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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查1938-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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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伯英苦笑看看蒋鼎文,然后转头冲刘天章摆摆手:“没什么,你可以继续秘密监督我,这也是你的重要任务。”
蒋鼎文心下不悦,想起这些特务机构的秘密监视功能,自己也在目标之列,刘天章不像徐亦觉那样容易控制,也许正在秘密监视自己。
刘天章又道:“我把这个疑点,集中在了师孟身上,他曾是党调处机要科长,有条件向共党输送这样的情报。还有一点,他是共党潜谍李直提拔起来的,难免不受其赤化。目前就你事变前夜中毒之事,有很多不可理解之处,如果把师孟填补进来,一切就顺理成章了。你在北郊毒死了日本潜谍吴卫华,拿到了她的绝密情报,同时得到了兵变的确切消息。你觉得十万火急,又无法阻止张学良和杨虎城,也来不及向临潼的总裁报告,只有直接去找共党刘鼎撤火。而之前你信任的一科长师孟,偷偷给你也下了毒药,等你找到刘鼎刚掏出枪来,就毒发昏迷。”
武伯英低下头静听,不置可否。
“我查阅了当时的卷宗和记录,你的枪还没发射子弹,人就昏迷在牙医诊所的诊床上。而在你身上携带的情报,被刘鼎搜到,交师孟传给了陕北共党中央。现在基本可以判明,师孟就是那个陆浩,下毒传电,给共产党立了大功。当时情况非常复杂,很多人都弄不清自己的归属,反倒是张学良让人救了你。也许他不想把事情做绝,就像他也没把兵变做绝一样。”
蒋鼎文点点头:“张汉卿要是做绝,当时我蒋铭三也就死了。”
刘天章看看低头不语的武伯英,继续道:“后来传闻,你不忍心杀刘鼎,反被刘鼎用毒暗算,这不符合事实。应该是你中毒后,有心杀贼,无力回天。造成这一切的,正是化名陆浩的共党潜谍师孟。我就是不明白,除了共产党那边,最清楚内幕的,就是你本人,为什么一直不说明呢?我知道你和他感情非同一般,但大是大非,不可感情用事。要不是师孟被调到新城,又露出了马脚,你再隐瞒下去,只能给党国造成更大的损失。”
武伯英还是低头不语,用右手食指挠着眉心,面带惭愧。
刘天章有些得意:“昨天下午,师孟已经被我秘密逮捕,今天中午已经全部招认,承认就是共党潜谍陆浩。现在不要你指认,只要你说明,当时给你下毒的是他,一切供词就和事实吻合了。你说明也好,不说明也好,他都逃不过惩罚。反正他是共党潜伏者无疑,仅从到新城后的一些事情,就可以定罪。我已经秘密调查他几个月了,因为蒋主任暗中防备,他已经无有大害,属于可抓可不抓之列。抓了他,共产党一定还会发展新的,我们不清楚是谁,更不好办。不抓他,只要控制住,反倒更好。但是现在不同,他是陆浩,就有大罪。我们再纵容他,将会殃及我们在陕北的潜伏人员,那个看到绝密文件的同志就非常危险。不得不抓他,你的证明,有助于办成铁案。目前国共合作,像宣侠父那样的人失踪一个,共产党就会吵闹不休。但是像师孟这样的人损失一个,他们无理在先,反倒不敢声张,你不要顾虑。”
武伯英沉默了很久,苦脸看看二人,低声细语道:“你都说在了点子上,关于隐瞒师孟下毒一事,我不想解释。”
刘天章更加得意地笑了,终于赢了一招。
蒋鼎文把一张纸推了推:“你不解释可以,在此材料上签字,成为证据之一。”
武伯英灰头黑脸回到办公室,刘天章的反击果然凶猛,自己输得一败涂地。对于师孟是潜伏者的事实,他不愿相信,更不能理解替陆浩顶罪。怪不得前晚他提起陆浩,应该对刘天章收网已有感觉,隐约知道在密查陆浩。我是陆浩,无疑属党内最高绝密,他不可能也没机会知道。但是通过审讯,他肯定意识到了陆浩的重要性,所以愿意冒名顶替而保全之,舍生为党存留更有力的秘密武器。
武伯英坐在办公桌后发呆,罗子春进来过一次,见他极不高兴,再没进来过。只身涉入国民党情报机构,那些觉得可交之人全是秘密同志,可爱而可敬。而这些表面上的同志,先前的胡汉良、马志贤之流,后来的徐亦觉、刘天章之辈,可恶而可憎,让人有挥之不去的孤独和排遣不掉的寂寞。而可爱总是要败在可恶手里,一个个身败名裂,看不到结束的尽头。一个月内秘密战线损失了三个同志,宣侠父、郝连秀和师孟,都让人惋惜不已。更何况后两个,一个是自己直接杀的,一个是自己间接害的。
这里是不敢表达悲喜的地方,也不是哭笑的时间,笑不可尽兴,哭不可倾情。唯一可安慰的是个推论,就是自己还没暴露,如被发现应和师孟一起被捕了。无论自己戴着怎样的光环,曾经的调查处处长也好,目前的破反署专员也好,都敌不过共党潜谍的罪名,这是一票否决的机制。在情报机构反间谍,从来都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不存在一丝手软的理由。这也说明自己是隐蔽的,是安全的,也可能暂时,但现在一定还没露出马脚。师孟必死无疑,只是时间迟早,而且组织不会救他,因为也救不了。自己将来也是这样的下场,就像当年孪生弟弟武仲明一样,待到组织知道损失时,已经来不及弥补。
武伯英枯坐了一下午,直到刘天章来请吃晚饭,他还没从思考中缓过来。刘天章神情轻松,完成了清除内奸的任务,也是特情机构最难的任务。“我下午回去,办完了最后手续,师孟在供词上画押,把你的证言归档,把判决书送过来,蒋主任批了字。”
武伯英默默点头,一切已经晚了,放弃了及时报告以便积极展开营救的念头。他脸色很不好看,想起了当年弟弟的事情,也和今日有几分相似。
刘天章话里有话:“我知道,你和师孟有感情,但是我不能因私废公。就像你,调查宣侠父案,也没有因为和我的交情,而不调查我。”
武伯英眯眼看他:“师孟之后,我原来调查处的老部下,就只剩罗子春了。”
“不不,武专员,不是我搞清洗,你误解了。自我上任之后,确实使用了很多新人,那也是不得已的。原来的人,要么不愿意干了,要么不适宜干了。罗子春就是不愿意给我干了,他更想跟你,我只好放行。我也很不舍得,但没办法,人各有志,就像师孟,他要是忠于党国,我何苦伤人一命?”
“怎么,要处决他吗?”
“是的,蒋主任批示,死刑立即执行。”
武伯英脸色一下变得刷白,要是无动于衷反倒不正常。
刘天章看看他的反应,强调里带着些微得意:“武专员,正是你助我完成了此事,所以特来请你吃饭,表示我个人的感谢心意。”
武伯英脸色越发难看:“应该做的,你太客气。”
刘天章站起来,不管武伯英答应不答应,就做出要去的样子。他并腿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武伯英知道不是对自己,而是对身后墙上的领袖照片。刘天章万分崇敬:“我一直没机会亲聆总裁教诲,武专员真幸福,这不仅是过去党部调查处的光荣,也是现在中统调查室的光荣,我们是个有光荣历史的单位。”
巴克车让罗子春开回家,武伯英坐着刘天章的汽车,来到了中山门吃饭地点。包间里就只两个人,武伯英想他有话要说,果然滔滔不绝。刘天章从兵变一直谈到现在,以西安为主但不光是西安的事,以特情为主但不光是特情的事。最后说到宣侠父失踪,也觉得调查宣案比挖掘师案更难,并且目前已经走不下去,而且没有走下去的必要。
刘天章比较客观:“宣侠父失踪,一定是自己人干的。决定干的,一定是大人物。具体干的,一定在西安城。你的调查,一定没有结果。四个一定,是我的看法。假说有了结果,我也要个说法。表面看洪老五杀了我的人,实际上是他们杀了我的人。他们要搞宣侠父,没想到我的人在后面跟着。所以他们先搞了我的人,再搞宣侠父。我两头不落好,林组长死了,还被你怀疑。”
他把自己诱入背巷里,猫在黑影处打了一棍,只是没料到师孟救了一驾。武伯英慢条斯理咽干净嘴里东西,意味深长看看他问道:“师孟就这样被定罪了?是不是蒋主任批示处死,就是最后判决,不用再上报复核?”
刘天章低头边吃边斟酌:“不是,对师孟可以,对宣侠父不行,他决定不了。”
武伯英若有所思,让刘天章有些许不安,抬腕看看手表,面带难色道:“定的九点秘密枪毙师孟,刑场设在浐河滩,我下午带人去选的地方。现在都快八点了,估计人已经带到了。我是监刑官,得去现场指挥。和你聊得投机,时间就过得快。先送你回家,就赶不上了。我抓的我杀,不到场不好。武专员,要不这样吧,你跟我去一趟。就在车里远远坐着,完事后我再送你回家。你要实在觉得不忍心,就叫个洋车先回家。我得过去,真是不好意思。”
武伯英有种被强迫的感觉,只好长叹一声:“我也去吧,好歹曾经上下级一场,就算最后送他一程。”
月黑风高杀人夜,汽车驶出城郊,除了车灯照出的光柱,天空大地没有一丝光亮。土路虽是通往蓝田县城的古官道,却也崎岖坑洼,加之前不久多雨,车辙和脚窝把汽车颠簸得像摇元宵。武伯英这才意识到今天闰七月初二,一个月中最黑暗的时段。好在刘天章来选过刑场,道路和地形熟悉,不至于迷失方向或冲入田中。刘天章把车开得飞快,武伯英感觉心脏都要被颠出来了,而心本来就一直提在嗓子眼,强压着,维系着。
刘天章选的地方很好,快到浐河边时,已经能听到激烈的水声。从官道的分岔南拐,朝上游走了两里左右,就到了刑场。岔道用来过河的季节性土木路桥,已经被新下来的山洪冲垮,不会有行人经过,行刑场非常方便也非常隐秘。河水在此处拐弯,冲出了一个高塄,中间留着的河滩不宽,一边是河水一边是土崖,很好警戒。一辆卡车停在路边,两个中统的喽啰提着手枪警戒,看见车灯赶忙迎了过来。
刘天章关灯、熄火、下车,没管武伯英,他也没有下车的意思。一个喽啰报告说:“主任,不肯跪,先把干腿打断了,硬叫跪下了。”
刘天章边朝河边走边答应着:“不跪下不好开枪。”
武伯英充眼全是黑色,因为太黑以至于变成了翠绿。想起五年前上海龙华河边那个夜晚,特工总部特派员齐北枪毙孪生兄弟武仲明,应和面前这个行刑场面相差无几。都是一样的大好青年,都是一样的残酷敌手,都是一样的悲惨结局。武伯英怕自己流泪,竭力睁大眼睛朝河滩看去,却什么也看不到。隔了片刻,一道红光亮起,刹那能看到河对岸的矮树,随即巨响传来,瞬间压住了轰鸣水声。柯尔特手枪特有的枪声,监斩官刘天章也充当了刽子手,随后七八个人影模糊地从河滩上来,一个走到轿车旁边,其他的爬上了卡车。
刘天章打开车灯发动轿车,一手操方向盘,一手摸摸后脑勺,没回头随口说:“一枪打在这里,一脚踹到河里,干净利索。”
刘天章随着话音踏下了油门,就像蹬尸体下河一样,发动机发出刺耳的轰鸣,轿车朝前蹿了一下。此时后面卡车大灯亮起,明晃晃照着他的后脑勺,武伯英看着用发胶梳理整齐的后包头,突然也有把柯尔特枪口顶住然后扣动扳机的冲动。经过交换,自己这把枪是刘天章的枪,刘天章杀师孟的枪是自己的枪。从师孟被捕到枪毙,算起也不过三十个小时,刘天章迅速敏捷,手段不是一般的毒辣。武伯英不敢接触任何人,连师孟最后一面都不能见,自己肯定被盯上了。也许刘天章想将师孟案办成窝案,牵连上自己,一定有此想法。要反击密查,最好就是先将自己打倒,幸好当着他面,打死了郝连秀,表明了和共产党的明晰界限,还可抵挡。也许刘天章申请逮捕的人,也包括自己,被蒋鼎文挡住,有这可能。
伍云甫得到师孟被枪决的密报消息,已是午夜过后。他睡意立刻全被驱散,起来到办公室呆坐。站起来踱步,再也坐不下来,走走停停,反复丈量地面。屋外黑暗,屋内明亮,站在窗前看不到院中熟悉的景物,只能看见玻璃中的自己,就和八办在西安城里的情形一样。夜间警卫敲门报告,有个自称名叫师孔的人求见,才让伍云甫吃惊之后暂停了悲伤。“快让进来!”
师孔进来卸下伪装的胡子,摘掉假发套,正是师应山,非常焦急地问:“师孟被刘天章抓了,你听说了吗?”
急病碰见了慢郎中,伍云甫过去关上房门:“听说了。”
师应山带着怨气,将假发套摔在桌上:“我申请组织批准,允许我暴露兄弟关系,利用身份营救他。”
伍云甫眼睛里浮上一层悲伤:“来不及了,几个小时前,已经被秘密处决了。”
师应山不相信耳朵,走过来了欺近问:“谁说的?”
“潜伏同志,绝对可靠。”
师应山头晕,伸手想扶东西却扶空,腿蹁跹着跌坐在椅子上。“那就一定错不了,已经是事实了。”
伍云甫任他痛苦,知道劝慰不了,隔了良久才道:“如果他还活着,我一定想办法。哪怕用在延安抓住的内奸交换,也要保住师孟性命。但是已经迟了,刘天章的手太狠太快。你俩的关系还没有暴露,一定要保住你,不能被牵连。”
师应山侧头盯着地面,目光愤愤不平。“如果不是被抓的消息,我还不知道他也是地下党。现在迟了,说什么都没用,说什么都白搭。事后诸葛亮,再多办法都换不回他的命。我只想问一句,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加入党组织的?”
伍云甫理解他的心情,也接受埋怨:“有四五年了,我接手时,他已经是了。”
师应山失神道:“一年多前,我向你提起过,希望由我发展他,因为他还算是个倾向于进步的青年。可你不同意,认为万一不成功,就会暴露我自己。他是我亲弟弟,就算曾经是调查处的,也不会出卖我。可你还是不同意,我当时认为你有道理,谁承想原来他早都是了。如果你把实情告诉我,我会提醒他,我会保护他,不至于今天这个结果。”
伍云甫不接受自由化责备:“师孔同志,你是十几年的老党员了,知道组织纪律的重要性。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纪律不允许。搞秘密战线工作,更要讲求纪律,不然什么成绩都取得不了。你们分属于不同的两条线,肯定不能互相知晓真正身份。就算两根线都在我手里,也不能告诉你。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师孟也向我提起过发展你。他说你在大革命时期,是陕北第一次党代会的代表。后来因为和组织失去联系,才到西安谋生,他正是你带上革命道路的。我同样也拒绝了,告诉他此一时彼一时,风筝断了线,就别想再收回来了。”
师应山心中最柔软部分被打动,抬头看着他,嘴咧得很大,却发不出哭声,眼泪如断线的珠子。“那他到死,都不知道,我是被组织派到西安来的,并没改变信仰?”
伍云甫看着泪眼,心中非常难过,还是狠心点点头:“不知道。”
师应山仰身靠紧椅背,抬头紧闭双眼,挡住汹涌的眼泪。把嘴唇咬在牙间,压抑无声地哭着,浑身抖动,痛不欲生。伍云甫走到他身边,把一只手搭在肩上,想要给些安慰。师应山伸手想扒掉,没有扒动,继而抓住用力攥着,压制住浑身颤抖。良久后他终于平静下来,一时从悲伤中走不出来。“我就是感觉,我像断了线的风筝。”
伍云甫把手抽了出来,慢慢攥成拳头:“不,组织一直紧握着你的线,只是不到风最大的时候,不会轻易放飞。”
师应山看着他有力的手掌,青筋暴露,关节嶙峋,似乎看见了组织无形的大手,他相信组织,也相信这只手。伍云甫又安慰道:“如果早知道已经暴露,我们一定会把他撤离出西安,正因为种种迹象表明他很安全,而且一直没有任务派给他,所以我们才犯了错。我们的对手相比起以前,更狡猾了,更难对付了。徐亦觉和刘天章,都是一步步从小特务干上来的,脑子和手段,都是非同寻常的厉害角色。现在再加上个武伯英,他是老牌调查处长,经过了韬晦,也非同小可。组织保留你隐藏你,就是希望在未来的西安,给他们潜伏一个强劲的对手。”
师应山郑重点头,重任在肩不敢再儿女情长,擦擦眼泪。“我和武伯英前段时间,打过交道,觉得他和徐亦觉、刘天章不同,身上还留有一些正气。我想发展他,如果成功更好,将来在西安,就是二对二的局面。”
伍云甫不会透露秘密,连珠发问:“你觉得能成功吗,你有把握吗,他会听你的吗?”
师应山点头道:“我觉得有把握。”
“不行,太冒险了。”伍云甫坚决不同意,“这种事情,要十二成的把握,你有几成把握?”
师应山有些丧气,他的决定代表组织。“我有八成把握。”
“不要因为他带些正气,就认为能成为我们的人。要不国民党稍带点正气的人,岂不都成了自己人,例如你认识的张毅,能行吗?不要因为他有良知,就认为能成为我们的人。要不国民党稍有良知的人,岂不都成了自己人,例如你认识的胡宗南,能行吗?”
“是,我欠考虑。”
“别忘了,他是老牌特务,难度最大。他虽不给蒋介石卖命,但是还在给民国卖命。他虽有反日思想,却没有亲共思想。目前他在查宣侠父同志失踪案,不是主持正义,不是捍卫良知,他是替蒋介石在查,是替戴笠和徐恩曾在查!”
师应山沉默了半晌,才点头道:“前几天,徐亦觉抓了郝连秀,说是地下党,正是武伯英打死的。我觉得郝连秀不像地下同志,所以就没有报告,也没有采取行动。不管郝连秀是不是地下党,不管他是不是为了洗脱前妻和自己,也说明他是仇共的。那个郝连秀,是不是地下党?”
伍云甫斩钉截铁答:“不是。”
二十一
“师孟事件”解决得不但快速彻底,影响也不小,八月二十七日上午扩散了开来。蒋鼎文以失查之责,首先撤了电讯处长,其次为表彰刘天章,经与徐恩曾电话商议提升为站长。不仅个人升迁,更是单位升格,中统西安调查室坐地升级为西安站。据说一直阻止调查室扩建的就是蒋鼎文,他以特务警察机构太多为由不同意,现在却主动提升了刘天章,除了能干之外,从行营内部揪出师孟也是一个因素。一个处级干部下台,一个处级干部上台,在西安城算不大不小的事件。武伯英有自己的看法,联想徐亦觉升任军统站长,几日内连提两个站长,不合常理也不符合用人习惯。就算两人先后立功,小功大赏也不正常,获得需要两三年时间苦熬的升职。连提二人也太集中,而且都是特务机构头子,除非明赏小功暗奖大功。感觉在交换,交换什么?除了隐瞒宣侠父失踪真相,在西安再没有这么大的筹码。
武伯英觉得自己太敏感了,但一见师应山,觉得敏感有道理。再看他那双丹凤眼,怪不得熟悉,师孟也有一双,属于家族遗传。
“你就是师孔,师学圣?”
“我是师应山。”
“师孟字效贤,记得在调查处时,他曾给我说过,有个哥哥叫师孔师学圣。这两个名字,姓氏、名讳、表字非常契合,所以我记得很准。”
“你说是,就是吧。”
“师孟是共党卧底,你不怕受牵连吗?”
“怕,但是现在,只有你知道。”
“我可是搞破反的,难道你忘了?”
“没忘。”师应山嘴角含着一丝不屑,“我记得,你有个弟弟,叫武仲明。也是共党的卧底,但是不见得影响你为党国效力。”
武伯英麻木的脸皮抽得很皱:“是的,超越在主义之上的,就是手足亲情。你说得对,我会替你保密,因为我理解这种感情。虽然是朋友,但你把这个把柄递到我手里,一定有目的,是为刘天章?”
“除了他,没别人。”
“那我劝你,还是算了,他做的是分内事。”
“我就是为了出口气。”
“怎么出,和我有什么关系?”
“如果和宣侠父失踪有关,是不是就和你有关?”
武伯英非常吃惊,自己正在寻找破绽,几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你有确凿证据,是刘天章做的?”
师应山咬着嘴唇发狠道:“我提供一个线索,证据要你来查。”
“什么线索?”
“前天晚上,侯文选和丁一打牌,侯文选输了,丁一赢了。侯文选赖账,丁一不肯,两个人就吵了起来。越闹越凶,劝解不开,就把一些话骂了出来,事后有人报告了我。说实话,要不是我弟弟被杀,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武伯英眉毛挑了起来:“谁报告的?”
“我给你说过,张毅在西安时,发展侯文选兼任军统的组长。我身边人被拉下了水,自然不能掉以轻心。我又安排了身边的人,暗中注意他的举动。前天下午他们喝酒,刚好把我那人也叫了去。都有些喝多了,侯文选张罗打牌,打了几圈,丁一手气很好。但是看情况不对,只赢牌不赢钱,就要清前账再打后牌,不然就不打了。侯文选输得最多最不愿意,就和他骂了起来。骂丁一欠他钱,三千块,就算自己再输十几二十次,也用不完。丁一骂那三千根本就是空空,奖金总数只有两千,一人劈一半只有一千。侯文选骂两千是事前奖金,三千块是事后奖金,他垫钱已经把事后奖金,先给十几个人分了,想不到都叫他独吞了。”
武伯英眉头皱了起来:“这么算,奖金至少有五千?”
“是的,五千的奖金。你说还有什么行动,能值这个钱数。我知道宣侠父失踪这回事,于是不由得联想到这上面了。但是真的和我无关,不愿意再染进去,就装在了心里。本想给你说,但你正没抓挠,见谁就怀疑谁,要是告诉你,冤枉了人,我也不好交代。”
武伯英眉头拧了起来:“如果真是军统行动,和刘天章又有什么关系?”
“骂到后面就有关系了,也越来越和宣侠父有关了。侯文选说就算奖金两千,一人一半,他还拿了金怀表等别的东西。丁一说自己揽的生意,本应该多得那些东西。侯文选说自己负责执行,辛苦不说还冒险,你克扣太不讲道义。丁一说姓林的死了,你还想要奖金,你长得真白。”
武伯英的眉头皱得太紧,额窦上出现了一个深缝,把额头的皱纹一分为二。师应山说的如果属实,那么自己一直以来的推论就是错的,并不止一个机构自上而下组织了此事。这样整个案情也就顺了,中统高层决定密裁宣侠父,任务布置给刘天章,刘觉得事情太重大不愿亲自施行,于是买通了丁一和侯文选执行。而且嫁祸戴笠的理由也就成立了,徐恩曾和他素来不合,如果买通军统的喽啰来做,就算败露也是军统家务事。但是师应山说的如果不实,只是为了拉扯刘天章从而报复,那么自己就又错了。而且还有更多不契合的事情,首先是几个人在里面扮演什么角色,蒋鼎文,徐亦觉,洪富娃,难道自己前面抓住的蛛丝马迹也完全错了?其次这个消息来得太容易了,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难道真有巧合到轻巧的事发生?难道这不是庞大的宣案内幕背后的又一招诱敌之策吗?
师应山见他犹豫就再加上一个砝码:“侯文选见丁一骂出此话,既害怕又生气,回骂说。姓张的死了,你敢不给奖金,你长得才白。不用说,侯文选弄死了林组长,丁一弄死了张科长。两个人互相捏着把柄,讨价还价,把人命当白菜。”
武伯英终于展开了眉头:“这件事情本身就非常复杂,如果联系在一起,变得无与伦比的复杂,需要从长计议。这样办,你还假装不知此事,回去继续秘密盯住侯文选。我再仔细考虑一下,需要秘密上报武汉,以获得采取下一步行动的支持。”
师应山默默点头,目的很单纯:“如果此事最后落在刘天章身上,会不会为了给共产党一个交代,从而处理他?”
武伯英咬着嘴唇略微思考:“估计会的,还要看指使他的是谁,也说不来。”
师应山目露狠色:“我只想请求你,就算他有主使,也请你把责任全压在他身上,最好能把他弄死。”
武伯英看着他不再憨厚的表情,意味深长劝:“师孟毕竟是因为共产党被处理的,你不能光想着报仇,免得惹火烧身。”
“我只惹火,至于烧身,就看你老弟,帮不帮老哥这个忙了。”
武伯英斜眼看看他,关系本来算近,还要冒险拉近,这些冲动话语表明他不可能是秘密同志。实际先前结好他,就有个预感,总觉得会在某个时刻推动密查。现在有这个转机,觉得自己的预感,还是准确的,不无道理。
师应山走后,武伯英根据新线索做着假设,力争把原有、现有线索全都包含进去。很多不合理的问题都因此解决,但更多不合理的问题因此出现,而新的不合理也还在这些人身上。头又开始疼了,武伯英不敢再想,那种久违的神经性头痛,正是苦思冥想引起。心底有种痛,头疼也不能遮盖,是和师孔失去师孟一样的切肤之痛,过去是失去武仲明,现在是失去王立。弟弟武仲明的死,已经在心房上结成了伤疤,那些杀死王立的人,却把这伤疤生生撕开,相较以前更让人疼痛。又想到二弟含有几十颗弹头的骨灰,又想到王立蜡黄色的脸庞,又想到了报仇雪恨。
快吃午饭时,赵庸返回办公室,汇报监视玄风桥的情况。昨天上午城墙打通并安了木门,而后从内部紧锁一直未开。罗子春开车,三人去了秘密盘踞的旅店,进了用来监视的房间。武伯英带着那两罐狮峰龙井,徐亦觉送的茶叶,恰好给监视徐亦觉的人提神。他放下茶叶贴近窗户,旅店和城壕只隔一条路,就连逃生洞门楣上用白垩土写的“安门大吉”,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旅店窗户因为挨路,防盗蒙了铁丝网,头伸不出去。武伯英只好变换观察角度,看了很大一会儿,指着木门交代。“安门肯定要用,只是没到时候。估计日本人再轰炸,他们要出来躲飞机。那时候趁乱,咱们想要的东西也许就出来了。一个可能是沿城墙向东抬,从东南角的小路过护城河。一个是沿城墙向西抬,从这个便桥过护城河。跑路的人轻省跑得快,抬东西的人肯定要落在后面。你们看见了就从旅店出来,刚好截在南岸。不要怕他们是军统,就算抬的是生娃婆娘,也要检查。”
赵庸点头凑过来看,为人忠厚却不胆小:“不怕,怕谁都不怕他们,敢嘴硬,一声招呼,弟兄们来了,把玄风桥给他围了。”
四个军汉虽然暂在破反专署,毕竟是虎狼之师,此地以南全是军营,可以引为后援,武伯英倒是放下心来。“好,不行就这么整,死活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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