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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风流-第2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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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三鼓,雪地上的响动声引起了临湖城北担任境界的一小队明军的注意。他们本来已经冷的蜷缩在一堵雪墙之后像一个个受惊的刺猬,听到沙沙沙的脚步声,便一个个乍起身上的刺来;一名百户缓缓的从雪墙之后探出头来,只见雪地上数条黑影正缓缓而来,咯吱咯吱的踩着积雪的声音已经清晰可辨。
“干什么的?站在那里,否则我们便放箭了。”那百户一声大喝,身边数十名明军抖落身上的积雪,探出头来弯弓搭箭。
几条黑影吓得一呆,但旋即有人带着惊喜的声音叫道:“可算是到了,别放箭,我们是鞑靼国信使,奉我鞑靼国新汗之命前来送信给贵国大军统帅宋大人的。”
明军百户叫道:“站在那里莫动,身上的兵刃抛下来,若耍花样可莫怪我们不客气。”
对方唯唯应诺,几柄弯刀和匕首被抛在雪地上,明军士兵团团围住之后,将他们上上下下搜了几遍,又命人去后方查看有无埋伏,折腾了一会儿,这才放下心来;来的只是这三名鞑子,一名四十余岁的中年人,外加两名随同他前来的亲卫。
明军百户立刻上报上去,不一会消息便禀报到了宋楠的大帐之中,宋楠本就被冻醒了,穿好了衣服正在万志的伺候下围在炉火旁喝热茶暖身子,闻听此事也是满脸惊愕。
三名鞑靼国信使被带入大帐之中,这三人全身狼狈不堪,头发和胡子上满是冰碴,手脚也有些不听使唤,那黄胡子中年人更是嘴唇都有些发乌。在宋楠和闻讯赶来的众将的注视下,几人喝了热茶,又在炭火边烤了一会儿,这才稍微恢复了过来,那中年人时抱胸朝宋楠行礼。
“尊敬的宋大人,我乃鞑靼科尔沁部首领胡洛真,奉我鞑靼新汗之命前来送信。”
宋楠心中一惊,在其他人尚未听明白这位使者的话中之意的时候,宋楠已经敏锐的捕捉到了‘新汗’这个词。
“新汗?你们的达延汗把秃猛可退位了?”
“禀宋大人,我大军败退在哈喇江北岸扎营,军中两名部族首领趁机反叛,达延汗和二王子在叛乱中亡故了,幸而三王子巴尔斯率兵平息了叛乱,在一干部族长老和军中。将领的拥戴之下已经于昨夜继承汗位,成为我鞑靼新汗了。”
宋楠的嘴巴张的老大,半天合不拢来,江彬许泰马鸣张安等将领也是惊讶的合不拢嘴,短短一夜过去,鞑子军中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真是让人难以想象。不可一世的把秃猛可就这么死在叛乱之中了?
宋楠眯眼盯着胡洛真闪烁的眼神,心中不太相信这件事,以把秃猛可的控制力和威望,军中发生叛乱的可能性似乎不大,大后方有人趁把秃猛可出征之际捣乱倒是有可能的。而且在把秃猛可全面掌控的军中,什么样的叛乱能让把秃猛可和乌鲁斯一起死了,这简直不太可能。拿宋楠自己来说,身为大军主帅,大帐外有一千命亲卫守卫,外围还有精选的三千护卫军,就算军中。将领叛乱,也不至于被杀了。除非是亲卫作乱,但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亲卫将领都是铁杆心腹,自己选人的标准都是如此严格,跟遑论身为大汗的把秃猛可了。
况且,把秃猛可和乌鲁斯都死了,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巴尔斯又是如何活下来的,还居然率兵平息了叛乱?这里边定有蹊跷。
“这是我鞑靼尊敬的新大汗给您送来的书信,乃大汗亲笔所书,请大人过目。”胡洛真从怀中掏出一份信来,恭恭敬敬的呈上来。
宋楠接过信来展开观看,巴尔斯的汉字写的有些别扭,笔画弯弯曲曲像是一只只跳动的小蝌蚪,不过倒是还能读明白。
“宋大人,我鞑靼国中情形,胡洛真定已告知,如今我继承汗位,思虑之间,对大人之前所言深以为然。故而亲笔写下此书,愿借大人之口向贵国皇帝传达我的善意,我鞑靼国不愿再与大明为敌,希望两国罢战,互派使者商议议和之事。”
宋楠脸上的表情从严肃变舒缓,放下信来大笑道:“你们的新大汗绝对是个识时务之人,他希望我们到此为止两国休兵,这也正是我所希望的。胡洛真首领,回去告诉你们大汗,他的要求我可以答应,我也可以立刻上奏朝廷,安排两国议和之事。不过在此之前,我希望你们的大汗能表现出诚意来,你回去禀报你们的大汗,若他在十日之内下令所有部署全部退出阴山狼山大青山以北,让我大明兵马接管所属城镇,不再做垂死挣扎造成两国兵马死伤的话,这和议之事我敢打包票了。”
江彬许泰等人听出了个大概,看来鞑子的新汗是写信来求和的,宋楠爷够直接,开口便要求对方十天内全部滚蛋,满足这个条件,便和他们和谈。
胡洛真行礼道:“多谢宋大人,我回去一定转达大人的话,事实上新汗昨夜已经下达命令,不日我鞑靼部族和兵马即将陆续撤离河套,我鞑靼国的诚意满满,希望大人能明白这一点。”
宋楠哈哈笑道:“甚好,识时务者为俊杰。胡洛真首领一路辛苦,我命人上些吃食,你们几位热热乎乎的吃些,便立刻回去复命吧。朝廷催着我们踏平你们鞑靼国,故而这件事需的尽快落实,耽搁不得。若磨蹭下去,朝廷进军的圣旨一下来,那么这和议便议不成啦。”
胡洛真吓了一跳,连声称是,宋楠命人弄了些吃食上来烤热了,胡洛真等人跋涉了大半夜也确实饿的发慌,也不顾明军上下几十名将领的注视下,开始狼吞虎咽。
宋楠陪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大嚼食物,但心中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胡洛真首领,恕我直言,我对你们营中发生叛乱之事甚是感兴趣,你能否跟我说说这叛乱是怎么发生的,情形如何?”
胡洛真手拿一块热乎乎香喷喷的牛肉,口中支吾道:“这等事不说也罢,总之是有些人趁着兵败之事作乱罢了。”
宋楠哈哈笑道:“家丑不可外扬是么?但我觉得你的话不太可信,这直接影响到我对贵国和议的诚意有所怀疑。说实话我对你的说辞一点也不信,焉知你不是在故意诓骗我们,说不定把秃猛可并没有死,你们也并没有什么新汗,一切都是诡计罢了。”
胡洛真吓了一跳,差点被一块牛肉噎住,飞速的嚼了几下伸脖子咽下去指天发誓道:“长生天在上,我鞑靼人从不骗人,再说这等大事,谁敢胡乱造谣?三王子即位本人全程参与,怎会有假?达延汗和二王子的尸首还停在金帐之中呢。”
宋楠冷声道:“是么?但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想也应该不是什么叛乱吧,以把秃猛可的威望,你们这些人视他为神明,又怎会因为战败之事便背叛他。”
胡洛真想了想终于长叹一声道:“也罢,我便实话实说了,我不想让你们误会我们的诚意。事情是这样。”
胡洛真一五一十将昨夜发生的惊心动魄之事尽数说出,宋楠和众将听得头皮发麻,万万想不到鞑子的性情如此直接,昨天自己刚刚给他种下了一颗种子,转眼间便在巴尔斯的心里生根发芽了;这厮倒也胆大包天,当着把秃猛可的面一刀宰了乌鲁斯,把秃猛可居然就此气死了,帐下的那些首领和部族长老们居然也都信了三王子的话,相信乌鲁斯是心怀不轨之人,居然赞赏巴尔斯的行为,认为他勇悍无畏,承认他应该继承汗位。
鞑子们的行为和思想还真是有些奇怪,宋楠很想再见见这位三王子巴尔斯,好好的探讨一下他的心路历程,感叹一句:我真的搞不懂你耶!
胡洛真离去之后,明军大帐中成了一片水鸭子聚集之地,众人亲耳听到这不可思议之事后,惊愕好笑之余,对前番宋楠放走巴尔斯的不解也都释怀了。
有将领毫不掩饰的道:“原来这一切都在大将军的算计之中,大将军真乃神人也。”
“是啊,大将军简直是诸葛在世,神算子下凡,我大军不费一兵一卒便让把秃猛可这老贼死于非命,让鞑子失去作战的能力,我等真是五体投地。”
宋楠苦笑道:“别拍马屁,这事儿我也预料不到,我不杀巴尔斯只是不想让两国之间的仇怨深到不可化解的地步;和巴尔斯说的那些话确实有挑拨之意,但谁能想到他回去就干,而且干的那么直接,更奇怪的是,居然还成功了。”
众人倒没觉得巴尔斯有多么好运,反倒觉得冥冥中似乎有人眷顾宋大人一般,宋大人出兵打仗,这些好事为什么尽落在他头上?也真是怪事一件。

   

第七七五章 内忧
数日来,身为信使的胡洛真成了最忙碌之人,来回穿梭于鞑子和明军大营,替宋楠和巴尔斯鸿雁传书;巴尔斯的动作够快,这个十五岁的少年显现了他超出年纪的决断和勇气,顶住压力下达了全军撤退的命令。
狼山阴山大青山以南鞑靼人的各个聚集地很快都接到撤离的命令。很多人不愿舍弃这块膏腴之地,对新汗的即位也抱有微词,不少部族选择了拒绝撤离;为了配合巴尔斯的命令,宋楠分兵两路,一路沿喀拉江北上,接管巴尔斯退出之后的乌拉特中后旗的大片土地,另一路经五原横扫母纳山以北和阴山以南的大片草原,将零星反抗的鞑子兵马尽数击溃,用了半个月时间,将大军推进到狼山阴山南麓,彻底将河套地区纳入囊中。
十二月初八,朝廷圣旨抵达阴山以南牛头河岸边的明军大营,对大军收复河套地区表示嘉奖的同时,任命杨一清为全权和议钦差,在阴山南麓和鞑靼国展开和议。
这次和议几乎没有任何的争议,秉承着之前宋楠和巴尔斯达成的种种约定,做了详细的明文规定,两国自正德七年十二月初八日订立和议之日起罢兵休战,双方以阴山狼山大青山为界,从此各分东西,不再侵入对方的领地。
面对鞑靼国的窘境,宋楠和杨一清同意了巴尔斯的请求,同意在恰当时机开设两国边贸,缓解鞑靼国国力贫困资源匮乏的窘境。同时,巴尔斯承诺,将不再从莫斯科大公国进口火器,驱逐莫斯科大公国贸易使臣,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宋楠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敲竹杠的好机会,在了解到鞑靼国如今粮食短缺,国力艰难的情形之后,宋楠单独召见了鞑靼国和议使臣胡洛真,私下提出在双方边贸尚未开通之前可以以私人名义卖给对方粮食布匹等物应急。胡洛真高兴的差点给宋楠磕头,因为此次和议中他一直想让两国停战之后便实行边贸互市,因为鞑靼国中的情形已经糜烂之极,这一次大战几乎耗尽了国中所有的财力和人力,粮食物资已经耗空,如不采取措施,无数百姓将不会熬到明年夏天。宋楠这个提议当真是雪中送炭一般的珍贵。
然而,鞑靼国中已经没有什么钱物可以交换这些粮食,拿什么买这些粮食成了一个问题。胡洛真试探性的提出可否暂时欠着,到时候加息归还,被宋楠毫不留情的一口回绝。之后又提出以战马和鞑靼国美貌少女来交换,宋楠倒是动了一下心,但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或许换来数百鞑靼美貌少女回到大明倒是抢手货,有个鞑靼少女作为发泄玩弄的工具或许能成为大明贵族中的时尚,但宋楠一想到自己等同于人贩子或者皮。条客之类的职业,便不愿趟这趟浑水了。
到最后,宋楠隐晦的提出,以大青山北麓发现的一处精铁矿脉所产的精铁作为交换的条件后,胡洛真这才明白了这位大明镇国公的如意算盘;这处精铁矿是鞑靼国中十几座铁矿中产量最高品质最好的一处矿脉,宋楠这么做便等于间接限制住鞑靼国武备增加和装备,这一手不可谓不高明。
虽然鞑靼国众人感受到宋楠满满的恶意,但面对全国上下缺衣少粮的窘境,他们不得不认真的考虑这个问题。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宋楠只是要求以出产的精铁交换,并未要求占据这座矿脉,也就是说将来等国力恢复之后,这笔交易可以随时取消,倒也并没有什么太大损失。所损失的不过是这恢复的几年时间里,全国的武备之事怕是要落后。但既然已经决定停战不打,武备滞后倒也不是什么太大问题,唯一担心的是明人撕毁协议悍然发动进攻,若真是如此的话,以鞑靼国如今的实力,就算武备齐全,恐也抵挡不住。
于是乎,经过数日的争吵,最终巴尔斯还是拍板下了决定,和宋楠签订了以粮食布匹换取国中精铁和部分马匹的决定。在价格上自然是吃尽了苦头,宋楠几乎将粮食卖成了珍珠价,鞑靼国上下大骂之余,却也不得不咬牙签订了协议。
按照宋楠的请求,朝廷下令恢复黄河以北的原大宁卫、东胜卫、开平卫,形成三点一线的防御体系,同时计划在纵深侧首设立五原卫、得胜卫、平北卫、山南卫等四座卫所,形成七子连珠的联合防御体系,将长城沿线的防御纵深往北推了八百余里,牢牢控制住河套地区。
兵力的配备也做了大规模的调整,原山西陕西几大边镇一下子成了内陆的城镇,其所配置的兵马也将相应北移。但其实最根本的问题还在于建设这些卫所的钱财和将来的补给线,这些问题不解决,这些卫所都是站不住脚的。
但这些问题不是一时半会便能成功,大的方略先定下来,之后才是艰难的建设过程,宋楠心中随有方略,但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张安率西北四个卫所官兵奉命留守黄河以北稳住局面,这四卫两万余兵马担负重建东胜卫和喀拉江南岸的五原卫,形成东西两道屏障。同时也监督鞑子兵马的行动,对鞑子还是多长个心眼为好。
保证这四卫兵马的供应相对要简单的多,杨一清建立起了高效的后勤补给链条,东面从山西通道运抵,西面要困难些,需要从宁夏镇中转,但因为整个黄河各处渡口都已经在大明囊中,倒也不用从沙漠中开辟道路,从宁夏镇走水路以船只补给虽然有些艰险,但不至于没法子办到。将来修通大陆,在河上搭设好桥梁之后那更是方便之极,只不过那恐怕需要一两年的光景才能办到了。
宋楠不担心这些事情,他担心的其实还是这些补给到现在用的还是自己的银子,这窟窿是越来越大了,得赶紧回去解决此事,不然自己就要成为大明朝最大的冤大头了。
十二月十七,宋楠率神枢营振威营练武营外二军营等京畿兵马班师回朝,凯旋之日,河套地区又下起了大雪,仿佛是欢送大军凯旋一般,白雪纷飞之中,大军沿着大青山南麓进入山西,经大同蔚州一路回归京城。
大年二十九,正德八年新年的前一天,征人归来,将士还朝,凯旋的勇士们虽然个个形容枯槁,但却一个个精神十足。这一次连内阁大学士们乃至外廷的官员们也都出城相迎,夺取河套是大明朝历朝的梦想,很多人相干而干不成的事情竟然在本朝得以完成。虽然这件事几乎和这些人都没什么关系,但事情败了他们会撇清,事情成了,自然是大伙儿的功劳,作为本朝百官的一员,青史上那是要留下一笔的。
然而,侯爷们来了,文官们来了,内监太监们也来了,唯独不见的是当朝天子正德身影,一片道贺之声中,宋楠瞅到机会瞧瞧问张永这是为何。张永不说则已,一说此事眼圈都红了。
“国公爷,皇上何尝不想来,他可是天天念叨此事呢,只是他来不了啊。”
宋楠一惊道:“那是为何?”
张永看着四周的嘈杂道:“等会咱家跟你细说,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说清楚的,这里人多口杂,国公爷进城后直接随我进宫,路上我跟您说几件宫中大事。”
宋楠感到事情似乎很严重,眼前都是朝中大臣,说什么人多口杂?皇上既不来迎接倒也没什么,但起码也有个圣旨什么的,事实上却连个口谕都没有,这不得不叫人狐疑。自己离开京城作战也不过三个月,难道朝中又发生了什么变故不成?但这似乎不太可能,如果朝中有什么变故,南北镇抚司为何一点消息也没传递给自己?孙玄和侯大彪难道是吃干饭的么?就算锦衣卫衙门打探不到,朝中大事英国公张仑也该知道,他一定会派人通知自己,怎会不闻不问?
虽然满腹狐疑,但宋楠还是满面笑容的接受着众人的道贺,在人群中,他又看到了宁王朱宸濠的身影,和以前相比,宁王似乎对自己没那么热乎了,只是礼貌性的拱手道贺。
然而,看到此人,宋楠心中说不出的不痛快,自己出征之前,此君便在京城了,现在他还在,也就是说他这几个月都住在宫中,宋楠一下子想起一件事情来,好心情顿时破坏无疑。

   

第七七六章 其言也善
乾清宫中静悄悄的,和离开京城前相比,这里唯一的变化便是,廊下院中的药渣多了很多,刺鼻的药草味道浓了许多,这气氛和味道让宋楠感到浑身不自在。—'。
张永小心的在前方带路,领着宋楠来到正德的卧房之前,宋楠有些纳闷,现在这个时候应该是正德在某个暖阁中听曲观舞,或者是在后院的阳光下射箭玩耍的时候,怎会还在卧房之中。
剧烈的咳嗽声从房内传来,紧接着打翻瓷器的声音也传了出来,有人慌慌张张的掀了帘子出来,差点一头撞到宋楠的怀里。
张永低声斥道:“干什么?没规矩的东西,差点撞到了镇国公。”
冲出来的那人是皇上身边的贴身伺候太监小邓子,他的手中拎着一只渣斗,里边胡乱塞着几团白巾,宋楠看见那些皱巴巴的白巾之上似乎有着殷红的血迹。
小邓子忙告罪向宋楠行礼,张永道:“皇上如何了?”
小邓子低声道:“不愿吃药,砸了药碗。小人这便叫人去收拾。”
张永眉头深锁的看了宋楠一眼,摆手道:“去吧。”
小邓子拎着渣斗鞠了一躬便要走,宋楠拦住他道:“那渣斗中的血迹是怎么回事?”
小邓子看着张永不说话,张永低声道:“镇国公待会见了皇上千万莫提这件事,皇上不想听到这些话,小邓子每隔一炷香便要清理渣斗,便是不想让皇上看到这些血迹。”
宋楠低声道:“全部是皇上吐出的血迹?”
张永长叹一声道:“昼夜咳嗽,咳出的都是血,你说该怎么好?今日本要亲自去迎接镇国公的,早间都换好衣服了,可是终究还是下不了床。咱家苦劝他躺在床上静养,答应第一时间带着镇国公来觐见,哎……这可怎么是好哦。”
宋楠心头发凉,缓缓点头道:“请张公公通报皇上。”
张永点头道:“镇国公稍候。”说罢掀了帘子进去,不久后,屋子里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张永的声音传来:“皇上躺下,奴婢去宣就是,皇上莫起身。”
“宋楠,快来见朕,快进来。”正德扬着嗓子叫道。
宋楠整整衣冠进入房内,穿过两道布幔垂帘们,进了正德的卧房,屋子里弥漫着刺鼻的药气,一眼可见正德歪斜着身子靠在床头,地面上一摊黄色的药水兀自冒着热气,一只药碗碎成数片散落地上。
宋楠一眼看到正德的脸,吓得差点惊叫出声来,那是一张怎样的面孔,惨白的吓人,两颊和眼窝凹陷进去,已经瘦的不成样子;和之前那个记忆中风流倜傥的翩翩青年皇帝判若两人,宋楠几乎都没认出他来。
“臣宋楠叩见圣上。”宋楠抢前行礼。
正德摆着枯瘦的手喘息道:“免礼免礼,宋楠,你可回来了,小永子,看坐,快看坐。”
张永端了张凳子摆在床边,宋楠刚坐下,正德便紧紧握着宋楠的手,双目看着宋楠,眼中竟有泪光闪动。
“皇上,您怎么了?怎地成了这幅摸样了?”宋楠不顾张永的眼色,依然发问道。
正德神色一黯,缩回手去捂着嘴咳嗽两声道:“朕没事,朕只是受了风寒,太医说过了这个年便可康复,朕身子好的很。”
宋楠道:“皇上,你我君臣之间何必遮掩,皇上病的不轻,可不是什么小小的风寒,须得赶紧调理医治。皇上您可不能讳疾忌医啊。”
正德怒道:“朕说了没什么大碍,你硬说朕有病作甚?你刚刚从战场归来,朕本要和你说说这次的战事以及后续的安排的;朕才二十一岁,朕壮的象头老虎。”
宋楠叹了口转头对张永道:“烦请张公公端一碗药来,臣伺候皇上喝药,地上的这碗药洒了,皇上今天定是没按时喝药了。”
张永没敢动身,宋楠皱眉喝道:“还不去?”
张永看了正德一眼,见正德没有制止,这才赶紧转身去吩咐取药。宋楠回过头来看着正德道:“皇上莫闹,皇上的龙体康健是我大明的头等大事。皇上责怪臣也好,降罪给臣也好,臣也要说一句,有病不可怕,怕的是讳疾忌医。皇上年轻,身体底子好,只要好好的治疗,按时服药,应该很快便能康复。”
正德长叹一声,身子朝后一仰,重重的靠在枕头上,闭上双目。
张永端来药碗,宋楠接过药碗和小匙回头示意张永退避,张永知道自己在这里不便,让宋楠和正德单独相处反倒好些。
温热的汤匙递到正德的唇边,正德微微犹豫了一下,缓缓张口将药水喝了下去,宋楠一口一口的喂着正德,直到将大半碗的药水尽数喂光了,这才拿起白巾替正德擦拭嘴角的药汁,擦掉他额头上渗出的密密的细汗。
正德双目始终未张开,但睫毛抖动,眼角竟然缓缓的流出泪来。
宋楠伸手握住正德手,低声道:“皇上放宽心,您的身子会好起来的,臣出宫后会遍寻名医良药,来替皇上诊断病情;臣估计,明天春天天气转暖,皇上的病情定会好转。”
正德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宋楠道:“宋楠,朕不该对你发脾气,朕心里难受之极,朕这病怕是熬不到明年春天了。”
宋楠忙道:“皇上切莫胡思乱想,一点小毛病罢了,人吃五谷杂粮,岂能没有病灾的时候。”
正德摇头道:“朕自家的事情,朕比谁都清楚。朕这病不是小病。朕每次咳嗽都带着血,虽然小永子小邓子他们都偷偷的藏起渣斗来,但朕心里都明白。朕问他们朕是什么病,他们都说是受了风寒,但太医和他们在外边偷偷说话,被朕偷偷听得一清二楚。朕这病是肺中痨病,当世恐怕是无人能治了……这病不能治了……朕要死了……”
正德悲从中来,眼中泪水汩汩而下,怎一个伤心了得。
宋楠心中惊惧,面上不动声色,只轻抚正德的手道:“咳嗽带血又有什么了不得的事,皇上还记得臣当年中毒之后昏迷两日的事情么?当时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束手无策,结果臣还不是被救活了?有时候太医院的太医们也未必能治好病,外边的医家名家多的是,臣知道的就有十几位,臣一一将他们带来给皇上瞧病,包管能好。”
正德眼中泛起了希望之光,抓着宋楠的手道:“是么?那你便请他们来给朕瞧一瞧,只要他们能治好朕的病,朕赏他们金银珠宝赏他们良田庄园,他们要什么,朕给他们什么。”
宋楠点头道:“皇上放心,此事包在臣的身上。话说臣离开京城之时,皇上身子还挺好的,为何这才短短三个月没到,竟然缠绵到如此地步?”
正德羞愧道:“都是朕的不谨慎,入秋之后朕在后圆的莲池洗了几次澡,受了寒气,之后便一直咳嗽不停。朕起初没当回事,加之西北的战事和朝中的各种事务繁杂,朕便没有用心的调养,以至于愈演愈烈,竟然咳血不能起身。都怪朕自己不爱惜身子。”
宋楠心里清楚的很,正德哪有什么事务繁杂的时候,多半是收了风寒之后还夜夜笙歌纵情声色,本就虚空的身子如何经受的住,病情自然是一日重似一日了。但是,光是受到风寒,也不至于会孱弱到如此地步,正德几个月便瘦的如此厉害,恐怕不光是受到风寒这么简单。
宋楠想了想低声问道:“皇上莫怪臣多嘴,你告诉臣实话,那龙虎回天丸您是否已经停用了?”
正德面色尴尬道:“停了,早就停了。”
宋楠道:“皇上,你要说实话,如果找不到具体的病根,便是神仙也难医治病症,皇上,龙虎回天丸您到底停用了没。”
正德嗫嚅半晌垂首道:“朕……朕说实话吧,朕没停用那药物,朕受风寒之后身子不爽,于是朕便又吃了几颗那药丸,感觉身子爽利了许多,朕贪图身体舒坦,便忘了你告诉我的那些话了。”
宋楠心中暗叹,再问道:“告诉臣,现在皇上还在服用么?”
正德不敢看宋楠的眼睛,低声道:“朕不能不用,朕一日不服便觉得熬不下去,朕也是没有办法。”
宋楠明白了,正德已经毒物上瘾,那龙虎回春丸中含有罂粟粟这种毒物,能够麻痹神经缓解病痛,但也是极为上瘾的玩意儿,以正德的意志力,定然是难以抗拒它的引诱。孱弱的身子,加上毒物上瘾,自然会一日不如一日。罂粟粟上瘾中毒的最直观的症状便是身体消瘦,正德这骨瘦如柴的样子,显然是罂粟粟服用的量太大所致,这是大剂量的上瘾。
宋楠微微摇头道:“皇上,您叫臣无言以对,臣跟你说过那药丸含有罂粟粟这种毒物,本以为您必会停止服用,没想到皇上居然以身试毒。看来臣需要去得罪宁王了,明知此药有毒性还献给皇上服用,这是心怀不轨。臣这便去拿了宁王问罪。”
正德忙拉住宋楠道:“不干他的事,这件事宁王已经跟朕请过罪了,还将所有敬献的龙虎回春丸尽数领回销毁了。是朕……是朕后来派人去向他讨要的,宁王不愿给,朕逼着他给的。宁王还数次来看朕,告诉朕不能大量服用,可是朕已经离不开这东西了。”
宋楠无话可说,正德自己主动去要这药丸,宁王朱宸濠又怎敢不给。但宋楠可不会认为宁王是无辜的,这种东西一旦沾上瘾头,想戒掉是很难的一件事,宁王定然知道是这种结果,也许这一切都在宁王的算计之中。不知为何,从来不以阴谋论揣度别人的宋楠,对朱宸濠的所作所为有着深深的戒备和揣测,或许是自己知道了这位宁王和他的和善外表不符的一些秘密,兄内心里对他有所防范的缘故吧。
“从今日起,臣每日进宫来陪皇上散步锻炼身体,臣也要亲自监督皇上的日常行为。从今日起,皇上不能近女色,不能服不相干之药,就算皇上恼怒,臣也要这么做,臣若放任皇上糟践自己的身子,便是臣的不忠。”
正德也许是对宋楠有着充分的信心,同时对健康有着深切的渴望,竟然没有对宋楠强硬的语气产生丝毫的反感,反而觉得有了生的希望,握着宋楠的手道:“朕听你的就是,朕现在觉得,朕以前实在是不爱惜身子,这是荒唐之举,现在起,你说朕该怎么做朕便怎么做,只要朕能好起来。”

   

第七七七章 谋求
正德重病,在基本确认为肺部痨病之后,治愈的希望基本上为零。…顶…点…小…说…x…知道内情的重臣们固然是对此甚是悲哀,但对他们而言,此刻的头等大事却是若皇上驾崩之后大明朝谁来掌舵的问题。
历朝历代,朝廷上下对于皇权交接的问题的关心从来就毫不避讳,在位皇帝也很重视这件事,皇上若是一生病,或者是年纪稍大一些,这个问题往往便会有人直接提出来。冠冕的理由便是为了绵延皇权,为了帝王基业着想。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立个后备的人选,这叫做有备无患。要说起来,这是忠心之举,而非大逆不道。
然而,正德年纪才二十二岁,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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