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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绪皇帝-二月河-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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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懒得整日呆在屋内挑针弄线儿呢?这是我姐姐绣的。”
“你姐姐?就是你常说教你识字唱曲儿的那个兰姐姐?”
“对,我姐姐读书,能写字绘画,正如人常赞美她的,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歌舞绣裁无所不晓,我姐姐人长得更美,唉,我如能长得像姐姐那样美就好了。”芙蓉既炫耀又泄气他说。
“妹妹别叹气,你长得够美的,也许你认为你比姐姐差,其实比她更美呢?至少在我心中,你就比她美!”
“你可没见过我姐姐,见了她,你就认为我不美了。”
“你姐姐整日呆在家里看书学画吗?”
“对,我也想让姐姐出来玩玩,免得在家憋出病,可她就是不愿出来。”
“你应该劝劝她,让她也出来透透气吗?”
“就是,我明天劝她出来走走。”
第二天,芙蓉同荣禄一同散步时,见到一位带着小花狗踏春的少女,仅仅看一眼,荣禄就看呆了,那目光再也不想离开,他把身边的芙蓉同她比较一下,觉得芙蓉差多了。只见那位少女年方二八,乌云秀发,杏脸桃腮,眉似春山,眼如秋水,左右一盼,那秋波便如荡漾的秋水,给你无限的遐想。那身衣着得体而又大方、朴实无华,毫无雕饰中又浸透着天然的修饰。一种难以割舍之情从心中油然而生。
“叫你眼睛直直的,口水流得长长的。”芙蓉笑着照荣禄的脸上扭一下说:“昨天还说和我在一起永不对其他女孩动心,今天就变得成这般馋猫一样,你知道她是谁?”
荣禄经芙蓉这一扭,自觉刚才失态,不好意思地问道:
“蓉儿,她是谁?”
“哼!她还能是谁?是我的胞姐姐兰儿。走,我给你介绍一下。”
荣禄可巴不得,在芙蓉的引荐下急忙上前施礼:
“书生荣禄拜见兰姐姐。”
兰儿急忙道了个万福:“小女兰儿拜见荣禄小弟。”
不知为何,兰儿的心跳在加快,也许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和陌生男子接触,那颗心像只小鹿在里面撕挠着她,浑身不自在。她微低着头,半红着脸儿,只偷偷地向面前这位总兵家的公子瞅几眼。只见这少年公子正处青春韵华,仪表堂堂,既有书生之气,也有英武之姿,温文尔雅中见出雄强与豪迈。心中暗想,无论是我还是妹妹,能与这样的人结为百年之好也算是可以了。兰儿想到自己渐渐破败的家庭,父亲虽也做过几年小官但现已去逝,家境一天不似一天,自己虽然人长得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但哪个官宦之家的公子愿意娶一位门不当、户不对的女子呢?唉,尽管自己饱读经书,精通六义经传,又诗文毕精、心高气傲,但空有才华却无人识货,真是“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也!”
不知为何,兰儿今天在妹妹的几经劝说下出来散散心,不但没有解除心中的几番忧愁,反而平白增添几分无名的忧虑。
兰儿尚在思虑自己的家事,只听荣禄说道:
“兰姐姐,听芙蓉妹妹说,姐姐的曲儿唱得好,自己能谱曲、填词也能唱,姐姐能否给小弟填上一词也谱上一曲,小弟平时听芙蓉妹妹唱,自己也跟着学上几句,渐渐也唱上兴头,只恐没人教,有劳姐姐指教。”
兰儿内心本想一口回绝,但不知为何,话一出口却又改变了语气:
“像公子这样的家庭和人,自己不会填词那才怪呢?就是真的不会,家中的往来之人多文人雅士也不乏能家,兰儿也仅识几个粗浅之字,哪会填词谱曲,这都是妹妹信口诌出。”
兰儿还要说下去,芙蓉可急了,忙说道:
“姐姐,你别谦虚了,我也求你,给他写上一首吗?这对你来说可是小菜一碟,毫不费劲,你就答应吗?好姐姐。”
“就是,大姐,我虽读点书,也多是些史籍典章和用武的兵书,对于填词谱曲可一窍不通。家中的那些文人愚腐得很,整日之乎者也,写出的东西一股腐朽气,可不像姐姐谱出的曲儿清新别致有股新奇之味,让人听了觉得清爽舒畅。”
“荣禄小弟可是谬奖了,你何时听过我谱的曲儿?”
“芙蓉妹妹经常唱的那首《河边草》不就是姐姐谱的曲吗?”
“就是小妹不好!”兰儿嗔道,这才改口笑着说:“如果荣禄小弟不闲弃我写的曲儿难听,那我就献丑写上一曲。”
第二日,他们三人再相会时,兰儿果然给荣禄带来一首自己刚写出的曲子名叫《莲花动》。
荣禄接过词一看,连连拍手称好:
“兰姐姐这词填写得真妙,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清新俊爽中浸透着飘逸与灵气,比柳词庄重,比苏词灵性,比姜白石词新爽,比纳兰词高昂,请姐姐先唱一遍,也让小弟弟饱饱耳福。”
“贫嘴,昨天还说对词一窍不懂,今天却又品头论足。”兰儿故作生气他说。
“都是小弟的不好,还请兰姐姐唱一遍吧?”
“就是,姐姐你就唱吧!”
这时,兰儿才轻启朱唇发皓齿,柔声细语地唱起来:
碧绿绿水中莲花动
人影随波转
露沾衣花拂面
嫦娥沐水中
画船轻移
载来一弯春梦
轻划慢行
香满扬州城
…………
这歌声忽高忽低、忽粗忽细,犹如梵阿铃在演奏,又似一条小溪在铺满花香的山谷里穿行,让人流连忘返,灵魂也随着那飘渺的歌声飞向九天揽月、五洋捉鳖,兰儿停下许久,荣禄才回过神来,大声赞叹道:
“好,太妙了,直到今天,我荣禄才知道什么叫名曲,才知道古人所说的: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恐怕这余音会绕我的耳朵终生不绝呢?”
“荣禄小弟真是好口才,也让兰儿开了眼界,直到今天,兰儿也才知道什么叫口若悬河。”兰儿也微笑着回驳着荣禄,但现在,兰儿已不似昨日那么害羞,她大方多了,仿佛一夜之间成熟多了,也许她本来就很成熟。
也许就从这一天起,兰儿变了,荣禄也变了,从此,芙蓉也变了。是姐姐夺走了妹妹的情人,还是那位多情的荣禄根本就没有真正爱上这位妹妹,或许命运就是这样吧?
芙蓉很痛苦,但她又说不出什么,埋怨姐姐吗?不能。从今后,她变了,变得沉默寡言了,失去了往昔的欢快与活泼,也许这就叫做成熟。
兰儿呢,她也觉得过意不去,虽然不能说是自己夺走了妹妹的情人,但毕竟是这人先和妹妹相好的,后来才转和自己相爱,这当然要责怪自己。但是再重新让给妹妹吗?也不能。总之,兰儿也变了,变得更加稳重,说话有分寸,处事有谋略了,也许这更应该叫做成熟。
可是,这姐姐的爱情也是短暂的。不久,宫中选秀女,兰儿在额娘的积极怂恿下参加了,并过关斩将,参加最后一轮竟逐也有幸中选了,选进了宫,改变了她一生的命运,也改变了整个家庭的命运。那荣禄也因兰儿入选秀女而离开自家的郊外别墅,从此再也没有相见。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回想往事,历历在目,一切犹如昨天。这就是命吧,从小额娘给他们姐妹算命,那算命人就说姐姐命强,事事都在妹妹上头,让妹妹处处让着姐姐。醇王福晋叶赫那拉氏叹息一声,用手轻轻擦一下眼泪说:
“既是姐姐的意思,那就谁也无法改变,姐姐的脾气我是清楚的,过去都那样,更何况是现在呢?”
“别伤心了,无论如何,二阿哥入宫承继大统总是咱家的福气,别人想还想不上呢?我们也不必太过想不开。”奕譞劝慰说。
“好是好,但这对我们家庭是福是祸却也难说。”
“这我也考虑了,为防万一,我决定明天向两宫皇太后提出请告辞职,看她们有何反映?”
“辞就辞吧,伴君如伴虎。辞官做个平常的百姓过一种常人的日子何乐而不为呢?”
“你能想通就好,我还担心福晋想不通呢?”
“可不是现在,也许几十年前,在家做少女时就想通了。”醇王福晋不无感叹他说。
第二天早晨,醇亲王奕譞来到后宫,叩见两宫皇太后。
“臣奕譞拜见两宫皇太后!”
“免礼,醇亲王,赐坐。”
“太后,臣有幸奏请太后!”
“醇王爷,都是自家人,有事就直说吧,不必吞吞吐吐。”慈禧太后先发话说。
“既然如此,臣就直说了。”奕譞再次叩首奏道:“臣一向奉行无为,父皇宣宗成皇帝在位时曾对子臣说,‘你庸钝无才,不可久居要职,应激流勇退,不可虚占一爵位而误国误民’。承蒙两宫皇太后和众王公大臣的一致钟爱,新皇得以承继大统,臣思虑再三,愿乞骸山陵,保一王爵,安度晚生。肯请太后准奏。”
慈安太后听罢不解地问:“新君刚立,尚没举办登基大典,万事待兴,正是用人之际,醇王爷为何说出这番话,难道我姐妹二人做事有何不妥,请王爷明言。”
醇亲王奕譞一听慈安太后如此发话,吓得马上跪倒在地,再次叩头谢罪道:
“望太后明察,臣刚才一悉话语确实是据臣实情,发自肺腹之言,决无半点猜疑与故弄玄虚,并非太后有何不妥,敬请太后勿虑。否则,臣万死也不敢惹弄太后生气而有伤玉体,还请太后体察臣的忠心。”
慈禧见奕譞诚惶诚恐的样子,这才微微笑着说:
“王爷怕了,顶子越高胆子越小。也好,既然王爷有此顾虑也是好事,对于你的辞请,我姐妹也不能作主,就交给六部九卿众大臣廷议再作定论吧。不过,王爷尽管放心,我姐妹都是明白人,王爷的为人我们心中有数,否则,这王公大臣中的阿哥可以承继大统的许多,我姐妹一致赞同二阿哥,多半也是冲着王爷的一向为人而来的吗?廷议未下来之前,还是请王爷多操劳一些,望新君早日登基,布告天下。”
“谢太后对臣的信任,臣一定尽力而为,一定,一定。”
接着又随便闲谈一阵,醇亲王奕譞这才告辞回府。
奕譞走后,慈安又和慈禧谈一阵子活,安慰一下慈禧,让她想开点,不必太过伤心,应以国事为重,如今新君尚未登基,有许多事要她料理,千万不能哭坏身子。接着,慈安又告诫几位值班太监要照顾好小皇上,二阿哥刚来后宫,起初的生活起居可能不习惯,一定要小心侍候。告诫完毕,慈安才回钟粹宫。
慈安走后,慈禧也觉有点疲倦,便喝退身边几位宫女,进帐休息。躺在帐内,慈禧才真正感到劳累。不是吗?这多日来可真没少费心思,那皇上虽是自己的亲骨肉,却如此是个贱骨头,吃里扒外,胳膊时向外弯,竟准备把皇权让给奕欣,若真的成了,这位恭亲王一掌权,哪还有她西太后的名份,怎么不令她气恼?更贱的是这阿鲁特氏皇后也非好东西,不听老娘的话,和那皇儿一个鼻孔出气。没办法的情况下只好舍孩子打狼,不如此你何以成大事?
想到这里,慈禧又是一阵心酸,皇上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是自己十月怀胎掉下的一块心头肉。人常说:虎毒不食子。可自己竟把亲生儿子害死,这到底是为什么?慈禧禁不住心头一阵酸楚,泪水从两鬓流下。
不知过了多久,泪也流干了,慈禧用手轻擦一下双鬓,叹口气想好好睡一会儿,却怎么也睡不着,思绪万千。一会儿想到同治,一会儿想到这刚接来的载湉,忽儿想到咸丰,忽儿又想到荣禄、奕欣、奕譞。男人谁都一样,都是那个味儿,换汤不换药,想通了就那么回事。
“小李子——”
“小李子——”
“喳!老佛爷有何吩咐?”小李子不知从哪个角落蹿了上来,一头扎到帐前。
“快给我捶捶背。”
“是!”
李莲英站起,脱外罩,这才进入帐中给慈禧太后捶背,他们边捶边谈。
“老佛爷,这次你放心了吧,一切都已随你的愿,完全按你的心愿做了。”
“话可不能说得那么早,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在外面也多长个心眼?”
“小的处处留心着呢,稍有个风吹草动,小的都竖着耳朵听,如今我可让老佛爷训练得像耗子一般精灵。”
此时,慈禧的精神爽快多了,看着惹人喜爱的小李子,笑着说:
“李鸿藻那边怎样?”
李莲英知道太后问的是正事,马上迎合说:
“没问题,我已经将那吃硬不吃软的老家伙摆平了,他不考虑自己的老骨头,还要为他正在做官的儿子考虑呢?”
“嗯!”老佛爷满意地点点头,“不过,还是留意着点为好。”
“是,老佛爷!东边该不会有什么怀疑吧?”李莲英关切地问。
“哼!只要我略施小技,东边也就服服贴贴,你放心吧,她是我手中的败将,如今留着她不过是个聋子耳朵摆设而已。等过了一段时间,就让她永远休息了。”
“皇后那里如何处理?这必须由老佛爷定夺,小的不敢动手。”
“她现在怎样?”
“哭得挺伤心,不吃也不喝,这对怀中的胎儿可不太好,老佛爷,是否放松点儿,让她自由点?”
“不行,万一传扬出去,可就前功尽弃了,必须严加看守,死活不必过虑,儿子都舍去了,何况孙子?”
慈禧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也许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这毕竟是自己亲儿子的媳妇和骨肉,她怎能下得了手?
过了一会儿,慈禧叹口气说:
“小李子,要让她吃饭睡觉,可在关守中给她自由,等分娩之后再说吧!”
“小的一定尽力照办!”
“小李子,醇亲王今天来辞却官职,你认为如何?”
“这——”
“没什么,直说吧。”
“小的认为这是好事,可以让他开缺。”
“我也是这样想的,如果不是东边的从中打把,我当时就准他辞官了,后来只好把此事交给廷议,万一廷议众官员不同意他开缺怎么办?”
“醇亲王为何要求开缺呢?”
“这你还不明白吗?载湉被立为新君,虽说是作为大行皇帝咸丰爷儿的继嗣,但他是奕譞的亲生骨肉,实质上奕譞有太上皇之闲,万一将来朝中诸事对此有所涉及,难道他奕譞不怕涉嫌?惹来闲言碎语?前朝嘉靖之大礼仪事他难道不知,不怕我两宫要他的小命,他如今主动提出辞职,算他聪明,只是朝中那般蠢臣不知作何想法,是否从中作梗?”
“这——此事可让御前大臣景寿、奕劻、弘德殿行走徐桐从中周旋,代表大臣意见准他开缺。”
“这样也好,不过这事就由你先给他捎个口信去,就说这是太后的意思,我想他们心中是明白的。”
“是,小的下午就去行事。”
慈禧太后说着又脱去一件外面的紧身衣服。
不几日,廷议结果下来,同意奕譞开去一切职务,保留亲王世袭的头衔。
奕譞从宫中出来,一路上碰见不少王公大臣出出进进,不住地向他拱手点头,不知是道喜还是挖苦。按理说,辞官一身轻,可奕譞的步子却越来越重。刚出宫,四名轿夫就早把轿子准备停当,一致拱手呼喊老爷上轿。奕譞一肚子火正没处发泄,又看这四个不识好歹的人来扰自己的心境,气不打一处来,便斥道。
“我要腿干什么,这么近的路就不能走,当年领兵打仗,好几百里都跑过来了,谁希罕你们献殷勤!”
奕譞还要说下去,转念一想,自己所受的窝囊气何必在这些下人身上出呢?都怪自己没能耐,斗不过人家,说什么呢?
想到此,气消了许多,向他四人摆了摆手说:
“你们先回去吧,天还早,我随便溜达溜达,回去告诉你家奶奶我等盏茶工夫就回家。”
说完,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向王府井大街走去。走不多久,见前面有一个小酒馆,顺便迈了进去,找杯酒喝。
天还没黑,这酒馆里人不多,由于奕譞平时很少在外抛头露面,今天又是便服,进入酒馆也没人认得,人只当是一般酒客。
奕譞刚想找个位子坐下,从那边角落里站起一人,向他打招呼说:
“喂,这位长者,请到这边来,晚生这边刚刚要来酒菜。尚没动杯,自己一个人也是喝闷酒,看先生的情况,也像一个人,你我都是一人,与其独自喝闷酒,不如两人在一起随便聊一聊,也解解闷,不知先生是否肯赏脸?”
那人说着,做出邀请的姿式,在这人说话的当口。奕譞已经将此人细细打量一番,只见此人一身书生打扮,年龄尚轻。看样子二十不过,但一脸豪气,举止也还大度,没有读书人的扭捏之感。
虽然此人很年轻,但像长期出门在外的处世神态,奕譞觉得与自己相比,年龄与地位不大相称。但转念一想,自己这一身打扮,谁又知自己是个王爷呢?尽管年龄不相称,但有志不在年高,年轻不见得比年龄大的人做事差,更何况他是真心邀请,自己也的确是喝闷酒。也是,与其一个人独酌独饮,倒不如和一个陌生人聊聊天,也听听别人的生活乐趣与烦恼,看看与自己有何不同。
这样想着,奕譞也拱手还个礼,向那青年的桌上走去。
那青年见奕譞接受自己的邀请,急忙拉过一把座椅,又喊店小二给添加一个酒杯和一双碗筷。
两人这才互相推让着坐下,年轻人自我介绍说:
“在下姓袁字慰亭,名叫袁世凯,河南项城人,今年来京找寻父亲的一位老友,不想他带兵到江西剿匪去了,我打算明天回老家河南,今日在街上遛逛,随便来此喝杯水酒,不想碰到老先生,也许是我们有缘。来,于一杯!”
“来,干杯!”奕譞抹了一把胡子说,“这位小兄弟来京找人,听说去江西了,不知谁是那位领兵的官爷。”
“淮军将领吴长庆吴大帅。”
“嗯!”奕譞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这位先生认识?”袁世凯见奕譞嗯了一声忙问道。
“不仅相识,还曾有一面之交呢!”奕譞随口说一句,但立即又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要是过去,我也可给你推荐一下,不过现在不行了。”
袁世凯刚才听说对方这位长者认识吴长庆,内心一喜,转而又听说“现在不行了”,内心又是一凉。可是,看情景,这位先生浓眉大眼、白净面皮,一福贵之相,即便不是大官也得是位巨商,只是脸有倦容、眉露不快,想必心中也有不快。自己来京一晃多日,吴长庆没有见到,又耽搁太久,银两快花光了,毫无收获。本想来京通过吴长庆接识一些有名望之人,走一条终南捷径也许有机会弄个一官半职,却不想一个人也没见到,弄得全盘皆输,正准备打点回老家。今天下午,闲在房内无聊出来走走,随便进来喝杯水酒,谁知刚要端杯见这店内走来对座这位先生。
袁世凯虽是地主家庭出身,从小也读过书,但不太用心,多次科考失败。自己也就灰心丧气了,这才在父亲的指点下来京找事做。他平时在家“五经四书”读得不多,但那些邪门旁道之说却读得不少。如诸葛孔明的《奇门遁甲》,刘伯温《野地方略》,李宗吾《厚黑学大全》,朱桂《奸人术》,还有《麻衣相》、《玉玑子》等。所以,袁世凯凭直觉认为此人举止不凡,相貌不俗,这才主动起身相邀。
从谈话中,他得知奕譞认识吴长庆转而又听奕譞说“现在不行了”,情绪一喜一悲的变化都在心中进行,丝毫没有表现在脸上。尽管奕譞说出了这样的话,袁世凯也认为自己能认识这样的人也是好的,忙接着奕譞的话说:
“这位先生,都怪我只顾喝酒,也忘了请教先生的尊姓大名?”
“有缘千里来相识,无缘隔壁不相缝。休提什么尊姓大名,你就喊我七先生或七老兄,我就喊你袁小弟吧?我在家排行老七。”
“不,不能,先生比我年长得多,与我父亲相仿,况且与家父好友吴大师又是相识,应是我的长辈才是。既然你在家排行第七,那我就喊你七叔吧,请先生不要推辞,这七老兄是千万不能叫出口的,你先生也就理说当然喊我贤侄吧!”
“也好!”奕譞拗不过这年轻人,笑着答应了。
接着,袁世凯敬了奕譞几杯,奕譞也回敬袁世凯几杯。奕侄平时在府中吃惯了山珍海味,今天乍一到这等小店,吃点素菜小酒倒也觉得新鲜有味,几杯酒下肚,打破了初识的陌生感,话也就多了起来。
“袁小侄,你看这当今的世道,大清的天下可怎么办?老的老,少的少,有能力的不当权,当权的没能力,男的怕女的,大清朝内部的官儿怕洋人的官儿,这成何体统?祖宗留下的几百年的基业就要完了!”
“七叔,你小声点,这话可不能让外人听见,如果有人报告官府,这可是掉脑袋的事呀!”
“唉,我还怕官府杀吗?现在不死也同死了差不多。一切都没有了,没有了。”
“七叔,什么没有了?”
“唉,小侄,别提它,来,干杯!”
“是,是!干杯!”
“小的们,再给上菜,有什么上什么。袁小侄你放心,今天我请你,你七叔钱还有的是,官没有了,钱他们还不敢不给。”
“七叔,哪能让你破费!”
“这说什么话,我要钱还有屁用?你要是暂时不想回家,也可暂到我家住上一段时间,等吴长庆回来了,再去找他,如果他不理你,我去找他!哼,这个面子他还不敢不给!”
“这——,那就打扰七叔了。”
“唉,别客气吗!干大事不必顾小节,像我就是太注重小节,才弄到这地步,悔不该当初——”
袁世凯见奕譞不再说下去,忙接上去说道:
“七叔,你原来一定是做官的,后被别人排挤掉了吧?”
“别说这个,来,咱喝!说些别的事儿。”
“好,七叔,你喝,小侄今天能结识你,这是小侄的缘份,让小侄给七叔敬二杯。”
“好,好,我喝!”
“七叔,不瞒你说,小侄原是读书的,但我读了几天书就不想读了,觉得读书没用。”
“怎么?读书没用,怎能说出这混帐话,读书无用呢?”
“七叔你别生气,你听我说,人们不是常说,太平时代学文,动乱年代学武吗?你看现在世道,表面太平,实际上这大清的天下是危机四伏。”
袁世凯向四周看了看,把声音放低了许多。
“你大胆的说,这里没有官府的人,怎么个危机四伏?”
“你看这大清朝内部的官员儿是那样腐败,只要有钱,花个几十万两白银就可买到个大官儿当,到任后再加倍从老百姓身上搜刮回来。这还不说,最近反民四处云起,听说我们家乡河南正闹什么教呢?七叔可曾听说最近山东出了件大事?”
“什么事,你说我听听?”
“就是山东教民火烧洋教堂的事,几十个洋人死于非命。”
“哼,那些洋人是罪有应得,在我大清土地上作福作威,死有余辜!”
“七叔,洋人该死,但朝廷却不是那么硬。听说最近洋人已把此事闹到宫中,连老佛爷都害怕了,要严惩案犯呢?”
“你的消息倒灵通,从哪里得到的?”
“我也是道听途说,不过,是话就有因,前天我还见到几个洋人进京呢?朝廷的官爷这么怕洋人,那样下去洋人就更凶了。”
“唉——,你说得也是,自道光爷到现在,洋人是得寸进尺,越来越不像话了。”
“这还不算,七叔,你等着瞧,好看的还在后头呢?”
“怎么?”
“你没听传闻,这大清的南边有什么法国人也开始动起了兵,听说西北新疆也闹得凶,东北的沙俄也闹得厉害,那东边的日本也在见机行事,这不是好看吗?他们都来吃大清朝的肉,这样下去,还不吃个净光。”
“唉,真是危机四伏,只可惜那些官儿一个个全他妈的饭桶!”
“七叔,你看见了街上的讣告了吧?现已讣告天下,皇上英年早逝,又新立一个更年幼的新君,这大权还不知落在谁手呢?为了皇权,难免不闹别拗,说不定更有戏呢!”
奕譞一听,心中十分不是滋味,端起酒杯一抬头灌下一杯,不耐烦他说道:
“别说这个!你还是说说如何抵御这四伏的危机,如果你有什么好的谋略,我一定向朝廷推荐你!”
“七叔,我哪能有什么治国良略,就是真有,你又怎能推荐了我呢?唉,也不知那吴大帅为人到底怎样?”
“有没有良略,你随便说说,能不能推荐那也要看机会。”
“好,我只是谈谈自己的一点想法,说不上什么治国之道。”
“但说无妨!”
“七叔,小侄也不知你过去是做什么的,对于治军有何看法?”
“治军?略懂一些,你说说看。”
“这大清朝一天天被洋人所困,国力渐弱,弱就弱在军队太差,没有一支像样儿的部队,什么八旗兵,早就成了饭桶!”
奕譞听这年轻人讲话如此狂妄,心中老大不快,八旗军可是我大清的看家军队,从首创立国至今不知立过多少汗马功劳,人人出生人死,冲锋陷阵,多次平定边疆,远征沙俄大获全胜,至于最近与洋人交战的失败,这却让奕譞不能不承认袁世凯所言有理,说道。
“八旗兵弱在什么地方?”
“八旗兵的装备太古老、太陈旧,管理太死,指挥操练方略也太落后,不适应新军编制和战争要求。”
奕譞不大服气,接着反问道:“那么新建的湘军和淮军怎样?”
袁世凯笑笑,举杯与奕譞共于一杯,这才说道:
“湘军作为新式军队与旧军相比进步了一些,但湘军只能算是新旧之间的过渡军队,装备上管理上都是如此,这一点上,淮军就做得较好,改变的步子迈得较大,装备上较先进,管理上也多采用现代军队管理方略,值得提倡,我钦佩李中堂李大人的治国治军谋略,也佩服吴长庆的做法,想投到他的手下哪怕做一名士兵也好,只可惜——”
“这事不用急,等等再说吧!按你说淮军就是最好的,值得推广了?”
“可以这么说,据听说在当年剿灭太平教匪时,淮军就显出较强的战斗力,但说淮军没有缺点也是不对的。”
“那你说淮军也要再改革改革啦?”
“不错,淮军的装备较先进,但在总体管理上尚欠缺,它属于私人招募的军队,地方势力严重,有排外情绪,调遣困难,不利于统一指挥。”
这一番话不能不让奕譞从几分醉意中对眼前这位年轻后生佩服,自己这么多年领兵打仗,对于军队的了解也似乎不比这轻人多。心中想着,对这年轻人也多了几分喜爱,想不到随便碰得一人,谈论起来都有如此治国治军的远见,可见,这科举考试之外又有多少人才被埋没。想至此,又想考考这人,便问道:
“按你说应该建立一支什么样的军队?”
“七叔,我虽不是读书做官走科举之路的料,但私下还真读了不少关于军事方面的书,对于治军略知一二。我认为一个国家的强弱主要在于有没有一支强大的军队,而军队的强弱主要在于编制管理和军需装备上。”
奕譞听了点点头,品一口酒听袁世凯谈下去。
“从这两个方面看,淮军较有发展前途,李鸿章李大帅也很有眼光,他从国外购买了全新的武器装备,军队操练上也多完全采用西方的治军方式,但管理上有点陈旧,带有明显的家长个人作风,把兵丁将勇看作自家的财产,外人不得插手,就是插手也指挥不动,不利于朝廷的统一调用。相反,这样的军队发展多了,人人各占一方,容易形成地方的割据势力。当年唐王朝在安史之乱后形成的藩镇割据就是这样的形势造成,最终架空了朝廷。”
“你的意思是取消地方军队或把他们收回朝廷所有,由朝廷统一指挥?”
“这只是小侄的一人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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