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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血-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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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巨影就像跃击搏杀者的战神一样。
顾老头的声音变了。
变得很严峻、凌厉。
“好,你们跟我走。”他说。
”去哪里?”温文问。
“警察局。”顾步说,“你们夜闯私家重地,图谋不轨,到警局再说。”
骆铃说,“我为什么要跟你去?”
老头子拿了根鼓捶在手上把玩着,冷笑道:“你刚才不是说跟警方的人挺熟的吗?”
“熟是熟……”骆铃耍赖,“我们又没抢没偷的,为什么要去?”
“不去也行,”老头子再退一步,“你骂敌的话,我就当没有听到,你们半夜闯进来,我也可以当没看到,反正也没损失什么。不过,你在神前骂过的话,我可以算数但神灵可不能给你亵渎了:你得要诚心上香,三跪九叩,奠茶求恕,我才能放人!”
“什么?放屁!”骆铃几没尖叫起来,“要我三跪九叩,你以为真的有神啊?”
“没有神?你给鬼缠着的时候谁救你!”老头子也光火了,他决定寸步不让,“好,也让你长长见识。你们要是不束手就缚,我可要倚老抓人了!”
骆铃一听,要动手?这可乐了。“你要抓我们?还是小心走路,省得卖老不成摔坏了老骨头吧。”
老头子眼色一冷:“这位小姑娘的嘴好刁。”
骆铃巴不得来一场武斗把刚才的恐怖记忆挥去抹掉,“我的手更刁。”
“贵姓?”
“本小姐姓骆。”
“骆小姐,”老头子的脸映着烛光,像镀了一层金一般,“我现在要你马上跪拜神明,祈求神灵原谅你不知天高地厚,出言无状,否则,你就要负起一切责任。”
“我为什么要跪、要拜的?”骆铃蛮强地道,“我要负什么责任?”
“那你就别见怪了。”老头子森冷地说、那烛火只增添他的幽森,不见得能增他生命里的热力。
”你要干什么?”骆铃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打你耳光,”老头儿说,“代神明掌你的嘴巴。”
“什么!”骆铃叫了起来,“你自己有本事就过来打,别装神弄鬼的!本小姐一向不怕人动手,只怕人不出手。”
“好。”老头子一字一句地道,“这句话可是你自己说的。”老头子左手拿着鼓捶,冷着脸,向骆铃走来。
牛丽生和温文不禁都为骆铃但心了起来。
牛丽生就拙于言辞,骆铃在”不平社”的位份又比他高,他明知骆铃所作所为,好像有点不对,而且也有点不对劲,但他也不如何去阻止她是好。
就这么几句话下来,骆铃已把老头儿激怒了。
动武已在所难免。
温文则不是这种心情。
经过刚才那如真如幻的一幕,他对骆铃竟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所以当骆铃向顾步狡辩之际,他只是在想:怎么一个女子竟可如此咄咄逼人、蛮横无理?自己日后如何跟她长相厮守?这样想着的时候,竟似把骆铃当成是他的老伴了。
也就是那么一阵幻想,骆铃已跟顾步语言上冲突了起来。
眼看顾老头儿要动手了,牛丽生和温文连忙站到骆铃身前,要护着她。
顾老头子见此情状,忽发出一声森冷的笑:“哦?三个年轻人,对付我一个糟老头子?”
牛丽生一听就泄了气,让开半步。
温文正想劝说几句,骆铃已推开了他,挺身大声说:“对付你这种妖物,才用不着三个!你年纪大了,但我是女的,我来对你,这可公平了吧——”
话未说完,“啪”的一响。
骆铃已吃了一记耳光。
老头子出手是那么快,就像一条毒蛇一般叮了对方一口,立即又回复原状。
快得牛丽生和温文都不及出手阻拦。
骆铃也不及闪躲。
然后顾老头子这样说:“我已打了。现在,你们要自己去警局,还是要我绑你们去?”
骆铃的颊上出现了五道瘀纹——那原来可能是赭色的,但因在红色的灯光映照着,所以成了灰色——她认为是奇耻大辱。
——虽然这“奇耻大辱”是因“自取其辱”,但一个在怒忿中的女子又怎会理会这些什么前因后果?她立即还击。
——连她的父母,也不曾这样掌掴过她,这叫她怎下得了这口气!
人为了一口气,是什么都干得了来的。
骆铃一动手,温文和牛丽生也只好动手;因为就算没有那一巴掌,也谁都可以看得出来,骆铃不会是这枯瘦老头的对手。
这一个事实,大概除了骆铃自己看不出来之外,无论是谁都看得出来了。
牛丽生是扑向顾步。
他想跟他较量较量。
——以武会友,本来就是他最大的职志。
温文则是要上前拖住骆铃。
他要把她拉开。
他觉得那老头儿危险得就像一只将被引爆的黄色炸药。
何况三个人去围攻一个老头子的事,在场的三人——就算是一向撒赖的骆铃——也都不肯干的。
只不过,当他们三人一齐有所动作的时候,乍眼看去,是不是像极了三人都向着一个老头子出手?连顾步也这样认为。
所以他马上反击。
一张符,突然贴问牛丽生。
那墙上的巨影,忽然跑落下来,痛击温文。
如果牛丽生和温文不是因为悬念于骆铃的安危,这局面恐怕要比现在所发生的更糟。
影子毕竟不是人。
有光才有影子。
影子有没有生命。
可是,这值上的巨大影子,竟然“活”了起来,腾身向温文扑击。
温文一面退避,一面骇然。
——这是怎么回事?!
相比之下,牛丽生要比温文更加惊骇。
牛丽生可以说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是害怕的人、早年,他在家乡遇上饥荒,连树皮、草根都给嚼光了,有人想起去吃墓围里的死尸、他参与掘尸,忽然失足掉落到一个坑洞里。那至少有一千具以上不知在多少年前被活埋的尸体、可是同伴们并不知道牛丽生已掉下去了,而又急于走避公安人员的搜寻,全都溜光了。公安局的人把那坑洞里的泥土随便地填回去,而牛丽生就被困在坑洞下面,足足三个晚上。
第三天晚上,他没有死,也没有晕过去。他一面用十只手指刨土,一面几乎完全可以听得见那一干个腐烂掉的死尸互相喁喁细语,敢情都是死人的梦呓,而且这些死尸还会磨牙。
有一具尸首,还忽然抱着他,那一张比粪坑还算的嘴,还凄近他的脸上,就差没真的一口咬下来。
当他擦亮口袋里最后第三根火柴的时候,他敢打赌有一男一女形状的尸体正在蠕动着—
—那就像是做爱的作。他还看见有一具烂得像一堆起黛绿泡泡泥泞的尸首上,居然开出一朵鲜艳的花。他甚至可以感觉到有一种藓苔正在他手背上和脖子里滋长,而有色的覃菌要比黑白的霉菌长得死迅疾,他还可以听到那些菌类怒长的声音。他没有再擦亮火柴,因为抗里已没有多少的氧气可用。
他给活埋了三天,在至少一千具给“坑”死了的尸首之间。
可是他没有死。
他还“活”出来之后,连嗅到屎味都觉得是香的。
一直到现在,他还不大可以分辩气味,因为那暗无天日的坑中岁月,已把他的味觉毁坏了、扭曲了。
他有时候闻到香就是臭的、臭就是香的。
一直到今天,他还常常梦到自己死了,跟一大堆死尸睡在一起、有时甚至他在香港的街头上行走,他也觉得那是一大堆行尸走向,都是一些已经死了或即将死去而不自知的人仍本然地活着而已。
就连那时候的感觉,牛丽生也觉得不如这一刻骇怖。
因为那道符。
那道要命的符!
传说古代赶死人要在死尸额上贴一道符,以便镇摄住它们的鬼性——只要那道符仍在额上,那只僵尸便无法作怪。
可是牛丽生当然不是僵尸。
他也还没有死。
——这才老头儿居然用一面符录来摄制他!
而这道符,是会”咬人”的!
牛丽生正要小心翼翼的人避掉那张符,突然之间,他乍见那张符的朱砂变成一张嘴。
一张血红的口。
口里还有八只锯状的利齿。
利齿间还嘴嚼着一些蜡晒粮的东西,血肉模糊、鲜血淋淋漓。
他定睛一看,才知道是手指。
这是温文的感觉。
也是他做人的原则。
所以他宁愿“指望”牛丽生。
——这千人中,牛丽生块头最大。不必看他身手,只瞧他的实力'奇書網整理提供',便足可山崩扛山树困扶树究来赶鬼天塌下来也有他先顶住。
不料,牛丽生竟给一张符——一道小小的符录——弄得像一头嘴和尾巴也劲给绑在一起的狗一样。
温文心中已没了指望。
他只好指望自己。
可是,那道巨大的影子,竟似像真人一样,温文闪到东“它”跟到东。温文躲到西“它”跟到西,温文翻身回击“它”
又兜到他的后头、冷里空袭,待温文稳住不动之际,“它”竟“贴”到地上去尽向温文的下盘招呼。
温文这才知道什么叫“如影附身”。
——“它”不仅是“附”了身,还“上”了身了!
温文甩不掉。
他飞身上桌子,影子就在桌下等他。
他要抢出门去,影子拦在门口。他用打鼓棍搠戳过去,那影子仿佛手里也拿了支鼓棍,倒刺了过来,温文真有点怀疑:那“影子”究竟是个真人,还是根本就是他自己的“影子”。
就在温文给缠个没了之际,骆铃那儿就像一个披上婚纱的新娘子偏遇上一阵大风雨、既无处可躲,更狼狈不堪。
她吃了老头子一记耳光,气得什么都豁出去了,甚至不知道什么才叫做害怕。
也难怪骆铃会那未愤恨。
——因为向来连她的父母也不敢大声责喝她一句,而今竟给人打了一记耳刮子,骆铃说什么也吞不下这口恶气。
她要撑刮回那老头子。
她正要动手,忽然眼前已不见了老头子顾步,只有一尊菩萨坐在那儿,冷着黑睑对她笑了笑。
她愣了愣。有人拍拍她的后肩,她霍然转身,一脸煞里带俏,却见老头子正在她的后头,脸上还挂了半个嘲弄的笑容。
她抢步要去揍他,脚下却是一绊,几乎跌个金星直冒。
待定过神来,那头人面蛇身的“怪物”已然溜走。
她到处寻她的”仇人”。却没见着,红灯黄烛里尽是影子绰绰的神像,猛一抬头,“滋”的一响,她的发梢荡着了正点燃的吊塔檀香,几没烧着起来。
骆铃退了两步,“蓬”地又撞着了一物,把她吓了老大的一跳。
原来是她后跟踢着了那面鼓。
那面鼓里发出咒骂的声音来。
骆铃气极了。她拿起个扫帚柄子就来搠那面鼓,忽尔,肩肩膀给人碰了一碰。
她这次连身子都不回,一个侧肘就撞了出去!
“哎也!”一声,骆铃闻得耳熟,转道望去,只见温文给她这一肘打得五官都挤在鼻梁印堂处打起结来。
骆铃吐舌:“对不起——”话未话完,身前一人沙嘎的道:“你肯认了就好。”骆铃乍见顾步又神出鬼没的就在她面前。
骆铃哪肯服输?抢过去又要出手,顾步冷笑:“真不识好歹。”
门外一个声音接道:“爸,不如让我来收拾她。”
骆铃一听,心知不妙。她认得出来,那顾影的声音、一个老王八已难对付,何况还来了个小王八。单凭那小王八的武艺,就能镇住牛丽生,何况还有眼前这个老王八!
骆铃已知道情形越来越凶险。
可是她就是不肯认输。
她就是吞不下这口气!
第三章魔鬼的钥匙
1、金色的血
骆铃已发了蛮。
她什么都不管了。
——拼了再说。
通常能够什么都不管了的人,只有两种:一是给逼急了、走投无路,不背水一战、濒死一击便没有活路了,这叫不得不尔,置之死地而后生;一是从来没什么负但,也没什么责任感,或者也没受过什么苦楚,稍不中意,就孤注一掷,作乾坤一击。
有些人,不到最后关头,临上大节大义,是决不盲目胡拼的,这叫“重于泰山”;有些人,动辄就与人拼个你死我活,稍遇不快就要死要活,这叫“轻于鸿毛”。
骆铃这一折,且不论是泰山还是鸿毛,但她的出手,倒真有泰山崩于一击之力,鸿毛飘于微风之轻。
这一击已尽施她平生之学。
这一击、完全无效。
不是打不中,而是中途教人截住了。
不是顾步。
顾步只铁冷着脸,没有出手。
而是一个男子抢了进来,骆铃几乎撞入他的怀里。那人一伸,就扣搭住了骆铃。
“你就别惹我父亲了!”说话的人正是顾影。
“你!”骆铃尖叫怒挣:“放手!”
“放手?”顾影脸上又现出那微笑,“让你去送死?”由于骆铃挣动不已,顾影又不想轻薄,所以一径地扣住她不是要害处。
忽然他的笑容就凝结在他的脸上。
然后他的笑意在瞬间成了苦痛之色。他放手,捂胸,身退,一边身子软软的垂着,象瘫了一般。
骆铃笑了。
笑声像银铃一样。
她手里拈着一样东西。
一口针。
细、长、尖巧的银针。
“哈!”她笑着说,“你还不栽在本姑娘的手里!”
“银针刺穴?”顾步一伸手,扶住他的儿子,脸色给烛火映得一跳一跳的,五官就像要分别跳出来噬人似的:“那就休怪我了……”
“老家伙!”骆铃一招得手,犹在洋洋自得:“你?你又能怎样?本姑娘……”话未说完,老头子已到了她的面前,近得几乎是睫毛可以触着她眉毛。
她连吃惊都来不及,只怕老家队又来打她耳光,手中的针已急刺了出去她的“神针寻穴”自得名师亲授。别的她可以不精,但在刺穴一门,她就算是闭了眼睛、做梦时也神准无误。
她知道眼前这个老头子决不是个易与的人物,是以她也不求有功。只求先把这出没飘忽的老家伙逼退再说。
没料他这一刺。竟刺入了什么似的,“嗤”地直没了进去。
她手上的银针足有七才长。
她因求逼退到敌,所以并不留手。取的是“腹中穴”,要是直刺进去,恐怕得要将对大胸背洞穿不可!——这岂不是要了人命?
骆铃这回可是比什么都害怕,慌忙止住腕劲。沉肘一抽,边忙收回银针。
“扑”的一响,那银针像自什么物体内拔出来似的,——骆铃一颗心打上下前后左右来回猛撞;她可不想杀人!
何况那是一位老人!
那老人也只不过打了她一巴掌。
而且那老人显然还留了情。
她怎能在一怒之下就把一个老人一针刺死呢?——想到这里,她手抖了、脚轻了、气也消了、胆更怯了。
她把那口银针收回的时候,忽见老人心胸上“呼”的一下喷出一股鲜血。
不,不是血。
在烛光下,犹看得分明:
那不是血。
血是红色的。
那喷溅出来的液体,是金色的。
一个人,要是受伤了,自然会流血。血,当然是红色的。
可是眼下这老头,竟流出金色的血!
金色!
就这么一怔神间,骆铃手上的针也给打飞了,抵挡也来不及了,老头子用鹰一般的眼睛盯着她,但用狼一般的眼色瞪住她。
他的中指就按在她的眉上。
饶是骆铃一向胆大妄为,任性骄恣,这回也不敢妄动了。
原因很简单:眼前这老人,简直不是人!
她刺了他一针,他不倒,不但喷出金色的血,而且还能反击。
她也没忘记眼前那老头的儿子,曾用一根手指就重创了几乎是刀砍不入的牛丽生,而这老头又是一根棍子就制住了他的儿子。
而今,这表象伙的手指就捺在自己的眉心穴上。
骆铃现在终于知道:
她是落在敌人手里了。
而且,这个所谓“敌人”,也不知是人是鬼?今晚所遇的,也不知是邪是魔?眼下的情形也不知是生是死?
这时,牛丽生仍然给那张符镇住,就像给蒙住了睑围殴一般;温文正跟那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什么人的影子搏斗,直打得筋疲力倦。
“不知天高地厚、乳臭未干的东西!”老人的语音就像是罩在铁罐子里点燃的鞭炮,“你们是来找死!”
“死不得!”
这句话在外面响起。
等这句话说完的时候,骆铃和老人之间,已蓦地多了一人。
他一出现,已格开了顾步戳在骆铃鼻上的手指。
老人立即回招。
那人也马上招架。
老人一连攻了七次。
那人连守四次,到第五次,守不住了,反守为攻,以攻化守。连消带打,使老人七次抢攻无效。
这只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
那人已闪了进来、救了骆铃、与老人交手七次。
骆铃只听到这人的语音、只见到这人的背影、只隐约看到这人的出手,便已再无置疑,喜极而叫:
“老大!”
2、希望社
来的正是陈剑谁。
他几时来的?他怎么会来的?他不是说明天才来吗?
这几个问题,像烛火晃吐一般在骆铃脑海中闪过。
但他已来不及去想答案,已听到老头子和陈剑谁正作一段令她莫名其妙的对话:
“五叔!”
“哦?——你是……?”
“我是剑谁啊,当年‘希望社’的斗宫啊……”
“你……你是老昏的……”
“我是他儿子!”
“你就是斗宫啊!哎呀,你、唉,这,这又算是几十年了!”
“是,家父还常常惦着你。”
“呵,老昏他……身子好吧?”
“‘希望社’都失去了希望,他老人家怎么好过!”
“唉,这真是……我刚才跟你交手,心中就奇怪,这不正是当年老昏的‘虎跃式’?
‘虎之跃也,必伏乃厉’,你可比当年你老爸更稳更厉。真是后全可畏啊。你来很久了吧?
你看我居然没有发现,我我我这可是老糊涂了哩。”
“顾叔见笑了。我们礼数不周,擅自闯入,还在顾叔灵坛前放肆,恳请五叔严惩。”
“既然是你的朋友,那就算了。只是,我想要知道几件事。”
“一,你们为何要闯进我家里?二,你们为何要打伤犬子?三,这三位朋友是干什么的?四,他们为何说黑火与我有关?五,告诉我:老昏在哪里?他……还搞‘希望社’吗?”
他问到这里骆铃就叫了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嘛?!”她用别人掴她那一记耳光的热辣辣喊了出来,“你们究竟在说什么?!”
如果来的不是陈剑谁,这局面谁也难以说得清楚。就算说清楚了,顾步也不见得会相信,就算顾步信了,骆铃也定必不甘休。
有时候史流芳不小心踩了她一脚。她过了十天八天还会得踩回他一下,还说这叫“女子报仇、十日不晚”云云。
可是对陈剑谁,她却不敢大过放肆。
她天不怕、地不怕,只怕虫和陈剑谁——她“怕”陈剑谁,总要比他父亲加母亲加祖父加师父合起来还要敬畏些。
不过纵是这样,她也只是怕那么一点而已。——而这一点点的”敬畏”,在恃宠主骄的骆铃来说已经是难能可贵,不可多得的了。
陈剑谁用最简洁的语句说明了他们的来意,然后才补充:“我们原本是拟在明晨来“红毛拿督’拜晤的,不过,我也万未想到主持会是五叔您,不然,说什么也不敢来滋扰。”
骆铃忧然:“原来是你刚才一直跟在我身后叹气……难怪我一直都觉得有人跟踪着了。
我真是好机警啊!”
陈剑谁的脸色在结冰,眼色也在降雪似的:“我只后梅没半途上把你给截回去,你私闯进人家的神坛里,胡闹了一番,连人带神你都亵渎了,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骆铃还待分辩;“我哪有……”
陈剑谁眼色里的冰和脸色的雪一下子到了暮晚般的“你忘了“不平社’的规矩吗?”
骆铃登对不敢辩驳下去了,可是心里总是不服气,玉腮也象是鼓了包气在里面。
顾步开亮了灯,请大家坐了。叫顾影吩咐工人端茶上来,一个笑起来象一座折皱了的大海般的中年仆人,给他们倒茶,陈剑谁等欠身谢过,才知道他是个哑巴,叫成才,大家都叫他做“才哥”。才哥一直笑态不止可掬,简直要满溢出来,在旁服侍,斟茶倒水,每次进去,都再端出些好吃也好看的糕饼和点心来。陈剑谁只说不敢叼执,明天再来拜会,顾步说:“你倒不必跟我客气的这个。这是我的儿子,跟两个朋友弟妹闹了一场,也算不打不相识。今后,就算是同一个门里出来的,点头就是朋友,谁也不要再怄谁的气了。”
陈剑谁向骆铃和牛丽生严峻地道:“五叔是当年‘希望社’里八大天柱之一。没有当年的‘希望社”,今天也许就没有‘不平社’。论班辈,顾五叔是前辈;论功勋,当年五叔为国民,抗日锄奸,我们哪能比得上?当年的‘希望社’是为保卫家国民族抛头颅、洒热血的,今天我们‘不平社’至多只替人抱不平、申申冤屈,在份量上,那是不能拟比的。”
骆铃和牛丽生都约略知道“希望社”过去轰轰烈烈的事迹,就算在“不平社”里,如果没有当年”希望社”的两三个老大家鼎力支持,恐怕也不会有今天的局面了,却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这么一个传说中的人物。
当年“希望社”的人大天柱,是在中国正遇内乱外侮之时而成立的,他们是为中华民族之希望而努力,为中国百姓之前途而奋斗,是以名为“希望社”。初成对有十一人,陈剑谁之父陈尘,字昏,排行第二,跟排行第五的顾秋胜,都是该社的天柱,屯是时局里叱咤风云的人物,却没想到他现在改了个名字。
不过,“希望社”一直秉持理想而奋战,不为势劫利诱所动,也不愿与残酷现实妥协,而对局破败,“希望社”的重要支柱也都死的死、伤的伤、散的散、伤心绝望的也都伤心绝望。终至大局溃败,狂澜既倒、不可挽回,剩下的几名本少负奇志、身负奇学的“希望社”
的当象们,也退隐的退隐、放弃的放弃,随波逐流的也随波透流去了。这便是“希望社”的兴起与败亡。
惟其中还有二三“希望社”的元老,虽已无心再投身现世的洪流中争雄斗胜,但也以他们的力量或明或暗的支持“不平社”,把他们过去的希望寄托在陈剑谁等人的身上。
只是——”不平社”也跟“希望社”性质并不一样,因所处的时局也不大相同了。“不平社”是为含冤受屈、遭侮被欺的弱小出头出力,至于国家民族的大章书,他们自然也有操持,但却轮不到他们来操心。何况,“不平社”的层面比较旷散,可以说是一种国际性的组织,织合的成员多已在社会上有了一定的地位或具备事业性的学识,还有先行建立了一定的经济甚础,但仍有一颗不被氓灭的良知,希望能以一己之力和结合大众的力量去帮助一些正义的人和事、这扭当年势情澎拜为众人共同之“希望”而奉献一切的‘’希望社”有着粮大的差异,就连向心力也相距远了,不过,在现实社会里,‘不平社”反而有着生存下去的条件和实力。
骆铃和牛丽生对”希望社”的事迹虽都只是道听途说、略知一二,但对那些前贤的努力,却只有敬仰的份儿。
顾秋胜在昔年的”希望社”里,也是比较突出的一个。他少时却在南洋一带勾留,学过奇术,在南美各地游历过,加以他曾在云贵川酒等地与日军作过相当时期的游击战,所以对邪术、妖法之类的知识,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据说当年云南的“蛊王”不服,与他比法,也落得个铩羽而归。
是以,骆铃虽然挨了顾步一记耳光,但她刚才反正不知情,把对方痛骂了一顿,说来也总算挣回了一口气了。这样想反而使她气平。
她倒是对顾影那一副嘲笑她受到教训的神气模样,越看越不顺眼。
温文却不知“希望社”是什么。有时,知多一些,负但便多上一些。温文不知倒好,心里没什么负但。他只笑嘻嘻的,那是因为眼前热闹。一会又笑微微的,因为想起刚才在神坛里跟骆铃的一幕。
那是他心坎里的秘密,不能说与人知。
牛丽生则对顾步又敬重又好奇;“您您您……您就是‘奇术顾五’顾秋胜顾顾顾先生……”?
“顾秋胜已经死了,”老头子叹了一口气,“现在仍苟延残喘的是顾步。”
陈剑谁不以为然:“五叔为何要这样说呢?您当年名满天下,到今天,还不知有多少年青人要拿你作榜样呢!”
“那是你抬举我!其实,现在年轻人,有几人是熟读过去的历史的?有几人是愿意去正视过去的事情的!别说我了,就算真是改变了历史的大人物,他们也未必知道、他们只要在现实里活得好,说历史上的仁人烈士表土古板,他们现在讲究的是圆滑势利、他们宁可沉连故事传奇,也不愿去面对历史人物!”顾步苍然的苦笑,也许是由于开着了电灯、或因他脸上的笑容,大家这才发现他其实是很老的了。“那也许因为我们过的历史委实太残酷了吧、过去的顾秋胜算是什么!没跟壮烈牺牲的兄弟们同死,也没跟现在仍在奋斗的兄弟们同活!
我们辛辛苦苦力争的正义又有什么用,争得的都只教人受苦,连过眼云烟都还未曾、就烟消云散了!”
陈剑谁忙道;“也不是这么说的!要是没有你们那一辈的人奋斗。今天大家的局面还不如会沦落到哪个样子。”
“就不提这些不快的事了,”顾步机开了话题,“我现在宁可隐居此地,帮帮人、教教武,总算也可练下心来好好的研究整理我对一些所谓妖法异术的心得。这儿虽不是人间天堂,但只要不去招惹犯禁,也还算是个清静安乐居呀。我比不上你父亲。令尊雄才大略,我这种小角色,能安一隅,自甘澹淡。”
陈剑谁苦笑说:“象父在晚年的心境,也很不好过啊,他时时盼着能跟五叔相见,却只不知您行踪何处。”
“是了,我们也没见快二十年了,这下倒好,见了你,倒互通了迅息。”顾步忽尔想起便问:“你们倒是以为我是放黑火的人了!”
“五叔,您别见怪,我们不知道是你,又听人说起,只要在你庙里求了神物折了福,就不会遇祸……我们就因而生颖了。”陈剑谁有些尴尬。
“这也难怪,而且不知者不怪。”顾步释然地说;“关于黑火的事,我也非常注意……
你们想不想知道多一些有关这事?”
“想极了。”温文叫道。
“我还想知道这神坛怎么……真有神啊?”骆铃望着顾步的肚子,那儿的唐装上除了还沾了一滩褐金的凝块和一个隐约的针孔之外,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这未免更令她好奇到了影神疑鬼的地步,“你……你的血真是金色的不成?”
那哑仆立即依啊作声,手比足跺,表示他的不忿。他觉得骆铃对老主人出言不逊。
“其实,所谓邪术和妖术,有时也只是科学和技术的结合而已、譬如,有些能量,人类尚未懂得运用,乍看就以为是妖法了。就像没见过磁铁的人,以为拿着这块东西就可以叫醒五金的灵魂;又像非洲蛮荒部落里的野人拾得一架收音机,他还以为是神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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