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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整山河-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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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达。”那人显然不懂得什么礼仪,硬生生的答出了自己的名号。
“吉达……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名字在黄金族语里是长矛的意思吧。”莫降伸出双手去扶他,“起来让我看看。”
吉达站起身来的瞬间,便让莫降眼前一亮,此人身材欣长,比莫降足足高出一个头来,他腰杆笔直,挺胸抬头,真似一杆长矛一样。
“不错。”莫降捶着吉达坚实的胸膛问道:“不知,能否告诉我,是谁派你们过来的?”
“是枢密副使大人请示陛下后,陛下派我们来的。”吉达回答的很快,没有一丝迟疑。
根据对方回答的速度和内容推断,莫降认为吉达没有说谎,怯薛宿卫作为黄金帝国最精锐的戍卫队,自成军之日起,便只听皇帝一人的命令——当然,在黄金一族统一中原建立大乾朝之前,怯薛宿卫唯一的主人是他们的大汗。
“陛下让你们听命于我这个汉人,你们心中可有不服?”莫降笑着问——他的语气,真似个统军将领一般,即便在他身前只有六名勇士。
“怯薛宿卫,服从陛下的一切命令。”吉达回答道:“既然陛下让我们听你指挥,我们便没有任何怨言。”
“好,很好。”莫降点点头说道:“从现在起,你们六人,以吉达为首。”稍微顿了一顿,他又转向仍跪在地上的五人道:“我不在时,你们五人都要听从吉达的命令。”
五人没有任何反应,显然他们不懂汉话。
“译给他们听。”莫降对吉达说。
吉达把莫降所说之话翻译之后,五人齐齐抬头,脸上表情各不一样,有不忿,有差异,也有怀疑,但最终这些情感都被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肃穆,而后,五人齐声称是,算是接受了莫降第一个命令。
“好了,都起来吧。”莫降挥挥手道:“都坐,都坐。”
“我们不坐。”吉达说。
“为何?”莫降问。
“怯薛宿卫便像那战马一样,即便睡觉,也是站立不倒——现在我们正在值夜,自然不能坐下。”同样的话,吉达说了两遍,一遍是用汉话,一遍是用黄金族语,黄金族语说完后,其余五人都挺起胸膛,昂起头颅,脸上尽是骄傲表情。
莫降却道:“何必这么死板呢?战马是畜生,可你们是人……”
“值勤时,我们不是人。”
吉达的话让莫降一愣,他从未听人这样形容自己,可他很快便释然了,因为只听吉达接着说道:“值勤时,我们是肌肉紧绷的猎犬,我们是上弦的弓箭,不能有丝毫松懈!”
“哈哈。”莫降先是一笑,紧接着又问道:“陛下有没有对你们说,这次来相府的任务是什么?”
“捕杀张凛。”吉达回答。
莫降闻言,沉思片刻道:“张凛……真的会来相府?”
“枢密副使大人说他一定会来。”
莫降点点头,没再说话。
经历过这一次闯宫,他再也不敢对托克托有任何轻视,对托克托的每个判断,每句话语,他都会反复思量——他知道这样会很累,但是谁让自己先败了一次呢?既然武功上胜不过他,计谋上也占不到任何便宜,那么就只能用更谨慎的态度,更细致的心思,把现在的劣势一点点搬回来——从现在开始,他不会放再过任何一个细节。
尽管经历了一次失败,尽管现在处于绝对劣势,但莫降并不打算屈服,他的初衷也没有任何改变——他一定要打碎囚禁他的牢笼,一定要跳出那只妄图掌控他的无形巨掌。
处境再糟糕还能糟糕到哪里去?被逼退到悬崖边上又怎样?只要不放弃,只要肯努力,总有绝地反击的机会!而且,莫降坚信,那机会不会太遥远!如果这一次张凛真的来了,那就是个反击的绝佳时机。
莫降缓缓抬起头来,眯着眼打量如铁塔般站在他身畔的六人。他现在已经能推测出托克托把这六个人放在他身边的用意了:一是为了监视,二是为了限制,尽最大限度压缩他自由活动的空间。
有这六人跟在身侧,莫降的身上,无异于多了六道铁索,将莫降紧紧的束缚住。一来他不可能抽身去解释那谣言,只能任其泛滥;二来如果张凛真的来了,莫降很难有机会帮助张凛。从另一方面讲,莫降指挥六怯薛的事实,会将他与张凛为敌谣言变成不容狡辩的事实。
莫降不仅感叹,托克托出手,实在狠辣。一旦出招,就不打算给他任何反击的机会。
尽管,托克托几乎将所有反击之路封死了,但是莫降相信,机会总是自己创造的,只要他不放弃,只要他够用心,就一定能在这铁壁囚牢上找到缝隙。
跳动的灯光透过六人之间的缝隙照到莫降的脸上,把那张英俊的脸庞分割成明暗相间的碎块,可是莫降心中却并不似这面容般阴晴不定,相反,六怯薛看的清楚——这个略显瘦弱的汉人书生,正在笑。
吉达觉得莫降的笑容有些诡异,阴冷中有几分自信,自信中带着狂傲,狂傲下隐着愤怒——饶是捕杀过无数刺客的他,也从未见过如此难以形容的笑,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只感觉如果再沉默下去,六怯薛如山般的气势会被这诡异的笑容驱散,于是问道:“不知,我们该怎样称呼你呢?”
“叫我阿丑便好。”莫降十分大度的回应,“名义上是陛下让你们来协助我,我是你们的领导者。但是我们现在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么我们便是并肩作战的兄弟——跟我这个汉人做兄弟,哥几位不觉得是对你们身份的侮辱吧?”
吉达将这段话译完后,莫降又看到迥异的表情,但是却得到一致的回答——“能与阿丑兄弟并肩作战,是我们的荣幸。”
莫降微微一笑说道:“我知道兄弟几个本事了得,站立一夜对你们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可我说到底只是个汉人书生,身体孱弱,就不硬撑着陪你们站桩了。兄弟几个,能否容我休息片刻?”
在得到六人的肯定回答后,莫降走到那个属于他的胡凳旁坐下,单手拖着下巴,没过一会儿,竟然打起呼噜来。
六怯薛像是没看到这一切一般,仍是笔直的站着,一动不动,仿佛六尊雕像。
可莫降的呼噜声却越来越响,响亮之中,还有几分婉转悠扬,仿佛他不是在打鼾,而是在用鼻腔哼唱一首不知名的汉族民谣。
这软绵绵的曲调飘进六怯薛的耳中,如儿时听到的摇篮曲般钻进他们的脑袋里,不断冲击着他们的意志——若不是进行过高强度的训练,他们恐怕早已受不了那鼾声的诱惑进入梦乡了。
六怯薛的眼皮越来越沉,视线中那油灯火苗也逐渐扭曲,越来越模糊……
终于,有个黑脸汉子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吉达瞪了他一眼,可不曾想那黑脸汉子却瞪了回来。
吉达沉声用黄金族语说道:“打起精神,不要在这汉人面前出丑!”
“他睡着了,怕什么。”那人便毫不示弱的顶撞道。
“哈日巴日,你是要违抗军令么?”吉达喝问。
“你我平级,我为何要听你的命令?”哈日巴日讽刺道:“这汉人书生说以你为首,你便真拿自己当我们的头领了?”
“他让我为首,就是要离间我们——你们两个若是再吵,就上了他的当了!”站在六人正当中的一个方脸汉子提醒道:“都忘记我们背负的使命了么?!”
哈日巴日道:“当然不曾忘记!可是海日古,吉达他实在欺人太甚!”
吉达急道:“明明是哈日巴日犯错在先……”
“都闭嘴!”莫降突然出声让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谁都不许打扰本大爷睡觉!”
六怯薛闻言一愣,唯有能听懂汉话的吉达脸色稍显骇然。
可莫降只说了这一句,便没有下文了,很快,呼噜声再次响起——仿佛,刚才那一声呵斥,只是句梦呓而已。
可是梦呓也有梦呓的作用,只因莫降这一句,六人都不说话了,各自在原地站定,继续凭各自的意志与莫降那诱人的鼾声交战……直到,雄鸡唱晓、东方发白。
这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洒进门房之时,莫降双眼睁开,呻吟着伸个懒腰,似乎,他这一夜休息的很是不错。
可是再看那六怯薛,哪一个不是双眼通红,哪一个不是倦容满面,哪一个还有昨夜里如山般沉稳内敛的气质。
“哥几个,这一夜可算太平啊?”莫降站起身来,一边问着,一边活动手脚,蜷了一夜的四肢咔咔作响。
六怯薛何尝不想像莫降一样动动手脚,可是硬挺了一整夜的他们,全身都木了,恐怕一动就要散架。
吉达盯着莫降,用嘶哑的嗓音回答:“太平……”
第44章 胡闹
“吉达,你不高兴?”莫降盯着对方腥红的双目,似是要数清吉达眼睛里究竟有多少条血丝——吉达本是青金色眼仁,如今那点青金正被外围一圈腥红包围着,显得分外狰狞。
“没有。”吉达声音隐隐发颤,那是气的——显然他是在强压心中怒火。
莫降似是没有察觉对方的愤怒般,仍是笑着问道:“那么哥几个,站这一夜,可疲倦否?”
“可算太平?”、“你不高兴?”、“可疲倦否?”——莫降连续抛出三个废话一般的问题,每一个的答案都显而易见,可他偏偏就面带笑容煞有介事般问了出来。
“不疲倦!”吉达的拳头,已经攥的咔咔作响。
“不疲倦就好。”莫降笑着点点头,接着说道:“你们领命之时,陛下可曾交代说,你们只有在夜里供我差遣?”
“陛下不曾说过。”吉达不知对方有此一问是何用意,只好照实回答——他不想撒谎,因为眼前这个书生太过狡猾,而且极为无耻。倘若说谎,很可能就被他抓住把柄,再挨一番整治。挨整倒是没什么,他们刚入怯薛军做新兵时,就曾被那些老军官整得极惨,到现在已似百炼精钢般皮糙肉厚了——他们可以被那些资历甚老的军官整治,因为那是在强者为尊的军营中;但他们绝不想被眼前这个汉人书生戏耍,因为那戏耍简直就是生命中永远无法洗净的耻辱!
“既然不曾说过,那也就是说,只要你们入得相府,就算是归入我的麾下了。”莫降眼睛一眨问道:“不知我这样说,对也不对?”
吉达觉得,虽然对方话说得没什么问题,但他隐隐感觉到莫降这样说肯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于是违心答道:“不对吧……”
“怎么不对?”莫降眉头微皱,耐心的解释道:“陛下派你们来相府,是为了捕杀张凛,对吧?”
“对。”
“可我们并不知道张凛什么时候来,不知道他会趁夜潜入还是要进行一次光天化日之下的刺杀,对吧?”
“对。”
“那也就意味着,我们整日都必须处于高度戒备的状态,绝不可有丝毫懈怠,绝不能有一刻放松——因为那张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蹦出来,对吧?”
“对。”
“那也就是说,自你们进入相府一刻起,就已经开始执行陛下的命令了,现在,张凛没有伏法,你们的任务也就没有完成,对吧?”
“对。”
“既然任务没有完成,你们就该听命与我,无论白日还是夜晚,都要听我指挥,直到张凛被抓住或者被杀——对吧?”
“对……啊不对。”
“怎么不对?哪里不对?”
“对……都对。”吉达像只斗败的公鸡般垂头丧气的答应,他现在不得不承认,在语言天赋和玩弄文字方面,他完全不是这个汉人书生的对手——虽然他明知道对方所言是个谬论,但对方的逻辑却无懈可击,这种明知对方错误却无从反驳的感觉,着实难受。
这时,站在队伍正中那方脸军卫察觉到了吉达神情异样,他那如鹰眼般锐利的眸子一闪,错身到吉达身边低声问了几句,用的自然是黄金族语。
吉达苦着脸回答着,那方脸汉子脸上神情却是越来越凝重,一双鹰眸眯成了一条线。
莫降将一切都看在眼中,而且,即便对方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听觉敏锐的他还是能听到,虽然不能完全听懂,但是他却知道了那方脸汉子的名字——海日古。
从海日古的气质以及吉达对他的态度推断,海日古应该是六怯薛实际上的首领——此人虽然同样面带疲惫,但那双深陷的眸子却格外闪亮,锐利目光时隐时现。
吉达说完后,海日古点点头,又对吉达耳语几句,便不再说话。
“我们商量过了。”吉达转而对莫降道:“我们可以听你指挥,但要先报于枢密副使大人知晓。”
“可以。”莫降欣然同意——他要用的乃是阳谋,托克托知与不知,对他的计划无甚影响。
得到莫降肯定答复后,吉达转身对其余五人又说了几句,这一次,五人的反应都很镇定。显然方才海日古与吉达对话时,他们已听清了一切。
于是,六怯薛中便有一精瘦之人出列,转身便出了门房。
方才,除了吉达和海日古外,其余四人没有参与讨论,可他们却能如此之快对吉达的话做出应对,更说明方才海日古早已暗中下达了命令。
莫降不问出去那人是谁,也不问他去做什么了,只是重新回到胡凳坐好,等人来接班。
没过一会儿,就有几个护院来接班,一起前来的,还有相府的门官——此人不是西院的人,所以莫降与他不甚熟识,是故二人所谈言论,除了交接工作外,再无其它。
交接完后,莫降并未等那精瘦之人回来,而是挥手道:“跟我走……”
莫降昂首挺胸走在相府之内,身后跟着五个彪形大汉,一行人风风火火,直奔莫降居住的小院而去。
是故,即使相府内的汉人奴隶对莫降有再多不满,此刻也不敢表现出来,不为别的,只因莫降身后那五人太过剽悍凶厉,而且个个面露凶相,眼睛通红,真好似凶神恶煞一般。那些昨日没来得及吐莫降口水想在今晨补上之人,见到如此阵仗,也只能远远躲开,把早就准备好的浓痰咽回肚里……
不消片刻,莫降便带人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外。
六人到此之时,恰逢王维道出门。
王维道似是没看到这气势汹汹的队伍般,迎面走了过去,在经过莫降身边的时候,忽然扭头说道:“狐假虎威!狗仗人势!”
“站住!”莫降喝道:“你说什么?”
王维道竟然真的站住了,盯着莫降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说你狐假虎威,狗仗人势!”
“王维道,我忍你很久了,你可知道?”莫降问。
王维道不屑的撇撇嘴道:“知道又怎样?难不成你今日特意找了帮手来报复我么?”
“这就是亘久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莫降摇摇头说:“我昨夜已向大管事说了,不想与你为敌,所以也请亘久兄不要再行挑衅之事,不要再骚扰菲儿——从今往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看如何?”
“休想!”王维道义正言辞的拒绝道:“似你这般卖主求荣的汉奸,人人得而诛之,想让我放过你,绝无可能!”
“王维道,我劝你识些时务……”
“你这是在威胁我喽?”王维道说着,用目光扫过那五个大汉,用黄金族语说道:“就凭这五条金狗,就想迫我就范?金师我都杀得,还怕这几个丘八?”
此言一出,不止莫降,就连吉达也面露怒容——汉人弑杀金师,简直就是骑在黄金族人脖子上拉屎!那张凛猖狂也就罢了,这样一个瘦弱的汉人书生竟然也敢造次,真是太不把黄金族人放在眼里了。
王维道将众人表情一一看在眼里,笑道:“莫降,现在你知道了?这几条金狗不过色厉内荏,就凭你们这帮货色也想吓我?白日做梦!”
“嘶——!”莫降吸口凉气,盯着王维道,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还有事没事?没事我走了!”王维道似个胜利者一般趾高气昂道。
“王维道,既然你如此不识抬举,就别怪我不给你面子。”莫降无奈的摇了摇头。
“似你这等无耻之徒,哪里有颜面?”王维道冷哼道。
“王维道,你一再逼我,可知就算是佛也会发火?”
“逼你又如何?!发火又如何?”
“如何?我倒要让你知道我会如何!”莫降伸手一指王维道,扭头对吉达说道:“打他!”
五个怯薛早就因莫降憋了一肚子火,方才又听到王维道说他杀过金师,此刻怎能再忍,所以莫降话音刚落,不等吉达翻译,五人直接冲了上去,围住王维道,伸出拳脚,便是一顿狠揍!
号称杀过金师的王维道,转眼间就被摁到了地上,拳肉相撞声中,惨叫声不绝于耳!
光天化日下的斗殴,直引得周围奴隶阵阵观瞧。
“怎么打起来了?”范大一脸骇然问道。
“呸。”黑三啐口吐沫道:“打死一个才好,狗咬狗,一嘴毛!”
刘芒也在人群之中,一脸的厌恶,却不知是厌恶这暴力行径,还是别的什么。
在更远的地方,有个精瘦的人影,看到一切后,又折身返回了托克托的小院,进得正厅,发现托克托还未离开,于是将方才所见所闻如实禀报。
托克托微笑着听完,挥挥手道:“你回去告诉他们几个,打几下出出气便好了,可别把人给打死了。”
那精瘦之人领命离开,托克托缓缓从太师椅中站起身来,遥遥望向莫降小院所在的方向,口中说道:“莫降啊莫降,你如此胡闹,混乱视听,是怕我看穿你的计谋么……”
等那精瘦之人回来,却发现五人早已停手,插手入怀围着躺在地上的王维道站好,似是用心听他痛苦的呻吟。
莫降走进圈内,俯身到王维道耳边,以只有二人听到的细微声音说道:“王维道,今日为何打你,你心中应该比我更清楚原因。去告诉你的主子,有什么阴谋诡计尽管来,我莫降接招便是了!”
王维道闻言,惊愕之情难以自已流露而出,他也顾不得满脸血污,顾不得衣衫凌乱,一个骨碌爬起身来,推开众人,晃晃荡荡走远了,很快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内。
“哥几个。”莫降起身笑道:“这下手脚都活动开了吧,如果活动开了,那就跟我去干个力气活……”
第45章 拆墙
莫降带着六怯薛,浩浩荡荡进了小院。
七人进院,恰逢韩菲儿出门。
“娘子,今日就不用去西院侍候了。”莫降抬手说道。
韩菲儿先是微微一愣,不过也没说些什么,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从韩菲儿身边经过之时,莫降在她耳边低声说道:“随我进屋。”
韩菲儿便真像个乖顺的小娘子一般,跟在莫降身后重新返回了房间。
“哥几个。”待六怯薛进屋之后,莫降指着那堵将他与韩菲儿的房间隔开的屋墙说道:“不瞒兄弟几个,我与内人虽然已经成婚,但只因为我们的身份,所以不能住在一起——可是现在不一样了,陛下已经特赦了我的奴隶身份,那也就是说,本人可以光明正大的娶妻——这堵该死的砖墙,这堵将我们夫妻隔开的砖墙,这堵让我们二人咫尺天涯的砖墙,再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吉达,译给他们听。”
吉达将莫降这段话翻译完后,六怯薛心中想法不一,有人觉得莫降所说之事与他们无关,有人觉得莫降这是在炫耀,还有人则隐隐觉得,他们似乎又着了这家伙的道……
果然,只听莫降接着说道:“所以今日就要麻烦哥几个,帮兄弟我把这墙拆掉……”
六怯薛尚未表态,韩菲儿却悄悄拉了拉莫降的手掌,似乎对他如此张扬的行为有些不满,又有些担忧。
“怕什么?”莫降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我现在已经是个良家子弟了,而且还是陛下特封的良家子弟,难道说,陛下亲自册封的良家子,连与发妻同住一屋的资格都没有么?”
吉达对莫降心中不平之意一点也不关心,对莫降指派给他们的工作更是毫无兴趣,他们是黄金帝国最精锐的戍卫队,怎么能做那低贱的泥瓦匠人的工作?所以说道:“陛下交给我们的任务是捕杀张凛,与此任务无关的事,我们是不会帮你做的。”
“谁说拆墙与捕杀张凛无关的?”莫降笑着问。
吉达闻言一愣,干张了张嘴没有说话——脑海之中,似有个声音在说:“不要回答他,一旦回答,这墙你们就拆定了!”——现在的吉达,对于莫降提出的一切问题,都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在他看来,对方每一个问题,都好似一个设计精妙的陷阱,只要一回答,他自己就变成了咬钩的鱼儿,就只剩任对方摆布的份儿了。
见吉达不说话,莫降也不催促,只是自顾自解释道:“在我看来,拆墙一事,与捕杀张凛有着密切的关联。哥几个,你们可知道内人是什么身份?不知道吧,那我便告诉你们,内人的外公,便是已故的角龙帮老帮主,而角龙帮的老帮主呢,又是张凛的救命恩人——张凛一系列的复仇行动,全部因老帮主而起——而内人和张凛呢,自幼便结为异姓兄妹,张凛待内人,如同亲妹妹一般;菲儿嫁给我之后呢,我们夫妻关系很好,不过呢,内人一直有个心结,便是这堵砖墙,内人曾许诺,如果我有办法把这墙拆掉,那么她就答应我一件事情,无论那件事情是什么,甚至,让她与张凛决裂这种事也可以答应……我这样说,哥几个该明白了吧?”
吉达并没有急着翻译,似乎他还没想明白拆墙、张凛义妹、捕杀张凛三者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可是,他心中已经明白了莫降想要表达清的意图:眼前这个女子,确实与张凛关系匪浅。前夜在皇宫之内,张凛突然出现,在太液池畔杀掉数十名侍卫亲军,便是为了救这个韩菲儿。如果真能让韩菲儿与张凛决裂,再拿她当做诱饵,那么抓住张凛的几率确实会大大增加——可是,他们几个人真正的任务,其实并非捕杀张凛,捕杀张凛的任务,其实另有专人负责——可他怎能把这些绝密消息透露给莫降,只好装糊涂回答道:“不明白。”
“我话都说这么明白了你还不明白?”莫降眉头一皱道:“还是说,你心里已经明白了,但是嘴上却故意说不明白?让我来猜一猜,你为什么要装糊涂呢?难道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还是说,你们六人来相府真正的目的并不是捕杀张凛,而是另有其它……”
虽然莫降看似胡乱猜测的话语让吉达内心无比震惊,但是他却并未出言阻止莫降把话说完,因为如果那样做,只会显得他心虚,只会加重莫降对他们的怀疑。
“吉达,你怎么出汗了?”莫降忽然发问。
正思考的吉达完全没料到莫降这一手,再加他心中发虚,听到这句话,下意识的就去擦汗——可额头干爽,哪里有什么汗液?!
吉达心中大惊,仿佛瞬间坠入冰窟,他很后悔自己放松了对这狡猾无比的书生的警惕——还有,他的动作岂不是暴露了?该怎样补救呢……
“噢。”莫降似笑非笑的点点头道:“不好意思,是我看错了。”
就靠短短几句话,莫降便让吉达的心跳几次骤停。
吉达发现了,只要跟这书生交流,只要跟他有语言的碰撞,自己便会吃亏!
想到这里,吉达转身用黄金族语与其他五人交流起来,他将方才发生的一切,包括他的心理活动以及感悟,统统说给了海日古等人听——最后得到海日古的的命令——“就按照枢密副使大人的指示,他要怎么折腾,就由他去好了,我们只需听命便可。”
“我反对!”哈日巴日非常不服气,“我们本来的任务,只是盯死这个家伙。我们本来应该是监视者,怎么能让这囚犯翻身,做了我们的主人?他让我们怎样做,我们便怎样做?这种奇耻大辱,你们受得,我受不得!”
那个精瘦之人说道:“哈日巴日,不要耍性子了——枢密副使对我说,这莫降就仿若一块顽石,躺在干涸的河床中,而我们这些钢铸的刀剑,只有化作流水,才能将其困在河底,若是硬碰,只有折断一个下场。”
海日古点点头道:“苏赫说的对,就按枢密副使吩咐的办!哈日巴日,你现在必须忍,这是我的命令!”
哈日巴日冷哼一声,别过脑袋去不再说话,他既然不再发言,就代表勉强接受了海日古的命令。
整个过程中,韩菲儿一直保持着沉默,尽管“捕杀张凛”四字反复在她耳边响起,但是她却没有任何反应,似乎众人所说之事,与她毫无关系。经历过闯宫一事,她对莫降的信任程度又多了几分,更何况今日的被动局面,很大原因便是因为她感情用事擅作主张造成的。痛定思痛后,她打定主意,无论莫降怎样做,她绝不再干涉,她要再度做回那个视军令为生命的韩菲儿,不过现在,是听莫降的命令罢了。
莫降也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六怯薛商量,也不催促,似乎研究那六人迥异的表情,是很有趣的一件事。
“我们商量好了。”吉达转身说道:“我们同意拆墙!”
“不用再请示枢密副使大人了么?”莫降问。
“苏赫已经带来托克托大人的命令,让我们听命于你,完全配合你。”吉达回答。
莫降点点头道:“看到了吧,哥几个,连托克托大人都对我如此信任,你们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呢?所以呢,现在就开始干吧……”
六怯薛得令,转身便向那墙走去。可是真到了墙下,却不知该如何下手了——他们平日里训练的,都是如何上阵杀敌,可却从未学过如何“上阵杀墙”啊……
“哥几个,怎么愣了?”莫降问。
“这个……墙怎么拆?”吉达一脸难色。
莫降想了想答道:“你们是怯薛军,肯定知道怎样安营扎寨吧?知道如何建造木堡吧?把建造的过程倒过来,就是拆墙了。”
众人闻言,恍然大悟——虽然极其厌恶莫降,但此时却不得不佩服,此人的急智非凡。
既然知道该怎样干了,众人很快就完成了分工,紧接着便忙碌起来。
顿时,屋内尘土飞扬,叮铛乱响,好不热闹——知情者知道他们是在拆墙,不知情者,还以为屋内在打架呢……
“哥几个,你们先忙着,我出去一趟。”说着,莫降拽住韩菲儿的手便向外走。
六怯薛还没反应过来,莫降早已不见了踪影……
莫降去做什么?自然是去吃饭了。
他值守了一整夜,早已饥肠辘辘,现在好不容易偷得空闲,赶紧填饱肚子才是最应该做的事——至于那六怯薛,就让他们再饿一会儿吧……
与韩菲儿并肩走在相府,莫降发现,众位汉人奴隶,望向韩菲儿的目光也多了些鄙夷和不善,再没有以往的热切和友好——其中关节,也不难想明白:关于韩菲儿身世的传闻,奴隶们多多少少都知道些,自然也知道她与张凛有些关联。可是此刻,这个女人竟然和莫降这个毫无气节的汉奸并肩走在一起,真是恬不知耻。
若依照众奴隶的看法,这个时候韩菲儿最该做的,就是把莫降杀掉,哪怕背上谋杀亲夫的罪名,也要把这个重伤张凛十恶不赦的金狗给宰了——可是韩菲儿非但没有这样做,竟然还偎依在莫降身边,众奴隶便觉得,这不知羞耻为何物的女人,简直比汉奸莫降还要可恶许多了。
莫韩二人却并不理会周围那充满敌意的目光,一路相携而行,不时低声交谈几句,真好似一对恩爱夫妻……
二人用完饭回到小院,却发现拆墙的声音已经停了。
“这六个家伙,挺能干啊,以后去做泥瓦匠也是不错的。”莫降一边称赞着,一边推门进屋,可推开房门的刹那,他就发现:事情远不如他想象那般顺利。
屋内一片狼藉,再不似方才那整洁模样,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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