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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满庭-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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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咱们老爷说的对,这次北地战事大败,立在风口浪尖上的是那汝阳伯。他是宫里梅贵妃的嫡亲兄长。宫里嫔妃虽多,可诞下皇嗣的却只有梅贵妃一人,陛下看在皇子的面子上也不会大动干戈。侯爷不会有事,顶多就是被陛下申饬。”方妈妈好言劝道。
  “我未尝不明白这个,父亲也是如此对我说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心里就是七上八下的。”徐氏叹了口气说道,“妈妈,你说这些年来,我跟裴湛早已无多少夫妻情分,可是这猛一听到他会有事,我这心里又不是个滋味。”
  “夫人莫要胡说。”方妈妈板起脸来,仿佛又变成了多年前的那个总是板着脸的一等丫鬟,“这夫妻情分自来都是越来越多,您跟侯爷怎么就没夫妻情分呢。您可别忘了,两位少爷还有小姐啊。经此一事,您可看清楚了,您心里还是装着侯爷的。这一次等侯爷回来,您可不能像以前那样了,夫妻同心才是根本。”
  徐氏听了,良久沉默,终是喟然一叹,点了点头。
  这边里,曲莲躺在床上,也没有睡着,她瞪着黑漆漆的屋顶,想着方才小玉跟她说的事情。徐氏失魂落魄的从娘家回到侯府,显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徐氏的父亲是兵部尚书,掌管朝中兵事,而霸陵侯裴湛则是虎威将军,此时正在北地抗戎。两者联系起来,必定是北地的战事出现了波折。能让徐氏如此失态,恐怕不是小波折。
  她索性坐起身来,披上了厚夹袄,将窗棂轻轻的推开一个缝隙,看着窗外。一阵寒风便立刻钻了进来,带着彻骨的凉意。
  今日倒是晴朗,带着黑漆漆的天上满是繁星。
  窗外正对着皇城的方向,在那方穹空之下,如今不知道是怎么样一个情况。若北地战败,宫里的那位陛下恐怕也是如此彻夜难眠吧?
  延德帝兄弟众多,正值壮年的更是有好几个。这十几年,内乱不断,外侵不歇,恐怕他这个皇帝当的也不算顺心。
  顺正二十七年,顺正帝立前皇后所出大皇子为太子,任命萧明诚为太子太傅。萧家自此便与太子捆绑在一起。
  顺正三十一年,萧家被构陷通敌叛国,全族抄斩。连带太子在顺正帝面前都失了心。太子失信于顺正帝,好处最大的就是继任皇后所出的四皇子。
  三十二年年初,被逼至绝境的太子趁着顺正帝前往翠宇台祭拜之际,发动兵变。四皇子为保护顺正帝被太子一剑刺死。虽然兵变最终失败,但是四皇子府却在那夜被血洗,一家子被赶尽杀绝。顺正帝悲痛欲绝,鸩死太子,将其子嗣贬为庶人。
  翠宇台之变中,两位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皇子都落了马。最终的受益者成了许贵妃所出的七皇子。顺正帝经此一变,心衰力竭,匆匆将七皇子立为太子,几日后便崩了。
  顺正三十二年八月,七皇子也就是现在的延德帝,荣登大宝。
  到底是谁呢?曲莲看着黑漆漆的天空,心里反复纠缠。当年构陷萧家的,到底是被全家血洗的四皇子,还是如今的延德帝。她看不清这其中的究竟,却忘不了当年家中慌乱之际,三哥萧峦紧紧攥着她的手,语气却十分温柔,他说,“阿姮,你听哥哥说,你一定要记住了。若没有万全的把握,你就永远不要想着报仇。爹娘还有哥哥们,只盼着你能好好的活着。”
  三哥那样的人,说起仇家却讳莫如深。
  她摇了摇头,将心底的波动狠狠压下,她如今不过是个灶下婢……
  然而第二日,曲莲就听到了一个十分让人震惊的消息。
  午膳十分,因小玉染了风寒,曲莲便跟乳娘在三少爷裴邵靖跟前伺候。裴邵靖又犯起浑来,说什么都不吃饭。又闯到安息处要跟着徐氏吃饭。偏偏这日,临淮侯沈家的二太太前来拜访。
  沈家的二太太是徐氏闺阁时少数的好友之一,两人多年来也颇有些交情。
  徐氏虽身上不适,但是此时心中苦闷也希望有个人能跟她说说话。方妈妈虽然贴心,但是毕竟是仆妇,她到底不大能听进去。
  见儿子跑了出来,徐氏也没责怪乳母,只命她在一旁候着,她亲自给裴邵靖喂食。
  曲莲便避在碧纱橱中,等着裴邵靖用餐。她走到碧纱橱的门口,侧身听着徐氏跟沈二太太攀谈了起来。
  “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徐氏一边将一个奶团子喂给裴邵靖一边问道。沈二太太在临淮侯府虽未主持中馈,也算半个闲人,但是这年前的日子,也少有往外乱跑的道理。
  “别提了,吃了一肚子气,到你这来消停会。”沈二太太没好气的说道,转眼看见裴邵靖等着一双乌黑湿润的眸子望着她,她心里又一软,夸赞道,“靖哥儿真是越发的好看了,我要有个闺女,必要跟你结个亲家。”
  “他才多大,就想着这些了?”徐氏笑道,又问道,“你方才说吃了气,谁敢给你气受?”沈二太太的丈夫沈瑜虽不袭爵,却比他大哥得先皇顺正帝重用,即便是延德帝,对他也分外看重,年前已经升任右军都督府佥事。俗话说,妻以夫贵,沈瑜一路高升,连带着沈二太太在临淮侯府的地位也与日俱升。现今就连临淮侯世子夫人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的。自己一肚子牢骚的徐氏不知道她能有什么烦心事。
  “还能是谁,不就是我那个小姑子。”沈二太太一脸晦气的道,“我嫁进他们沈家,这些年受她的气还少么?”
  “你小姑子那个人,我也知晓。她都快出门子了,你跟她置什么气,小心坏了身子。”听到沈二太太的话,徐氏不以为意。沈家有一个年过二十还没出门子的姑娘,这个京城里谁人不知。那姑娘打小被临淮侯夫妇娇惯的狠了,整天一副眼睛吊在天上的样子。谁家主母瞧见了,也不敢聘回去做儿媳。这一拖就拖过了二十岁。
  前些日子,沈二太太还来跟她说,她那个小姑子终于订了亲。男方是卫指挥使的一名经历,职位是世袭的,家里却是个破落户,只有一个老娘。
  临淮侯夫妇为了小女儿的婚事那是伤透了脑筋,逼着二儿子沈瑜给妹妹寻么女婿,沈瑜为了此事也一脑门官司。索性在所辖之下挨个单身的武官去扒拉。最终选了几个相貌周正,身体健康又家世清白的,让妹妹自己挑。沈瑜在府中挨个把那些青年武官叫来谈话,那沈小姐便在屏风后看着。最后,那沈小姐挑了个样貌最俊俏的。反正临淮侯家大业大,自养的起女儿女婿,老侯爷嫁女心切,也顾不得男方家里困顿,有个右军都督府佥事的儿子还怕女婿日后不能升迁么。
  如今双方已经合了八字,就等着对方下聘了。
  沈二太太哂了一声,道“婚期提前了,诸多的事情都赶在了一起。我婆婆说大嫂忙着年关,便让我主持这件事。我那小姑子对我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今日嫌红绸不够鲜亮,明日嫌铜器不够气派。真真气死我了。”
  徐氏闻言诧异,“这钦天监合出来的日子还能提前?又不是那小门小户……”
  “我跟你说……”沈二太太刚要开口,便瞧见旁边站着的仆妇,她对徐氏使了个眼色。徐氏轻颔首,便将裴邵靖的乳母和屋里的两个丫鬟都遣了出去。“这些日子,我家老爷觉得上面不好。这每日的早朝已经断了二十几天,许家和梅家的人往宫里去了好几回,太医院那帮老狐狸也满面愁容,恐怕是……不行了!”
  徐氏大惊,看着沈二太太,“你是说皇上……”
  沈二太太抬手止住她的惊呼,轻轻的点了点头道,“万一那位登仙,举国一年衰,不得嫁娶,我家小姑子就又得等一年。翻过年她都二十三了!”
  “可是那位今年不过二十四岁,正值春秋鼎盛,怎么会……?”徐氏心中惊疑不定。这一朝天子一朝臣,要是这皇帝崩了,新皇登基,裴家还不定是个什么走势。
  “这也不是一点风声没有,你忘了年前校场那事?我当时就觉得不像受寒那么简单,一个风寒还能让人立时昏厥直直从马上跌下来?”
  曲莲在碧纱橱中听得真真切切,还没等平复心情,却又听到西次间传来细碎轻微的脚步声。她心中一动,立刻返回到碧纱橱内的桌旁,低头垂手的站着。
  果然,西次间进入碧纱橱的门帘刷的被人撩了起来。曲莲抬头,便看见一个穿着鹅黄色褙子的丫鬟走了进来。正是小玉提起来便恨得牙痒痒的大丫鬟秋鹂。
  见到秋鹂冷着脸进来,曲莲冲她福了福道,“秋鹂姐姐。”
  “你倒是本分啊。”没有抓到曲莲偷听,秋鹂哼着说道,言语间带着浓浓的讽刺。
  曲莲低头回道,“姐姐谬赞,曲莲初来乍到,自是比照着姐姐们行事。”
  “你!”被曲莲软钉子顶了回来,秋鹂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知道曲莲跟小玉一屋,心下便认定了小玉早将她偷听夫人说话一事告诉了曲莲。今日特意从西次间绕过来,就是为了想要抓住曲莲的把柄,没想到曲莲却安分的站在桌旁。如今听得曲莲这话,她心中更觉得曲莲这是在讥讽于她,心中不免万分恼恨。
  看着秋鹂摔手而去,曲莲在心中感叹。这夫人徐氏到底是心疼她儿子还是恨他儿子,竟然给儿子挑了这么一个人。这种性子,若是以后的大少奶奶性子软绵一点,还不被她搞个天翻地覆。
  

☆、010陈松到来

  第二日,便是年关的前一天,曲莲提着食盒刚到紫竹堂正房的院子,便看到一身水红的春莺冲着她笑。待她走近,便悄声在她耳边道,“你昨日怎么得罪了秋鹂,一大早的,就听见她在夫人那里挤兑你。”
  曲莲抬眼看向春莺,她穿着水红色绣着缠枝莲的杭绸褙子,映衬着整个人明媚如花。在此时洒扫一新,张灯挂彩准备过年的时候,倒也十分衬合。曲莲垂了眼,回道,“许是我行为拙笨,惹恼了秋鹂姐姐。”
  看到曲莲的样子,春莺了然一笑,轻轻推了推她,“知道你本分,可也不能太懦懦。你也别怕,夫人也没听秋鹂的,你只管进去吧。”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正房门口,曲莲朝她低声道谢,便走了进去。
  徐氏正坐在宴息处的太师椅上,听着回事处的回话。见曲莲向她行礼,只是挥了挥手,让她自去。秋鹂站在徐氏身后,冲着曲莲剜了个白眼。曲莲装作没有见到,低头朝着裴邵靖所在的碧纱橱走去。
  因是年关,裴邵靖今日穿了件簇新的大红缂丝十样锦的小袄,梳了丫角,见她进来,黑葡萄一样的眼睛骨碌碌的转着。便是堂屋供着的那副观音跌坐图上的童子也没有他的灵秀。
  小玉风寒未愈,反倒严重了些。徐氏准了她老子娘将她带回庄子上养病,恐怕年前是回不来的。这阵子,碧纱橱这里,都是曲莲与乳娘伺候裴邵靖。
  裴邵靖手里玩着一个碧玉九连环,眼睛就没从上面离开过,只在乳娘将汤匙放在他嘴边的时候,扭下头将汤匙中的东西含进嘴里。
  曲莲站在一边,听着外面徐氏跟管事说话。
  说着说着,便提起了裴邵靖读书的事。
  裴邵靖今年已经五岁了,翻过年那就六岁上了,这样的年纪确实早就应该读书了。想当年曲莲的三哥萧峦,在世人眼里那是少年得志,天赋神童。可谁知道,父亲三岁就让他启蒙,每日这个时候,他都已经读书读了一个时辰了。在裴邵靖现在这个年纪,萧峦都已经开始读《诸子》了。不过,裴邵靖毕竟是勋贵子弟,确实不需要如此刻苦读书。这个年纪启蒙,倒也正常。
  一边想着,曲莲给裴邵靖的碗里舀了一个奶团子。
  这时,碧纱橱的帘子却打了起来,秋鹂走了进来,她今日穿着一件杏黄色的潞绸褙子,梳着长辫子,带着对紫英石的坠子,比起方才明媚的春莺多了几分潋滟。徐氏的四个大丫鬟里,春莺和秋鹂的确不是一般的美貌。
  “曲莲,夫人唤你过去。”秋鹂说道,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冷淡与蔑视。
  曲莲低头称是,转身便出了碧纱橱,并不理会身后秋鹂冷冷的哼声。
  一直低头摆弄九连环的裴邵靖却突然抬头睇了秋鹂一眼,将手里的九连环递给秋鹂,“秋鹂姐姐给我解开这个九连环吧。”待秋鹂面带恼色的接过那九连环后,裴邵靖笑嘻嘻的自己端起了放在面前的霁红小碗,白胖的手指堪堪的握着小小的汤匙,竟自己吃了起来,那颤颤悠悠的样子,看的乳娘如临大敌。
  曲莲低着头走出了碧纱橱,来到徐氏面前,徐氏正坐在太师椅上看着节礼的册子,丫鬟夏鸢站在她的身后,候府的总管裴清站在一边。
  见曲莲过来,徐氏抬手将册子递给裴清。
  “裴清与我说,你弟弟跟着保定府那边的节礼一块过来了,此时已经进了府。你今日就且歇歇,不用伺候靖哥儿的午膳了。你也好跟弟弟团聚一下。”要说徐氏这人,虽说心胸不算宽广,但是对待下人却并不苛责。看见曲莲忙跪下谢她,她也笑眯眯的让夏鸢扶了她起来。
  夏鸢把她送出了主屋,和善的对她笑道,“裴管事让一名护卫把你弟弟送到了你住的院子,你快些回去吧。他们恐怕已经等着了。你回了院子,与弟弟叙旧后,给他收拾一下,带着来拜见下夫人。”
  曲莲感激的冲她点了点头。
  一路上,曲莲走的有些急切。
  当年将陈松送去表叔家里时,他不过五岁,如今三年已经过去,不知他是否还记得她这个姐姐。如果说这世上还有谁能让她惦念的,就只有他了。
  刚刚迈进后厨房的小院,曲莲便看到一个候府护卫打扮的年轻男子站在那里,身边还有个衣着破旧、瘦骨伶仃的小男孩。
  两人听到院门打开的动静,都转头看了过来。
  那男孩站在那里,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呆若木鸡。倒是那年轻的护卫推了他一把,笑道,“小子,你一路疑心我要将你骗了卖给人牙子,精明的很。如今见到了人,怎么反倒成了呆子。”
  男孩被护卫推了一把,才仿佛回过神来,等着站在门口的曲莲。嘴慢慢的撇了下来,眼眶迅速蓄满泪水,猛的扑到了曲莲的身上,哽咽的喊了一声“阿姐”,便嚎啕大哭了起来。他哭的十分委屈,一声比一声大,仿佛这样就能将这三年来受到的苦难一股脑儿倾诉给姐姐。哭声满含着心酸,曲莲搂住只到自己腰际的男孩,也一颗颗的掉起泪来。
  方才还揶揄男孩的护卫此时站在院子里有些手足无措,这一路上不管是被其他的护卫嘲笑,还是冒着大风雪赶路,这孩子都一声没哭。可此时,听着男孩哭的嚎啕,年轻护卫心里也有些心酸。
  好不容易陈松哭够了,依旧抱着姐姐的腿哽咽。曲莲拭去泪痕,轻轻的拍了拍他,“阿松,跟我来向这位大哥道谢。”
  “不必不必。”护卫忙摆手,“这是裴管事的吩咐,当不起姐姐道谢。”对于他们这些外院护卫来说,内院的丫鬟们是极为难得一见的,此时见曲莲要向他道谢,年轻护卫的脸上有些泛红。紫竹院的大丫鬟里,他只在护送夫人去护国寺上香的时候见过一个叫秋鹂的,当时与他一班的护卫们都看直了眼。都觉得夫人身边的丫鬟们都是天仙一般的人儿,只是在他看来,秋鹂美是美,可那高傲的劲儿,也让人咋舌。
  这个男孩的姐姐,虽然相貌不及秋鹂甚远,但是一言一行却让人觉得十分舒服。她刚才低头拭泪的动作,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虽然护卫说不必谢他,但是曲莲还是拉着陈松向他认真的福了一礼。
  陈松扯了扯曲莲的裙子,有些扭捏的说,“阿姐,这一路上就翟大哥对我最好。”
  曲莲想了想,又走进屋里,一会便拿出一个小纸包,递给护卫,“这是我跟着赵妈妈学着做的姜饼,姜能暖胃,如今天寒地冻,当差时也不免受寒。护卫大哥若不嫌弃曲莲拙笨,就拿着吃吧。”
  护卫红着脸忙摆手,嘴里急急道,“怎能拿姐姐的东西。”
  陈松此时倒是瞪起了眼睛,“你敢嫌弃我阿姐的东西?”
  “不是,不是!”护卫越急便越发解释不清,只得赶紧接过曲莲手里的纸包,拱拱手逃出院子。
  曲莲方才牵了陈松的手,领着他进到屋里。
  一进屋,她便将陈松拉到身前,细细的打量着他,“跟阿姐说说,这三年,你过得怎么样?”
  陈松本是个要强的孩子,这些年日子过得随苦,却极少掉泪。此时听到阿姐如此问道,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只是这一次他没有放任自己,扯着破烂不堪的袖子,一把擦干了眼泪。他咧开掉了门牙的嘴,对曲莲道,“阿姐过得咋样咧?”
  曲莲被弟弟的话再次逼得眼睛里积了水汽,她站起身对陈松道,“你还没吃午饭吧,姐姐给你弄饭吃。”
  “翟大哥带着我吃了饭了。”陈松闻言咧嘴笑,“在包子铺吃的肉包子,可香!”
  “那就先梳洗一下,姐姐给你做了新衣裳。”曲莲闻言,摸着陈松的小脑袋,温声说。
  待给陈松梳洗完,曲莲将她平日给陈松做的衣裳给他换上,却有些大了。陈松没来之前,曲莲想着,陈康身形高大,陈松他娘也是个高个子妇人,陈松应该也比一般的孩子长得高大些。没想到,已经八岁的陈松也就比不满六岁的裴邵靖高了一点点,且瘦的浑身上下就剩骨头了。可见,这三年他过得是什么日子。
  想到这里,曲莲眼眶又有些发酸。
  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对不起陈松,对不起去世的陈康夫妇。虽然这三年她把当丫鬟所得的月钱全部托人捎给陈松,但是她自己心里明白,她并没有尽到全力。她自己过着得过且过的日子,却让陈松在别人的屋檐下受尽冷眼。
  萧家即便对陈家有恩,但陈家大嫂早已将这恩情报清。
  陈康夫妇收养她五年,此时却是她欠了他们一家的恩情。她看着陈松,摸了摸他尖瘦的下巴,柔声道,“以后阿姐不会再让你吃苦了。”
  听到曲莲的话,陈松又咧开他那掉了一颗门牙的嘴,无声的笑着。
  

☆、011拜见徐氏

  午膳后,曲莲领着陈松去拜见徐氏。
  进屋后,徐氏正坐在炕上手把手的教着裴邵靖写字,待曲莲二人进来行了礼后,便放下了描红的笔,笑眯眯的向已经梳洗干净的陈松招手。
  陈松这是头一回见到这般富丽堂皇的地方,跟着曲莲到紫竹院的一路上已经大惊小怪了好几回。看到坐在大炕上衣饰华丽的徐氏不免有些局促。他回头看了看姐姐,在看到姐姐点头后,便朝着徐氏走去。
  “几岁了?叫什么名字?”徐氏问道,窝在她怀中的裴邵靖好奇的看着陈松,开始不安分起来。
  “回夫人的话,小子陈松,今年八岁。”开口后,陈松倒大方了起来。来的路上曲莲教了他几句如何回话,此时他倒是应对的十分得当。
  对于陈松局促过后的落落大方,徐氏倒是有些意外。她不是没见过庄子上来的孩子,那些孩子的父母好歹还是府里的仆妇仆役,寻常日子比起那些农家佃户好过不知多少。就是这样,进了候府一个个也不免哆哆嗦嗦、蹑手蹑脚。
  想到这里,徐氏脸上的表情愈加温和:“我听你姐姐说,你在家里跟着跟着武师学武?”
  听到徐氏的问话,陈松腼腆一笑,回道,“回夫人,小子只是在武馆打杂,师傅们也只是让练把力气,真本事还没学着呢。”
  陈松小大人似的回答,把徐氏逗乐了,余光瞄过桌上的描红本子,她心念一动问道,“可识字?”
  “只认识几个字还有自己的名字。”陈松挠了挠后脑勺。
  “那你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徐氏指了指描红本子。
  陈松踮着脚尖探头看去,仔细的看了看,回道,“人之初,性本善。”说到这里,他又抬眼看了看徐氏道,“其实,小子只识得人、之、本这三个字,那几个是猜的。阿姐曾经教我背过三字经。”
  徐氏闻言十分惊讶,抬眼看向曲莲,“你还识字?”
  曲莲面色不改,抬眼看向徐氏道,“回夫人,奴婢家与一老秀才家相邻。奴婢母亲看那老秀才孤苦无依,时常让奴婢送些吃食。那老秀才无以为报,也就时不时的教奴婢写几个字。时日久了,倒也能认得不少字。”
  “原来是这样。”徐氏点头道,“乐善好施,方结善缘。”说罢,她又看向陈松问道,“你可愿意跟三少爷一起念书习武?”
  “夫人……”曲莲心中一凛,不禁开口。
  徐氏摆手制止她的话,脸上却无不快,“你不必急,我不是让阿松做小厮。靖哥儿的兄姐都比他大了不少,也无堂兄弟,平日里也怪孤单的,年后他就要开始跟着上学,有个人作伴也是件好事。”
  徐氏这样说,曲莲倒不知道该怎么回绝。以她这样的身份,徐氏能如此对待陈松,已经是天大的恩德。可她却也明白,徐氏这是在给裴邵靖培养心腹。她看向陈松,却看到男孩晶亮的眼睛里充满了渴望。
  “你可愿意?”看到陈松眼中虽然渴望,却不急着答应反而看向姐姐。徐氏心中再次点头,这种年纪就知道克制,确实是个好孩子。最关键的是,这孩子看着就有种天性上的磊落。
  “我愿意!”看到姐姐点头,陈松立刻回头,冲着徐氏狠狠的点头,咧着少了门牙的嘴笑了起来。
  “我才不要跟丑八怪的弟弟一起念书。”清脆的声音响起,一直在徐氏怀中没吭声的裴邵靖突然嚷了这么一句,一时间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噗嗤……”站在一边的秋鹂当下没忍住便笑了出来,却立时受到徐氏一道锋利的眼刀。她立刻憋住,脸上先红后白。站在她身边的夏鸢则皱起了眉头。
  陈松满腔的喜悦被这个像是金童一般的小娃娃一句话给浇灭了。他立刻绷住了脸,抿着小嘴再不开口。
  “这世上惯有些人以貌取人,却不晓得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的道理。”一个娇净的声音自帘后传来,打破了屋内这霎时的寂静,那声音闻来清脆悦耳还带着些凌然的傲气。这话音刚落,宴息处的帘子便打了起来,一个披着玫瑰红锦缎披风的小姑娘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丫头仆妇。便是候府的大小姐,裴玉华。
  “给娘请安。”裴玉华进来,先给徐氏请安,起身后不待徐氏开口,便冲着弟弟裴邵靖道,“品鉴一人,首看德行。以色窥人,那起子心术不正的人才会这般行事。你是嫡嫡正正的少爷,可别学听涛院那边的做派。”裴玉华一边说着,一边任乳母给她除了披风,露出了鹅黄色竹节纹小袄,下面是一条月白色的挑线裙子。伶伶俐俐的一个小姑娘,不过十三岁,说起话来却很有些长姐派头。她身材高挑,与胞弟裴邵靖一样,两人都肖母,生的柳眉杏眼,只是眉宇间却有着徐氏所没有的爽利干练。
  裴邵靖被她说得嘟起了嘴,在徐氏的怀里拱来拱去的不依不饶。
  徐氏拍了拍他,慢条斯理的对裴玉华道,“你弟弟也是年纪小,不懂得这些,哪里就跟那边扯到一起了。”
  “正是因为年纪小,母亲更得仔细他身边的人。他这样的年纪,哪里就说得出这种话,分明是有人这般教唆。”裴玉华是候府嫡长女,出身将门,自幼过的便是说一不二的日子,她若觉得占理,便是母亲的话,她也要驳上一驳。
  徐氏脸色有些不好,她显然也是觉得女儿说的有理。此时便巡视了屋内一番,言语间变得严厉起来,“都记住了,以后在三少爷面前,都管好自己的嘴。若是哪个让我不省心,立时发卖出去!”
  满屋子丫鬟仆妇都跪了下来,口里称是。
  曲莲余光中,看到秋鹂抿着唇,脸色煞白。
  今日便是年节,徐氏早早的便让曲莲领着陈松离开。
  如今霸陵候与长子裴邵竑虽然不在,但这年夜饭还是要一家子一起吃的。虽则姨娘不能上桌,但是庶子庶女却也是霸陵候的骨血,徐氏虽然不待见那两人,在这些大规矩上却也不刁难他们。如此一来,三少爷裴邵靖也不需人单独服侍用膳,只他的乳娘跟着,再加上徐氏的大丫鬟便是。
  陈松老实的任曲莲牵着手,两人走在返回内厨房小院的路上。相比起来路上的好奇和雀跃,陈松此时却有些蔫头耷脑。
  曲莲有些好笑,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虽然如此问,她心里却十分明白。徐氏对陈松言语温和,让他错以为被善待。而裴邵靖口出不逊,徐氏却只是告诫吓人并未对他斥责,这让陈松感觉到了些什么,只是因为年龄尚小,分辨不清世故,只能憋在心中举得难受罢了。
  “阿姐在这里总这样受气吗?”陈松仰着看着曲莲,乌黑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汽。
  不妨他如此一问,曲莲怔了怔。
  她本以为这孩子觉得委屈,这才神色怏怏,没想到他却是在替她难过。虽是数九寒冬,心里却觉得暖意融融,她伸手摸了摸陈松的头顶,“阿姐没有受气。”想了想她又说道,“这世上总有些人瞧你不善,若事事在意,岂不徒添许多烦恼。蒲柳之姿,望秋而落;松柏之质,方能经霜弥茂。阿松,你既然愿意跟着三少爷读书习武,便须得持之以恒。便是三少爷贪玩,你也不能懈怠。”
  陈松仰头看着姐姐,有些话虽然还不十分明白,但是最后几句倒是十分易懂。他大力的点头,说道,“阿姐放心,我晓得。”
  “曲莲!你等等!”
  身后传来唤声,两人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去便看到夏鸢手里拿着个三梭布的小包袱追了过来。待到了两人跟前,夏鸢跑得有些喘,却一边笑道,“你们走的也太快了点。我这边刚找齐了东西,你们就不见了影。”一边说着,一边将包袱递给了曲莲,“喏,这是夫人赏给阿松的,是大少爷以前的旧衣裳,我特意翻了几件八九成新料子也不打眼的。夫人说,今日看阿松穿的不大合身,如今已是年节,阵线房里也不做整衣了,待过了节再给阿松做几件新衣裳。”
  曲莲接过包袱向夏鸢道谢,一边让陈松也来道谢。陈松虽然轻声谢了夏鸢,眉目间却没什么开心的神色。
  夏鸢心里了然,她想着小孩子心事去的也快,却怕曲莲心里不受。她却也没说别的,只是对曲莲轻声道,“翻过年去,过了十五。三少爷便要去陈家族学念书,那里多是些勋贵子弟,惯会攀高欺弱。阿松穿的好些,也少受些排挤。我知道你不在意这些,但是阿松何必去受他们的气。”
  “姐姐说的是,我省的。”曲莲笑了笑。虽然眼梢处干皱晦涩,但这一笑却带着些坦荡的气魄,那眼中流转的波光让她整个人都光风霁月起来。
  看着那姐弟两离去的背影,夏鸢叹了口气,思忖道,难怪秋鹂总瞧她不顺眼。
  秋鹂自负相貌在丫鬟中拔尖,每每见到的都是小丫鬟们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偏偏曲莲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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