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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战士-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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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走进洞房时,着一身红衣红裤的章红玉正盘腿坐在火炕上,见日本人进来,便端起一杆三尺长的大烟袋锅吸起了关东烟。她吸得如痴如醉,眯缝着细眼,脸朝房顶吞云吐雾。
章红玉吸烟的神态,深深吸引了日本人。他们用生硬的中国话说:“东北俏媳妇把关东烟吸到了最高境界,这是一种美的享受,这是一种美的艺术。我们的也要吸,吸新媳妇的喜烟大大的,快快的。”
章红玉从醉人的烟境中走出来,关东烟使她神更加妩媚动人,笑眼一挑说:“按我们这一旮旯的风俗,抽新娘亲自点的喜烟之前,要挨新娘一杆烟袋锅子。挨了这一下,保你日后顺杆子往上爬越爬越顺当,和面蒸馒头锅锅白又大。”
日本人不知就里,说:“大大的好,大大的好。”话音未落,每人额头已重重地挨了一烟袋锅子。烟灰在眉心上留了印,火烫火烫的。
还没等日本人反应过来,章红玉已经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摸出三杆烟袋,依次顺势插进了他们的嘴里。然后,麻利地给他们装满烟丝,说:“喜烟,要一口气吸完一锅子才吉利。”然后,划火点烟,叫一声“吸”。三个日本人都一口气吸完,几乎呛晕过去。有人上来扶他们走出洞房,到外面去倒气。三杆烟袋,是章红玉没收的没完没了让她点烟闹洞房人的。掺杂着辣椒粉的烟丝,也是闹洞房人想祸害新娘子,被章红玉识破抢过来的。
章天一对章红玉如此捉弄他的朋友大为不满,说:“没想到你这么不知礼,我是领日本人来给婚礼增光的。看来你是有眼不识泰山,有心不知日本人的厉害。”
章红玉说:“日本人在我的婚礼上不受欢迎,快领他们滚。否则,还有你们好看的。”章红玉脱下红鞋,朝每只鞋窝里吐了一口唾沫,两只鞋对扣了,扔到了地下,说:“恶心!恶心死人了!”
日本人走后,章红玉的心才慢慢好起来。这时候,已经夜深人静。李万玉先她一步宽衣钻进被里,正用一看就懂的眼神看她。她说:“看到章天一的汉奸模样我就恶心。大喜的日子,好好的心情,让这几个王八蛋给搅了。”李万玉伸出白光光的胳膊拉她:“咱俩的洞房花烛夜,别真让日本鬼子扫了兴。”章红玉反而双手把他拉起来,让他坐着一动不能动。她一次次地抚摸他滑如绸缎的皮肤,片刻,手掌上的感觉传遍全身。渐渐地,眼神变了,刚才的怒气换成了柔光。她一只手仍然在他身子上,另一只手去解自己的红袄。她深情地说:“这真是一张好皮。”李万玉跃起身来,把她按在了身下,气喘吁吁地说:“你说什么?你把我当成野兽了,还想把这身皮卖个好价钱呀。”她已经透不过气来,捌换着气说:“你就是野兽,你就是我的野兽。我要剥下你这身好皮,每时每刻都揣在怀里,贴在心窝。”
一对新人呼吸如兽,话不成声。
婚后的李万玉、章红玉一如既往地把精力用到烟号营生上。小夫妻在日常事务中配合得非常默契,很多事经常不约而同地想到一起,有着强于他人的灵性。但受大环境的影响,他们的经营才华难以得到充分体现,也越来越难以见到大的经济效益。章红玉虽刚经喜事,但心情却远不如从前畅快,到醉心烟铺吸烟不如以前那么有规律了。心情好时则来,郁闷时则一连数日不光顾这里。
这天,她本来心情尚好,不由自主地到了醉心烟铺门前。可又突然想起什么事,心情顷刻又烦躁起来,便站在那里不想进店。正在犹豫之间,抬头看到了那条见惯了的烟铺幌子,也没经意,欲走,却又觉得今天这幌子有些异样,细心打量,可又一下子看不出哪儿有了变化。长方形木牌下金黄大字“关东烟”没有变,字周围错落有致的五个蝙蝠没有变,木牌下面长长的幌绸也没变。不,这里变了。她想起,这幌绸原来是大红色的,而今天怎么变成了粉红色的。
烦心躁情的章红玉,一下找到了消解闷气的方式,便没好气地走进了烟铺。万金良忙迎上来,她手一指,说:“门外幌绸怎么换成了粉红色的?我烦这色彩,快换掉!万经理,难道你不知道我喜欢大红色吗?”万金良一愣,说:“好的,我抽空换掉就是。”她站着不动:“现在就换,我看着你换掉。”万金良未动:“小姐既然不喜欢粉红色,我一定换掉。可我现在手头忙,得空一定换。”
章红玉火了,大声叫道:“我在醉心烟铺说话不算数了吗?万金良,以前你从没在我面前说过一个不字,现在竟然给我推三阻四的,你是不是看到章家烟业衰败,也想另谋高就了?”万金良忙赔笑脸:“小姐,你多虑了。只要章家不赶我走,章家烟业我是最后一个雇工。”她说:“那好。那你现在放下手里的活,把那幌子换掉。”
万金良见她坚持要立刻换幌绸,脸上就没了笑容,说:“看来小姐是嫌我万金良了。以前这幌子也是时有换过的,小姐从没说过什么。可今天,小姐却拿这幌绸为借口,对万某大动肝火,想必是要赶我万某走人了。”
“万金良,你不要拿辞职要挟我,要走便走。但在走之前,你必须亲手把这幌绸换过来。”章红玉不管不顾地说。万金良低头看着地,依然不动。
“经你提醒,我还真想起来了,这幌绸确实时有更换。我不明白,这换来换去的是为什么?是你们醉心烟铺的人都闲得没事做了吗?从今以后,这幌绸必须每天是大红色的。现在马上换过来。”章红玉口气越来越坚决。
这时,李万玉从后房走出来,对章红玉说:“这幌绸是我让万经理换的。因为我有时喜欢大红色,有时喜欢粉红色。今天咱们就挂粉红色的吧,明天再换成大红色的,好吗?”
章红玉见李万玉跑出来为万金良撑腰,觉得更没面子了,说:“我连这点芝麻大的事都做不了主了?万金良今天驳了我的面子,明天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人不听我的话,今后在烟号里我还怎么号施令?今天,我非把这粉绸扯下来不可,看谁敢拦我。”说完,转身就冲出门去。
章红玉看到,对门烟袋铺的王掌柜和他的几个伙计站在门外笑嘻嘻地看热闹。她顾不了那么多了,直冲那幌子过去。李万玉快步出来,上前拉住章红玉,把她扯进了后房。
后房已坐了几个人,章红玉一个也不认识。
李万玉严肃地说:“红玉,我问你一句话,你想不想让日本人砍我的脑袋?你恨不恨欺负我们的日本人?”
“你在说什么呀?换一个幌绸与日本人杀头有什么关系?”章红玉晕头蒙脑地问。
这时,又有两个陌生人进了屋。
李万玉说:“我对你还是十分了解的,知道你对日本人恨之入骨,知道你有民族大义,知道你忧国忧民。在屋里的这些朋友,都是和你一样的人。他们和我都是同手足的兄弟,彼此交往好几年了。这里,还有老陈头的窝棚里,是我们活动的据点。你明白了吗?”
章红玉怔怔地看着这帮莫名其妙的人不说话。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请你原谅我这几年没把这个重大秘密告诉你。这是我俩之间唯一一个你不知道的秘密。我打算迟早要告诉你,只是在等待时机。看来,今天到了告诉你的时候了。这幌子是我们的一个暗号,一旦换掉,还没到会的同志会以为有了情况,便会悄悄溜掉,那么我们今天这个紧急会议就开不成了。”李万玉沉着冷静地说出了一个弄不好要掉脑袋的重大问题。
章红玉瞪大双眼:“你们是共产党?李万玉你是共产党?万金良、老陈头也是你们一伙的?”
“是的,我们都是共产党员。”李万玉一字一句地说。
“好哇,一个共产党地下工作者在章家待了好几年,还偷了章家小姐的心,娶了章家小姐的人,我章家上下竟然毫无察觉。你居然瞒骗了我这么多年,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好了,我不听你解释了,我要走了。”章红玉脸涨得红红的,说着就往门外走。
上来两个精壮青年,把门死死封住,不让她出去。
李万玉说:“让她走。人都到齐了,我得马上开会。让她走。”
章红玉回头看了他一眼,愤然离去。
“请大家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数。她不但不会出卖我们,不久还会成为我们的一个优秀同志。”李万玉胸有成竹地说。
当天晚上,李万玉和章红玉并排躺在火炕上,谁也不理谁,都翻来复去,难以入睡。
深夜,远处突然传来巨大的爆炸声。章红玉惊得一下扑到了李万玉的怀里。接着,是一阵剧烈的枪声。
黑夜恢复宁静,章红玉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偎在了李万玉的怀里。她推了他一把,各自躺开。
这时,李万玉幽幽地说:“我们的人把城外的鬼子炮楼端了。”
“你们的人?今天开会就是研究端鬼子炮楼的事?”章红玉一下坐起来,吃惊地问。
“对!我们曾经在醉心烟铺里研究过不少对付日本人的事。我也多次亲自参加收拾日本鬼子的活动,在买卖来往中也传递了不少情报。”李万玉颇为自豪地说。
章红玉向前靠了靠,声调变得柔和起来:“我和我爸怎么就没有看出你是一个共产党员?”
李万玉说:“我不是有意瞒骗你们父女。你和你爸知道了我的底细都没什么,我是怕让章天一嗅出什么味道来。否则,我和我的同志们将会遭殃。”
“你就那么相信我和我爸?”章红玉靠到他怀里。
李万玉揽了她,说:“那当然,要不我怎么会娶你。我娶你也是上级组织批准的,他们对你十分认可。”
“是吗?那我以后也帮你们一起工作吧?”章红玉身上有些颤动。
李万玉说:“组织上是欢迎你的,以后我会带你参加一些活动。不过,一定要保密。保密就是保生命,保密就是保组织。这事暂不要告诉爸,不是不相信他,而是怕他为我们担惊受怕。再说,组织上只允许把部分情况告诉你,根据你的表现,逐步教育你,发展你。”
“既然组织上这么信任我,今后我一定要好好听你们的话,多为你们做些事。”章红玉有些激动。
小两口私语一夜未合眼,却不觉得疲惫。
一个月后,鬼子炮楼被炸的紧张气氛消失。李万玉召集大家,在老陈头烟地又开了一次会,总结了这次端鬼子炮楼的经验,对下一次的活动进行了研究和安排。章红玉第一次参加了他们的会议活动。开会之前,李万玉和章红玉先到了烟地。老陈头不知章红玉已经是自己的同志了,就上来打趣说:“你们俩已经结婚了,以后就不需偷偷摸摸到我烟地里私约打滚了,我那打人的竹竿也只能用来赶鸟了。”说完,从窝棚里拿出一把烟叶,对章红玉说:“这把烟叶是我选的最好的料,经我手精心晒制的。我要把它孝敬给章老爷,小姐你现在就送给老爷去吧。老爷肯定喜欢,快去吧。”
章红玉一下就看出了老陈头的把戏,他是有意把她支走,怕她在这儿耽误了他们的事,就故意逗他:“你把这么好的烟交给我,不怕我私留了自己吸。你想讨老爷的好,你自己去送吧,就别支使我了。我要在这烟地玩半天呢。”
章红玉坐进了窝棚再不出来,急得老陈头在外面直打转。章红玉和李万玉见状,忍不住大笑起来,忙把实情告诉了老陈头。
老陈头取了竹竿,佯装打人,把他俩赶出窝棚。
这次会议,他们研究了把一批武器和被装用章家的车马队送给抗联部队的方案。
几天后,李万玉和章红玉亲自押运一批尚好的烟叶出城。清晨,由三十八辆马车组成的车队雄壮走出城门。章红玉穿戴得漂漂亮亮,坐在第一辆马车上,出城门时轻盈一跳就到了守备兵士的面前。她一言不发,任凭几个守门兵把第一车的烟草翻腾成了乱草。一时间,城门内外呛鼻烟味冲天,兵士们顿时“喷嚏”连天,泪流满面。这是李万玉精心挑选的最劣等烟叶,且加入了炒制的臭草叶子。
章红玉一脸欲哭欲笑的表情,把一个班长模样的兵拉到一边说话:“你是把我这三十八车烟草都糟蹋了呢,还是快点放我出城?你要想全糟蹋了,你时间赔不起,这一车车地翻,你得耗半天工夫,眼见着出城的人越来越多,大家堵在这儿非出事不可。再说,你要想全糟蹋了,我也不答应,这些都是尚好的烟叶,金贵着呢。我们章家烟行再家大业大也从不糟蹋一株烟叶。”那班长强硬地说:“我在执行公务,你不答应又能如何?谁知道你烟叶子里夹带着什么违禁物品没有?”
章红玉不再同他理论,一下跳上马车,站在烟草包上,冲各车上的伙计喊:“老总公务在身,章家烟行不能难为他们。可我们也不能由着他们乱糟蹋金贵的烟叶,大家辛苦辛苦,自己动手把烟叶卸下来让老总们检查。”
伙计们开始动手解绳。章红玉回到那班长身边,把一块金疙瘩悄悄地在他面前一亮说:“这烟叶不比土豆萝卜,这一装一卸至少损失这块金疙瘩的钱。你说,你是让我快马进城找你们张大队长求情,还是你放我一马?反正今天我得出出血,这金疙瘩是你收下,还是让我送给张大队长?”那班长眼里就有了复杂的成分。
“有一点请你放宽心,我们章家多少年都是规矩买卖人,不然也展不到今天这一步。我这车队不会有任何问题。不信,你从头到尾走一遍,亲自检查检查。”章红玉说着,把那块金疙瘩塞进了他的衣袋。
没等那班长说话,章红玉拉他一把,同他并肩向车队走去:“过几天车队办完货回来,春来酒楼我陪你喝几盅。”
那班长更张不开嘴了,章红玉就把一锅烟袋点着了火递给他,自己也点了烟袋叼在嘴里。朝阳中,章红玉把烟袋锅子吸出了多种花样,故意卖弄风情。这景象引来行人围观,加之车队堵路,不一会儿城门前就乱起来。没有走到车队尾,那班长就赶紧折回来,对守门兵士喊道:“这些烟草我都检查过了。放行,放行,快快放行。”
马车队迅速出城。章红玉和那班长站在城门前抽完那袋烟,最后一辆车也到了她面前,李万玉把她拉上车疾去。
傍晚时分,车队到了一条山沟的险要处。此地一面靠山,一面临崖,且路窄弯多。车队突然停了下来,李万玉派人来报:山落滚石吓惊辕马,车队大乱,两车连人带车翻入崖下。坐镇尾车的章红玉一听,立即打马横车在路中央,然后扶车号哭起来:“天灾人祸,绝我烟行呀。”
她哭声响亮震天,凄惨无比。后面上来的车马行人无法前行。尽管天已擦黑,行人都急着赶路,但见状也不好再说啥,都蹲在路边等着。有好心的路人还过来劝说:“这一带坡急路险,常出车祸。事已经出了,这东家别哭坏了身子。”
章红玉悲痛欲绝,任凭什么人劝都长泣不止,直到李万玉跑来说:“前面车祸已处理完了,光伤心落泪也解决不了问题。天黑了,快着启车赶路吧。”章红玉这才擦泪上车,可“嘤嘤”的哭声依然不止。不过,这哭的意味就变了。这是发自内心的哭声,这是兴奋幸福的泪水。因为,车队两头一堵,中间抗联兵士顺山而下,把藏在烟包里急需的枪支和被装悄然运上了山。这是章红玉第一次为抗联做事。这次供给抗联的东西量大且质量好。章红玉激动的泪水流了一路。
A4 无情桦皮船
罗丽娅没有想到,组织上会让她以一种特殊的身份和不同寻常的方式,进入中国境内靠中苏边界的黑虎镇,并长期潜伏下去。
罗丽娅对于派她到黑虎镇工作意义的理解还是非常深刻的。近年来,苏军以极快的速度筑起了对东方的军事设施,一旦再爆发第三次日俄战争,失败者无疑是日本。日本人深知其中利害,为与苏军在中苏边境的军事力量形成对抗,不惜付出高昂代价,在中苏边境临江一带全力修筑军事要塞。黑虎镇坐落在中苏界江乌苏里江畔的中国境内,是日本关东军正在构筑的军事重镇之一。镇上,除了驻守着经常频繁调防的日本陆军国境守备队,还设有海军司令部,下辖巡弋在乌苏里江水系的所有舰艇部队。
为了加强在中国境内临江一带报搜集力量,苏军海参崴情报中心决定派得力干将罗丽娅潜伏过去,拓展黑虎镇苏军情报网络。
对于这个光荣而重要的任务,罗丽娅从内心愿意承担下来。但是,对让她潜伏过去的掩护身份和活动方式,明确表示不能接受。
组织上让罗丽娅以中国青年罗长虎的情人身份过江联姻,与他共同生活,以此作掩护完成日常报搜集工作。
那一天,已经回国的雷恰洛夫上校受组织委派,先找罗丽娅谈话。
雷恰洛夫上校知道罗丽娅对已故飞行员科索夫的感情,给罗丽娅讲明工作任务后,就吞吞吐吐,绕来绕去,难以直截了当地说出下文。
罗丽娅则兴奋不已,迫不及待地追问如何过去,过去如何扎根,同谁搭档等。
雷恰洛夫上校先问她罗长虎这人如何?罗丽娅不假思索地说:“是熟人,还曾是我的学生,也还在武汉共同工作过。这些你是都知道的。”然后,脸一红,附加一句:“他还热烈地追求过我呢。”
雷恰洛夫上校抓住了这句话,说:“我在武汉时也发现罗长虎对你很有感情,但碍于你与科索夫的关系,他把那份感情深深地压在了心底。当然,我也看得出,你对他的印象也不坏。你与他接触时间很长了,彼此应该是非常了解的。”
罗丽娅听出了弦外之音,惊讶地问:“不会是让我同罗长虎搭档吧?他可是东北抗联在黑虎镇的地下情报人员,没有为我们苏军工作的可能。再说,他一直不知道我是苏军情报搜集中心的人,一直以为我是一个邮电局的普通报务员,一个应聘报务教官,苏联志愿飞行队的一个普通志愿人员。”
雷恰洛夫上校不得不把组织上的真实意图告诉了她:“你在黑虎镇没有可靠的亲戚,只有罗长虎这个朋友。他有中国抗联地下党员的身份,政治上也信得过。因此,组织上决定让你去投靠他。为了稳妥,不让人怀疑,你们两人必须假结婚,做假夫妻。当然,如果双方愿意,最好做真夫妻。中俄边境村镇青年男女相互爱恋,为爱过江结成百年之好的事并不罕见,这谁都能理解,不会暴露身份。”
“可我不理解,因为我不爱他。”
“可你爱你的情报工作。为了你钟爱的革命事业,你必须学着接受他。”
“我心里只有科索夫,不可能再装进另一个男人。”
“科索夫已经牺牲了,你不能独身一辈子。”
“是日本人击落了科索夫的战机,等把日本人打败,替我心爱的人报了仇,我才能考虑个人的感情之事。我到黑虎镇去,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为打败日本人而搜集情报,其他我什么也不相信。”
“你只有同罗长虎结为夫妻,才能掩护你更好地完成任务,才能尽快地打败日本人。打败日本人是科索夫的心愿。为了实现他的心愿,你必须服从组织安排。”
“同罗长虎结婚,我想不通。”罗丽娅赌气地摔门而去。
雷恰洛夫上校生气了,对卫兵大叫一声:“把她拉回来,关她禁闭,等她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放出来。”
关禁闭的第三天,罗丽娅想通了,想通了,就按照组织制定的详细计划,通过不易察觉和怀疑的途径,与黑虎镇的罗长虎取得了联系。之后,她陆续给他写了四封信。
第一封信,她向他介绍了她从武汉机场回国在邮电局工作的况。按规定她不能告诉他去上海工作过的实情,邮局的工作情报况当然是精心编造的。
第二封信,她向他谈到了她与他在苏联情报中心训练期间和在武汉机场工作中建立的友谊,无意间流露出了对过去共同生活的惜恋之情。同时,也不可回避地谈到了她对前男友科索夫的怀念。
第三封信,她明显流露出了孤独苦寂的心情,使他明白,她每天过得很痛苦,在邮局的工作也不如意,经常受到领导批评。这些年,东奔西走,也没有结识上能说知心话的好朋友,生活实在没意思。只有通过书信向他这个最亲近的异性朋友说说心里的烦恼。
第四封信,她有意问他现在有无妻室,她想过江去那边散散心,同他叙叙旧,并用大量笔墨表达了她是如何喜欢中国,喜欢曾经待过的武汉,喜欢经常隔江而望的黑虎镇。末了的几十个字至关重要,隐约写出了对他这个相知相熟男人的喜欢和思念。
几天后,她收到了捎信人带来的罗长虎的亲笔信。严格讲这不叫信,而是一张纸条,上面简明扼要地讲明请她过江相聚。他指定的过江方式是界江两岸恋人常用的约会方式。过江时间、地点、约见暗号也写得非常清楚。
罗丽娅按组织意图编造的四封信,终于引罗长虎踏上了她不甘愿的感情之路。
她把那张纸条送给雷恰洛夫上校,独自一人到江边。在夏日晴朗的天空下隔江远眺,她看见了对岸的山麓和村镇,看到了自己将要身临的村镇生活。
对岸江边,一个姑娘正划着小船在江中起鱼挂子。她看不清那姑娘的神情是喜还是忧,但姑娘的肢体语告诉她,此时此刻,她与她的心是一样的。
一艘日本鬼子的快艇故意与小船擦肩而过,差一点把那姑娘掀翻到江中。姑娘冲远去的日本鬼子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
罗丽娅感到,那姑娘的今天就是自己的明天。她知道自己今天的心情很差,胡思乱想,幻觉不断。实际上,远在对岸江边的那划船人是男是女,是难以分辨清楚的。只是感觉到那是个姑娘那姑娘就是她。
这是一个漆黑如墨的夜晚,罗丽娅来到江边,用松明子点起一个火把,高高举过头顶,不久另一侧江岸上也出现了火把。她手握火把左转了三圈,右转了三圈。对岸的火把就上下拉动了三个来回,作了回应。
罗丽娅划起一叶江上渔民遛网用的舢舨,把火把插到舢舨头,向江心靠近。她现对岸的火把已经先于她向江心快速移动。
“罗丽娅,与你在水一方的恋人去会合吧。记住,你与那罗长虎现在是热恋中的人,演得一定要像那么一回事。如果碰上日本人的巡逻艇,千万不要惊慌。中国青年与俄罗斯姑娘恋爱,日本人不敢轻易干涉,他们怕挑起国际事端。记住了?”岸上传来雷恰洛夫上校低沉的声音。
罗丽娅擦了一把满脸的泪水,没有回答上校,只是加快了划船的速度。
雷恰洛夫上校叹了一口气,离去。
江心中,两船贴近。在火把的映照下,两个青年脸红红的,相互对视着,谁也不说话。
久违了的朋友,心中的思恋,现在就在眼前了。罗长虎伸出双手,一把抓住了那双向往已久的柔软纤手,把她拉到了他的桦皮船上。
这双手,早在几年前发报训练中就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中。当初,他欣赏罗教官的发报技术,就是从欣赏她那发报时优美手姿开始的——晨曦照耀下之纤秀手腕,汗须金黄,凝脂素白,玲珑剔透,上下拱动,宛若鲜活绝妙之艺术品。淡粉五指,柔立键上,如舞蹈小人竞相比美。拇指丰润之统领上下,中指砥柱之千锤百炼,食指无名之通灵协作,小指娇艳之逢源左右。颗颗金币大小的发报机键上演绎出无尽风流,此乃金手指也。他赞美方寸之上的奇俊腕指,更倾慕拥有如此腕指之人。几年之后的今夜,他终于如愿以偿地抓住了过去可望而不可及的金指腕。他久久地抓着,合情合意地抓着。
罗长虎在心里大喊着:这双手,终于被我所拥有了。
罗丽娅挣脱开那双粗糙的手,迸出了一句刚说完就感到是废话的话。
“我写给你的四封信都收到了吗?那些都是我亲手送给捎信人的。”
“每收到一封信,我就失眠一夜。我把我俩相处过的日日夜夜想了个透。”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不用老想着。今夜见到你,我挺高兴的。”
“我更激动我们武汉分手后,我是越来越想你了。正当想得实在受不了,不知如何是好时,却突然收到了你的来信。我一直有这个念想,我们一定能走到一起,一定能结合在一起。”
“谁说同你结合了?我信上说过这话吗?”
“信上没说,可我感觉你会从心底深处接受我的。是吗?”
“谁知道呢?也许会,也许不会。我这次来就是想见见你,换换环境,在你们镇上散散心。这两年我心里挺苦的。”
“我理解。我们在一块儿你会快乐的。我保证。”
“你用什么保证?”
他又一把抓住了她的那双手,并往怀里拉她。她似乎笑了一下:“你别这样,你别忘了,我是你的老师呀。”这时,俩人同时听到了远处传来“嗡嗡”的马达声。他们知道是日本鬼子的巡逻艇过来了。
于是,俩人赶忙收鱼挂子。这鱼挂子是罗长虎事先下在这儿的。
巡逻艇刺眼的探照灯,在他们的桦皮船上来回晃着。
罗丽娅悄声说:“我们要装得像一对约会的热恋人。”这是雷恰洛夫上校反复叮嘱过的。
罗长虎一听此,就不失时机地探身过来搂她。她却嬉笑一声,一闪身,顺手推了一把,他就扑到了江里。她早闻他的极好水性,并不担心他的安全,便自顾自地收着鱼挂子。
她一边收着,一边故意用生硬的中国话,夹杂着俄语,大声喊:“喂,你就在江里给我抓几条大鱼上来,不然我让你在水里泡一夜。谁让你对我动手动脚了,这是对你的惩罚。”
然而,水面静静的,好大一会儿不见罗长虎露出头来。这下,她没了主意,急得直跺船板,大喊:“罗长虎,你在哪里?快出来呀。”
任凭她怎么喊叫,依然不见动静。
她索性放声大哭起来。这次,一半是担心地真哭,一半是演给日本巡逻艇看的。
哭着哭着,她抬起头,隐约发现远处一条舢舨向她漂来,但上面并没人影。她这才想起,刚才他俩只顾说话,那舢舨顺流而下了。她这才知道好水性的他被推入江中后,去追那舢舨了。
她心里有了底,又哭喊起来:“你个大龟鱼。我要让你爹用鞭子抽你,我要放狗咬你,我要用蟹夹子夹你。”
她拿起渔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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