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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女人-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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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外地人,一参加工作就来到这里,上上下下几十年,人很熟,工作起来很麻烦,现在的人不像从前,都想为个人办事,每天都有不少人找他。办了的高兴,不办就不高兴。再加上太城县太穷,经济很不景气,贾大亮一伙又处处架空他,弄得他很憋气,很困难。尤其是近几年县里大闹桃色新闻,几任书记被免职,他怕继续干下去,祸及自己。所以,想改变一下环境,积极要求调动。相好的人也跑到辛哲仁和杨鹤鸣那里给他说情。辛哲仁和杨鹤呜无法说出深层次的原因,只说工作需要,太城县离不开他。对于他的发言,杨鸿鸣有满意的地方,也有不满意的地方。杨鹤鸣觉得他的有些话尤其不应当在这个场合讲。不过,黄福瑞在政界混了这么多年,还是有一定经验的。他既巧妙地发了牢骚,提了意见,又对杨鹤鸣表现出十分的尊重,在整个发言过程中,多次提到杨部长,无论语气,眼光,都让杨鹤鸣感到亲切和尊严。特别是最后说:“杨部长,我就说这么几句,下来以后再跟他详细地聊。”显得很有礼貌,十分得体。以至于使杨鹤鸣头一次微笑了一下,同时向他微微点了一下头。栗宝山也向他感激而理解地点着头,同时说:

“我相信黄县长说的都是实在话。但我对杨部长也有个要求,希望不要把黄县长调走。黄县长德高望重,经验丰富。我对太城县两眼摸黑,正需要黄县长搭挡于工作。也希望黄县长不弃小弟无才,跟我干几年再回地区不迟。”

“不要再谈这个问题了吧。”杨鹤鸣见黄福瑞还要说这个问题,说了一句把他截住,他和粟宝山便不再说什么,两个人只是笑着。这个时候,会议室里的气氛变得活跃了一些。

这些年机关干部里面的等级变得越来越森严了。即使同一级干部,谁在前,谁在后,开会的时候,谁坐在什么地方,发言的时候,谁说完了谁说,都有不成文的规定。按照这个规定,在副书记、县长黄福瑞发言之后,专职副书记陈宾海开始发言。他说:

“客气的话我就不说了。个人服从组织,下级服从上级,这是我们党的基本组织原则。无条件地执行组织的决定,是一个党员的起码觉悟。我只想在这里说几句对杨部长重要指示的理解。刚才,杨部长所讲的话,言简意赅,语重心长,细细地嚼磨,觉得讲得好,很深刻,很有针对性。应该说,这是杨部长代表地委,给我们太城县委班子作的重要指示。

如果我们能引起重视,真正按照杨部长的指示会做了,太城县就一定能改变面貌。如果我们对杨部长的指示无动于衷,不以为然,我看太城县还难搞好,还要出问题。历史的经验教训是应该注意,太城县没有搞好,搞成这样,我觉得我们班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有责任,我当然也有一份。我们绝不能让历史悲剧重演。我建议,我们一班人首先应当坐下来,好好学几天杨部长的指示。”

这个四十岁刚出头的县委副书记讲得很激动,脸都胀红了。讲完之后,他感到很干渴,端水杯子的时候,手竟然抖得喂不到嘴里去。常做大报告的他,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杨鹤鸣和栗宝山很赞成陈宾海的发言。因为这是他们到太城县以后,头一个敢于面对现实的发言。杨鸿鸣兴奋地坐直了身子,脸颊泛起红晕,有意将饱含赞许的目光投到陈宾海的身上。杨鹤鸣之所以要做出这样的表示,是因为陈宾海是一个可以争取和依靠的对象。栗宝山高兴地说:“宾海同志的建议非常好,我们是应当坐下来好好学习领会一下杨部长的指示,你们大家说,好不好?”大家都说好。

接下来,该是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贾大亮发言了。这个曾经当过乔副专员勤务员的山里孩子,经过二十多年官场里的磨炼,已经成了一个连辛哲仁都不敢轻视,不敢轻易碰撞的铁腕人物。他充分利用手中的权力,充分利用乔副专员的关系,充分发挥钱的作用,不但在太城县筑起坚厚的基础,而且地区、省、乃至中央都有他的支持者。他的欲望目标不是当县委书记。他的野心很大。只不过当了县委书记才好向更高更大的官阶迈进。为了登上这个台阶,他曾违心地迎合辛哲仁,开会时坐在离辛哲仁近的地方,辛哲仁只要讲话,他就不停歇地记录。一有机会,就凑到辛哲仁眼前请示汇报。处处装出对辛哲仁很敬重的样子。他还打发不少人去游说辛哲仁。然而辛哲仁却是不买他的账。辛哲仁也不说他有什么毛病,甚至有的时候也点头肯定他几句。只是在提拔他的问题上,从不动声色,推说用人有程序,只有组织部提出来才好研究。他也想过对杨鹤鸣和辛哲仁施行点金钱之术。但没有敢付诸实践。因为他觉得辛哲仁和杨鹤鸣太不同于一般了。如果弄不好,叫他们抓住了自己的把柄,就全完了。辛哲仁之所以现在对他无可奈何,除了他有实力,有靠山以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做的一切事,都没有留下任何的空子,他不能不珍惜这个重要的经验而轻举妄动。眼看着目的一次次不能达到,他恨死了辛哲仁和杨鹤鸣。他想,他以后要是掌了大权,一定要把这两个人打人十八层地狱。他也想现在就搞辛哲仁一下,只是手里缺少过硬的炸弹。没有办法,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忍下这口气。看见杨鹤鸣又送来了一个栗宝山,心里恨不得立下把他们宰了,表面上却装得比谁都亲热,比谁都有气度,他的发言很符合他的身份,既热情谦虚,又有一定的分寸。说完一通官话之后,他实在觉得应该回敬杨鹤鸣几句,因此,他最后说:“我完全同意宾海副书记刚才讲的意见,应该很好学习和领会杨部长的指示精神。通过学习总结,首先提高各自的思想素质。

如果我们每个人的思想素质都提高了,整个班子也就提高了,也就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了。内因是事物变化的根据,外因是事物变化的条件嘛。外因只有通过内因才能起作用。如果没有内因的存在,外因再怎么也是徒劳的。现在社会上犯罪的很多,有人就说是父母的过,老师的过,甚至说是改革开放、社会主义的过,这实际上是把问题搞颠倒了,你们说是不是?你看我,说的太远了吧。竟然在杨部长、栗书记的面前班门弄斧,讲起了哲学,真是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不说了。归结到最后是一句话,杨部长,你就等着瞧我们的实际行动吧。”

杨鹤鸣和栗宝山多少听出一点贾大亮最后这几句话的内在含意。杨鹤鸣沉默着,未作任何表示。栗宝山想借机表明一下自己在防腐方面的坚定决心,但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了。

之后,县委常委、纪检委书记王明示,县委常委、组织部长董玉文,县委常委、宣传部长李万月,县委常委、办公室主任金九龙都依次发了言。他们的发言都一般,而且雷同。无非是拥护,欢迎,决心,再加上对杨鹤鸣的恭维之类。

黄福瑞见该发言的都说完了一遍,坐直了身子说:“栗书记,在你没有来之前,杨部长要我暂时主持县委的工作。

到现在,我的使命算是完成了。如果这十五天里有什么做得不对,你就纠正。现在算是交给你了,你看今天的会怎么着,你说话吧。”

“不不!还是黄县长主持,你说吧。”栗宝山马上说。

两个人推辞了一会,栗宝山见黄福瑞很执意,只好说:

“黄县长太客气了,我说就我说。我看我们今天的会开得很好,大伙的发言虽然都不多,但都很实在,热情,使我感到温暖,很受鼓舞,我在这里谢谢各位了。今天的会应该说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今后我们要长期在一起相处,有的话下来以后再慢慢地说。希望我们一班人从今天开始,团结得像一个人一样,把太城县的事情办好。最后,我还想说一句话,就是代表太城县委一班人,在座的八位常委,请杨部长放心,请地委放心!”

“对,请地委、请杨部长放心!”在座的另外七个常委立刻附和着大声说。

杨鹤鸣并没有因此表现出高兴来,因为这样的场面已经是第四次了。不过,他还是尽量挤出几丝笑纹来应酬说:“好,一定放心,地委就等着瞧你们的好戏了。”瞧好戏的话一出口他忽然觉得用语不好,但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已经收不回来了,心里无形中又增添了几分烦闷。

办公室主任金九龙不失时机地凑到栗宝山的耳根底下小声说:“栗书记,在招待所那边准备了一桌饭,跟大伙一块吃顿饭吧。现在已经十二点多了。”

栗宝山看了一下手表说:“杨部长,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吧?他们在招待所准备了午饭,杨部长和大伙一块进餐吧。好,散会。”

当他们走出会议室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一刻钟了。这时,院子里比来时更加清静,一个人影儿都没有。

招待所在县委大院的对门。所长万富民早在门前等着。

他把领导们迎领到小餐厅里。只见餐桌上放好了八个凉菜,还有白酒和啤酒。前几回送书记吃饭的时候,都没有备酒,因为他们知道杨部长是不许上酒的。杨鹤鸣皱了皱眉头,只是不说话。

很会察言观色的金九龙,马上跑到杨鹤鸣跟前说:“杨部长,招待所万所长说,为了热闹,图个吉利,备了一点本县出的酒,您看……?”

“不要喝酒了吧。”杨鹤鸣说。

金九龙于是对万富民说:“那就快把酒撤了,上饭。”

万富民立时让服务员撤酒,上饭。

因为不喝酒,饭桌上没有人说话,一个个都只顾问头吃饭,仅用了十五分钟,就把这顿午饭吃完了。

招待所给杨鹤鸣安排了休息的房间。但他不休息,吃完饭就跟黄福瑞个别谈话。谈到两点钟,他就要告辞回地区。

这时,县委政府的领导成员,以及人大主任、政协主席,都来送行。大家客气地挽留杨鹤鸣住几天。杨鹤鸣推辞说,以后抽时间再来,地区明天有会等他,必须回去了。

上车之前,杨鹤鸣跟大伙—一握手。最后跟栗宝山握手的时候,他特意加劲,栗宝山也特意加劲,两个人的心意全在手上,彼此心照不宣。

上了车,杨鹤鸣回视一下向他把手的人群,不知为什么,眼前恍惚地出现了一个大问号。车子出了县城以后,那问号还时隐时现地在他的眼前晃动着。

二、访谈

送走杨鹤鸣以后,栗宝山感到身上有一种无形的巨大压力。他明白杨部长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地委已经把太城县这个烂摊子交到他的手上了,从现在起怎么干,全要看他的决策和运作,今后的前景怎么样,责任也全系在他的身上。尽管在宣布的会上,原来的领导成员都说了一些欢迎支持的话,但那不过是履行程序,不管什么人,到了那样的场合,都会这样说的。至于下来以后怎么干,就不尽然了。虽说下来以前,他做了充分的思想准备,谋划好了一套完整的方案,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却感到心里很空虚。

“栗书记,你是在这里开个房间先休息休息呢,还是……?”金九龙跑过来问他说。

“到办公室去吧。”栗宝山说。

于是,在金九龙的引领下,栗宝山和张言堂一起来到栗宝山的办公室。

办公室在县委院子最后一排房子的中间,里外屋共是三间房子。紧挨着栗宝山办公室的,是陈宾海和金九龙的办公室,他们都是两间。剩下西头的三间房子,就是刚才开过会的常委会议室。

金九龙说:“栗书记,县里的房子紧张,办公室窄巴了一些。外屋是办公室,里屋是寝室,只好办公和休息都在这一个地方了。”

“这不挺好吗,够宽敞的了。”栗宝山说。

金九龙接着说:“张秘书也是办公室兼寝室,在前边那一排房子,一会我带张秘书过去。”

栗宝山说:“不要给张秘书另外安排住处了,我们两个人合住在一起就行了。”

金九龙听了这话惊讶一下说:“这怎么行呢?房子再紧,也不能没有张秘书的住处。栗书记这里已经够窄巴了,那面正好还有一间空着,就让张秘书住那间吧。”

“不用,还是让他跟我在一起住。”粟宝山坚持说。

金九龙本来已经明白了栗宝山的用意,可他还是说:

“如果栗书记觉得他住的远,工作上不方便,不行就让张秘书到我办公室,我到前边去。”

栗宝山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们两个人家都不在这里,晚上住在一起,不会感到寂寞,好有个做伴说话的人。小张你说是不是?”

这是他们下来之前早就商量好了的,所以张言堂马上说:“就是,我们住在一起可以相互照顾。金主任,谢谢你的好意,我看就这样吧。”

金九龙无奈似地叹口气说:“好,那就按票书记和张秘书的意见办。不过,张秘书办公总得有个地方吧,总不能也在一起吧?”

栗宝山和张言堂事先没有想到这一层,经金九龙一说,觉得也是,办公如果也在一起,别人来谈事,会觉得不方便。栗宝山只好说:“嗯,办公,张秘书倒是应该有个地方。”

金九龙说:“那就这样,张秘书办公还在前边那个屋子办公,晚上到这里来睡觉。只是,里屋再放一个床,就连下脚的地方也没有了。”

张言堂说:“这样,你给我找一个折叠床,晚上我打开在外屋睡,白天再收起来。”

“也只好这样了。”金九龙说。

但栗宝山忽然想到那个屋子里一定有床,他赶快说:

“不要找折叠床了。安排张秘书办公的那个屋子里有床吧?

就把那个床搬过来放在里屋就行了。挤点没有关系,晚上不就是睡觉吗。”

张言堂还没有明白书记的那层用意,疑惑地看着他。金九龙已经明白了书记的意思,可他假装不解地说:“我倒觉得张秘书的意见比较实际。况且……”

栗宝山打断金九龙的话说:“不用说了,就这么办,快去叫公务员把那个床搬过来。”

金九龙不敢再推辞,马上叫公务员搬床去了。

“用个屋子里不能搁床,你明白吗?”在金九龙出去以后,栗宝山对张言堂说。

张言堂恍然大悟:“噢!我明白了。还是栗书记想得周到。”

“到了这里,如同到了战场上一样,稍有不慎,就会出现漏洞,埋下隐患,就可能失利,吃败仗,我们不能不多一个心眼,再多一个心眼,尽可能想得周到又周到一些。你说是不是呢?”栗宝山小声说。

“是的是的。”张言堂连连点头称是。接着笑说:“我好像还没有进人临战状态似的。”

“所以……”栗宝山要说什么,见金九龙领着公务员搬床来了,马上把话打住。

原来里屋放的是一张双人大床,现在把搬来的这张单人床再放进去,不仅地方几乎占完了,而且开门都困难。两个公务员很不解地看看栗宝山,又看看张言堂。

“你们走吧。”金九龙见活已经干完了,两个公务员还呆呆地站在那里,训斥似地把他们捧走了。

“栗书记,你下午怎么安排?需要我干什么,请只管吩咐。”金九龙马上变了另外一种面孔,凑近栗宝山说。

“怎么安排?我先想一想吧。”栗宝山说。

“好。关于县里的有关资料、文件和材料,我选了一部分放在卷柜里边,供栗书记翻阅。如果栗书记还需要哪一方面的资料,可以随时告诉我。我就在那边办公室里,栗书记有什么事,就叫我一声。”金九龙说完这几句话,'奇。com书'很知趣地退出去了。

栗宝山朝卷柜里看了看,只见各种各样的资料、文件和材料放了满满一卷柜。光是这些东西,就够他看一个月的。

“这个金主任想得很周到呢。”张言堂在一旁说。

“是啊,要不怎么会叫他当主任呢。县委办公室主任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他得是一个很全面的角色。”栗宝山带点沉思意味地说。

“你觉得金九龙这个人怎么样?”

栗宝山听出来张言堂问的是另外一层意思,想了想说:

“见面总共才三四个小时,怎么好给人家下结论呢?”

“你们不是早就认识吗?”

“是早就认识。但那时候,他在县里,我在地区,我到这里下乡,最多住个三天二天,两个人接触全是工作上的事,或者仅在一起吃顿饭,根本不去琢磨他这个人,也用不着这样做。现在当然情况不同了。尤其在这个地方,必须把每一个人都琢磨透了,所以不能轻易地给人家下结论。”

“这我是完全赞成的。只是……”

“只是什么?”

“我有个想法,或者说我有个建议,不知是不是值得注意?”

“什么想法?你说吧。”

“我觉得我们一方面要提高警惕,防止坏人乘机捣乱。

另一方面,也不能怀疑一切,草木皆兵。”

“说得好。虽然从我的心里并没有怀疑一切的思想。但你从这个方面提出问题,让我警觉,还是很有必要的。”

张言堂的意见受到书记的重视和采纳,心里很高兴,索性把自己的另一个想法也说了出来。他说:“粟书记,我还想给你进一言。”

“进十言八言也行呀,进言越多越好嘛。在地区下来的时候,我不是给你说过了吗?下来以后,对外我们是领导被领导的关系,对内我们是好朋友,是兄弟,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两只蚂蚌,弄好了我们都好,弄坏了我们都完。往后,你正应当多动脑筋,多提建议,当好我的参谋。说吧,你这一言是什么?”栗宝山的情绪发生了变化,这是他到了这个办公室以后,头一次显出高兴。

张言堂说:“我认为,我们既要小心谨慎,又要大刀阔斧,二者缺一不可。不然,很难在这个地方有所作为。”

“说的太对了,跟我的想法完全一致。我想放的第一把火就是如此。”栗宝山有些激动地说。

“应当抓紧时间,现在该干什么呢?”张言堂提醒说。

“我想还是先调查研究,把情况摸准,找一些人个别谈话。”

“好,都找谁,你说吧。”

“先找黄县长来。”

“好,我去叫。”

“你等等。你去告诉金主任,让他通知黄县长。”

“嗯!”张言堂佩服地点点头,到金九龙的办公室去了。

不一会,黄福瑞来了。

栗宝山马上起身,迎到跟前,跟他握手,给他让座。

张言堂给黄福瑞沏好茶后,退了出去。

栗宝山想,个别谈不同于开会许多人在一起谈,个别谈的目的无非是让人家吐实情,说真话。要达到这个目的,就不能像开会那样,装腔作势,言不由衷,搞官场上的那一套,应当以心换心,用真实的感情取得对方的信任和理解。

所以,他一边给黄福瑞递烟,一边说:

“我想我需要理解和支持的头号人物,应该就是你黄县长,黄老兄了。”

“你何以说出这样的话呢?”黄福瑞正要点烟,听了他这话,停下点烟,惊疑地看着他说。

“请先点上烟,再听我解释好吗?”栗宝山又一次打着打火机,送到他跟前。

黄福瑞点上烟,吸了一口。然后便看着栗宝山,等候他说话。

粟宝山坐到他跟前的沙发上,用随便拉话式的声调缓缓地说:“我说这话一点都没有夸张。当着黄县长的面,我不愿意说半句颂扬的话。但是黄县长的情况,谁也知道。我以为,人与人之间,没有绝对的谁行谁不行的区别。各人的岗位都是组织定的,不合理是绝对的,合理是相对的。比如我,难道就我粟宝山最适合当太城县委书记吗?绝对不是的。正因为先有了那个绝对不是,才有了现在我这个相对的是。如果不是咱们两个个别谈,我绝不会把下面这句话说出来,我要说,我这个县委书记是以你的心理负重为代价的。”

“不,不能这样说。我这个人确实是有很多毛病的。”黄福瑞很感激地说。

栗宝山接着说:“关于这个,我不想再多说什么。让我来太城县任县委书记,这对我来说,是提拔重用,是好事。

在党政机关里工作,谋求职务升迁,是人之常情,谁不想有个提拔的机会呢?所以我高兴。但我同时也知道,这高兴里含有别人的痛苦和牺牲。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大城县的情况,你最熟悉,你最了解。你又是第一副书记、县长,主持着政府的全面工作。如果没有你的理解和支持,我是很难担起这副担子的。所以我说你是我理解、支持的头号人物,这是一点也不过分的。”

黄福瑞动了一番感情之后,这会好像又变得冷漠了。他用审视的目光看了一下栗宝山,低着头说:“你未免把我看得太重要了,实际上,我哪里有那么重要呢。和你比,只不过比你多吃了十年饭,现在可以说比你熟悉了解县里的情况多一些。这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和你比,我的思想观念恐怕要比你落后得多,脑子里的条条框框也比你多得多。我这不是故作谦虚,确实是事实。我没有推托责任的意思。上午在会上我已经讲了,我一是拥护,二是欢迎,三是尽心尽力的支持,做好我副手应该做的工作。对我你不要有什么担心。你说吧,你需要我干什么?”

栗宝山的心里一阵发凉。他原以为他的推心置腹,能够换得他的感情融合。开始,当看到他动了感情的时候,他充满信心,十分高兴。然而仅仅过了几分钟,他又突然变了另外一个人似的,完全摆出公事公办的样子,使他受了一个沉重的打击。他想,莫非是他说的哪一句话不合适,使他产生了逆反心理?可他回想一下自己刚刚说过的话,觉得又不至于。因为后面说的那几句话,不过是前面那句话的延伸。前面那句话说了以后,他本是动了好感的呀。现在,黄福瑞问他要他干什么,他在这样的情势下该怎么说呢?显然不能继续推心置腹,把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那样会被动的。只好等一等再看,欲速则不达。于是,他喝了一口茶说:

“黄县长你太客气了。问我要你干什么,好像我叫你来,是要给你分配任务似的。一开始我就说了,是想跟你随便地聊一聊,因为我刚来,什么情况都不了解。”

黄福瑞听了以后说:“那好,我把县里的情况汇报一下吧u”“何言汇报呢,黄县长为什么总那样客气呢?”栗宝山立刻插话说。

黄福瑞反而严肃起来:“这可不是客气,我黄福瑞水平再低,这点组织观念还是有的,知道把自己摆在什么位置。”

“啊呀黄县长你真是……”栗宝山只能强笑着这样说,无法再把他们的感情拉近。

黄福瑞坐在那里,一边抽烟喝水,一边向栗宝山汇报。

无非是全县的基本情况,工农业情况,各项事业情况,以及财政情况等等。在这些情况里,有许多许多困难和问题。比如,农民有将近三分之一的人经济收人在贫困线以下,不少地方因为去年遭灾,面临断炊的危险;工业企业将近一半停产半停产,亏损严重,职工发不了工资,情绪很不安定;财政十分紧张,许多事该办办不了;拖欠了教师三个月的工资;县直机关干部也按时开不了工资,等等。

栗宝山在下来之前对这些问题,已有所了解,但不知道这样严重。他听了,自然又增加厂一些压力。不过,这方面的压力对现在的他来说,远不如那方面的压力大。工作上有多大的困难和问题,他并不怕。他可以出主意,想办法,带领大伙去克服,去解决,争取早一些扭转局面。但是那一方面的问题如果不首先解决掉,一旦后院起火,他就是想拼着命解决这方面的问题,也由不得他了。所以,他听完黄福瑞的一番汇报,情不自禁地问道:

“除了你说的这些,还有什么问题吗?”

黄福瑞也算是聪明的人,他不会不明白栗宝山所问的指向,可从他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出来。从他的脸上看,皱起眉头似乎是在想问题,实际是在考虑怎样搪塞栗宝山。对于那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头疼问题,他是不愿意谈及的。因为那个问题,他已经背上黑锅了。但他不愿意去解释,也解释不清楚。他现在的态度是:一方面对上既委婉地提意见,又积极支持新书记的工作,好使上面尽可能理解他一点,关照他一点;一方面不触犯县里的任何人,不至于把那祸水引到自己头上来。目的是能在地直安排一个好工作,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所以,他考虑来考虑去,只好装傻说:“别的好像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难道他把那问题划到小的里头了?粟宝山听着黄福瑞的话,心里这样想。因此接着问道:“大的问题没有了,那么小的,小的都有些什么问题呢?”

“小问题那就多了。”黄福瑞看一眼栗宝山,把手里的烟屁股在烟灰缸上弄灭,一边从盒里取烟,一边怠怠慢慢地说。

栗宝山看出黄福瑞不愿再说什么,但他不能不追问:

“能说出一些来让我听听吗?”

黄福瑞把烟点着,狠狠吸了一口,随之吐出浓浓的烟雾。他隔着烟雾又瞅一眼栗宝山,然后笑一下说:“你怎么倒对小问题这样感兴趣?”

栗宝山也笑一下说:“我是想大小是相对的,也是有密切联系的。有些问题看起来是小问题,实际上可能是大问题。有的小问题,直接连着大问题,小的不解决,大的也难解决。你说是不是?”

“你说的倒是满有道理的。那我就给你说一些小问题,你看看哪些是大的,哪些解决了,全县的大问题也就解决了。”

或许是栗宝山过于敏感,他觉得黄福瑞在说上边那句话的时候,带着明显的讽刺意味。他红了脸,急忙用笑掩饰着,没有说什么话。

黄福瑞一口气说了三十多个小问题,唯独没有说到栗宝山所指的那一个。说完之后,他说:“好了,说的不少了,再说怕你记不住了。”言下之意,要栗宝山回答在这些小问题里,哪个是大问题?哪个解决了,能使全县的大问题迎刃而解?

栗宝山弄不清黄福瑞的真意是什么?是就事论事,有意出他的丑,还是存心在躲避那个问题?但有一点他看出来了,黄福瑞十分谨慎,他不愿意推心置腹,不愿意给自己招惹麻烦。栗宝山为了躲开黄福瑞关于小问题的追问,也为了证实一下黄福瑞对那个问题的真实态度,他问黄福瑞说:

“黄县长,你说前边三个书记相继免职调离,也算个不大不小的问题吧?”

“那怎么能算是问题呢?”黄福瑞一脸惊疑地问。

“不算问题?”

“是啊,那都是组织决定的,有什么问题呢?”

“因为有背景,有原因嘛。”

“有什么背景?有什么原因?”

栗宝山倒成了黄福瑞追问的对象。

“不是县里闹桃色新闻闹得很厉害吗?”栗宝山不得不这样说。

“噢,你是说那个。那个和他们的免职调离……?栗书记,地委是不是因为那个,才免调他们的呢?”黄福瑞先是疑惑,继而向栗宝山发出询问。

“好厉害的。”栗宝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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