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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帮帮忙 作者:非天夜翔[完结]-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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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
就在这时,埋伏许久的秦琼终于出战了。
秦琼带兵从追兵背后掩杀而来,叛军登时大乱阵脚,罗士信悍不畏死,带着自己的军队硬冲,吕仲明吩咐人收了弓箭,分作左右翼,包抄上去。
“卢明月死了——”
“卢明月中箭身亡——”
“莫再负隅顽抗——放下兵器,绕你们不死——”
上万人同时呐喊,声音惊天动地,叛军登时胆寒,联想起日前吕仲明那箭无虚发的神技,登时自乱阵营,将领大声喝斥,却奈何败势已成,自己人互相踩踏,推搡,败兵散入山林之间。
“别追了!”秦琼喝道:“夺城!”
罗士信这才悻悻一摆长槊,掉头冲向祝阿城内。
叛军一败,吕仲明便率军绕过战阵,赶往祝阿,城内已人心惶惶,吕仲明到得城外时,木制闸门倏然大开,一群农民军手持锄头,镰刀冲了出来,吕仲明登时吓了一跳,手下纷纷弯弓搭箭,吕仲明道:“且慢!”
部下被制住,农民军那动作显然是自发的,纷纷看着吕仲明,又有人怕了,后退一步,紧接着跑路的人越来越多,有的朝城里躲,有的朝城外跑。纷纷作鸟兽散。
吕仲明知道卢明月肯定是趁乱逃了,也不打算再等秦琼,吩咐道:“随我入城去。”
然而下一刻,城里走出一个老僧人,站在木门前。
“吕将军?”那老僧人垂着花白的眉毛,眯着双眼,眼睛抬也不抬,手里拈着一枚五光十色的琉璃珠。
老僧人身边,跟着一只通体白色,足有野狼般大的白犬。
吕仲明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左右看看,秦琼与罗士信还在远处,回援不及,暗道怎么办?正主儿这么快就来了?
“不错!正是我家吕将军!”部下道:“兀那和尚,快快让路!莫要拦阻官兵剿匪!”
吕仲明一抬手,示意部下噤声,知道该来的总是会来,这人必然是佛门中的重要人士,只不知道是谁……秦琼与罗士信来了也没用,他俩终归是凡人。
吕仲明翻身下马,老僧人便双手合十,朝吕仲明一礼。
吕仲明站定,双手一合,以左右手抱拳,内掐子午诀,外作太极图,朝那老僧人一躬身,同时心念电转,想到无数个念头:佛家也并非都是一伙的,自己在玄门内被封住一身修为的事,这老和尚知道不?他是谁座下的?
就在行礼的瞬间,吕仲明又注意到老者似乎实力不强,然而手中的那枚法珠,确实是了不得的法宝,还有身边带着的白犬……
☆、7 第六回:闵公
白犬一直警觉地盯着吕仲明,吕仲明真身乃是天地神兽,位于食物链最顶层,除了两名父亲之外,哪怕是凤凰玄武,见了都要让他三分,想必此时那白犬更怕,便不甚在意。
“老朽替祝阿全城百姓,前来求吕将军一诺。”那老僧人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卢明月聚众作乱,乃是情非得已,天道使然,想必吕将军也知江山气数,此城内百姓本是无辜,求吕将军网开一面,留下全城百姓性命。”
吕仲明不知道按照大隋的法令,祝阿城中叛乱,百姓该当如何处置,然而这老和尚话中之意,他是清楚的,隋朝气数已尽,犯不着再造杀孽了。
主帅还没到,吕仲明尚无法承诺他,便道:“天道不仁,并无好生一说,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待秦将军来后,我会代为转告,法师请。”
那老和尚抬眼,看着吕仲明,颇有点意外,旋即缓缓点头,城内又出来一名妇人,失声道:“闵公!快回来!与官兵是说不通的……”
吕仲明此刻方知此人名叫“闵公”,看他蹒跚步伐,又不像哪个大BOSS,便心思复杂地目送闵公回城里去,那头大狗摇了摇尾巴,临走时还看了吕仲明一眼。
吕仲明进了城,只见祝阿县城内一片萧条之景,凡有农夫被卢明月的叛军抓来做徭役,建筑工事的,见了官兵便作鸟兽散,吕仲明要找个人问话,百姓都是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不杀你。”吕仲明道:“我就问个事,闵公是谁?”
被问到话的农夫战战兢兢道:“闵公是我们这儿的活菩萨,三年前就来祝阿了,住在山上一座破庙里……军爷您饶命……小的家里……”
“都回家去。”吕仲明吩咐道。
官兵一进来,整座城里都静了,片刻后秦琼与罗士信追杀完残兵,带领手下兵士进城里来,吕仲明便朝秦琼分说了此事,罗士信皱眉道:“不抓人,怎么回去交代?”
秦琼沉吟片刻,答道:“再说罢。”
秦琼没有再多问,只是让二人先休息,又让手下去接管城防,清查城内叛军,军营内放了饭,吕仲明便揣着两个馒头,到哨塔上去吃。
罗士信正坐在栏杆上,见吕仲明来了,便朝一侧让了让,城外到处都是尸体,远处有一身穿破烂袈裟的僧人,正在念经超度死者。
抓不到叛军,就只能拉百姓去充数,隋兵讨要军功,只得如此,多半自上而下,沿袭多年,也毫无办法。然而百姓又有什么错?吕仲明设想若换了自己是个寻常人,一家人吃不上饭,来了伙叛军把城里占了,又被官兵打跑了,官兵抓不到叛军,却把自己父母被抓去顶罪,无缘无故地抓去杀头,实在受不了。
但吕仲明也知道跟罗士信说这些也没什么用,有的人活着就是为了打仗杀人,有的人活着就是为了织布种田,打仗对罗士信来说,已经是他的职业。他不会去想什么百姓无辜,天下人可怜之类的话,让他带兵杀人,他就去杀人,杀完了人计件算酬,就这么简单。
反倒是秦琼的原则与罗士信不一样。
吕仲明与罗士信一同望向战场上,官兵正在打扫战场,那老和尚带着他的白犬,正在场中穿行。
每经过一具尸体,闵公便躬身下来,抚过士兵的脸。
罗士信皱眉道:“秃驴在做什么?”
吕仲明道:“他在超度战场上的亡魂,这么一来,城外就不会有恶鬼。”
罗士信嘲笑道:“人都死了,还要超度鬼?”
吕仲明看见远方,闵公手中拈着的琉璃珠发出五彩光泽,在蒙蒙细雨里氤氲出一个光晕,身后竟是有佛光笼罩,隐约现出不知哪位佛门大菩萨的法相,便知闵公来祝阿,事情绝不止这么简单。
他也知道罗士信看不见佛光,便不解释,就在这时,两人忽然发现了秦琼,秦琼正在祝阿县外,与闵公交谈,远远的不知说了什么,秦琼便转身离开。
吕仲明马上下了岗哨,去找秦琼,秦琼摘下头盔,回到城内,被吕仲明截住,未等二人开口,秦琼便道:“没什么事,闵公请咱们仨,到城西的空慈寺里去喝杯茶。”
“俘虏多少人?”罗士信问道。
“四百四十一人。”秦琼道:“数目太少了,没法向朝廷交代。”
吕仲明要说点什么,罗士信的手指却微微一紧,使出些许力道,示意他别吭声。
罗士信一脸戾气,说:“我去逮几个回来,你俩不必插手。”
吕仲明一听就知道罗士信要自己担了这干系,去把良民抓回来,捆回朝廷给杨广交代,罗士信知道他俩做不出这等事,便打算自己去。
秦琼道:“罢了,百姓何辜?再想办法罢。”
罗士信反问道:“能有什么办法?你倒是先想一个?”
秦琼道:“先去见见闵公,此事不忙,反正还有几天才回去。”
细雨纷飞,闵公所住之处,乃是祝阿县中一处山坡,山上有一破庙,庙中已有近百年未有人居住,听本地人所言,闵公自打来到此处,便弘扬佛法,替百姓治病,更在灾荒年间,说动官府,开仓赈济。
秦琼知道不可托大,便嘱咐吕仲明与罗士信,须得客气礼貌。
进了空慈寺,寺中一片静谧,茫茫青山,笼在一层烟雨之中,那白犬踞于寺后荷花池畔,闵公正在亭内煮茶。院中立着一座破败佛像。
秦琼双手合十,吕仲明却是静静站着,看了那白犬一眼。
“闵大师。”秦琼道。
“三位将军请坐。”闵公慈眉善目,白眉垂鬓,作了个手势,吕仲明坐下,拿起一杯茶时,转头端详院内佛像。
“这是哪位佛?”吕仲明问道。
闵公如是答道:“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空慈寺内供奉的,是地藏菩萨。”
“啊……”吕仲明当即明白过来了,一瞥菩萨像,又转眼一瞥白犬。那白犬自吕仲明入亭内,便表现得全身不自在。
“闵大师有何吩咐?”秦琼道。
“吩咐不敢当。”闵公垂下眉眼,将茶先是端给吕仲明,再递给秦琼,最后才是罗士信,又道:“秦将军,罗将军二位,年少才俊,天纵英才,未及弱冠,便有此成就,实乃人中翘楚。只不知二位为何而战?”
吕仲明沉默啜了一口茶,这话也是他一直想说的,秦琼道:“闵大师何出此言?我等乃是大隋将士,自当为国尽忠。”
闵公缓缓道:“秦将军,罗将军,两位是为陛下尽忠,还是为了天下百姓尽忠?”
罗士信脸色一变道:“你这是什么话!”
罗士信翻脸如翻书,一听出闵公话中有话,便要动手,吕仲明与秦琼忙同时抬手,拦住罗士信。
秦琼道:“闵大师请说。”
闵公笑道:“两位,我不过是糊里糊涂一老头儿,至今已痴活了八十一载,这条命,迟早是要交去的,今日但请罗将军听完我一席话,就算将我抓回去治罪,又如何?”
吕仲明心知有那枚琉璃珠,以及亭里的白犬保护,要把这老和尚抓回去治罪决计不容易。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遂笑了笑,没说什么。
闵公又道:“隋家气数已尽,如今天下,与官兵作战的,都是百姓,百姓无依无靠,为活命,不得不与官兵对抗,两位既与吕道长作一路,想必也知来日天下困境……”
“我没有说过。”吕仲明插口道:“只知顺应天道,不可逆天而行则以。”
闵公抬眼一看吕仲明,吕仲明微一笑,时至此刻,他已约略猜到了闵公所属阵营,便开口问道:“请教闵大师,地藏菩萨对天下之势如何说?”
闵公一手竖掌道:“地藏菩萨于世无争,对天下并未有言托付,乃是老朽谶越了。菩萨有大愿心,大愿力,唯望承载世人苦难,渡尽众生。但地藏菩萨,有一言令老朽转告吕将军。”
吕仲明略一迟疑,闵公又道:“然而人间大乱将起,菩萨知吕将军重任在身,无论如何,都请吕将军善待生灵,不以无辜百姓性命,作博弈天下的棋子。”
吕仲明知道闵公的意思说穿了就是,地藏不来惹你,你也别在人间动不动就放禁咒出大招,轰死老百姓。吕仲明脸色阴晴不定,自己本来也没打算这么做,但只要这时候一点头,感觉却像是被闵公威胁挤兑了一般。
“三位将军,请看这祝阿城内。”闵公道。
闵公示意数人望向山下的祝阿,荒田绵延直至天际,烧稻草冒出的浓烟滚滚而起,百姓哭声远远传来。
“田地荒废,无人耕作,家中男丁,十去九空,尽剩下妇孺老者。”闵公道:“整个天下,不知道还有多少像祝阿一样的地方,有多少人在受苦。吕将军,凡间已再经不起再一次两教的封神之战了。”
“我知道了。”吕仲明如是说。
闵公道:“老朽替菩萨,替天下百姓,感激吕将军大德。”
吕仲明看到闵公行礼,反而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似乎佛家是在行善,只有他是来杀人似的。然而转念一想,穿过玄门,带着一堆法宝过来的时候,自己最初不正是这么想的么?管它什么隋唐天下,谁家江山,把山河社稷图一祭出来,轰轰烈烈地碾压过去。
佛道两家一旦明面上开战,势必殃及无辜凡人。直到此时,吕仲明才意识到,自己不得不重新调整战略。
“不必再说了。”秦琼喝完茶,答道:“闵大师,这就告辞。”
闵公垂眼微笑道:“恭送三位将军。”
三人喝完茶下来,吕仲明还在思考,罗士信却道:“光是那老头说的话,就够治个死罪了。”
秦琼道:“你打算将他带回去?这就去动手罢。”
罗士信迟疑片刻,瞥了吕仲明一眼,问道:“他身边的狼是否不好惹。”
吕仲明没想到罗士信眼睛还挺厉害的,遂答道:“是,你也看出来了?”
一个老和尚,身边带着一只体型那么庞大的,通灵的白犬,一看就不似常人,是以罗士信也没有轻举妄动。秦琼站在山腰上,沉默良久,而后问吕仲明道:“闵公说的,是真的么?”
“嗯。”吕仲明道:“不久后,隋家天下即将四分五裂,陷入群雄争霸的局面。”
“什么?”罗士信仿佛不认识般地看着吕仲明。
吕仲明道:“以数件事的发生为转折点,隋朝江山失其栋梁,天下各路英杰起兵反隋,杨广躲在扬州,最终被义军……那啥了。”说着作了个削的手势。
“什么时候?”秦琼与罗士信都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快了。”吕仲明道:“最多不过三五年。”
吕仲明不敢把时间说得太清楚,虽说以自己的身份,泄露天机已不会引来雷劫,但泄多了,终究有点惴惴不安,心里没底。
“你信?”罗士信嘴角抽搐,看看秦琼。
秦琼道:“你怎么不早说?”
吕仲明:“咱们第一天认识的时候,我就对你说过。”
罗士信嗤道:“装神弄鬼,你和那老秃驴都得被关起来。”
说毕罗士信摘了头盔,走下山去,走出几步,忽然又站定,回头道:“你说真的?”
吕仲明沉默,看着罗士信双眼,眼中意思一目了然:你看我像是在和你开玩笑吗?
正在这沉默中,一名士兵快步上山,喊道:“秦将军!罗将军,荥阳来了军情!张大人已得战报,吩咐两位速速起行,回荥阳汇合,镇压瓦岗叛军!”
吕仲明登时心中一凛,知道这回正主儿来了,瓦岗军是一支劲旅。这次张须陀面对的敌人,非是卢明月这等乌合之众可比。
秦琼道:“先不管战俘的事了,回去再说,走罢。”
吕仲明没再说什么,与二人下山,秦琼搭着吕仲明肩膀,似乎有心事,罗士信也有心事,走出几步后,忍不住回头,想到了某个证据,以反驳吕仲明与闵公的那套“大隋必亡论”。
罗士信道:“师父为大隋征战多年,有他在,大隋就不会倒。你倒是说来听听,师父怎么可能不管?”
吕仲明先是躲开几步,躲在秦琼身边,说:“你……罗大哥,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罗士信:“……”
秦琼道:“你说罢,你将罗成当做自家兄弟就成,他不会出卖你。”
吕仲明惴惴道:“虽然很遗憾,但事实确实是……他最后战死沙场了。”
秦琼:“……”
罗士信:“……”
罗士信嘲笑道:“放屁!能让师父战死,难不成我们也战死了?”
罗士信看着吕仲明,吕仲明提心吊胆看着罗士信,不说话,那一刻,罗士信的脸色变了。
“我也会战死?”罗士信颤声道。
吕仲明战战兢兢道:“理……理论上是,不过我不会让你死的,到差不多的时候,我会提醒你……那场战役,你别去就行了……你看这样成么?罗大哥……”
罗士信:“……”
☆、8 第七回:寻药
路边升起篝火,吕仲明,罗士信与秦琼三人坐在火堆旁,还有两日行军便能到荥阳。自那天从吕仲明口中约略得知自己的命运后,罗士信便仿佛遭到了重大的打击,一路以来一声不吭。秦琼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倒是还好,然而吕仲明知道他内心实在也是心事重重。
“命这玩意。”吕仲明安慰道:“信则有,不信则无,不必太放在心上。”
秦琼问道:“师父会在何时战死?”
“忘……忘了。”吕仲明心虚道。
他确实忘了,张须陀此人,最初自己便不太在意,谁会去研究一个不那么出名的NPC是怎么死的?吕仲明虽然读过不少关于唐代的典籍,但记忆力终究有限。若问他杨广是怎么死的他记得,张须陀怎么死的……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然而罗士信的遭遇,吕仲明是记得的,当初还唏嘘了许久,现在打定主意,要挽回罗士信不降而亡的悲剧命运,心道既然以后会一步步地发生改变,现在其实也不必说太多。
罗士信的侧脸笼罩在明暗跳动的篝火光芒中,不知在想何事,吕仲明道:“其实我是胡诌的,哥哥们别太相信我。”
秦琼与罗士信又都看了吕仲明一眼,吕仲明这话说得也心虚,三人之间心照不宣,都知道吕仲明不是在开玩笑。
秦琼道:“我知道你不是胡诌,换了信口雌黄的人,会说‘天机不可泄露’,而你,答的是‘忘了’。”
吕仲明:“……”
秦琼道:“所以你一定早就知道许多事。”
罗士信终于开口问道:“从何得知?推算之术?”
吕仲明始终没有太详细交代来历,只含糊说了自己是修道之人,但秦琼是知道的,少年遇仙一事,也朝罗士信说过。吕仲明总不好说自己是从后世来的,便解释道:“是,测算之术,多少会一点,而且涉及国家,江山气运,总能看出来的。闵公也知道这事。”
罗士信:“我是怎么死的?”
吕仲明想了想,说:“也忘了,但我会小心点,不让你死。”说着拍拍罗士信肩膀,笑道:“有仲明在,相信罗大哥定能安享天年。”
罗士信自嘲般地笑笑,说道:“想给我逆天改命?就怕命中注定的,逃不过这一劫。”
“逆天改命。”吕仲明道:“倒也不是不可能,但是被改命之人,须得心有所悟,跳出自己原先的轨迹。我们道家庄子说‘画地而趋’,便是划地为牢之意,人生下来,就在自己画的这个圈子里,绕来绕去,都绕不住既定的命。唯有一天悟道了,懂了,方能走出来。”
“怎么说?”秦琼问道。
吕仲明躺了下来,躺在山坡上,看着天顶璀璨的星河,侧头看着秦琼,随口道:“就像闵公问你们的那句话,两位将军,为何而战?想通了,就好办了,你的性格变了,原本是为了讨一口饭吃,才打仗。后来,你觉得要为了天下百姓打仗,性格不一样了,抉择,取舍也会有所改变,有时候一个微妙的小念头,就会让自己走上全然不同的道路,一些本来会深陷其中的泥潭,也不会再走进去了,自然就不会再重复从前那个你,即将走上的老路,对不对?”
罗士信随口道:“没想过这些,杀人开始只是为了报仇,要么就是保命,后来是为了混口饭吃。杀猪杀牛的人,你有没有问过他,为什么当市卖肉?织布的人,你有没有问过,她为何织布?”
秦琼出神地望着天顶的星空,喃喃道:“不瞒你说,仲明。自你来到我帐中那天,愚兄不知为何,便总想着这件事,我与罗成十三四岁从伍,行军多年,得张老将军授艺,却未曾认认真真想过,未来该当如何。你说,隋家注定是要亡的,轻描淡写,就那么信口说出来了,仿佛是理所当然的事,为兄便禁不住想,我为大隋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还有什么意思?”
“罗成。”秦琼又看着罗士信,叫了他一声。
罗士信:“?”
罗士信也像吕仲明一样,躺着走神,眉毛动了动,望向秦琼。
“闵公说得对。”秦琼道:“暴君当政,百姓何辜?《无向辽东浪死歌》内说得很清楚了。田地荒芜,无人耕种,徭役苦重,颗粒无收。”
罗士信出了口气,翻身背对吕仲明与秦琼,侧躺着。吕仲明知道罗士信就像知道了自己的性命终数,一个人,在骤然知道自己还能活个两年,三年,又或者还有不到十天的性命时,定会大彻大悟,将从前的一切全盘推翻,迷茫而不知所措。他的内心正起着狂风暴雨,倒也不急在这一时,假以时日,定能想通。
吕仲明推推秦琼,以眼神示意,三人便不再谈此事。心思各异睡下,翌日起身时,吕仲明看见罗士信赤着上身,拿一棵树练拳,便迷迷糊糊道:“罗大哥。”
“唔。”罗士信脸色依旧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秦琼巡完军队,吃过早饭大家便带兵回荥阳,彼此都像是忘了昨夜的话。
沿途碰上了大量携家带口的百姓,都在朝东边赶路,罗士信跨在马上,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百姓们见是官兵,都现出一副唯唯诺诺,不敢多说的样子,吕仲明朝一名壮汉道:“你们是去投奔东边过来的瓦岗寨么?”
那拖着板车的壮汉脸色登时变了,忙摆手道:“不是不是!小的只是听说索河有人在派粮食……”
“派粮?”罗士信眯起眼,犹如一只危险的野兽,冷冷道:“去领粮食,为什么还把全副家当带着?来人!给我抓起来!”
手下轰然应声,百姓们大哗,忙自奔跑,秦琼却道:“算了,赶路要紧。”
罗士信拍马要追,提着槊,最后犹豫片刻,冷哼一声,掉头赶往荥阳。
城内,吕仲明刚下马,未曾进内府,便听见里面传来剧烈的争吵声。
秦琼与罗士信在回禀祝阿县军情,吕仲明要进去,却看见里面秦琼背着手,一手轻轻摇了摇,示意他别进来。
吕仲明站在廊下,偷听里面对答,来者竟是朝廷特使,朝秦、罗二人怒吼。
“十万人反叛!最后只抓回来四百多人!剩下的都被你们吃了?!”
“陛下问起来,要怎么交代?!”
吕仲明听得一肚子火,却只得强自按捺住,张须陀道:“有何难言之隐,自分说清楚。”
秦琼道:“城内俱是妇孺,卢明月不过是虚张声势,师父明鉴,真正的叛军,最终不足两万。”
“还有一万九千六呢?”那朝廷派来的特使冷笑道。
罗士信勃然大怒道:“你是什么东西!说话给我当心点!”
特使也不是吃素的,怒道:“罗士信,你简直目无天子,无法无天!凭你这句话,你就得……”
张须陀道:“大人请息怒。”
秦琼一抱拳,罗士信却对那特使怒目而视,张须陀见罗士信还是一副不服管的模样,怒吼道:“来人!把他俩给我拖下去!军棍四十!”
吕仲明心中一惊,正要入内求情时,张须陀又喝道:“门外站的是谁!给我轰出去!”
吕仲明这才知道,原来张须陀早知自己在门外偷听,大声道:“手下留情,张将军……”
一句话未完,吕仲明便被捂了嘴,寻常兵士怎可能是他对手?吕仲明正要还手时,秦琼却道:“快出去!这里不是你说话的地方!”
连罗士信都隐忍不语,吕仲明只得不再开口,挣开士兵道:“我自己会走!”
吕仲明避到二门外,庭院里秦琼与罗士信脱了上衣,被士兵们八条木棍一架,呈“大”字型按在地上,军棍啪啪打下去,吕仲明听得肉痛无比,心里十分愤怒,脖颈一侧的卍字符文焕发出金光,力量仿佛要冲破符印而出。
不……现在不行……吕仲明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冲动。
顷刻间四十棍打完,二人竟是哼也不哼一声,只听朝廷来使嘲笑道:“合该杀杀你们威风。”
张须陀脸色阴沉,那来使又道:“陛下特别吩咐,索河叛军,须得尽早平定。洛口粮仓,不容有失。”
张须陀道:“老头子谨遵吩咐。”
张须陀亲自送那朝中官员离开,出门时看了一眼吕仲明,吕仲明忙进去,见秦琼与罗士信被打得背上,大腿上全是血,骇然惨叫道:“不会吧——!怎么打成这样了!”
“嘘。”秦琼咬牙示意,吕仲明忙叫来人,将秦琼与罗士信抬回房去。正要跟着去时,张须陀却回来了,瓮声道:“留步。”
吕仲明知道张须陀有话要问自己,秦琼却小声吩咐道:“气数天命的那些话,不可与师父说。”
吕仲明轻轻捏了下秦琼的手示意知道了,走进张须陀厅内。厅内只有张须陀与先前那名被罗士信揍了的,名唤王志阳的参赞。
张须陀先是问明战况,又问逃兵,吕仲明根据自己所知,一一答了,解释道:“是晚辈答应了闵公,保全百姓一事,没想到……”
“不必多说。”张须陀道:“既领兵在外,想必陛下是信任老夫的。方才只是当着朝廷来使的面,不杖责他二人,无法交代。”
吕仲明松了口气,只是不爽秦琼与罗士信白挨了这顿打,张须陀又道:“荥阳之役非同小可,此役结束后,陛下会亲往巡军,秦琼已为你申明祝阿一役战功,到时候老夫会带你见陛下一面,此事也好有个了结。”
吕仲明嗯了声,点头,问道:“张老将军,咱们现在还有多少人?”
先前一路急行军,秦琼的兵又都是章丘一地的地方军,不可调离岗位,只带了上千人过来。张须陀虽是征讨大将军,却也手无兵权,只能到一个地方,征集一个地方的官兵抗匪,瓦岗大军以吕仲明所知,又是十万众,这十万人,可不比卢明月乌合之众,乃是隋末农民起义中最为强力的队伍之一。
然而张须陀道:“老夫已有破敌之计,不必小友担忧,这一战,秦琼与罗士信支援为宜,责后带伤在床,便请你代为照顾。”
“张将军。”参赞附耳到张须陀身边,说了几句话。
吕仲明眼珠一转,想到张须陀之败,又想到索河,大海寺……荥阳,会不会就是这一场?
“荥阳这里是不是有个……”吕仲明开口道。
张须陀问道:“怎么?”
参赞看着吕仲明,吕仲明又改变主意了,决定什么也不问,便抱拳道:“晚辈告退。”
当天午后,一轮烈日烤着大地。
“啊——”秦琼大叫道。
吕仲明一脸不忍卒睹,用剪刀小心剪开秦琼衬裤。
罗士信怒道:“别叫了!”
秦琼道:“仲明……你剪刀……”
“戳,戳到屁股了吗?”吕仲明的手不住发抖,忙碎碎念道:“对不起对不起……不小心的。”
军棍打下去非常狠,先把大腿,屁股打得淤青,再打出血来,吕仲明先是剪了秦琼裤子,又去剪罗士信裤子,两人自背脊到臀部,再到大腿,尽数一片青紫。
“怎么办?”吕仲明拿了跌打药膏,颇有点无处下手的感觉,从来都是别人伺候他,没有他照顾别人的道理。
“你不是……仙人吗?”秦琼咬牙道:“有没有什么好得快点的仙药?”
吕仲明道:“我知道怎么炼,可是没有药材啊!”
“丁香膏不行……”罗士信道:“拿……金疮药来。”
“别了……”秦琼道:“不是……刀伤,一屁股淤青……上金疮药……”
“散不了血气。”吕仲明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说:“只愈合皮外伤没用,军中就没有治跌打的吗?”
“你手里那个就是……”秦琼道:“别废话了!上药吧!”
吕仲明把丁香膏打开,满满的都是刺鼻辛辣气味,刚要上药,秦琼便道:“先给罗成……抹药。”
“那……”吕仲明同情道:“你先看看他反应,好有个心理准备。”于是过去走到罗士信身边,罗士信大叫道:“叔宝!你不厚道!”
吕仲明道:“朝……哪里抹?”
“随便吧!”罗士信壮烈道:“快点!”
于是吕仲明把药膏朝罗士信腿上一按,罗士信又是惨烈的一声大叫。
吕仲明:“……”
丁香膏碰到伤口,消毒效果立竿见影,却也痛得人能寻死觅活,吕仲明手指都有疼辣感,不敢给罗士信涂多了,便朝他屁股上抹。
“你在朝哪里涂!”罗士信愤怒道。
秦琼忍不住哈哈大笑,吕仲明把膏药随手抹在罗士信臀部上,叫道:“我看不下去了!你们等我会!我去买药!”说着就去翻秦琼的抽屉找钱。
“你别就这么走了!”罗士信嚷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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