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非天夜翔-锦衣卫+番外-第19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就是就是,大人可是天德将军的儿子!”

云起苦笑道:“不成,北平那处还有更厉害的,别忘了那可是我大姐。打小与她下棋捉对,我便从来没赢过。” 
言毕见众伍长不解,云起遂解释道:“我带不得兵,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不敢害了你们性命。李景隆现生死未卜,却终究是统帅。我带着你们回京,我是毫无干系的,你们抛弃主帅,临阵脱逃,却是杀全家的罪名。” 
“大家现在该想的,就是期望李元帅活了下来,并成功逃脱,在德州等着收编败兵,否则无论去哪……”云起沉吟片刻,唏嘘道:“大伙儿都得搭上一条命,就这样,散罢。”

云起坐在一块大石上,衔着草秆儿,低头眯起眼,打量手里一副地图。
三保欲言又止,云起嘴角略翘了起来,头也不抬道:“你想说,换了我当主帅,定比李景隆那小子能打仗,是不?” 
三保点了点头,答道:“汉人皇帝也不知怎么想的,明珠蒙尘。”

云起笑了笑,他与三保一向随和惯了,并不在意,听到这话时心里反而有点得意,然而却淡淡道:“不,李景隆不适合当主帅,我更不成。”
“三保,那可是五十万人,不是锦衣卫的五十人。”

“五十万人呐……”徐雯叹道:“真奇了怪了,朝中就连一个会打仗的也不剩了么?竟是任由李景隆带着这许多人就冲过来了?脑子里全塞的什么?” 
拓跋锋漠然道:“不懂,什么意思。” 
徐雯叹了口气,放下手中兵书,反问道:“锋儿你觉得你能带多少兵?”
拓跋锋想了想,伸出一个手掌,道:“五十人。” 
朱棣与徐雯对视一眼。

朱棣嘴角抽搐,道:“出去罢,本还想将朵颜三卫交你指挥……”一言未完,军帐内乒乓乱响。
徐雯怒道:“你做什么——!” 
拓跋锋不住去抓朱棣的手,朱棣仓皇逃窜,拓跋锋险些便要去抱其大腿,一面叫唤道“给我”“给我”,登时帐内你追我赶,乱成一团。
朱棣吼道:“站住,没出息的!’ 
拓跋锋紧紧攥着拳头,忽地灵机一动,弃朱棣于不顾,转而扑向徐雯道:“我要去救云起!给我!” 
徐雯吓得大叫:“走开!”
朱棣忙道:“别动粗!给你!给你嘛……”
拓跋锋安静了。
朱棣讪讪道:“……也不是不可以滴!”接着话锋一转道:“但是!锋儿,你指挥得过来么?还是算了罢……”
拓跋锋片刻后方答道:“试试。朵颜、福余、泰宁三卫都是北元人,我是突厥人……”
徐雯质问道:“这有什么关系?少拿你们塞外人当挡箭牌,北元人和突厥人又不沾亲带故的,混蒙人呢你。” 
拓跋锋认真道:“我要把云起带回来。” 
徐雯不悦道:“他留在那儿过得挺好,别担心有的没的……”
拓跋锋打断道:“那他他求我带他走,不想留在南军里。” 
“……”
拓跋锋一个“求”字用得极是老辣,令徐雯一听之下,霎时眼圈儿便红了,正要追问时朱棣却道:“你得听后方指挥,不可再像脱缰的野狗般乱闯了。” 
拓跋锋也没注意到被流氓拐着弯儿骂了句,信誓旦旦道:“成!”

朱棣又道:“朵颜三卫可是我和老十四的家底,你得顾念将士性命,不可行险,别人没救出来,反把王爷们的亲兵也给搭进去了。” 
“成!还有什么,王爷你说。” 
朱棣又正色吩咐道:“别的没了,就最重要的一事,现赶紧把你娘的手放开,拉拉扯扯做什么呢。”

拓跋锋尴尬松了抓着徐雯袖子的手,朱棣递了兵符,道:“你去朱权帐里说一声,今夜便在宁州军中住下,晚上给你调了职,明儿一早就出发。” 
拓跋锋兴奋不已,劈手夺过朱棣的兵符,如脱缰的野狗般冲出帐篷去了。

徐雯眼望野狗的背影,忍不住道:“你还真舍得,把朵颜三卫也交予他练手。”
朱棣为徐雯掸了掸袖子,掸掉野狗的手指印,抓着徐雯小手,讨好笑道:“这不也是为了咱家云起么?” 
徐雯却是笑不起来,忧道:“你父子二人当时便该赶尽杀绝,放走了这许多逃兵,只怕涌向德州,又得多了二十万兵马……悬得很。” 
朱棣嘲道:“李景隆是个草包,怕他做甚?来来来……”
“哎!谁要和你来!”徐雯尖叫着两脚乱踢,怒道:“说正事儿呢……”
“可想死夫人了……”
“你……”

正所谓不怕神一般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南军北平之役大溃,责任九成九都在李景隆身上。
然而李景隆是万万不这么认为的,失败的原因不是我军太弱,而是敌军太狡猾。

这种信念太坚定,以至于当听到徐家那只狗侍卫率领败兵前来的消息时,第一个念头不是:“太好了!我没有全军覆没!”而是:“他怎么从朱棣手下逃得性命的?”

德州南军驻地处。
“李景隆元帅可在?开城门!”

云起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般,带着近十五万人长途跋涉地穿过了关中平原,十五万人,毫发无伤,没有扔掉前来投奔的任何一名伤兵。
李景隆生怕云起投敌,下令开了小门,只让云起带着小厮进了防墙。
云起淡淡笑道:“李元帅辛苦,听说大军撤退,云起迟来一步,正巧碰上这许多弟兄迷了路,便一同带着过来了。” 
李景隆脸皮本薄,对云起恨得牙痒,心中不生感激之情,取而代之的却是滔天的恨意与妒火。
三保又在一旁插嘴道:“李元帅脚程快,我们紧赶慢追地,可算是追上了。”
这话一出,李景隆与附属亲兵俱是无地自容。

李景隆上前去握云起的手,咬牙切齿道:“徐大人劳苦功高,本元帅定会向皇上如实禀报!辛苦了!” 
云起不露痕迹地抽出了手,笑着点头:“那敢情好……”搭着三保的肩膀走了。

是夜: 
云起将呈予朝廷的紧急军情封好,盖上了私戳。

三保疑道:“舅爷你还……还帮他遮着掩着?这次大败你为他开脱责任,就不怕他反诬你通敌么?” 
云起放回笔,解释道:“做官之道是花花轿子人人抬,李景隆不是白痴,自然晓得此道。这次应该足够令他学乖点了。”

“北平大败,如果朝廷要追究责任,李景隆便是第一个。换句话说,他要诬我通敌……”云起说到此处,忍不住自嘲道:“我确实是通敌,但也能把他拉下水。所以权衡利弊……李景隆是绝对不敢的。”

三保又问道:“那这十数万人的性命,该算在谁的头上?皇帝不会震怒么?”
云起想了想,分析道:“自然是会的,这黑锅,自然就得让宁死不屈的勇士们来背了……比如瞿能,又比如宋忠那倒霉催的。” 
三保忍不住笑了起来,云起却是笑不出来。
云起叹了口气,道:“自太祖皇帝当朝起,被杀的忠臣数也数不清,还有些是我和师哥去办的案子……”
“罢了,本就不干我事,想也没用。”云起吁了口气,解开外袍,躺在床上,心想这便是政治,或许换了朱棣当上皇帝,事情会更简单得多。
老姐那句“朝有奸佞”,某个意义上还真没说错。

然而云起有一事终究是料错了。
李景隆带兵带没了十余万人的性命,玩起政治来,却是老手中的老手。
李景隆先是拆开了徐云起的军报,看完内容,当天便写了一封信,与云起的军情一同加急送回朝上。
是时北平一战的消息早已传到南京,两份军报先经黄子澄之眼,再呈到大殿上,朱允炆本就等得心急如焚,此刻拆了李景隆与徐云起各执一词的回报后,不禁哭笑不得: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徐云起的回报上满是千方百计为李景隆开脱之言,并将责任推给了瞿能。
李景隆的密奏却仅有一句话:“徐云起通敌,乃至有我军大败。” 
朱允炆这次是彻底败了。
“不可能。”朱允炆道:“徐监军绝不会做此愚蠢之事,既是通敌,为何四叔胜后,他不转投燕军?这说不通。” 
黄子澄略一顿,而后道:“臣还得了瞿都督死前亲笔所书,进军北平前的最后一封信。如今瞿都督已为国捐躯……此信铁证昭昭……干系太大……只怕皇上……”说到此处,太傅脸上满是热泪。
那是终于能够扳倒对手的幸福热泪,而非悲愤的热泪。
朱允炆沉声道:“信拿来。”
黄子澄将瞿能死前的亲笔信呈上,信中所书则是云起与拓跋锋相见一事。
朱允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殿内安静许久,允炆方缓缓道:“拓跋锋……”

“去个人,将云起带回来。”朱允炆微微发抖,道:“监军之职撤了,朕要亲自问他。”
黄子澄道:“礼科给事中铁铉堪当此任,可赋钦差之责,替徐云起回京。”
铁铉乃是黄子澄门生,朝中百官一听之下,竞相心惊,黄子澄这回是打定主意要将徐云起往死里整了。
若整得死徐云起自然好,然而若留了他一条命,只怕便是后患无穷。

朱允炆心情已混乱之极,只感觉云起这许多年中俱是欺骗了自己,拓跋锋那明显的敌意,云起对朱棣一系的回护,复杂无比的滋味涌上心头。
朱允炆道:“将徐监军押送回朝。”说着便拂袖离去。
“皇上……”黄子澄愕然道:“皇上不下御旨召回徐云起,此人嚣张跋扈未必便听……”
“便宜行事!”
屏风后传来朱允炆的声音。

黄子澄松了口气,终于得到了这最要紧的话。
太傅根本不打算把徐监军押回朝,这妖孽只怕挥道眼泪又有扭转乾坤的意思,黄子澄退朝后便匆匆宣来得意门生,闭了府门一脸严肃地交代下去。
铁铉沉默听了半晌,直至黄子澄问到:“可都记住了?那厮武艺高强,绝不可行险,必须传来士兵将营帐围住,宣圣上口谕,再赐毒酒。” 
铁铉方答道:“师父,若此人有冤情呢?皇上更要当面审他,学生假传口谕,又无明文,回朝后要如何与皇上交代?” 
黄子澄怒道:“锦衣卫经手的冤案错案还少了?此刻他便是咎由自取!”
铁铉再度沉默,似乎对黄子澄的理由不以为然。
黄子澄又唏嘘道:“我大明朝廷受此佞臣把纵已久,若能除掉此人,将是大功,师父自将一力承担,无需你负责。”f
铁铉缓缓点了点头,黄子澄又取出一柄金灿灿的物事,押在圣旨上,道:“尚方宝剑交予你一并带去。”

铁铉当他下午出发,数日后便抵达了济南南军大营,此刻山东以北,万里长城以南尽数沦陷。
朱棣沿路收编南军败兵,军力已达七万人,沿路城守听朱棣大军前来,各个闻风丧胆,降的降,逃的逃,战线被推到大明湖一带。
济南再失,背后便是淮河,南京方面已开始紧张了。
铁铉到了军中,绝口不提前败一事,亲自请来李景隆与徐云起,第一句便是:“济南沿路山道,平原,还余多少地方?”

云起心想,终于来了个会打仗的,这些天李景隆见朱棣来就跑,一退再退,撤到济南城外百余里,背靠盛庸镇守的济南城,方战战兢兢地再次整兵,等待与朱棣一战。
拓跋锋率领的朵颜三卫却穷追不舍,紧紧咬着南军的尾巴。

李景隆不敢怠慢了钦差大臣,看了云起一眼,据实以告,铁铉微一颔首,表示心中有数,又道:“皇上派我带了一万两千斤火器,前来协助李大人。” 
李景隆一听之下大喜,又连使眼色,铁铉只当作看不见,问道:“听军中将士所言,徐监军率我军一路东来,可是对太行山下旷野地形熟悉?” 
云起点头反问道:“铁大人要打游击战?” 
铁铉微一沉吟,置李景隆于不顾,将云起请了出营。

铁铉带来那秘密火器并非火铳,而是埋于地下,由能工巧匠所制的炸药,专炸前锋骑兵。数日后济南北面千里平原,俱有临时征集而来的民夫在辛苦劳作,于地下埋入炸药。
铁铉与云起骑马并行,眼望坑坑洼洼的原野,铁铉道:“听闻朵颜三卫骁勇善战,不知遇上此火药阵又如何。” 
云起看得心内唏嘘,只怕朱权这次得栽个大跟头了,忍不住又道:“这种打法谁想出来的?兵部可有测试过威力?” 
铁铉微一沉吟,便答道:“并未,稍后便请徐大人看看,你我也好商定后计。”

待得地雷埋得差不多了,云起轻功较好,翻身上马,双脚一夹马肚,朝最近的火药埋设地冲去。
“驾!”云起心内计算距离,倏然轻身跃起,单足一点马背,朝后飞掠而去。
“好!”铁铉喝彩道,只见徐云起离了骏马,那马仍不觉朝火药点冲去,前蹄一踏机关,登时轰的一声巨响! 
云起被冲击波掀得飞开数尺,铁铉忙上前来接,二人灰头土脸地爬将起来,发现那三百余斤重的大马竟是被炸得尸骨无存,四处都是肉块。
云起心有余悸道:“这也太……”
铁铉极是满意,道:“朵颜三卫身着钢甲,不多放炸药只怕炸不死,这次若担任前锋来攻,宁王麾下这支骑兵便要除去编制了。” 
云起摇头道:“只怕朱权不容易上当,顶多炸得死数百人。” 
铁铉道:“听探子回报,朱权已将三卫交给了拓跋锋指挥,此人有勇无谋,我军再以计谋诱之,当可将三卫尽歼。” 
云起一听到拓跋锋之名,一颗心便提了起来,瞳孔陡然收缩,铁铉眼中现出一抹寒光,转瞬即逝,伸手道:“徐大人请,如何诱敌,回营再长谈。”

少顷回到军帐内,云起第一件事却是唤来三保,吩咐道:“你现骑马出去,就说到济南去办点事,寻到北军营里,找拓跋锋,告诉他南军的营帐不可乱闯,须得等到下雨天后再来。”
三保疑道:“什么意思?这都十一月天了,哪还能下雨?” 
云起褪下手上玉扳指,交予三保道:“铁铉在地下埋了火药,切记不可盲闯,换了朱权带军我倒不担心,怎偏把三卫交给师哥……你拿着这去,是我姐夫的物事,他们定知道轻重。”
三保接了玉扳指去了,却不知背后又有一双眼盯着他出营。

铁铉站在哨楼高处,与李景隆目送单骑离去。
铁铉问道:“那便是马三保?” 
李景隆颔首道:“是,徐云起的贴身小厮。” 
马三保策马穿过平原,一队数十人的南军士兵横里杀出,从树林中截住了三保的去路。

李景隆看得暗自心惊,只见那平原上小黑点合围,收拢,马三保竟能突破防线,遥遥冲出包围圈。
三保在旷野上停了片刻,似乎在判断该回营找云起还是继续前进,许久后方朝着西北面飞速离去。
“没截住。”铁铉缓缓道:“失策了,一个小厮也有此武艺。” 
李景隆道:“太傅要动手了?” 
铁铉微一点头,匆匆下了哨塔,朝营帐走去。

云起心神不宁,在帐内等了许久,忽听外头士兵来报。
“钦差大人请徐监军议事。” 
云起竭力平复心情,整好衣冠,随着那传令兵出了营帐。

绝地逆袭
“徐大人请。” 
铁铉面前摆着一个小炭炉,炉上放着一个铜钵,钵中又烫着一壶桂花酒,香气四溢。
“徐大人家有兄长镇守扬州,江南的桂花酒想必是喝得不少,且尝尝我这酒味道如何。”
云起入座道:“倒还没怎么喝过,二哥与我,我大姐走动不勤。爱理不理的。”
铁铉眉毛一跳,若有所思道:“若论承继家学,徐大人比之燕王妃如何?”
云起想想,叹道:“我不及我姐。”
铁铉微笑道:“到底是徐家的后人,当年听说为了锦衣卫正使之位,朝中颇还起了番争执,先帝一念之差,起用拓跋锋,乃至酿成后患……”

他到底想说什么?是朱允炆示意来问的?云起心念电转,遂答道:“铁大人,太祖自有他的意思,不容过多揣测。” 
铁铉微微一顿,似是想起了什么,而后道:“先帝辞世之时,听说只有徐正使在御前侍候,不知听到何话?” 
云起莫名其妙,未想铁铉竟是提到这事,思绪回转,定在朱元璋临归天的时间点上,缓缓道:“他说:‘刘基的烧饼歌……’”
铁铉点了点头,云起一笑道:“太子书房中不就挂着一副烧饼歌,回去摘下来瞅瞅,或能读出来点遗训什么的……铁大人,酒烫热了。” 
铁铉道:“光喝酒未免无趣,书架上有点下酒菜,劳驾徐大人帮我取来。”
云起去翻书架,打开架子上那包袱,倏然心中一惊。

包袱中有油纸包着牛肉,旁边还有个小瓷瓶,这还罢了。
最重要的一物……云起看到了尚方宝剑! 
那并非燕王入京时,宋忠手捧的赝品,而是实实在在,满大明朝只有一把,货真价实的,朱元璋亲自赐予锦衣卫执掌的尚方宝剑! 
怎会到了此处?云起记得离开南京前,自己亲自交给了荣庆,难道是朱允炆从荣庆手中取了过来,再交给铁铉的?! 
云起一时间手中满是湿滑的汗水。
铁铉道:“旁边还有个瓷瓶,劳驾正使大人也一并取来。”

温酒,琼浆,桂花香。
铁铉摇了摇酒壶,斟上两杯,云起凝视铁铉双眼,伸手去端。
“且慢。”铁铉阻住云起的手,手指一触,便即分离。
“当年拓跋锋谋杀皇孙一事,传遍朝野,徐正使为何要将他放走?”铁铉伸手拔了那瓷瓶的盖子,漫不经心道:“为何不替燕王杀他灭口?”
云起镇定下来,答道:“一点私心而已,终究不忍心看他身死,铁大人奉谁的命令前来?太傅的?皇孙的?”
铁铉缓缓道:“该唤皇上了,徐大人,不能总将他当作皇孙。” 
云起哂道:“徐云起只知有皇孙,不知有皇上。” 
铁铉将瓷瓶倾斜,倒了点药粉在酒杯里,悠然道:“皇孙派我来查清楚,徐正使是否与燕王勾结……方才我看到马三保出了营去……”
云起听到这句,疑道: 
“三保出营去?去了何处?” 
铁铉微一愕然,反嘲道: 
“事已至此,狡辩何用?” 
云起点头道:“是,我若与燕王勾结,便当率领李景隆败军投奔北平,还到德州来做甚?”
铁铉冷冷道:“此暂且不论,瞿大人为国捐躯,你身为监军,为何不报?反将败名诬以忠臣头上,你死有余辜。锦衣卫当朝,不知枉害了多少良将性命,乃至今日朝中无将可用,听由乱臣贼子肆虐猖狂,千万人命,系你一身。”

“皇孙只派你来查我通敌之事,铁大人。”云起挑衅地笑道:“既查不出我通敌,这酒便不能喝,大人慢用,告辞。” 
说毕起身要走,铁铉未料此人这般油滑,当即沉下脸,冷笑道:“去何处?营周俱是刀斧手,你出帐一步,便将你剁成肉酱。” 
云起袖子微微一动,铁铉又道:“先前已吩咐了李元帅,若本人被挟持成了人质,当将我一并杀之,铁铉无家无业,出身市井,搭上你一条锦衣卫正使的命,却终究是赚了。”
云起深深吸了口气。
铁铉沉默半晌,道:“不信?”说着又往自己的杯中下了药粉,端起酒杯,道:“徐正使,我敬你一杯。” 
云起几乎从一陷进这局里便处处被动,此刻道:“皇孙真让你来杀我?”
铁铉不答端起那杯,仰脖喝了,潇洒地一亮杯底。

铁铉要同归于尽,云起再无侥幸心理,茫然地喝下了桂花酒,酒味苦涩。
铁铉道:“还有何话想对皇上说?” 
云起反而不再挣扎,静静坐着,良久后道:“告诉他,这辈子跟了他,真是瞎了我的狗眼。”
云起疲惫地闭上双眼,腹痛如绞,倒了下去。
铁铉伏在桌前半晌,片刻后挣扎着起身,云起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铁铉挣到门口,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包,朝嘴里灌了好些药粉,方踉踉跄跄逃出了军帐。

云起心想:铁铉,我操你妈。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午门外,烈日高照,四处俱是漆黑的木炭,破败的砖瓦。

拓跋锋几是赤 裸全身,只穿一条短短的薄裤,趴在午门前的一张条凳上。
沾了盐水的皮鞭狠狠抽在他健壮的背脊上,每一鞭下去,俱抽得他皮开肉绽。
“啪!”
蒋瓛大吼道:“皇上寝宫走水,皇宫烧得厉害,你人在何处?!” 
“你身为锦衣卫正使,后知后觉!不去救皇上皇太子!去了何处!” 
拓跋锋咬牙忍着,胯 间那条短裤已被血水浸成紫红色,全身鲜血淋漓,更沿着长脚滴下地来,在午门外染了一大滩。
寿春公主看得心酸难耐,转身离去。
“你怕大火?!给我晕倒在御花园?!”蒋瓛歇斯底里地大骂道:“你这个废物!”
“废物!”
“他是来救我……”十三岁的云起小声道:“走水的时候,师哥是来救我……”
小云起大叫道:“别打了!他是……”一句话未完,却被苏婉容胆战心惊地紧紧捂住了嘴。

上百名午门卫亲眼看着拓跋锋挨打,这顿鞭子真是抽得他们心花怒放。
外加蒋瓛不住嘴的“废物”,更为拓跋锋的侍卫生涯加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你这野狗!皇上有危险你躲了去何处——!”蒋瓛的怒吼声回荡在午门上空。
“别打了——!”小云起大哭道:“别……”
“摔!”蒋瓛喝道。

四名锦衣卫架起拓跋锋,狠狠朝地上一摔,拓跋锋吐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房内,药炉传出刺鼻的气味。
小云起呜呜地哭着,转身去斟药,那手不住发抖,更将伤药泼了些许在拓跋锋身上。
“还痛么?”小云起哭着问:“师哥,你别死……”
拓跋锋疲惫地拉着云起的手,道:“谁都能死,你不能死……”
“让他们去死……你不能死……”

一声沉闷的雷响将云起从那遥远的回忆中惊醒过来。
“不能……死。” 
帐内空无一人,铁铉不知去了何处,又一声巨响,云起勉力探手,到桌上乱摸乱抓,碰翻了墨砚,墨水洒了一身,继而摸到一支羊毫笔。
云起将那笔□喉咙中,猛地俯身大呕,吐得一阵翻江倒海,更有一滩血。

第三声惊天动地的霹雳,震得桌椅格格作响。
什么季节了?还打雷?云起倏然回复意识,想起营外埋设的炸药。
糟了!朵颜三卫来袭营了!云起又哇的一声吐了满桌,肚中剧痛渐弱,跌跌撞撞地跑出了营帐。
帐外空无一人,想是都被李景隆与铁铉调走了,云起艰难地跑到营门口,藏身于暗处,片刻后一队步兵匆匆路过。
云起扬手,甩出蝉翼刀,杀了队伍末尾一人,将他拖到柴垛后,换上普通士兵的服饰,茫然地跑出了营帐,朝埋了炸药的地方跑去。

拓跋锋得了朱棣命令,率领朵颜三卫前来袭营。
那时间恰是正午,前锋队伍甫一进入雷区,便触动了好几处大爆炸。
拓跋锋先是一愕,继而吼道:“别乱!都原地站着,别动!” 
朵颜军极有军事素质,一阵骚乱后齐齐安静下来,后阵开始有条不紊地撤出。
然而铁铉早已安排好,岂容你逃跑?不到片刻,后方又从树林内涌出手执强弩的南军射手,更推出数门神武大炮,朝着三万朵颜军狂轰滥炸。
拓跋锋吼道:“朝阵中走!弟兄们跟着我!” 
朱棣的嘱咐依旧在耳,不可白送了朵颜三卫的性命,拓跋锋断然无法下达让部下前去踩雷,自己跟着走的命令。
李景隆大喜道:“这次再冲过来,只怕朵颜三卫要耗掉八成。铁大人高招!”

铁铉虽吃了解药,却仍旧虚弱,疲惫点头道:“此计设下,敌方主帅只能派士兵去触陷阱,塞外人俱重同生死,共荣辱之约,对汉人弃卒保车之计极是反感,如此一来,定会分崩离析,士气低落。稍后便成了瓮中之鳖,且备齐兵马,少顷围剿必胜。” 
李景隆却道:“不妨,先等炸死几个,再派人劝降。” 
腹背受敌,拓跋锋却是丝毫不乱,大喊道:“你们都下马!” 
一言出,众兵士纷纷下马,朵颜部威名在外,从未受过一败,然而都知今日到了生死关头,激发了死战之意,眼见南军派人前来劝降,被拓跋锋当场一箭射死,各个爆出决死的大喊。
拓跋锋吼道:“放马踩陷阱!我们跟着冲过去!” 
说毕骑兵们纷纷以手中刀剑刺了马股,上万骏马仰声嘶鸣,冲进雷阵! 
拓跋锋却仍旧骑在马上,抽出绣春刀,刀刃折射着锋锐的阳光,壮烈大吼道:“云起——!”

绵延百里的旷野上登时发生了天崩地裂的大爆炸。

铁铉为有备无患,埋设的炸药极多,冲不到半里,马匹便已尽数损耗完,拓跋锋一腔血气,只认朱棣的吩咐,竟是自己冲近前去触雷。
轰的一声巨响,拓跋锋被炸得飞出三丈外,坐骑血肉横飞。
拓跋锋跌跌撞撞起来,四处俱是爆炸,朵颜三卫见主帅以身赴死,再不顾自己性命,一齐发愤高喊,徒步冲了过来。

拓跋锋一身钢铁战甲上满是鲜血,走不到几步,又是轰的一炸。
这下直接炸中了他的身躯,纵有盔甲铁靴护体,却仍被炸得鲜血狂喷,摔出甚远。
拓跋锋的披风在烈火中燃烧起来,胸甲在巨大的冲力下炸得变了形,落地时恰巧背着另一处雷点,再次引发了惊天动地的大爆炸。
熊熊烈火烧尽济南城外旷野。

“师哥——”
拓跋锋真气流转,护住筋脉,挣扎着起身,拔刀要再次前冲,火舌却将他无情地卷了进去。
“师哥!”云起虚弱地喊道,早间埋设地雷时他只看了片刻,却将炸药点尽数记住,此时冲进阵内,堪堪抓住一人,道:“你们跟着我走!” 

火焰席卷了拓跋锋全身,盔甲炙得滚烫,拓跋锋艰难地解下铁甲,抛在地上,赤着胸膛要继续前近,锁骨处却是一阵灼烧的疼痛。
火舌攀上了他的肌肤,将颈上红绳烧断,一个黄色的小布包落下地去,无声无息地在火焰里化成灰烬。
临别时云起亲手所赠的明黄道符被烧得展开,变形,化灰,继而飞散。

一道霹雳横跨他地,飓风肆虐了平原,卷起烈火朝着南军大营冲去。
霎时间飞沙走石,李景隆惊慌大喊道:“怎么回事!” 
“天降异……异兆?”铁铉被吹得连连后退。
那时间竟是刮起了铺天盖地的狂风,将南军的营帐吹得四处乱飞,军旗倾倒,旗杆断折,在风中朝济南飞去。
一切都在须臾之中,甚至来不及让铁铉安排后招,天色便已变得全黑,无数乌云密密麻麻地遮住了天空,雷霆乱串,狂风肆虐。

十一月,暴雨倾盆,天地间尽是白花花的水,一瞬间淋了下来。
烈火平息,拓跋锋站在大雨里,辨出远方的那人。
“云起——!” 
“别过来!”云起大喊道,忽地意识道一事,炸药失效了。

残军终于在狂风中集合,乌黑的天幕下,唯有“徐”字大旗在猎猎飞扬。

铁铉当机立断,南军顶着大风倾巢杀出,云起与拓跋锋汇合,来不及再说什么。二人同乘一骑,在乱军中仓皇奔逃。
喊杀声再起,远处挑起了“朱”字大旗,朱权来了。
“抱紧了!”拓跋锋奋然命令道。
“我才让三保去通报……”云起在拓跋锋身后大喊道。
拓跋锋道:“师哥的错!太急了!”

那时间两军近五万人撞在了一处,天上是暴雨雷霆横飞,地面尸横遍野,持“徐”字大旗的旗兵朝着朱权冲去,两杆大旗汇于一处,朱权再次接管朵颜三卫,发动了数万人的冲锋,成千三万的悍勇骑士于高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