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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中雄-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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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在掩紧门扉边的燕铁衣,又是有趣,又是好笑的一直看着冷凝绮自个儿在忙活,直到这时,他才似笑非笑的以揶揄的语气道:“你可真有劲啊!连口气却顾不得歇,一进门就搂着金银财宝不放手啦!”
白了燕铁衣一眼,冷凝绮抽出腋下的那条浅黄丝巾轻拭香汗,边佯嗔着:“还说呢?却是你害的,光看不动,累得人满身大汗。”
燕铁衣笑道:“银钱过手,最须谨慎小心,避嫌自检,我若帮你整理收拾,万一少了个一两半钱的,岂不认定我揩了你的油啦?”
吃吃一笑,冷凝绮抛了个媚眼过来;“得了吧,我的大当家,别在那里挖苦人了,眼前这点零碎,在你看来就和打发叫化子差不多,也会动上念头?再说,我的人都可以被你‘揩’去,何况是这些区区身外之物!”
燕铁衣双臂环抱胸前,淡淡的道:“别这么大方,其实,我也不会打你与财的念头,你也不可能让我打这个念头。”
冷凝绮道:“大当家,我可不只是说说玩的,对你,我真不在乎,只要我有的,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钱财你是满窖满仓,多得嫌累赘,但是,我保证你还没有经历过似我这样‘色艺’双全的女人,我就是我,任你权倾天下,威慑九州,也难找到像我这般完美的天然雕塑,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苦笑着,燕铁衣道:“屡蒙青睐有加,毋任感荷,只是道殊不同,感情心领了!”
冷凝绮认真的道:“大当家,我这样做,纯是一种奉献,一种报答,也是一种感恩的表示,因为我所有的,你全有了,甚至更多更好,所以,我能够奉献给你的,便只有我的身子,大当家,这个身子已不清白,但却可以给你满足同快乐,而且,我不要名份,不要代价,更不会拖累你,甚至以后你想都不要再想一下,对于我,却将留刻一段隽永又珍贵的回忆,我浪荡一生,声名狼藉,可是,我总算真正的将我自己奉献过一个值得我奉献的人!”
沉默了片刻,燕铁衣透了口气,道:“不可以。”
难过的垂下头,冷凝绮幽幽的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我也配不上你——”
燕铁衣温和的道:“不是这个问题,冷凝绮,只因为我们彼此之间还没有爱在滋生,若是将情感的发展及心意的表示连筑在肉欲上,就未免太过现实与丑陋了,我不是这样的人,我对这方面的也欠缺兴趣,冷凝绮,如果你一定认为必须报答我,往后好好做人,就是最好的方式了——”
恨恨的,冷凝绮道:“你真叫迂。”
燕铁衣平静的道:“这是我一贯为人的风格,否则,眼前的燕铁衣,就不会是现在人们口中所说的燕铁衣了。”
冷凝绮再试一次:“不会有人知道,只要你我永远不说!”
燕铁衣道:“君子慎独。”
无奈的笑笑,冷凝绮道:“好吧,郎君。”
燕铁衣一笑:“那是假戏,可别真做,你不知道,倘若再叫一声,我的心里都会紧一下。”
冷凝绮轻轻的道:“大当家,你真残忍,莫非连叫我过过乾瘾的机会都没有?就算是幻想,是憧憬,是做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吧,你也让我暂时沉醉一下。”
燕铁衣摇头道:“别说得那样凄惨,没这么严重。”
美艳的面庞上浮现着一抹深沉的悒郁,双瞳中也是那么一片朦胧的烟雾,冷凝绮的模样就像浸润在一杯醇酒里──苦涩,甜美,刹那时的兴奋同无限的虚空,但韵味却长:“当在那家赌场里,你说我是你妻子的时候,我全身冰冷,又有一股涨溢鼓炸的感觉,像血液都在奔腾沸烫了……这种滋味是由太多的兴奋与太多的欢愉所形成,那短暂的须臾里,我觉得真是你的妻子,忽然间,我对你好熟悉,好亲切,又好甜蜜,若是我们相聚在一起已有千百年,好像我们真是连心连体一样……理智告诉我这是假的,但我却拚命否认,想抓住那一刹那的激动同欢悦,把我自己埋葬其中,永远也别再面对现实,只是,我没办到,因为现实逼着我觉醒,那么快就觉醒了!”
燕铁衣凝视着她,没出声。
忽然摔摔头,冷凝绮勉强笑道:“很傻,也很痴,是吗?”
燕铁衣叹了口气,道:“叫我怎么说?”
咬咬下唇,冷凝绮毅然道:“大当家,我们走吧!”
燕铁衣讶异的道:“深宵赶路?何必这么急?稍稍憩歇一会,天就亮了,白天上道不好么?”
冷凝绮悄细的道:“不是离开这里,我还得再办一件事,到集子后面的那座破城隍庙去一趟。他们每次经过‘马家集’都住在那儿。”
立时憬悟了冷凝绮所指的是什么,燕铁衣神情冷肃的道:“冷凝绮,必须要去劫夺‘致远镖局’的这趟暗镖么?”
点点头,冷凝绮坚的道:“必须。”
燕铁衣不以为然的道:“我们教训过别人不要贪婪,同样的,我们自己更须谨记不可贪婪,冷凝绮,你的收获已经不少,‘刀勾会’那一票弄了一千五百两金子,刘大川的场合里必定也蠃取了金银总数甚丰?”
冷凝绮道:“蠃了黄金大小锭子一千一百两,银踝数百两,银票数额四千多两。”
燕铁衣正色道:“这已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冷凝绮,为什么还不够?”
笑笑,冷凝绮平静的道:“将来的日子,便全指望这几次的收获来维持了,以后,只怕我再也没有办法靠此种方式赚钱啦,所以,不得不乘着机会尽量多弄几文!”
燕铁衣道:“就以这两次的所得来说,已足够维持你一生的生活了。”
神色忽而有些凄暗,冷凝绮却迅速以一抹微笑来掩饰:“话不是这样讲,大当家,得要看将来要过的是却一种生活才行,就以我现在手中这点存底而言,粗茶淡饭,布衣茅舍的日子勉强能以维持,但稍微过得丰足些就不够了,老实说,我不是能够适应过苦日子的人,今后不敢奢言享受,可是,总也得叫我多少宽裕点吧?我不能不为往后打算,所以,‘致远镖局’的这一票买卖,便非干不可!”
僵寂了一会,燕铁衣道:“不再考虑?”
冷凝绮平静但却不可动摇的道:“无须考虑了。”
燕铁衣低喟一声,道;“那么,你独自前去,我恕不奉陪。”
睁大了眼,冷凝绮道:“你不怕我跑掉?”
燕铁衣道:“你不会跑掉,因为这些财物要留在此地,而且,我相信你的诺言。”
“扑嗤”一笑,冷凝绮道:“原来你是有恃无恐呀!”
燕铁衣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挑挑眉儿,冷凝绮无奈的道:“就这么办吧!你在房里等我,我得了手马上就赶回来。”
燕铁衣低沉的道:“冷凝绮,像‘致远’这样的小镖局子,人少底薄,并不富厚,你去劫财,千万记得不要伤人,否则,就是过份了。”
冷凝绮悻悻的道:“奇怪,好像这家镖局子是你的外甥开的一样,你就这么个体恤照应法?口口声声全是帮着他们说话?”
坐到一张竹椅上,燕铁衣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于是,冷凝绮略一抄扎,又将身上的像伙检视了一遍,向燕铁衣眨眨眼,身形宛如一抹轻烟般掀窗飘出。
枭中雄……第九十一章 城隍庙 黄雀在后
第九十一章 城隍庙 黄雀在后
隔着“马家集”里许地不到,与镇边只有一条小河挡着,就在小河边的那道矮冈子下,便是那座破破烂烂的“城隍庙”了。
几丛杂木点缀在庙的四周,夜深人静,野寂荒落,偶而传来几声枭斗兽吼,越发现得这附近一片凄凉,而那座“城隍庙”也就更加残破幽森了。
冷凝绮到达的时候,正巧碰上庙门里有一条高大的身影晃了出来──那是个满面于腮,微微有点驼背的中年人,他正提着裤子,睡眼惺忪的蹩向暗影深处。
显然,这人是想小解。
冷凝绮不知道银票是放在这几个镖师的那一个人身上,她打定主意,放倒一个搜一个,速战速泱,不让对方有求告或联手的机会。
于是,那位大个子仁兄的这泡尿,一半时可就解不出了。
夜色很沉暗,无月无光,只有空中的几点星辰眨闪。
冷凝绮悄无声息的往那人背后掩进,有如螳螂捕蝉,那大个子懵然不觉,正褪下裤子准备完成公事好再回去睡觉。
那面形成一幅翼状三角形的黑网,就好像一片黑云似的“呼”的一声罩住了弓着背正在准备小解的大个子,那大个子突遭袭击,本能的猛力挣扎,然而,他才只扭动撑拒了一下,冷凝绮的纤纤玉指已戮上了此人的“软麻穴”,大个子闷哼一声,瘫倒于地,一柄细窄的剑锋已指住了他的咽喉。
低沉但却冷峭的,冷凝绮微俯着身道:“不准出声,不准反抗,否则,我要你的命。”
声音是那样的冷酷稳定,那大个子知道,对方并不是在吓唬他。
抖索了一下,大个子惊窒的问:“你要什么?恐怕……认错人了吧?”
冷凝绮冰寒的道:“你们这趟保的盐银银票,摆在谁身上?”
震骇的瞪着那在暗影中执剑相逼的窈窕身形,大个子这才醒悟到对方乃是来劫镖的!他不由打了个冷颤,期期艾艾的说不出话来。
尖锐又冷硬的剑端轻轻向咽喉压顶了一点,冷凝绮更为狠厉的道:“你说不说话?我老实告诉你,“致远镖局’每个月固定的这趟生意,我已钉缀得够久了,我知道你们出发的时期,歇夜的处所,也知道你们每一次都是四个人护镖,更了解你们的武功深浅,对你们,我很有数,你告诉我银票在谁身上,替我减少麻烦,也等于为你的伙计们消弥的一场灾难,要不,我宰了你,再进去把他们收拾掉,一样能达到目的……”
顿了顿,她又幽冷的道:“而一旦到了那等节骨眼,只怕你们镖银不保之外,连性命也都赔上了!”
大个子透了口气,脸孔在黑暗中痛苦的扭扯,他艰辛的道:“这……这位姑娘……我们……是‘致远镖局’的镖师……姑娘,大家都是江湖同道,吃的也全是碗场面饮……何必撕破脸逼人于绝?你有什么困难,不妨说出来,只要在我们能力之内,都好商量……”
冷凝绮低叱道:“住口,那一个在和你拉交情,盘渊源?废话少说,回答我的问题!”
身子痉挛似的抖搐了几次,大个子吃力的道:“姑娘……我们……只是家不上台盘的小镖局……因陋就简……凑合了几个苦哈哈混饭吃……既无身家,亦无恒产,底子单薄得紧……连局子的房屋都是向人租赁来的……平素承蒙各方朋友赏脸照应,方才勉强撑起这么一点小小支架……若是你这次劫了镖银,我们五、六年来辛苦奠下的这点基础,就要冰消瓦解……你忍得下心?”
“呸”了一声,冷凝绮冷森的道:“忍不下心我还会来干这一行?你不要再哭穷叫苦,妄想博取我的同情,我一向出马之下,例不空回,今天就算拿不到银子,也要带几颗人头回去。”
大个子又是愤怒,又是惊悸的道:“你就算行行好,发发慈悲吧!姑娘,我们担当不起这个损失……如果一定要下手,也罢,我们也只好连性命一起给你!”
粉脸顿时变青,冷凝绮语声僵硬:“狗才,你当你家姑奶奶下不了这个手?”
大个子咬紧牙关,窒着气道:“杀吧……我们宁肯舍上性命,也不能失去镖银……我们不能对不起惨澹经营‘致远镖局’的杨总镖头,不能辜负兄弟伙的期望,更不能亏负自己的良心!”
“打!”
一声低叱,来自庙门的方向,蓝光三溜,疾取冷凝绮背后。
头都不回,冷凝绮右手倒甩闪挥,冷电飞旋中,三枚“小梭钉”“当”“当”“当”激抛分坠,顿时,三条人影已自庙里飞扑出来,站在三角点中,将她圈在中间。
三个人,都是一身劲装,年纪也全在三十余岁上下,每张面孔上俱皆流露着相似的忠耿敦厚之色,他们是武林中人的穿章打扮,显然本事也还不弱,但却在粗犷激昂里,另有一种特别的真挚坦率的韵味,一看之下,即知他们都是正派的后起之秀。
冷凝绮轻藐的目光回顾,微昂着脸,冷冰冰的道:“很好,自己送上门来,正免得姑奶奶多费一番手脚!”
三个年青人互视一眼,其中那个宽额狮鼻的青年人满面堆笑,十分有礼的拱拱手道:“这位姑娘,其中想必是有什么误会,在下范景梅,姑娘右边的一位叫陈勉,左边的一位是简杰,地下躺着的叫唐富才,我们都是‘致远镖局’的镖头,俱属总镖头杨保义麾下,只因护镖前往杭城,一则为了避人耳目,二则为了节省几文盘缠,方才留宿于此郊外破庙之内,我们在此过夜已有多次,不知是不是犯了姑娘什么忌讳,或者那里开罪了姑娘?尚请……”
冷凝绮打断了对方的话,尖削的道:“银票拿来,放你们生出,其余的废话一概免谈!”
呆了呆,那范景梅依然陪着笑道:“原来姑娘是有了困难,不知确实数目是多少?尚请示下,在下等也好斟酌为力,四海之内尽是朋友,我们虽然并不富有,但好歹也能帮姑娘一个小忙。”
冷森的一笑,冷凝绮道:“我要的是你们身上暗保的那笔银票,不是向你们要小钱,怎么?你们以为姑奶奶我是讨饭的吗?就这么好打发?”
范景梅也不禁脸上变色,但他仍然强忍着心中怒气,委曲求全的道:“姑娘,武林有道义,行行有传规,你就算伸手打劫,也总得讲点情面,论论根由,何况我们小门小户,实在承受不起这样巨大的损失,你再狠,也该给我们留步活命的余地,那有像这样强横霸道的?”
双瞳深处光芒闪映如火,冷凝绮蓦的飞跃六丈,尖叱道:“浑小子,姑奶奶的家伙就是情面和根由!”
她口中叫着,却一连十几个筋斗曳落,寒芒冷电,骤雨般掠来,七十七剑暴刺范景梅。
范景梅骇然奔避,手腕翻挥,一柄“三尖两刃刀”业已拨出,但是,他也仅有机会拨出兵刃而已,冷凝绮的左臂暴起,“罗刹网”兜头飞卷,将范景梅一个筋斗扯翻于地。
后面,那眉浓如墨的简杰手舞三节棍,“哔啦啦”猛劈过来,冷凝绮身形猝移半步猛力抖抛左臂,于是,范景梅怪叫一声,滚翻出去,与简杰撞跌成一堆!
使着一对尖锐“峨嵋刺”的陈勉,大吼如雷,连扑连进,双刺伸缩颤闪,拚命攻击敌人,而冷凝绮却翻飞游回,耍孩子似的做了十一次范围极狭,但动作快速无比的闪移,猝然侧倒猛起,双腿扬弹,“蓬”“蓬”两响,将陈勉踢得抛起三尺,打着翻滚重重摔出。
冷凝绮从出手对付这三个青年人,由始而终,只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一气呵成,乾净俐落,功力之精湛老辣,确是不同凡晌!
怒吼着,范景梅已从地下挣扎爬起,他双手握刀,不要命的冲向冷凝绮而来。
煞气顿时盈聚眉眼,冷凝绮猝然贴地横飞,范景梅一刀搠空,冷凝绮的右足尖已“腾”的一声将他踹了个大马爬,寒芒闪处,“鱼肠短剑”直指范景梅腰胁。
就在这一刹那间,斜刺里,若鹰隼,似惊鸿,快得无可言喻,一条黑影暴射而至,那人手中一根三尺来长的青竹竿,轻抖倏闪,“当”的一声已点开了冷凝绮刺向范景梅腰胁间的剑锋。
大吃一惊之下,冷凝绮急退五步,她怒视来人,口中尖叫:“是那一个卑鄙龌龊的大胆畜生,竟然抽冷子暗算姑奶奶?”
来人黑巾蒙头蒙面,外罩一袭肥大灰袍,却半声不响,身形倏旋,青竹竿在一片狂风劲气中宛如怒浪惊涛也似汹涌卷上,冷凝绮咬牙切齿,剑轮齐飞,做着凌厉又密集的反攻,双方甫一接触,在一片猛烈与翻荡的强力撞击里,冷凝绮的丰臀上已挨了一记,打得她一个踉跄几乎跌倒!
气极尖叱,冷凝绮双目光芒有如火焰隐射,她倏左倏右,忽上忽下,剑穿飞轮旋舞,黑网交张卷罩,若同双翼,而那神秘客却更是身手登峰造极,快狠准稳之处,无懈可击,完美得彷佛山岳压顶,浑然一体。
在这样间下容发却又招招关连着生死的狠拚中,冷凝绮突然弹跃而起,短剑一点骤刺,“百刃轮”斜串出团团光弧飞激,而左右双网又由下往上,包卷敌人
神秘客的身体也猝然拳缩成一团,青竹竿如同形成了一圈密麻麻的竿轮四散流射,竹影三差激转中,锐风尖啸,就像来自虚无,来自九幽,另一只短只尺许青竹竿已握在神秘客的手上,突然凝形闪击,冷凝绮的腰眼一麻,连连打了几个转子抢出,她猛一回头,恶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跺跺脚,飞掠而去。
于是,那神秘客冲着呆立于侧,目眩神迷的几个镖师低叱:“还不快走?”
声出人逸,等这几位镖师醒悟的俄倾,那神秘客早已鸿飞冥冥,踪迹不见了!
鼻青眼肿的范景梅急切之下,赶忙嘶哑的大喊:“壮士,恩公,慢走一步,请留名讳以便晚生等拜谢……”
简杰,陈勉,也齐齐拉开嗓门大叫:“英雄留步,英雄慢走,英雄救了我们,总要叫我们知道英雄是谁啊……”
然而,黑夜深沉,晚风如泣,那里还有那神秘客的半点影子?
※ ※ ※
客栈里,冷凝绮神色败坏,怒火如炽,像一头疯狂的雌虎般冲进房来,正坐在竹椅上沉思着什么似的燕铁衣好像吃了一惊,悚然站起来,他望着冷凝绮愤怒激动的面容,有些愕然道:“回来了?怎么这样快法?得手了么?我看你气色像是不对!”
一下子站定在燕铁衣的面前,冷凝绮像要吃人似的瞪着燕铁衣,她双目红光隐隐,把燕铁衣从上看到下,又从下看到上。
似是颇为迷惘,燕铁衣怔忡的道:“你怎么了?这是干什么?好像不认识我似的!”
努力调匀了呼吸,冷凝绮憋着一口气,冷冷的道:“大当家,你来去这一趟,可真够快!”
呆了呆,燕铁衣瞠目道:“说什么?我来去了那一趟这么快?冷凝绮,你不是脑筋有了毛病吧?怎么就这一会儿,便语无伦次了?到底要说什么?我实在不懂你的意思。”
再度仔细打量了燕铁衣一会,冷凝绮却也在疑惑了──她看不出燕铁衣同她方才离去之前有什么两样的地方,面不红,气不喘,衣履整洁,既无汗渍,亦不沾尘沙,如果说,先前在“城隍庙”外坏她好事的那个神秘客就是燕铁衣,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怎么会一点蛛丝马迹的征状也看不出来?
但是,如果不是燕铁衣,在周围地面上,有谁的功力会这么超绝,而出现的时刻又是这么凑巧?再说,那不速之客伸手拦阻的动机又是什么?
恨恨的一跺脚,她用力坐到床沿,却又痛得一咬牙站了起来──那地方被青竹竿打肿了。
燕铁衣一付不解的表情:“怎么了?冷凝绮,这是怎么回事嘛?”
冷凝绮怒冲冲的道:“今晚上遇见了鬼,一个恶鬼,死鬼,捉狭鬼!”
像是满头雾水,燕铁衣道:“你越说越叫我迷糊了,是不是──碰上了什么阻碍?事情有了波折?”
冷凝绮气愤膺胸的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吊我胃口?”
叹了口气,燕铁衣摇头道:“我看你是真个遇上鬼了,我一直坐在这里等你‘满载而归’,半步未移,你出去前后的经过情形,我又怎会知道?我所看到的,就是你离开前一张笑脸,回来后的这一张凶脸!”
冷凝绮沉默半晌,方才稍见缓和道:“你──真没离开房间过?”
燕铁衣一本正经的道:“我骗你作什么?确实没离开过。”
咬咬下唇,冷凝绮悻悻的道:“今晚上我可是阴沟里翻了船,眼看着就要得手了,半截腰里却猛古丁杀出来一个程咬金,从头至尾,屁也不放一个,楞头楞脑冲着我干,偏偏那小子功力奇高,尤其动作之快令人匪夷所思,就这样,我的买卖砸了,还弄了个灰头土脸!”
燕铁衣惊异的道:“竟会有这种事?那不速之客是个什么样子,可看清楚了?”
哼了哼,冷凝绮道:“看清楚倒又好了,他用黑巾掩着头脸,只露出一双狗眼,外面穿着一件极不合身的灰色罩袍,连个肥瘦都分不出来……这个野种,本领却是好强。”
顿了顿,她注视燕铁衣的眼睛,缓缓的道:“那人的眼,好像和你的眼一样炯利有神,而且,他用的兵器是青竹竿──一长一短的两只青竹竿,若将竹竿换成剑,便是一长一短的两柄剑,他施展竹竿的招式,则是由剑变化来的,确实的说,他就是把竹竿当剑使!”
燕铁衣神色自若的笑道:“越说越像我了,但事实却不是我,这一点,相信你会分别清楚。”
冷凝绮烦恼的道:“我就是分别不出是不是你,如果是你,我和你拚命,看你还敢不敢再帮别人!”
耸耸肩,燕铁衣道:“算了,权当此事没有发生,好在你也并无损失,本来,打劫‘致远镖局’的事我就不赞成,幸亏有了这一场披折,否则,你得了手连我也跟着心不安!”
瞪着燕铁衣,冷凝绮寒着脸道:“大当家,那个人如果不是你,什么也不用再提,如果是你,可下不为例!”
燕铁衣忙道:─这个当然,我就算不帮着你,也不会去帮别人呀,再说,我讲过不干预你的行动的,我也并未忘记我的许诺……好了,歇会吧,天一亮我们还得上路。”
冷凝绮不再作声,却独自立在窗前发楞,像在思忖什么,又像仍在生着闷气。
※ ※ ※
顶着当空的烈日驰马出去了五十多里地,冷凝绮方才告诉燕铁衣,她要去的目地是“沈君山”、“沈君山”离着这儿有近百里远,策骑奔行,不快不慢,约得六七天的功夫,燕铁衣当然没有意见,他说过,这一月之内的时限是属于冷凝绮自己的,冷凝绮爱怎么支配,就怎么支配,他只能“附诸骥尾”而已,唯一的任务,就是监视着冷凝绮防她逃之夭夭罢了。
冷凝绮并没有告诉燕铁衣去“沈君山”干什么,燕铁衣也没有问,但他判断,免不了仍是做那无本买卖,在他的看法,冷凝绮简直是半疯狂了,她似乎要在这一个月仅存的光阴里,把天下所聚的金银财宝完全抢夺到自己手中!
燕铁衣多少有点纳罕──他不明白冷凝绮要下手劫掠,为什么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莫非附近地面上就没有值得她一顾的对象?但是,冷凝绮不说,他也不便追根究底的盘诘,眼下的辰光,仍是属于冷凝绮的,她只要不图脱逃,便享有行动上的自主同自由。
这些天来,燕铁衣不时对自己的这种做法感到好笑──他像是成为冷凝绮的扈从,保镖、兼伙伴了,而实际上却又完全相反,严格的说,他们之间甚至是对立的,只是,这样的对立情况十分微妙罢了。
一路上来,两个人都甚少开口说话,一则是天气太热,日头晒得慌,再则,彼此间也像是找不出什么话来说,气氛就有如现下的天候,火辣辣又闷燥燥的。
路前不远处有一块杂草蔓生的荒地,长着几株垂柳,柳条儿绿黄黄的,似是叫溽暑天气窒闷得无精打彩的低垂着,那儿,倘有一丝荫凉可乘。
燕铁衣抹了把汗,面庞红红的道:“到前面路边的柳阴底下歇歇马吧?日头太毒了。”
点点头,冷凝绮无可无不可的道:“随你。”
他们两个人,却是三马,另有一匹马冷凝绮临时托店家代购的,专门用来驼运她“白手捞鱼”弄来的那批财物。
来到路边柳荫底下,燕铁衣同冷凝绮飘身落地,任由马儿在荒地上吃草徜徉,他们两个自自躲到荫凉的树下去,燕铁衣是男人,毫不犹豫敞开衣襟,用衣袖扇风驱热,冷凝绮却只有挺熬着的份了。
透了口气,燕铁衣道:“真热……”
哼了哼,冷凝绮道:“还是你们男人方便,这儿如果有一口水塘,我看你八成脱光衣裳跳下去了。”
燕铁衣笑道:“倒没有那等严重法,不过,能有点冷水浇浇脸,却未尝不佳。”
冷凝绮抿抿唇,正想说什么,来路上尘头大起,一串急骤的马蹄声闷雷似的往这边传来──看样子,还是一支骑队。
江湖上混久了,险恶环境处惯了,往往便会产生一种预感,使人能在某一样灾变或麻烦发生之前,就会先有了心理上的一股压窒,现在,燕铁衣突然觉得不大对劲,而冷凝绮的表情也有些微微的不自然了。
望向来路那一片滚荡的灰沙中,燕铁衣低沉的道:“我觉得,这支骑铁像是有点怪异,可能──与我们有点牵连。”
笑笑,冷凝绮僵硬的勾动了一下唇角:“他们赶路赶得很急,似乎在追踪什么……如果是追我们,那么,他们已经追上了,大当家,我和你有相同的感受,那些人好像冲着我们来的……”
就在两人的对话里,十五乘铁骑业已来至近处,马上人也似是查觉了他们,于是,突然一声哨哨响起,烟雾浮迷中马匹“唏聿聿”长嘶不绝,十五乘铁骑骤而纷纷仰立打旋,停止奔驰。
慢慢的,尘沙落净,十五匹坐骑上的十五张面孔,正朝对着他们,这些张面孔,乃是全由怨毒,痛恨,愤怒所组合成的,有的燕铁衣认识,有的,燕铁衣陌生。
“八环聚义”的朋友们。
燕铁衣认识的几个人,有“石虎”贺修、“玉虎”贺弘、“红绸飞云”花川、“七刀拢月”的七位好汉,他不认识的五个人,为首者是一位身材魁梧,方面大耳,双目炯亮如电的中年人物,两个满面病容,头手各处仍然包缠着白布的瘦小角色,此外,一个是脑袋平整有如斧削,寸发不生的黄脸独目大汉,另一个,圆脸小嘴,矮胖如缸,短手短足的看上去就宛似一团圆滚滚的肉球一样。
燕铁衣叹息一声,喃喃的道:“他们居然果真找上门来了。”
悄细的,冷凝绮却咬着牙在出声:“方面大耳的那个中年人就是‘八环聚义’的老大‘十字流星’梁不屈,头手还裹着旧伤的那两个则是‘八环聚义’的另一环‘沧江二奇’常舫、常帆……这两个小子当时在我手里伤得不轻,想不到也硬挺着赶来了。”
燕铁衣低沉的道:“仇恨的力量是很巨大的,一个人为了报仇雪恨,往往命都可以不顾,又何在乎身上这一点剑伤?剩下两个人,认不认得?”
凤目冷森的闪亮着,冷凝绮摇头道:“不认得,大概是他们请来助拳的帮手。”
那边,“八环聚义”的人已经下马,贺家兄弟同花川三个却增加了新的配备──每人腋下加撑着一只竹拐,三个人的行动都显得相当吃力。
双目锐利的“十字流星”梁不屈独自走前几步,他盯视着燕铁衣,声如洪钟:“阁下想就是‘青龙社’的大魁首‘枭霸’燕铁衣燕大当家了?”
燕铁衣点点头,笑道:“不敢当,我是燕铁衣。”
梁不屈的脸色是凛烈的,坚毅的,他的语声更是冷酷而稳定:“燕大当家,阁下同‘八环聚义’之间的──,不论孰是孰非,从此一笔勾消,所有恩怨俱化无形,但是,我们的条件是请你交出冷凝绮!”
燕铁衣看了冷凝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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