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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嫁-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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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身上的袍子解下来随手扔到榻上,只着了一件月白的单衣回首看她,神色中带着莫测的意味,曼声道:“皇后希望朕留下么?”
“……”她不知作何回答了,支吾了半晌方道,“臣妾以为,君上当以国事为重。”
闻言,他似乎丝毫不对这个回答感到惊讶,略牵了牵唇。摇曳的烛光中,那张侧脸居然呈现出温暖的仪态,他道:“皇后早些休息吧。”说罢也不再多留,起身踱步出去了。

  ☆、第十六章

慕容弋出了寝殿,她仍旧不敢大意,坐在榻上细细去听外头的响动,直到书页被翻动的声响传进来,方才稍稍安心几分,动手除了外袍取了头饰,合衣睡了下去。
尽管殿中只有自己,可知道他就在外间,只隔着一堵墙,她还是难以入眠。说来可笑,已经大婚的一对帝后,外表看来登对和睦,实则却只是彼此的陌生人。她觉得他是天底下最古怪的人,一言一行都让人摸不透。
威胁她来大胤和亲,却并不喜欢她,成婚之后也并不与她圆房,正才愈发令她心中不安。
她在榻上翻了个身,面朝着外躺着,眸子睁得大大的,神态如临大敌。人就是如此,愈是害怕着一件东西,愈是要死死去盯着,因为担心他会猝不及防地出现,打她一个措手不及。这样一个心思难测的人,反复无常当然是有的,若是他临时改了主意要进来睡觉呢?
沉锦脑子里乱糟糟的,思量了半晌又掀开锦被下了床,将桌上的一柄发簪拿过来藏在软枕底下,复又将手探下去紧紧攥在掌心。
殿中是静谧的,只有玉漏滴答的声响,劳累了一天,她早已是身心俱疲,此时有些撑不住了,眼皮沉重得让人睁不开,外头仍然时不时传来纸张被手指拨弄的声音,她迷迷糊糊地听着,忽然发觉他真的是一个勤勉的皇帝。
也许一个勤勉的皇帝和她一样,觉得彼此太陌生吧。
她混混沌沌的,脑子里飞快地划过这个古怪的念想,之后便紧握着发簪,合上眸子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醒来已经是天大明,大榻上仍旧只有她一个人,外头那侧空空的,探手摸,褥子是冰凉的,并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她低头检查了一番身上的衣物,这才放下心来,揉着额角扬声道:“宁毓,寿儿?”
话音方落,殿门便被人从外头给推了开,一群年轻娇俏的宫女鱼贯而入,宁毓走在最前头,她指挥着几个丫头摆面盆捧香胰子,自己则端着一碗东西挨着床沿坐下来,朝沉锦笑道:“娘娘,这是长公主命太医所给您熬的止疼药,趁热喝了吧。”
止疼药?皇后心头有些纳罕,却也没有再细问,觑一眼那汤药,黑乎乎的一片,散着一股浓烈的气味儿,并不怎么好闻。她略皱了眉,伸手将那青瓷碗端过来仰头灌了进去。
一碗药见了底,她一张小脸立时皱成了个包子,吐了舌头埋怨:“真苦。”
寿儿在一旁瞧得好笑,打趣儿道:“娘娘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会怕苦。”说完赶紧过去把漱口的茉莉茶递给她,沉锦也没功夫搭理她,径自将饮了茶水咕咚漱了几下,微掩着将茶水吐进了彩釉盂里。
开过脸的姑娘次日走路通常不便利,宁毓因伸手扶她的胳膊,道:“来,娘娘,奴婢伺候您下床,慢着点儿。”
这副小心谨慎的姿态有些奇怪,然而沉锦也没多想,由她扶着下了床,趿拉上绣花舃便坐在了水银镜前的杌子上,边瞧镜子边道:“今日有什么事没?”
寿儿拿起象牙篦子替她梳头,口里道:“当然有了,娘娘已经是皇后了,当然不能再住庆宁宫,当迁居未央宫才合规矩。”
宁毓一面整理床榻一面道:“昨儿册立了四妃,照着大胤的规矩,她们今日便当往未央宫给娘娘您请安。”说罢回头看一眼沉锦,又道,“娘娘一向偏好素色的衣裳,今日却不能如此。奴婢听闻四妃都是朝中高官之女,难免心高气傲,今日四妃头回见娘娘,您定要让她们明白,谁才是大胤后宫的主子。”
皇后颔了颔首,含笑道,“一切听姑姑的。”
宁毓闻言便不再说话了,忽地瞧见绣枕底下露出了一个尖锐的物什,她“咦”了声,探手摸出来一看,居然是一个发簪!她心头沉了沉,侧目看了一眼皇后,接着便将锦被整个儿地掀了开,登时面色大变。
榻上卧着一方雪白的绢帕,上头竟然半点朱色也寻不见,干净得不染纤尘。
这时背后传过来一个声音,是寿儿的,她道:“姑姑,您好了没有?”说完见她仍旧没有动作,不禁感到古怪,又道,“姑姑怎么了?”
宁毓这才回过神来,她随口应了一声,接着便将锦被重新覆在了那绢帕上,旋即便转身朝沉锦她们走过去。她脸色不大好看,道皇后道,“娘娘,奴婢有话对您说。”
沉锦一滞,侧目疑惑地宁毓看一眼,见她面色不佳也没有多问,只是屏退左右将人打发了出去。
待众人离去,宁毓皱紧了眉头道:“娘娘,您老实告诉奴婢,昨晚您同君上可有圆房?”
沉锦没料到她会问这个,登时双颊一红,支吾了半晌不好开口,最终只好摇了摇头。
宁毓见状心中霎时凉了半截,接着便将手中的发簪朝她面前一放,沉声道:“娘娘,您为何将发簪藏于枕下?”说着忽然兴起个猜测,颤声道:“难道、难道您昨晚以此威胁君上?”
她连忙解释:“并不是这样,姑姑误会了。昨晚君上说军机处的奏章还没瞧完,便在偏殿里看了整夜,我并没有威胁他什么。”
宁毓听后将信将疑,心头略想了想又觉得她应当没有说谎。若昨晚皇后真的做了那样的傻事,恐怕也没命活到现在。她思索了一瞬,又沉声道:“那娘娘为什么将发簪藏在枕下?万幸今日替您整理床榻的是奴婢,若换了旁人发现,只怕要给您冠上个意图弑君的大罪!”
沉锦骇然,苍白着脸颤声道,“弑君?我……我并不曾想过要弑君……昨晚我很害怕,慕容弋太令人惶恐,同他共处一室,我甚至难以入睡,我不想失了清白……”
“既然不想弑君,那你为何将发簪放在枕头下面?您不杀君上就是要杀自己……”宁毓眼中含泪,痛心疾首道:“殿下,您怎么这么傻?您嫁的人是大胤的皇帝,天底下所有女人都艳羡的婚事,您怎么能做这样的傻事?您不愿失去清白,可您已经是慕容弋的皇后了!”
这番话如一记闷棍敲在脑门儿上,她忽然觉得心中荒凉,宁毓不知她对白泊奚的感情。天底下的女人都艳羡她,偏偏她感到万分悲凉。其实宁毓说的对,她真的很傻,自己已经是大胤的皇后了,就算真的守住了清白之身又能如何?
眼中忽地流下泪,她埋下头捂住脸抽泣起来,“宁毓,你不明白,谁都不会明白的……”
她哭得伤心,宁毓见她这副模样,心中更是疑惑。再细细一琢磨忽地反应了过来,不禁骇然道:“娘娘,您心中难道另有良人?那人是谁?”
沉锦愈发难过,摇着头边哭边道:“姑姑别问了,从始至终都是我执迷不悟,你说得对,我不该这样。我已是慕容弋明媒正娶的皇后,不该再有别的妄念才是。”
宁毓心中也感到难过,她在宫中侍奉了整整十二年,早已见惯了皇室中人的悲哀。皇帝的女儿表面上似乎风光无限,其中苦处其实只有她们自己知道。婚姻大事永远都是政治同国家的牺牲品,一生也逃不过身不由己四个字。
她长叹一口气将皇后拉入怀里抱着,温柔地抚她的长发,沿着背脊一下一下地抚着,含泪道:“娘娘别哭了,今日还得面见四妃,您得打足了精神。”说完捧起她的脸替她将泪水揩拭去了,笑道:“娘娘这样貌美,哭了就不漂亮了。”
沉锦吸着鼻子将眼泪咽下去,哽咽道:“姑姑,谢谢你。”
宁毓捧起凰冠小心翼翼地戴在她头上,缓声道:“娘娘,今后绝不能再做这样的傻事了。无论你心中的人是谁,答应奴婢忘了他。您是帝王的枕边人,一举一动都有可能威胁到皇帝的安危。君上多疑且城府极深,您不能出半点的错,知道么?也绝不能再试图伤害君上或者自己,知道么?”
她咬着下唇嗯了一声,“姑姑放心,我明白了。”
后头的话便是些琐碎了,外头立了许久的宫女心头琢磨了瞬,四下张望了一番见无人,便连忙出了明光殿,紧着往太宸宫复命去了。
今日艳阳高照,明晃晃的日头挂在天幕上,整个大胤宫的琉璃瓦齐齐射金光,璀璨无比,看久了几乎能刺痛人眼。
陈高立侍在边儿上研磨,悄悄觑了眼那头的皇帝,仍旧是气定神闲的姿态,右手执紫毫,专心致志地在宣纸上描摹着什么。他有浓长细密的睫毛,低垂的眉眼令整副五官都少了些戾气,多了些柔和,有种画中人物的飘渺。
殿外进来个内官,弓着身道:“君上,宫女初婉在宫外求见。”
今上眼也不抬,“传。”
未几,一个着了宫装的秀丽宫女便低眉敛目地入了殿中,她朝皇帝跪拜下去请安,又道,“君上万福圣安。”
他仍旧看也不看她,口里道,“听到什么了?”
初婉心头一沉,似乎有些犹豫,后头仍旧一五一十将今日皇后同近身姑姑的话一字不落地给皇帝复述了一遍。
陈高杵在一边儿听,听到半截儿几乎就要打起摆子,拿眼偷打望皇帝,他仍旧一副漠然的神态,面上波澜不惊。好半晌那宫女回禀完了,今上终于开了金口,淡淡的一句话:“没别的了?”
初婉叩头下去,“奴婢不敢欺瞒君上。”
他微颔首,将紫毫蘸了墨扬了扬手,口里道:“回去吧,今日的事不能对任何人提及。”
初婉同陈高相视一眼,皆是大惊失色,却也不敢置喙,应个是诺诺地退了出去。
陈公公心头万分纳罕,侧目看了眼慕容弋,试探道:“君上,皇后娘娘她……”
皇帝那方沉默着,只是忽地扬手将桌上的墨锭打翻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今上震怒,吓得一众宫人匍匐着跪了一地,陈高趴在地上瑟瑟抖着,脑门儿上的汗水徐徐滴在地上的金砖上,滴滴答答。
慕容弋不言语,微垂着头,教人看不清他面上神情。再开口时却已经又平静了下来,那面容无悲无喜,漠然道:“去未央宫。”

  ☆、第十七章

梳妆妥当约莫是辰时正,内宫监早已备了八抬步辇在明光殿外头候驾。沉锦身上着大胤的皇后常服,真红大袖衣霞帔,红罗长裙,手上的钏镯是质地上好的白玉,被人扶着缓缓走下月台,雍容美丽。
宁毓搀了皇后的胳膊将她扶上去落座,众人见她坐稳当了,便听领头的内官高声唱道:“起驾未央宫。”
未央宫历代为皇后寝宫,处于申和殿后头,从明光殿过去,期间须途径好几处宫室。万幸的是八个抬辇的内官都年轻力壮,加之皇后本身轻盈,将人送去未央宫并不需耗费多大的气力。
头上的凰冠沉甸甸,压得人脖子发酸,皇后只好在步辇上正襟危坐。所径之处偶遇不少宫人,诸宫女内官见凤辇,皆屈膝行大礼,并不言语,只伏在地上深埋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从申和殿后头的夹道绕出去,眼前豁然一片开朗。未央宫坐入眼中,庞大宏伟的宫殿,坐北面南,面阔连廊九间,进深三间,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宫门前是一片空阔的空地,也许多年无主,显出几分寂寥的姿态。
步辇落下来,宁毓同寿儿上前,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扶沉锦走下来。她抬眼望着这个锦绣华美的宫室,宫门上方是一块竖着的门匾,未央宫三个字大字使金漆了,在明晃晃的日光下闪熠生辉。
知道皇后今日移居,宫中上下早已跪在了门口恭迎。沉锦扶了宁毓的手立在宫门前半晌,垂眸随意在那些宫人身上扫一眼,并不做多的停留,淡淡道:“起来吧。”说罢也不搭理那群人,提步便跨入了正殿。
身后那一众人不敢有半分的怠慢,连忙加紧了步子跟上去。
入了正殿,迎面而来便是一个四扇楠木刻丝琉璃大屏风,绕过去便见里头立着一尊景泰蓝三足象鼻香鼎,她不动声色四下打量一眼,暗叹果真画栋雕梁,极尽奢侈富丽之能事,雅致却又庄严大气。
宁毓扶着皇后坐下来,未央宫的宫人便又上前朝她跪拜叩首,异口同声道:“奴才恭请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一群陌生的人,将来要共处一室过上一辈子,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沉锦深知在禁中尔虞我诈是常事,若是不能好好约束身边的人,将来只怕寸步难行。她是梁国来和亲的公主,要让这群大胤的宫人对自己忠贞不二,光靠皇后这个头衔是不行的,更多的还是得靠手段。
宁毓上前为皇后奉上老君眉,她接过来后抿了一口,仍不急着叫一众宫人起身,只是转过头看了眼外头的天穹,沉声道:“什么时辰了?”
寿儿答道,“娘娘,辰时两刻了。”
她闻言微微颔首,又沉吟了半晌,接着才去看地上跪着的一众宫人,仿佛如梦初醒一般,口里道:“我记性不大好,竟把你们给忘了,快起来吧。”
一众宫人口里连声言谢,这才又都从地上爬起身站定,垂着双手埋着头,立在她跟前等待训话。
沉锦的眸子在十几个宫人面上一一扫过去,揭开茶盖拂了拂碗中的沫儿,含笑道:“你们应当也知道,本宫自大梁来,对大胤的诸多事务都不大了解,从今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本宫有什么要请教的,还望你们知无不言。”
一众人口中称是,又听见皇后的声音从上方传过来,淡漠的语调,缓缓道:“本宫是个和善易相处的人,日子久了你们就知道。你们能被指派到未央宫来伺候,想必都是在宫中有资历的老人,替主子办事,尽心尽力是一定要的,可最要紧的,还是忠心耿耿。本宫虽和善,眼中却容不得半点沙子,今日咱们初次相见,本宫便把话放在这儿——今后若有人吃里扒外,本宫绝不会心慈手软。”
这番话说出来,一众宫人均冷汗簌簌地应是,心中再不敢对这个年轻的皇后有丝毫的轻视。正这当口儿,外头走进来一个内官,朝她躬身行个礼,道:“娘娘,君上的御辇已经到宫门外头了。”
闻言她心头蓦地一惊,侧目看了眼宁毓同寿儿,两人的面容也有些惊讶之色。她来不及多想,旋即朝一众侍立的宫人道:“你们退吧,备好茶果奉上来。”说完朝那通传的内官微微颔首,“知道了。”
那内官躬身退了出去,沉锦便从玫瑰椅上站起身默然立着。未几外头便缓缓走进来一个男人,颀长挺拔的身量立在殿中央,带来无形的压迫感。
她不消抬眼便知道是谁,只低眉敛目朝他见礼,道:“君上圣安。”
皇帝朝她一哂,随口道了句“坐”便兀自在上首坐下来,她说句“谢君上”,接着便直起身。抬眸看了眼殿中的位子,本能使她不愿同他靠近,是以便选了个距离他最远的宝椅上坐下来。
这时有宫女上前供茶,慕容弋将茶盅托起来抿了一口,眸子也不看她,只是缓声道:“皇后今日要受四妃觐见参拜,当坐上首。”
皇后闻言面色微变,似乎有些迟疑,抬眼看宁毓,却见她直递眼色示意她到慕容弋身边去。她无可奈何,只好依言站起身在他身旁的位子上坐定,微埋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今上侧目看她,她的面容轮廓生得精致,下颔小巧微翘,白皙如玉的肌理,耳畔垂落了几缕发丝,是种恬静的姿态。
梁国长公主的美貌天下闻名,果然不是浪得虚名。皇帝端详她,分明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他却依旧能在不同的时机发现她不同的美。
仿佛意识到了他的目光,她忽地抬头朝他看了过去。那是一副直勾勾的眼神,里头带着不加掩饰的欲念,她只觉得胸腔里头的律动一滞。然而下一瞬再看他,那目光却又是一汪静水了,仿佛老僧入定,世间再没有任何事能令它兴起波澜。
是错觉么,她在心头皱了眉。
两人干坐了许久都不说话,气氛很是诡异,沉锦思索了一瞬,决定说些什么来缓和缓和氛围。她面上浮起笑容,柔声道:“君上昨夜没有休息好,今日这样早便来未央宫,臣妾心中很是感动。”
慕容弋却只是漠然道:“其实皇后也不必感动,虽然四妃的人选是朕挑的,但朕还从未见过本尊。”
沉锦一愣,这一刻的感受难以描绘,像是被人毫不留情地泼了一桶凉水。她觉得又尴尬又窘迫,还加上几分生气。这个皇帝说话似乎从来不懂何为委婉,居然就这样直白地告诉她,来她宫里其实不是看她,而是看四妃,尤其那句不必感动,是让她不要自作多情么?有他这样讽刺人的么!
她心头拱火,连带着面色也不善起来,勾了唇淡淡一笑,说:“君上既然想见四妃,怎么到臣妾的宫里来了?”
她语气不佳,他却一副没事儿人的姿态,闲闲道:“朕怕麻烦,来皇后的宫里可以一次得见四个,何乐不为。”
“……”她被堵得说不出话了,仿佛赌气似的,转过头不再理他,一双绣花舃在罗裙下头狠狠跺了下。再看皇帝,居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神色无波,也并不去看皇后,指尖仿佛习惯性地抚着手上的筒戒。
帝后的相处情景令人一头雾水,宁毓同陈高眼神上一番来往,似乎都有些无言以对的意味。
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内官弓着腰恭恭敬敬入了殿门,朝上首的两人屈膝见礼,口里道:“君上,娘娘,贤妃、敬妃、庄妃、端妃在宫外求见。”
沉锦仍旧偏着头不吱声,皇帝淡淡瞥她一眼,旋即收回视线,颔首道:“让她们进来。”
那内官应个是退出去,未几,四个衣着华丽光彩照人的女子缓缓入了殿。四人抬眼看过去,面上俱是微讶,几人极快地交换眼神,显然都没料到今上也会在未央宫。
四位美人款款上前,朝着上首的帝后跪拜下去,柔声恭谨道:“臣妾恭请君上万福圣安,恭请皇后万福金安。”
皇帝淡淡垂眸看了几人一眼,目光一刻也不多留,随后道了句赐座。四人诺诺言谢,这才各自从地上站起来在一旁的玫瑰椅上坐定。
沉锦抬眼朝四妃看过去,她们都是典型的北方人,身条修长,五官深邃,眉目间带英气,这些都是梁国女人所没有的。个个儿的容貌均属上乘,娇娆中带着傲气,就像是盛放的鸢尾,明媚夺目。
她心头暗暗赞叹,看来大胤并不止慕容氏盛产美人,想着不由侧目看一眼皇帝,暗道果真艳福不浅。
四妃同样也打量上首的皇后,容貌的确妩媚清艳,却是一副瘦小的个子,看上去颇有几分弱不禁风。心中不禁万分不甘,君上这样举世无双的男人,册立的皇后竟是这样一个小丫头。
那一道道探究的目光刺在身上,仿佛是锋芒在背。沉锦抬起眼在四妃的面上一一扫过去,忽地扬起唇一笑,柔声道:“本宫承蒙君上圣恩,受册为六宫之主,从此后,同几位姐姐便是一家人了。本宫希望能同姐姐们一道,尽心尽力侍奉君上,凡事皆以和为贵。”
四人闻声皆垂下了头,沉声道,“臣妾谨遵皇后教诲。”
她微颔首,正要说话,皇帝却洋洋开了口,语气不咸不淡,徐徐道:“都退了吧,昨日方大婚,皇后还需休息。”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细想之下却很是暧昧,四妃皆是官宦出身的世家女,又怎会没有察觉。她们闻言脸色俱微变,面面相觑相顾无言,只好站起身告退离去。陈高同宁毓心头琢磨,君上话中有玄机,屏退四妃显然是要同皇后单独说话,明白后也跟着退了出去。
沉锦蹙眉看他,果真是一个反复无常的人,之前分明说是专程来瞧四妃,这会儿四妃来了,他倒好,几句话没说就又将人打发走了。
她勉力扯起个笑容,道,“君上有什么事要说么?”
慕容弋微合着眸子捏了捏眉心,神态似乎有些疲惫,淡淡说道:“皇后你过来。”
她皱起眉头,面上呈现出迟疑的神色,坐在椅子上没有动。
皇帝见她半天没反应,终于睁开了眸子一眼扫过去,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强硬,重复道:“过来。”

  ☆、第十八章

慕容弋字里行间透露出一丝不悦来,尽管只是微不可察的半点,也足以令人胆怯了。
沉锦不敢再多犹豫,埋着头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这才站起身朝着他走过去。然而她仍旧不敢靠他太近,只在距离一步远的位置便站定了,垂着头道:“君上有什么吩咐。”
他垂下眼帘,眉头略皱着,一副困顿的模样,沉吟半晌又曼声道:“朕头疼,皇后替朕揉揉。”
这话说出来,惊得她猛地一抬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神态望向他,简直要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是时他抬了抬眼,将好同她震惊的目光相对。她一脸大惊失色,他却笃悠悠的,放下手意态闲闲地觑她,俨然是好整以暇的姿态。
两相对望无言,她很快又别过了脸,心头飞快地思量起来。他是个城府深的人,做任何事都必有其因,她心头蹙眉,既然吃不准他在打什么主意,索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况且他提的要求也并不过分,举手之劳的事罢了,权当作积福报阴德。
她打定了主意便不再犹豫了,脚下莲步轻移,绕到他身侧站定。两人间隔得近,龙涎香的味道兜头盖脸扑过来,夹杂成熟男子身上特有的气息,浓烈如酒。掌心泌出汗水,她有些忐忑,伸出去的双手僵在半空中,显出迟疑不定的样子。
如果从内心底去畏惧一个人,便会排斥同他的一切接触,仿佛是一种魔障,又像是一道高墙,筑在沉锦眼前,任凭如何也翻不过去了。她有些挫败又有些懊丧,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给自己找个台阶,譬如“臣妾没服侍过人,下手难免不知轻重”或者“君上圣躬违和,不可儿戏,应当传太医”云云。
然而他却开了口,仿佛是看破了她的心思,缓缓道:“皇后很怕朕么?怕到连碰朕一下都不敢?”
这是一种含笑的口吻,听在她耳朵里却如讥似讽。她瞪大了眼狠狠看他,然而皇帝合着眸子斜倚在圈椅里,仍旧一副寡淡的面容,神情漠然如水。她有些气愤,他到底是人还是怪物,后脑门儿上长了眼睛么?她暗自咬牙,一横心,伸手便拿两指压在那龙冕下方的太阳穴上。
她下手的力道很大,带着些报复的意味,按在他的太阳穴上揉摁起来。也不言语,兀自依他的心意给他揉着,面上的神态透出几分凶恶的味道。
他仍旧眯着眼半倚在椅背上,忽然发声:“轻着点儿,否则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后要弑君呢。”
“弑君”两个字令人不寒而栗,而说这句话的人却是一副无关痛痒的表情,她听得面上悻悻的,强笑道:“给人按摩臣妾是头一遭,难免生疏。”
他只是道:“不急,一回生二回熟,朕与皇后来日方长。”
分明是一句再自然不过的话,却令她倍受打击。这人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如今的处境,他们已经成了婚,她从梁国公主摇身一变长了大胤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被天下无数女人打心眼儿里艳羡,然而个中苦处谁能体会呢?
沉锦面上嗒嗒的,恍惚中听见他说句行了,因如获大赦地将双手撤了回来。
慕容弋侧目看她,他的皇后臻首微含,低眉顺目地立在他身前。目光往下游移,最终落在那双对握在腹前的双手上。白皙纤细的手指,指甲长而尖锐,蔻丹是艳丽的赭色,衬得那双柔荑愈发皓白胜雪。
他端详她的手,忽然道,“皇后不懂得把握时机。”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听得沉锦云里雾里。她惘惘的,抬起头来茫然注视他:“君上在说什么?什么时机?”
皇帝只是冷眼看着她,“皇后的手生得真漂亮,十指纤纤又尖又利,你若想对朕不利,大好的机会却已错过了,此生都不会再有。”
她的脸色一寸寸白下去,最终连嘴唇都透出些惨淡的颜色,强自镇定朝他一笑:“臣妾糊涂了,君上这是什么话,臣妾不明白您……”
他唇角绽出一抹讥诮的花来,冷声打断她:“皇后喜欢演戏,朕却不喜欢看戏。皇后的伎俩并不高明,你的心不在大胤宫也不在朕身上,朕都清楚。不过朕并不介意,你既然入了朕的禁宫,那么这辈子都会是大胤的皇后,收起你的痴心妄想,别考验朕的耐心。”说罢便拂了大袖,绕过她扬长而去。
他最后一番话震得她脑子嗡嗡,浑身的气力都像是被抽干净了,颓然跌坐进圈椅里。他知道,他居然什么都知道?她缩了缩肩膀,恐惧如同蛛网一般密密麻麻攀沿上来,漫过全身,深入四肢百骸。
这是一种难受到最极致的滋味,她身边出现了这么一个人,能洞彻她的心思,令她在他面前无所遁形,最可怕的是,这个人居然还同她成了夫妻,须朝夕相对,共处往后的数十年。
沉锦扶额长叹,慕容弋心思叵测,凭她的道行根本不足以同他周旋,如今的情形是愈发糟糕了。
她一声复一声地嗟,将好被进来的寿儿撞见了,见她这副模样不禁皱眉,道:“娘娘这是怎么了?奴婢瞧见君上怒气冲冲地走了,你们吵架了?”
皇后不吱声,只是微微地摇头,看在寿儿眼中,更坐实了那个猜测。她瘪瘪嘴,古怪地注视她,“娘娘,您同君上才刚大婚呢,不是都说,新婚燕尔正是最甜蜜的时候么?”
像是被烧了尾巴的猫儿,沉锦猛地抬头瞪寿儿,愤然道:“新婚燕尔?你看看我,再看看慕容弋,我们哪里有半分正常夫妻的样子?我原本想认了,心道既然已经成婚,得过且过也就罢了。可他呢!除了寻衅就是找我麻烦,他那么讨厌我为什么要娶我……”
像是憋了许久的人一气儿爆发了,她的嗓门儿嚎得大,吓得寿儿赶忙来捂她的嘴,紧张道:“娘娘您胡说些什么呢?宫里上下人人都赞您同君上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设呢。”
宁毓听见了响动也连忙进了殿中,一问之下摸清了来龙去脉,心头就大概了然几分。她垂下眼看皇后,神情有些无奈:“娘娘,您说君上嫌恶您,奴婢却不这么认为。”她边说边给她奉茶,又道,“君上是什么人,若真是嫌恶,他根本不会搭理您。宫里又不只有您一个娘娘,四妃个个貌美如花,他何必看着您这张脸给自己添堵?”
皇后闻言却半分不赞同,反驳道:“姑姑不是我,自然不能体会。他厌恶我,巴不得我过不好。我甚至怀疑他就是为让我痛苦不堪才娶了我。”慕容弋看她的眼神分外古怪,说嫌恶也许都轻了,那目光几乎可以说是憎恨。
宁毓听她越说越过分,不由皱了眉,“无论如何,您同君上已经大婚。您是皇后,便该有个皇后的样子。今日四妃觐见您也瞧见了,那些女人都巴不得君上能多看自己一眼,您倒好,一味惹君上生气,这不是把他往外面推么?”
沉锦听了一阵骇然,“姑姑这是什么话?难道还要我去同那些女人勾心斗角地争宠么?”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原本就不喜欢皇帝,他喜欢谁宠幸谁都同她没有相干,她根本就不关心也不在意。
“娘娘,你心中不把她们当敌人,可人家未必这样想。你觉得今上不喜欢你,可她们不会这样以为,如今凤印在你手中就是最好的凭证。”宁毓苦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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