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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风流-第1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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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大军大肆开往贼兵营地的途中,极有可能会被提前得知的贼兵打埋伏,后果不堪设想,况且这一路上翻山越岭,也不是大队人马所能做到的。
那黑痣贼兵交代,由贼兵五虎大将军之一的赵鐩带领的队伍昨日杀了二十名官兵之后,便暂时撤回贼兵营地,但不久还要出来,具体原因非黑痣贼兵所能问的,也许这一回就是要给官兵来个下马威也说不定。
赵鐩昨夜便是在这个隐蔽之所过的夜,他要求确定谷底官兵小队位置,这一次的目标是在面前山谷中前行的官兵小队,也就是说,赵鐩的人随时会回到这道山梁上来。
得知此消息,宋楠迅速下了决定,首先必须立刻端掉今日有可能已经发现亲卫火铳队行踪的途中的监视哨所,防止他们通报消息出去,引起贼兵全面的警戒;二是,要立刻准备在这道山梁上迎接猎杀官兵小队的赵鐩的到来,一举将其击杀或擒获。
亲卫队迅速行动,王勇带三十名亲卫在黑痣贼兵的带领下去解决路途上的贼兵监视哨所,李大牛即刻带三名亲卫翻过左侧的山峰回归大道之上告知这便情形,让许泰派人即刻和江彬取得联系,严密搜查两侧山坡上隐蔽的监视哨所。而宋楠则带着剩下的人手躲在这山梁上,等待赵鐩率猎杀小队的到来。

第四零八章 赵大将军
夜半时分,远处的山坡上传来沉闷的轰鸣声,在夜里这响声格外的清晰,宋楠知道,这是王勇在黑痣贼兵的带领下摸到了那一处监视哨所。
夜间的行动危险性极大,但宋楠不得不选择让王勇去冒险,因为就连黑痣贼兵也不知道这左近还有什么地方有隐藏的哨所,也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什么角度被贼兵发现踪迹。
天明之后,王勇带队回来了,去了三十个人,回来时剩下了二十八个,两名亲卫踩空摔落山崖而死,其他的人个个狼狈不堪,身上的盔甲都破烂了数处,可见昨夜摸黑行动的艰险。
黑痣贼兵则压根就没在回来的队伍里,肚子被打穿的黑痣贼兵还没到达要去的地方便摔下了山坡,落入雪坑之中,肯定是活不成了。王勇也没办法去救他,索性带着人抹黑沿着山坡按照之前指点的大致方位,终于找到了缩在山梁雪盖之后的那一处瞭望所,完成了击杀任务。
宋楠无言拍拍王勇的肩膀表示钦佩,跟王勇之间无需多言,他已经是宋楠最信任最放心的手下,即便是如今的王勇依旧是个亲卫营千户的职位,他也丝毫没表现出怨言,相对于宋楠其他身边的人而言,王勇的职位最低,但得到的信任却是最大。
一上午,山梁左近毫无动静,到了中午,天空中又飘落起雪花来,而赵鐩却迟迟未露面;宋楠很怀疑消息已经走漏,或许是行踪被某处的暗哨发现,或许是昨夜的火铳的轰鸣声暴露了行踪,但宋楠没有别的办法,所能做的只能是等待。
宋楠昨天也打算让黑痣贼兵他们带路前往贼兵的谷间营地,可黑痣贼兵说一路上暗哨密布,他根本就不知道何处有暗哨监视,或许走不到数里远便暴露了行踪,随之而来的必是贼兵的大规模绞杀,非但不能达到目的,还会非常的危险;毕竟在这片山地里,贼兵熟悉地形,随时可以设伏。
午后未时,宋楠正靠在洞壁上假寐,猛然间洞外有监视左近的亲卫冲了进来,低声禀报道:“山梁左侧有人接近。”
宋楠一骨碌坐了起来,王勇急忙问道:“有多少?”
那亲卫道:“看不清,风雪太大。”
王勇看向宋楠,宋楠指了指缩在洞边的剩下的那名贼兵,王勇会意,一把揪住那贼兵,用匕首抵住他的后心,半拖半架的出了洞口;宋楠命所有人缩身隐蔽,避免暴露身形,自己小心的探头往洞外看。
王勇低声吩咐那贼兵道:“听吩咐答话,若是敢乱来,老子一刀捅你个透心凉。”
那贼兵苦笑道:“大人,这时候了小人岂敢乱来,莫拎着我,不然会被看穿的。”
说话间,山梁左下方传来有人的喊话声:“人都死了么?干什么??什么都不露头?”
那贼兵吸了口气,探头朝山梁下摆手道:“在呢,在呢,风雪太大,大伙儿都在洞里烤火呢。”
下边积雪覆盖的岩石上站着一个胡子拉碴的人,其余人却不见踪影,那人叫道:“秦二娃,你们他娘的又偷懒,赵大宝呢?”
那名叫秦二娃的贼兵忙道:“他呀,缩在洞里呢。”
下边的贼兵骂了两句,叫道:“让他出来说话。”
秦二娃见机甚快,冲口答道:“这小子昨夜受了凉,咳嗽的像个虾米,这会子手脚酸软爬不起身来,兄弟们不上来暖暖身子么?”
下边那贼兵叫道:“要你他娘的献殷勤。咱们还有正事,赵大将军问你话,昨夜可见到官兵小队宿营何处?”
秦二娃忙道:“昨夜什么也没看见,估计是吓跑了。”
下边那人低头往岩石下问了几句,显然是在回什么人的话,不久后那人仰头再问道:“赵大将军问你话,昨夜对面山梁上的兄弟说半夜听到响动,你们可曾听见?那是什么声音?”
秦二娃一时发愣,王勇低声道:“告诉他,是雪崩。”
秦二娃忙道:“哦……知道知道,今早派了兄弟去查看了,是雪崩,他娘的,好吓人。”
下边的人停顿了半晌,回头叫道:“好生的盯着,要是偷懒,赵大将军要了你们的脑袋。”
秦二娃连声道:“不敢不敢。”
下边的岩石上那人蹲下身子便要爬下岩石,王勇低声问道:“他们上来了么?”
秦二娃摇头道:“要走了。”
洞口处的宋楠大急,低声道:“不能让他们走,诱他们上来。”
秦二娃哭丧着脸道:“如何诱他们?”
宋楠微一思忖道:“就说你们抓到了野味,请他们上来尝一尝。”
秦二娃翻翻白眼,转头去叫道:“下边的兄弟稍等。”
岩石下刚才喊话的那人冒出头来,叫道:“做什么?又他娘的想要给养?你们这帮懒猪,缩在洞里什么都不干,吃的比谁都多,告诉你,门儿也没有。”
秦二娃忙道:“不是不是,风雪这么大,赵大将军一路跋涉辛苦的很,昨夜雪崩压死了两只岩羊,早上兄弟们捡了回来烤了,肥美香嫩的很,还熬了一大锅羊肚儿汤,烦请问问赵大将军和诸位兄弟想不想上来喝点汤吃点肉暖暖身子?”
下边的人一愣,缩头下去,半晌伸出头来道:“算你们这帮兔崽子还有点良心,赵大将军赏脸了,收拾收拾,我们马上便上来。”
秦二娃连声答应,转头来低声道:“他们来了。”
宋楠一挥手,数十名亲卫手执‘陆夫人’火铳鱼贯而出,矮身躲在山梁右首的岩壁之后,不一会,说话之声已然耳闻,山梁左首的岩架下,一个头颅露了出来,秦二娃赶紧过去拉了一把,那人一跃而起落在山梁内,刚要说话,忽然脸色一变,指着秦二娃道:“你腿上裹得什么?”
秦二娃一低头,顿时脸色剧变,腿上裹着的干净的布条根本在山里不可能有,那贼兵大喝道:“你个狗日的诓我们,大将军,速速退下,有诈,有诈。”
宋楠从洞内窜出,一抬手轰隆一枪将那贼兵撂倒,王勇大喝道:“杀。”
众亲卫纷纷从岩石山梁后露出头来,照着下边正惊愕以对的几十个身影,居高临下猛轰起来,顿时黑烟弥漫,红雪翻飞,下边正往上爬的贼兵们措手不及,被兜头而下的火器轰的翻滚下落,三十余人瞬间倒下二十多。
队伍最后一名身材高大的贼兵,穿着不同于他人的盔甲披着黑色的大氅,只见他动作迅速,闻声而变,迅速扑倒在一块岩石之下,上边火器一停,他便一跃而起,迅速从山坡积雪上翻滚下去。
“那是赵鐩赵疯子。”秦二娃指着那人叫道。
宋楠大急,这赵鐩如此小心翼翼,故意落在队伍最后,反应也颇快,居然让他逃脱了这一轮火器的打击,他要是跑了,自己拟定的新一轮计划便要失败。
想到这里,宋楠左右四顾,一眼看到了靠在山壁上的一只木盾牌,立刻抄上手来,踏步跃上山梁的岩石,飞奔几步身子跃起,落在左边的积雪斜坡上。
王勇高叫道:“大人,作甚?”
宋楠叫道:“收拾其他人,一个不能逃了,我去追赵鐩。”
王勇欲待说话,便见宋楠身子宛如流星已经从雪面上掠过猛冲而下,脚下溅起漫天的雪雾来,眼尖的亲卫看见了宋楠脚下踩着的正是一个翻转的圆盾,居然踩在盾牌上凌空飞渡,在雪地岩石间纵跃自如。
圆盾内里刚好有个绳袢,本是用来套在手上固定的,此刻正好被宋楠用靴尖套在里边,让圆盾就像黏在脚上一般,一路纵跃而下,选择着路线抄往赵鐩的后路。
赵鐩咕噜噜沿着山坡狂滚而下,摔得眼冒金星,待身子停歇,来不及多想,爬起身子便跑,却见身后一道红烟沿着雪地滑行而至,赵鐩愕然而立,那人迅速到了面前,脚下打横,犁出一道雪沟潇洒转动身形停在自己的前方。
赵鐩满头满脸都是积雪,喘息着看去,只见那人缓步走来,一张年轻的俊脸上满是微笑,红色的大氅下是一套炫目的盔甲,英武逼人。
赵鐩缓缓抽出腰间大刀,沉声喝问道:“小子,你来找死么?”
宋楠拱手一笑道:“若我没猜错的话,你便是人称赵疯子的赵鐩吧,哦对了,你还是个大将军呢,赵大将军,有礼了。”
赵鐩狞笑道:“你是谁。”
宋楠笑道:“我的头衔比你也不少,本人乃大明剿贼大都督、锦衣卫都指挥,三等勇冠侯宋楠是也。”

第四零九章 披风贵如命
赵鐩倒没有意料之中的那么惊讶,刘七和赵鐩在宋楠手里也吃了几次亏,新安县一战,本势在必得,却被突然冒出来守城的锦衣卫旗校迎头痛击,不得不退守安肃,最终一路狂奔躲进这大山之中,可说今日茹毛饮血藏匿于此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便是拜眼前此人所赐。
赵鐩上上下下打量着宋楠,眼光落到宋楠腰间插着的两柄火器上,冷冷道:“你便是宋楠?你腰间那火器便是在新安重创我义军的火器么?”
宋楠拔出火铳,潇洒的在手上转了一圈道:“算你识货,这是我宋家独门火器名曰‘宋夫人’,乃是我的爱妾所制,这便是这名字的由来。”
赵鐩冷笑道:“老子可没兴趣听你说这些,你以为凭着火器便可制住我么?我若是你,便不会进山中来,此刻带着官兵滚出大山倒也不晚,否则这里便是你们的葬身之处。”
宋楠笑道:“赵大将军,莫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了,该束手就擒的是你才是,本都督会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或许你还有活命之望。”
赵鐩仰天大笑,伸手抄腰间钢刀入手,道:“既如此,便怪不得我了,在你的手下到来之前,我要割了你的脑袋,谁叫你不识抬举。”
宋楠笑道:“那还废什么话,来吧。”
赵鐩冷哼一声,右手拖着钢刀一步步朝宋楠走来,刀尖在雪地上画出一道深沟,发出刺拉拉的响声,宋楠搭住扳机,将火铳对准赵鐩,赵鐩夷然不惧,依旧一步步的靠近。
“轰!”宋楠扣动扳机,打出一枪。
相聚二十步,铁蛋子覆盖的面积脸盆大小,宋楠刻意的没对准要害轰击,因为他还需要活捉赵鐩,从赵鐩口中逼问出去往贼兵军营的路上的暗哨位置,一一加以清除,给后续官兵大队扫清障碍。这一枪要是瞄着赵鐩的下身,只希望能打废其双腿便成。
然而,枪声响起的那一刹那,赵鐩的腿上如安装了弹簧一般噌地跃在空中,如一只大鸟一般纵跃而出,直扑宋楠的面门;跃起之处的地面被宋楠这一枪轰的雪浪翻滚,铜盆大小的地面上被掀出一个大坑来,周围的积雪变得焦黄,黑烟蒸腾而起。
“早说了火器没用的,小子,你死定了。”赵鐩口中怪笑,手中钢刀凌空斩来。
宋楠能感觉到一股凌厉之风扑面,他的处境其实并不糟糕,火铳中还有一发霰弹,只需勾下扳机,对着空中的赵鐩扣动扳机便可,但宋楠没有这么做,因为赵鐩在空中身子蜷缩,这一枪无法选择非要害之处,万一一枪轰死了赵鐩,计划好的一切还是要泡汤。
电光石火的一瞬,宋楠已经做出了决定,身子横移的同时,火铳入腰间皮套、寒光一闪腰间绣春?绣春刀已经握于手中,几个动作一气呵成潇洒之极。
“不用火器也能治你,我听说你们这帮贼首都是文安县有名的练家子,个个身手不俗,想必你对自己的武艺很有自信,今日遂了你的愿。”宋楠口中一边说话,手上不停,刀光闪动,瞬间朝贴过来的赵鐩砍出两刀。
‘当当’两声爆响,赵鐩用钢刀架住了宋楠的两刀,但钢刀上明显被砍出了两个缺口。
宋楠笑道:“你定要说我是仗着兵刃锋利了,不过没办法,你是贼,我是官,我的绣春刀比你的兵刃好,这便是你我之间的区别。”
赵鐩反手砍出一刀,怒骂道:“老子可没说。”
宋楠在赵鐩的兵刃上再添一个豁口笑道:“你心里说了。”
赵鐩气的肺都要炸了,本来宋楠会武技,而且还武技不俗便已经出乎了赵鐩的意外,他本以为这个二十来岁便率军的少年将军必是某个贵胄之家的纨绔,却没料到手底下这么硬;再加上兵刃不敌,又被这家伙口头奚落,更是心头暴躁。
赵鐩一旦暴走,便尽显赵疯子的本色,既然两刀相交自己的兵刃会留下豁口,迟早不能在用,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你砍我我便让你砍,但我也要砍你一刀,兵刃互不相碰,来个搏命的打法。
宋楠一刀砍下,赵鐩不避不让,挥刀横削宋楠腰间,宋楠吓了一跳,立刻明白了赵鐩的用意,绣春刀半途转向前去格挡,赵鐩占得先机,得理不饶人,在宋楠绣春刀招架之前,钢刀也突然转向,斜向上劈向宋楠的肩颈。宋楠再次格挡,赵鐩再转向攻击绣春刀格挡不及之处,几下子一折腾,宋楠顿时落入下风。
五六回合之后,宋楠不得已斜刺里跃了出去,躲开横扫而至的一刀,就听见‘刺啦啦’一声裂帛之声响起,一朵红云落于雪地之上,宋楠觉得身后一轻,回首看时,身上披着的红色雪披只剩下半截,另外的半截已经被赵鐩这横扫的一刀割断,覆盖在雪地上。
宋楠脸上变色,赵鐩狞笑着合身扑上,宋楠终于怒了,这家伙欺负自己不敢拼命,自己也确实不愿与他换命,却被他抓住命门了;就像当初在蔚州对付王旦一样,身份尊贵着大多爱惜自己的性命,怎愿意同亡命之徒换命,不知从何时起,宋楠也完成了身份的转变,从亡命之徒变成了惜命之人了。
无暇让宋楠多想,赵鐩挥刀横扫过来,宋楠爆出一声大喝,身子微侧,手中绣春刀斜下劈出,竟然也不去格挡赵鐩这一刀。赵鐩明显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凭着自己这一刀,有碎石裂岩之力,宋楠这是在找死了,就算宋楠砍中自己的大腿,自己的命还在,宋楠怕是成了两截了。
赵鐩抿嘴闷哼,本来留着几分气力打算待宋楠格挡之时变招,此刻更是不留后手,全力砍去;宋楠打起十二分精神,钢刀及身的一刹那,一股大力透体而入,电光石火间,宋楠脚尖一撑地,借着赵鐩的一刀之力身子斜向跃出,手中的绣春刀轻轻一划,便将赵鐩的膝盖之下画出了一道深深的血沟。
于此同时,宋楠闷哼一声,身子如一只断线的纸鸢飞扑出丈许之外,在雪地上连滚数匝,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赵鐩腿上鲜血狂涌,以刀杵地,赶紧低头去检查伤口,见伤口处血流加速,一抬眼看见地上的半截披风,赶忙俯身抓起,要拿来包扎伤口。
猛然间,身前传来咳嗽声:“咳咳……你这个狗贼……咳!你可知道我这披风多么珍贵么?”
赵鐩愕然抬头,只见宋楠已经爬起身来,提着滴血的绣春刀佝偻着身子边咳嗽边走来。赵鐩见鬼般的张大嘴巴,这小子怎么可能还能爬起身来,虽知道宋楠关键时候的一跃是卸力,自己那一刀确实没有砍实,但即便如此,宋楠也不可能再站起来,不死也是重伤。
宋楠一手抚着侧面的肋骨,咳嗽着慢慢走近,身侧的肋骨隐隐作痛,全身的盔甲,外加里边的熊皮甲,再加上里边的几层衣衫,外加上及时的卸力,都还是让自己差点断了肋骨,可见赵鐩这厮发起疯来的蛮力有多么强横;宋楠估摸着,就算肋骨不断,身侧也必然乌青郁结一大片了。
“你知道,这披风有多珍贵么?”宋楠举起了绣春刀。
“这材料是西北牦牛绒你知道么?”
“取的是牦牛胸腹长毛下的那一层内绒,你知道有多么珍贵么?”
“大价钱请了京城织锦大家黄道婆花了十五天才织就你知道么?”
“用的是宫中染造坊的御用染料蒸煮着色,一共二十九道染色工序,有多复杂你知道么?”
“我的夫人英国公府的淑仪郡主熬了十几天夜替我绣上了我喜欢的花色你知道么?”
“有多轻便多保暖,你知道么?你就这么一刀给小爷砍成了两截?你知道我有多么恼火么?”
宋楠喘着气一连串的发问,每问一句,手中绣春刀便重重的砍下一刀。赵鐩无奈,只得一刀刀强行招架,每一刀招架便在刀口上多一道豁口,六七刀砍下,赵鐩手中的钢刀已经成了一把手锯了。
赵鐩终于一屁股坐在地上,把钢刀一丢,闭目待死。
宋楠兀自不解气,横过刀刃来啪啪两声在赵鐩的嘴巴上扇了两下,赵鐩顿时牙松齿危,嘴巴里喷出血来。
宋楠喘着气弯腰捡起半幅披风,心疼的看了半天,珍而重之的叠好,塞入腰间。
上方嘈杂之声传来,山坡下的岩石后,解决了战斗的王勇带着十几名亲卫正飞奔而来。

第四一零章 我有特别的造反理由
赵鐩虽被人称之为赵疯子,只是因为这家伙脾气暴躁容易上头,疯虽疯,但他可不傻。被制服之后,当宋楠将几种锦衣卫中惯用的刑罚一一说给他听时,赵疯子比想象的还要迅速的便答应跟宋楠合作。
作为交换,宋楠答应留赵鐩一条性命,将来回京审讯贼首之时,宋楠会以赵鐩戴罪立功为由,让有司判其流刑,发配边镇给披甲人为奴。
然而,双方对对方都有着满满的不信任,赵鐩也只是得到了宋楠口头的承诺,而宋楠也不可能完全的相信赵鐩;宋楠要求赵鐩指出抵达贼兵营地的路线,以及周边窥伺的暗哨之地,赵鐩一一照办。但宋楠是绝不敢完全的相信赵鐩的,他采取的是交叉前进的策略,让王勇带一半人马按图索骥,以免被赵鐩耍奸将众人指点进歧途被贼兵围歼。
傍晚时分,赶去大部队传令的李大牛赶了回来,告知大军已经扫荡了古道山壁上的三处暗哨,现已经赶到前方十里处的岔道口,确实有一道兽径往南通入乱石密林之地,而许泰也没敢贸然派兵进入。
宋楠将赵鐩画的地图复制一遍交予李大牛送回,命许泰按照地图上标注的暗哨所在地点进行清除,一旦发现有误之处,须得立刻派人通知自己,因为那就说明赵鐩在玩花样;宋楠会毫不犹豫的砍了他的脑袋。
休息一夜之后,王勇率五十名亲卫先行,宋楠押着腿伤的赵鐩跟在后面,一路上,左右无事,宋楠和赵鐩倒是聊上了。
“赵鐩,当初你们为什么要造反?别告诉我什么官逼民反替天行道之类的屁话,据我所知你们都是官府的赏金猎人,专门缉拿盗跖和流民,日子过的很好,欺负百姓的事儿也没少干。”
赵鐩翻翻白眼道:“照你这么说,我们日子过的挺逍遥了,若真是如此,我们造反作甚?”
宋楠微笑道:“难不成刘六刘七还真想做皇帝?”
赵鐩摇头道:“六爷和七爷我还是了解的,他们可不是想做皇帝,只是受不得人欺负,本来在文安县,咱们兄弟几十个活得挺滋润的,官府也给咱们几分薄面,但这世道你也知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咱们却也受人欺负。”
宋楠哑然失笑道:“还有人欺负你们?”
赵鐩道:“我等只是屁民,在乡里虽风光,但终究不上台面。”
宋楠心道,这倒是大实话,这便是为何人人争相捧着皇帝的饭碗的原因,没有势力和权力,便是你有三头六臂,也不过是小脚色。
赵鐩续道:“即便是在文安县,我们也并非什么人物,要说真正的人物,那要说是淡家庄园的人。”
宋楠道:“淡家庄园?什么来头?”
赵鐩鄙夷的?夷的看了宋楠一眼,仿佛对宋楠的孤陋寡闻极为不齿,道:“内廷之中有个人姓淡,难道你这个朝廷大员却不知?”
宋楠忽然想起锦衣卫暗中调查的刘瑾的资料,刘瑾本姓淡,六岁便净身入宫,被宫中一个叫刘顺的太监收养,遂改姓刘。
“你是说刘瑾么?”
“不是他还有谁?文安县最大的庄园便是淡家的,好的田地全部为淡家庄园所有,狗日的,当官的抬抬手便是大把大把的银子往怀里搂,我们兄弟混个滋润日子便要刀口舔血。”
宋楠不想听赵鐩这些抱怨话,问道:“刘六刘七造反跟淡家庄园有什么关系。”
赵鐩道:“皇帝老儿下的什么命令我们不知道,我们只知道老百姓们突然就不愿意租种田地了,纷纷往外逃跑;我们便只管抓那些流民和落草的百姓回来,然后在县衙领赏过日子。说起来,咱们干的这个活儿对淡家庄园还是有好处的,不然他们的田地谁来耕种,可是那梁洪实在可恶,几次三番的敲我们竹杠,开始还是小打小闹,到最后竟然狮子大张口。”
“六爷和七爷叫我们忍着火气,只要他们不太过分倒也罢了,可那一日,七爷拿着赏钱回家,本来那赏钱是给大姑娘扯花布的,可是路过横街被梁洪这狗日的全部给抢了,还狠狠的打了七爷一顿,就这么着,六爷一怒,新仇旧恨在一起,大伙儿便去宰了淡家庄园的管事梁洪,杀了他一家子,还毁了淡家庄园。”
宋楠愕然道:“就为这个?你们便煽动造反?”
赵鐩道:“是啊,你以为为了什么?反正大伙儿都知道,淡家庄园是刘瑾的产业,这回是没活路了,索性揭竿而起闹将起来。本以为大伙儿最终会到城外的得胜山上当马贼去,可没想到老百姓们都跟着干,这么一来,六爷和七爷就说,不如闹得大些,搞不好还真能有些气候,于是便闹到了现在。”
宋楠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大明朝这一次席卷数十州府的起义,领头之人发动的原因竟然是地痞和流氓之间的冲突而起。当然遍地枯叶败草,一丁点的火星便可燎原,百姓们自然不管领头的心里是怎么个打算,只要能燃起火来,管他是天雷引动地火,还是只是不小心的一次火星的溅落,其结果都是一样。
赵鐩说的口热,浑然忘我,道:“他娘的,本来干的挺热乎,不知怎地突然就变成这幅摸样,六爷的几万人都没了,咱们这边也是被赶进了山里,他娘的,真是想不通。”
宋楠心头一动道:“你怎知刘六败了?”
赵鐩道:“六爷亲口告诉我的,我怎会不知?对了,六爷说,若是不你这家伙突然冒出来,咱们断不至于输得这么惨;不过我倒是不这么看,咱们本来就没什么本钱,这几个月来,老子玩的女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那是以前半辈子想都没想过的,值了,老子值了。”
宋楠强忍扇他耳光的冲动,照赵鐩的话意,刘六确实是逃到这里了,这倒好,一了百了,一网打尽。
宋楠淡淡道:“确实是值了,你们祸害了方圆上千里的州府,百姓们死伤十几万,烧毁的房舍无数,你们可知道有多少妇孺孩童在冰天雪地里饥寒交迫,你确实是值了,你已经青史留名了。”
赵鐩回过味来,不过却毫无悔意,淡淡道:“宋大人,莫跟我说这些,便是没有咱们这么闹,老百姓的日子也未见得多好;别的我不知道,我们在文安举事之处,有百姓跟我们算过账,马政加上新的土地耕种之策,一年下来,百姓一文不得倒也罢了,还会倒欠十几两银子;没有银子归还,便只能卖房卖地卖儿鬻女,你们是朝廷贵人,自然是不信我说的话。算了,老子说这些作甚,老子可管不着这些,老子自身都难保呢。”
宋楠默不作声,忽然想起一事问道:“跟你打听一个人,刘月蓉可在此山中?”
赵鐩一怔,看着宋楠道:“你不说我到是忘了此事,大姑娘本来是奉了七爷之命去杀朝廷领军的军官,不知为何竟然空手而归,以至于我们没有机会反攻易州。据我所知,大姑娘的功夫可不再六爷之下,比你要强的多,不知为何没有得手。不然情形不想现在这样。”
宋楠冷哼一声不答,赵鐩忽道:“你怎么认识她?莫非大姑娘曾经混在你身边?”
宋楠冷笑道:“是又如何?”
赵鐩跺脚道:“哎呀,大姑娘怎么这么不长眼,要是一刀杀了你,怎会有此事之败?朝廷领军的那些酒囊饭袋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要不是你突然冒出来……。这事儿若是六爷知道了,必要惩罚大姑娘,大姑娘脾气实在古怪,六爷和七爷太过宠爱她,若是我的妹子,我一天打她三回……”
一名亲卫低喝打断道:“闭嘴,你可是在跟咱们大都督说话,再口出放肆之言,休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赵鐩惊醒过来,才想起现今自己已经是阶下之囚,忙闭口不言,脸上却是一片惋惜之意,还在惋惜刘月蓉没将宋楠杀死。
宋楠正欲再套问赵鐩的话,猛听得前方有人高声道:“王千户回来了。”
宋楠忙迎上前去,见王勇快步走来,见着宋楠便道:“大人,解决了。”
宋楠点头,赵鐩提供的前方暗哨的位置无误,王勇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端掉了一个了,下一处三里外的山侧,今日傍晚应该能端掉对面山峰上的三处暗哨,照这个进度,明日傍晚便可到达贼兵的军营左近了。

第四一一章 别有天地
火铳队行径两座山峰山谷,费两日时间翻越短短的距离,沿途共暗中清除十一处暗哨,终于在第三日凌晨窥见贼兵大营驻扎的山口之外。
倚在冰寒刺骨的冰雪山坡上探头张望,但见前方三峰呈品字形耸立,山峰之间紧紧相连,围成一个四合院般的山谷,谷口朝向北方古栈道方向。
那山谷之口,却是一道拱桥形的山梁,上面相连,下边有个天然的门洞,果如斧凿天工一般,形成一座天然的寨门。在横梁上方,可见人工堆积的土木垛墙,不少人影在上面来来回回,下方的巨型门洞处有两扇巨大的木门,紧紧锁住进谷的山道。
宋楠看的心惊肉跳,这等鬼斧神工之地,居然被贼兵寻到了,果然是个可以固守之处,而且短短数月时间,他们已经有所经营,难怪自己判断失误,以为他们下雪之后必会出山突围,而贼兵却反其道行之,固守在这里。
“宋大人,山谷内侧皆为悬崖峭壁,根本无法从山壁上进入谷中,而且三座山峰顶端都有数处岗哨,既可以瞭望敌情,又设有烽火报警台,想从别处入谷,怕是不可能了。”
赵鐩见宋楠的眉头紧锁的朝山峰上看,不失时机的补上一刀。
“闭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爷们没眼睛么?那山峰顶上的烽火瞭望台我们可都看得见。”王勇低声呵斥道。
赵鐩冷笑不语,心头却是颇为得意,你以为你们有多大本事,老子带了你们来了,你们又能如何?摆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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