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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风歌-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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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威名犹在。能够在这块蛮荒之地屹立不倒数十年,据有萝川和代王城旧址这片宝地的,当然不会是简单角色。
邵续有些疑虑地问:“将军,萝川贼寇的数量不少。现在又收缩兵力,依托故城据守,戒备十分森严。不知明天的战斗是否会顺利?”
陆遥看看四周休憩中的将士们,笑了起来。这是身为武人的强大信心,非书生所能理解:“夫战,勇气也!邵公放心,明日我们定能一鼓作气击破萝川贼。”他揪了揪这几天留出来的短髭,继续道:“随后我们就以这萝川为本营所在,一一击破周围的杂胡。”
薛彤插了一句:“道明,咱们得把代王城的遗址整修起来,这才能发挥它的作用。我看,今后几天凡是抓到不适合投入作战的部落降人,可以全部调集去做这件事。”
“就这么办。”陆遥点了点头:“代王城虽然是个适合的据点,但年久失修,没法立即容纳大军驻扎。邵公,从明天起,未能编入军中的俘虏全部由你统一管理。我会遣人配合你尽快修缮城池。”
“好,我会立即安排。”邵续应道。
“如果萝川的基地作用能够发挥,降人的家属就可以在那里统一看管和安置。另外,各种战利品、辎重也可以得到妥善的存放。对了……还有伤员!邵公,接着几天我们将会连续作战,死伤绝不会少。如果伤员滞留在军中,很有可能会影响士气。所以我们还得把伤员都移过去加以治疗。代县、广昌、平舒、当城,这几个处若有良医,也得延请过来。”
陆遥每说一事,就屈起一根手指:“还有,还有……薛彤从豆卢稽的老巢搜罗来的那些武器在哪里?这些都要尽快清点,配备到士卒们手里。但是要注意,弓弩、甲胄乃是重器,必须掌握在晋人手中;其它比较精良的武器也是如此。”
他感觉自己突然成了碎嘴的婆娘,唠唠叨叨个不停。而邵续纵然是个得力的幕僚,也不禁手忙脚乱。陆遥不禁叹了口气:“邵公,你忙不过来的,军械分发无须你负责。老薛,这得辛苦你一趟。”
片刻之后众将校各自散去,邵续和薛彤也领命去了。夜色虽已深了,但各人都还有很多事情要忙碌,陆遥反倒清闲下来。他将从邵续手中接过的火把,仔细地竖立着插在一处石缝里。借着跃动的火光,他继续查看地图,在心中反复揣摩着每一片地域、每一个可能的敌人。
想在远离后方支援的情况下,从无到有地组建一支能够夺取胜利的军队,陆遥知道这困难之极、也繁琐之极。不仅需要在沙场之上决死作战,还需要非凡的统筹能力。更艰难的是,他没有足够的时间。向前看去,困难重重,前途未卜,但这反而令陆遥体会到强烈的使命感。隐藏在冷静外表下的,是陆遥激动万分、跃跃欲试的心情。在反复盘算的间隙,他低声对自己说:舍我其谁?
正在计算着各路敌人的兵力对比,营地的边缘传来剧烈而密集的兵刃碰撞声。
在营地里休憩的将士们一阵骚动,随即在军官们的弹压下恢复平静。
听声音,可以清晰地辨认出那是两个人在激烈格斗,显非胡儿夜袭。故而陆遥只唤了何云来:“你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如果是自家将士私斗,每人二十军棍。”
“是。”何云快步赶去。
过了一会儿,他又匆匆回来,神色有些尴尬:“启禀将军,有个勃蔑部的漏网之鱼潜入营地。直到靠近我们关押俘虏的地方,才被陈沛陈队主发现。陈队主带人堵住了他,亲自出手抓捕。另外,沈劲已经加派人手搜索营地四周,他让我转告将军您:请放心,绝不会有第二个了。”
难怪他感到尴尬。沈劲在北疆与胡人战斗无数次,经验丰富至极;他又精通射术,目力过人,常常自诩一对锐目之下连地鼠都无所遁形。而陈沛则是昔日成都王帐下骑督,又曾在汲桑麾下效力,通晓贼寇的潜伏匿迹之技。此两人受陆遥所命,带领若干精锐士卒负责全军警戒,大家都觉得非常适合。
可现在,这两人居然让一个敌人潜伏到了军营深处!这可不是寻常小事。大军扎营所在的安全最是紧要不过。万一被人潜伏入内,纵火也罢、投毒也罢、传递谣言也罢,都可能会造成巨大的损失。
眼下这局面,且不说潜伏进来的是何等人,至少沈劲、陈沛二人是免不了一顿军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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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奔期间,成绩惨淡,战战兢兢,汗出如浆……啊啊,诸位不要抛弃螃蟹!



第九十一章 云从(二)
虽说出了这个纰漏,但陆遥对沈、陈二人的能力依然信赖。既然沈劲担保说不会有第二个潜入者,那便确定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他挥挥手,令何云再去探看,转而盘算着究竟该怎么处置沈劲和陈沛。这俩人一个是并州军的老底子,另一个兼有成都王旧部和汲桑贼寇降人的双重身份,如果处置得好,或许会有利于化解军中不同来源士卒之间的隔阂。
陆遥越太行而东,真正的嫡系只有随行的三十名勇士,还在邺城的战事中折损了不少。由于可信赖的力量过于薄弱,他必须充分利用士卒之间的隔阂来掌握军队;而另一方面,他又必须适时化解这种隔阂,以避免对军队的战斗力造成负面影响。其中微妙之处,实在是难以把握。但某种角度来说,似乎也颇有些乐趣在里面。陆遥反复盘算着,露出一丝笑容。
“将军!将军!”这时候何云再度回来:“潜入之人正与陈队主激斗,看情况,一时分不出胜负!”
“哦?”这倒令陆遥有些吃惊。
陈沛的武艺如何,陆遥十分清楚。纵然较之于自己略逊一筹,也算得上是少有的骁勇之士,与薛彤、沈劲等人在伯仲之间的样子。这区区杂胡部落里,居然有人能与他斗个不分胜负么?
陆遥起身,将摊开的地图细细收起,抬手拔出松明火把:“走,咱们去看看!”
关押俘虏的地方有两处。一处是用来看管丁壮的,那些丁壮们被驱赶去搭建营房,做了整一个时辰的苦力,此刻刚刚得到休息。而即使在休息的时候,捆绑着每个人脚踝的粗绳也不解开,负责看押他们的是薛彤部下数十名警惕的战士,守备非常严密。
另一处用来安置老弱妇孺,位于营地的西北角。用砍伐下来的树木一头削尖打入地下,彼此用绳索连接,就制成了有一人多高的围栏,将数百名们勃蔑部的男女老幼都驱赶在内,挤挤攘攘地聚成一团,既没有食物、也没有饮水提供。陈沛拦截着潜入者的位置,距离这处围栏不远。
陆遥赶到的时候,原本驻扎在附近的将士渐渐聚拢过来。他们点起松明围作一圈,为圈中恶斗的两人大声喝彩。
陆遥微微皱眉,先派遣了一名亲兵去通知薛彤整肃军纪,然后才往人堆里行去。
在众人围观之下战斗的,一方是个乱发飘拂的独眼大汉,他将手中一丈四尺长的沉重铁矛回旋舞动,往来刺击,掀起一阵阵“呜呜”的破风之声。挟裹的气流将许多枯枝、草叶卷入空中,更显的招法声威骇人。此君正是陈沛陈庆年。
与他对抗的,是一名双手分持短刀盾牌的战士。相比于陈沛,这人的威势颇显不如,但身手矫健似乎犹有过之。他脚步灵活,反应敏锐,对手中刀盾的运用更是如臂使指,纯熟无比。虽然在开阔地形以短兵对抗长兵,竟然有攻有守。攻如灵蛇吐信,守如渊渟岳峙,十分了得。
可惜,深陷众军围绕之下,哪怕他的身手再怎么惊人,终究也只有败死一途。陆遥扫视全场,已经看到沈劲冷笑着自从骑手中取来强弓。
沈劲的射术素为陆遥麾下翘楚,他本人也以此自傲。前几日刘遐露了一手连珠箭法而得到陆遥的赞誉,这事儿使得沈劲颇感不忿,只不过军旅倥偬,前后未得机会与刘遐较量。眼下,显然他已对两人的缠斗不耐,打算依靠百步穿杨的射术解决问题了。
“将军……”邵续不知何时赶到,站在陆遥身后。
“哦,邵公有何见教?”
“我看此人身手不凡,应是勃蔑部数一数二的勇士。若是能够收服他,或可有利于驱使勃蔑部的降人。”邵续看看陆遥:“咱们退一步说,哪怕其人并无声名,不也可收千金马骨之效么?”
“好。”陆遥对此倒是无可无不可,他点了点头,随即遣人传令。
战阵之中,身手再怎么高明也抵不住人多,任凭那汉子如何厉害,想要收拾他的办法太多了。片刻之后,数十名士卒手持长矛越众而出,将陈沛与那手持刀盾的汉子四面围定,觑了一个两人乍分的机会,数十柄长矛猛地向中央一挤。陈沛早有准备,他将铁矛一扔,骨碌碌翻身滚出圈外,那汉子则被拿个正着。数十柄寒光闪闪地矛尖直戳到肌肤表面才止,立时逼住了那汉子全身要害,稍有轻举妄动,他身上就得长出几十个透明窟窿来。
“弃械投降,可免一死!”数十人齐声呐喊。
那汉子四下里张望一番,如何还不知道形势?他长叹一声,将刀盾丢下。立时便有人去了皮索,将他牢牢绑了。
何云兴冲冲地过去,将那俘虏拉扯而来。
四周火光掩映之下,可以看出此人肩膀宽阔,身形十分壮硕。再看他的面貌,隆眉而丰准,轮廓刚毅,略带蜷曲的头发有些灰白,似乎已经不算年轻了。显然,这是一名具有丰富经验的战士。虽说被用皮索五花大绑着,但是他神色并不惊惶,。
何云在他的膝弯处踹了一脚,让他不得不跪倒在地:“跪下,磕头!这是我家陆将军!”
那俘虏抬眼看看陆遥,突然道:“将军?阁下难道是朝廷的军官?难道是一名尊贵的军团长么?”
“军团长”?这个称呼未免突兀。陆遥颔首道:“我乃并州平北大将军麾下,牙门将军陆遥。你是什么人?”
那俘虏挺起了胸膛:“我自西方的大海尽头远道而来,是大秦皇帝的使者、第五军团‘云雀’的首席百夫长图里努斯。如果阁下确实是一位朝廷军官,我要求得到与我身份相配的对待,而非被当做野蛮人肆意欺辱。”
“大秦?第五军团?首席百夫长?”这些言语入耳,令陆遥一时间觉得有些混乱。本以为抓到的是个杂胡勇士,其实来路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古怪么。
他侧身向邵续问道:“邵公可知道这个所谓的‘大秦’么?”
邵续的见闻倒也广博,应声道:“我曾听说,这大秦国又名黎轩,位于条支国以西苍茫大海的尽头,距离中原足有四万里之遥。其国地方六千里,居于两海之间。其国强盛,有大贤,衣冠服饰拟于中华,乃极西大国也。”
当时对于西方诸国的了解大概如此,如邵续这般已经及其难得。而陆遥自然清楚,所谓的大秦,也就是罗马帝国了。在这个年代,果真会有罗马帝国的使者万里迢迢来到东方?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伟大冒险。
陆遥思忖着,徐徐问道:“图里努斯,是谁派遣你不远万里来到东方?按照时间来推算……你的皇帝是卡鲁斯?是他的儿子卡里努斯?还是叛逆者狄奥克莱斯?罗马的斗兽场是否依然雄伟?帝国北方的蛮族,是否还被阻挡在多瑙河的对岸呢?”
图里努斯猛地抬头,惊喜地道:“阁下……您是我此生见过最为见多识广的人!”
“我还不能确定你的身份。所以,请你先如实回答我的问题。”陆遥打断了他的话。
图里努斯向陆遥深深俯首:“对于阁下这样的智者,我不会有任何隐瞒。我是罗马帝国皇帝卡里努斯的部下,第五军团的首席百夫长。皇帝喜好奢华的赛会,正是在阁下所说的斗兽场中进行。我们还曾经驱逐了高卢人的入侵,稳定了西北边境。然而,梅西亚地区的战斗中,皇帝陛下的军队被叛逆者狄奥克莱斯所击败,皇帝本人也战死了。我和许多战友们不愿意为叛逆者效力,于是一直向东逃离。”
陆遥点头,这位叛逆者狄奥克莱斯,也就是下一任的罗马帝国皇帝戴克里先。在陆遥熟悉的历史上,此人乃是建立了四帝共治制的一代英主,政治军事均有相当的建树。退位后隐居之地名为戴克里先宫,遗迹存留到二十一世纪。
“我们失去了祖国、失去了效忠的对象,于是只有不断地流浪。在旅途中,我们曾经和阿兰人携手对抗荷努斯人的入侵,曾经参与过波斯王国残酷的内乱,曾经投身康居王国的东征。在二十三年的时间里,罗马帝国的军人无家可归,四处游荡,直到八年前,我们来到这个东方国度的伟大国度洛阳。”图里努斯叹了口气:“我在洛阳居住了五年,那是难得的平和时光。可惜贵国并不比罗马更安宁,不久以后,我的同伴们就卷入战乱,先后都死去了。只剩下我,流落到蛮族人的村落里,还娶了妻子,有了孩子。将军,我并不知道你们是这个国家的正规军。我潜入您的营地,只是为了救助家人。”
他指了指围栏的方向。在哪里,一名神情惊惶的女子竭力守护着两个男孩。男孩之中较大的一个努力地跳起来,向着图里努斯挥手:“阿干!阿干我在这里!”
邵续捋着胡须道:“元康年间,确曾听闻说有大秦使者入朝朝贡,计算时日倒也相合。”陆遥竭力回忆自己昔日在洛阳的所见所闻,但实在想不起有这回事,只得佩服邵续的记忆力。
“很好……”陆遥站了起来:“图里努斯,我还不能确定你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但至少你的洛阳正音比我更标准,这瞒不了人。所以,你现在被征召为大晋的军人了。在这里,你会有很多机会与荷努斯人,也就是匈奴人作战。如果你确实像吹嘘的那样是个经验丰富的战士,那就为我杀敌,证明自己的价值。作为回报,我为给你足够的地位、金钱和荣耀,并给你的家人良好的前途。”
左右士卒们应声上前,将捆绑着图里努斯的皮索割断。陆遥挥挥手,让何云把这个来自远方的冒险者带去与家人汇合。能够在偏远的北疆遇见一名罗马军人,实在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如果自己有空闲的时间,或许会和这个图里努斯好好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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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出场的罗马人,由魏晋南北朝历史154652699的群友图里努斯友情客串。远图公……啊不,图公,您满意否?




第九十二章 云从(三)
次日晨,陆遥麾兵大进,直逼萝川。
陆遥北上代郡,原有一千三百人马,加上豆卢稽部降兵数百,再挟裹了勃蔑部的丁壮,总数已超过两千,声势较之先前壮盛了许多。沿途,丁渺、刘遐等勇将亲自带领轻骑四出哨探,击溃了几支前来觊探的胡人马队,也不去管他们是什么来路,一律都砍下首级带走。
他们出发了大约半个时辰,萝川贼寇便确定自己成了晋军的攻打目标。豆卢稽部马贼的惨烈下场尚在眼前,萝川贼可不敢与这支来路不明的敌人野战。于是他们更加积极地修整坞壁,并组织部民固守,决心靠坚韧的防御来消耗敌人的力量。
而陆遥则毫不犹豫地领兵推进,直至代王城东南的马头山。
根据史记记载,“赵襄子北登夏屋,请代王,使厨人操铜料以食代王及从者,以料击杀代王及从官,遂兴兵平代。”代王是赵襄子的姐夫,赵襄子杀死代王,他的姐姐悲痛万分道:“以弟慢夫非仁也,以夫怨弟非义也。代已亡矣,吾将何归乎?”于是磨笄刺颈,自尽于马头山上的钟乳穴中。因此,这马头山又名曰磨笄山。
登临马头山的高处眺望,正可见代王城的全貌。此乃前后四个代国的国都,历代都有用心经营。虽然近数百年来渐趋残破,但当年雄踞北疆的大国基业,毕竟不凡。从远处看去,可见内外两道城垣环绕,周回数十里,规模宏大。那些城墙用黄土层层版筑夯实,土层中还添加了卵石灰浆等物,坚固无比。虽经岁月摧残,许多地方的城墙墙基仍高达丈许,十分巍峨。
萝川贼的坞壁,便位于代王城遗址中西南角的一片缓坡台地之上。这里大概是昔年代王的宫城所在,呈现出规整的四方形。虽然南北两面的两座城门已经坍塌了,墙体也大都被损毁,但他们在台地的四角各建造了一座木质的箭楼,居高临下,很有威慑力。
一直到这时候,坞壁上还有许多人忙碌奔走来去,显然人手非常充裕。塔楼上,似乎有人正眺望着这个方向,指指点点。
想要攻下这坞壁,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敌人占据地理,数量不少,四周更有觊觎着自家军队的许多杂胡部落随时可能成为后援,这形势十分复杂。
但陆遥是一名军人,一名从无数次鏖战中杀出血路来的军人。烈烈如火的斗志、坚忍不拔的毅力、迎难而上的魄力才是陆遥倚之建功立业的力量。面对匈奴人的千军万马都敢于奋勇搏杀,这区区一个北疆马贼的据点算得什么?
“这局面好的很。昨天我们收拢了太多新归附的兵力,其中首鼠两端之辈在所多有。这时候正需要靠艰苦的战斗来筛选一番。”陆遥杀气腾腾地笑了一声,向身前侍立的将校们道:“这一仗,我们这样打……”

代王城旧址之内,萝川贼的坞堡里,数十人惊惶失措地簇拥着他们的首领马服。
这个靠着一己之力在北疆打出赫赫威名的凶悍贼寇,如今已到了风烛残年。他瘦巴巴的身架斜倚在榻上,干瘪如鸟爪的双手互握放在胸前,满布皱纹的眼睑耷拉着,似乎瞌睡着,根本没有在听身边的人说些什么。
正在厅堂上慌乱讨论着的,是马服的三个儿子,萝川贼寇如今的当家首领。
面色青白、胡须稀疏的次子马对是众人信赖的智囊。他正向另两人说明敌人的动向:“你们看,这里是马头山,这里是祁夷水,这后面才是代王城。死守代王城不是办法,我们得把敌军堵在祁夷水对岸才行!”
满脸横肉、身形肥壮的长子马错目不识丁。但他性格凶悍,是萝川贼中著名的猛将。听得马对的言语,马错双手抱肩,自傲地狞笑道:“这容易。祁夷水西岸平缓而东岸陡峭。只消给我两百骑,待到敌人渡河的时候冲他一回,杀不死的也跌到河里淹死了。”
“不愧是大哥,英武!善战!勇猛!好一条汉子!”谀辞潮涌的乃是马服的第三个儿子马空。此人虽说长得五大三粗,其实却是个怯战的性子,他心思颇细,言谈中只努力怂恿马错去冲锋陷阵。
“大哥说的不错,就这么办!”马对一拍案几,随手指了个喽啰:“你去调集人马,随时准备出动!”
“砍死!砍死!都砍死!”那喽啰似乎脑子不太好使,满脸凶残神色地吼了几声,冲出去了。
始终闭目养神的马服突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三个儿子慌忙抢上前去小心照应着。咳了半晌,马服喘息渐定,他哑声问道:“派去联络吐吉立和杨飞象的那几个弟兄,回来了么?”
萝川贼不是寻常马贼,但与北疆的贼寇们素来交往密切。其中有两支关系最好,彼此守望相助,分别是外号飞豹的羌胡人吐吉立和常山巨寇杨飞象部。昨日豆卢稽部马贼率先劫掠商队结果遭到了歼灭,马服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立刻就向两家盟友派出使者联络。
马对小心地回道:“适才来报,都已回来了。只因敌兵压境,还没来得及唤来询问……”
马服连连摇头,知道三个儿子实在是慌乱不堪。他砰地重重拍了下床榻:“立刻叫进来!”
“是……是……”
几人被带进议事厅来,传达了吐吉立和杨飞象的口信。
这两家马贼都已知道了豆卢稽部和勃蔑部的下场。正如马服的预料,两家都为此暴怒不已。吐吉立和杨飞象两人都叫人带话给马服,这支闯入代郡的军队虽然至今不知身份,但既然先后击灭两个部落,敌意已然显示甚明。代郡的各家杂胡部落数十年来自由自在惯了,不管他们是什么来路、不管他们究竟有什么意图,都绝不容他们横行。
此刻,各家首领都已发兵,正要从四面八方围拢敌人。其中吐吉立部从昨日午时起,就跟随在这支敌人身后三五十里,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动手的良机。只消马服能在代王城拖住敌人,众家兵马半日之内便可齐集,定然将他们一举荡平。
“好!好!”听了这口信,三个儿子大喜过望,互相击掌欢悦道:“有各家首领一齐发兵相助,此战必胜了!”
马服怒叱一声,立刻令三人安静下来。老者冷冷地注视着三个儿子,心中暗暗地恼怒于他们的不成器。
“援军半日之内就可以到达,所以你们高兴的很。那你们说,为什么吐吉立和杨飞象他们,能够动作如此之快?”
马错等三人对视数眼,马对回答说:“那是因为他们前日就已点兵出发。前日有传闻说,将有一支大规模的商队来到代郡。多家部落首领都想要分一杯羹,故而平舒以西、当成以北的各家早就发兵南下,打算参与到这场劫掠中来。”
马服摆了摆手,身后婢女立刻奉上蜜水半盏。马服略沾唇啜饮小口,喘息了一会儿,又问:“那……这个商队现在在哪里?”
马对嗤笑了一声,连连摇头:“哪来的商队,现在看来,这分明是有人故意放出的谣言……”
“不对!”他突然跳了起来,脸色惨白得像是垩土一样:“阿父,你的意思是……这个谣言是那支敌军放出的?为的就是将代郡的各家好汉们全都吸引出来?甚至,甚至,放出这个谣言的目的就在于被揭穿,各家首领都因为上当而暴怒,他们迅速动员麾下兵力,这才有了各路兵马两日之内举齐聚于代郡以南的局面……”
他小心翼翼地凑近马服,紧张地低声道:“阿父,您是说,这根本就是敌军设下的圈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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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倪一老爷的支持。第一位堂主出现,螃蟹和螃蟹的小伙伴们都震惊了。
另外,也多谢各位读者始终如一的支持。每一位朋友,我都牢牢记在心里了。请大家放心,虽说最近成绩惨淡,但写得还是比较趁手:)



第九十三章 云从(四)
“让我再想想……”马错的眼角猛烈抽搐起来,满脸的汗水像瀑布般流淌,瞬间就将衣袍都浸透了,他自己却似全然不知:“所谓的商队是个诱饵,但豆卢稽部一旦覆亡,每个部落都知道了所谓商队是假,各部首领因此而感觉受到了愚弄。他们原本就已出兵,此刻便顺势继续麾军南下,只不过将目标由掳掠商队,改为了击溃这支来历不明的队伍、为豆卢稽复仇。”
此人虽说远不如其父,毕竟也还颇具智谋。他沿着马服所说的思路慢慢想下去,越来越心惊肉跳:“也就是说,商队固然是诱饵,不存在商队,依然是诱饵。只要能够令得分散在代郡各地的部落、匪帮俱都出动,施计之人便算是达到了目的。”
“父亲,兄长,你们素日里算得太细太精,把自己也兜进去了吧?凡事总须得有个理由,那批敌人为何要如此?将代郡的有力部落尽数惹怒,岂非找死么?”马空在旁听着两人言语,不屑地冷笑一声。
马服猛地拍打床榻,厉声喝道:“住嘴!”
马错则全不理会他急躁的兄弟,他离席而起,在厅堂里来回打转,神情愈发紧张:“为何要如此?为何要如此?”
“呵呵呵……”马服低沉地笑着,气流在他喉间流动,发出嘶嘶的尖锐声,就像一条盘旋吐信的毒蛇:“因为他们时间紧迫。”
身为晋人,却能在遍地豺狼虎豹的北疆立足,直至占下萝川这片宝地,数十年屹立不摇……马服绝非易与之辈。他的身躯虽已日渐衰老,但经验之丰富、判断之敏锐,却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在这个四面环山、信息闭塞的环境里,绝大多数的贼寇还茫然不知究竟情况如何的时候,这个老者已经找到了最关键的所在!
“时间紧迫?”马错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随即被这句话中蕴含的内容吓得脚软,一个趔趄坐倒在地。最近有什么事情会令人觉得紧迫?这个问题根本无须考虑,近数月以来,万里北疆上一片平静,几乎所有人都在屛息等待着那件大事的最终结果!
“父亲,您是说,这批敌人是要抢在拓跋鲜卑祭天大典之前……”他一字一顿地道:“对代郡下手?”
在萝川贼的重要匪首之中,马错可称是个异类。他总认为马氏乃是代郡大族,至少也是地方高门一类,全没有将自己当作贼人来看。故而他素日里都讲求举止仪态,以效法名士风度为乐事。虽说屡有东施效颦之讥,却乐此不疲。然而此刻太多的想法在他脑海中轰然撞击,令他魂不附体。他再顾不上仪态,连滚带爬地返回到厅堂中,紧紧抓住马服的胳臂,连声问道:“他们哪来这么大的胆子?他们究竟要干什么?他们……会是谁?”
“我哪里知道!”马服不禁有些恼怒:“尔等又不曾派人用心打探!”
这话未免强人所难。事发仓促,豆卢稽部和勃篾部的覆灭才是昨天的事情,而那支敌军所到之处又广布侦骑斥候,哪怕探子再怎么努力,也不会有什么成果的。
马对皱眉道:“难道是惟氏那个女人发了失心疯,想要重整旗鼓?”
他口中的惟氏,乃是前代拓跋鲜卑大单于拓跋猗迤的妻子,如今实际执掌拓跋鲜卑中部权柄之人。自猗迤死后,中部势力衰落,如今仅余千余落部众,偏居代郡西部一隅之地。最初那商队传闻出现时,打的便是与拓跋鲜卑中部通商的旗号。要说两者之间有所联系,倒不是没有可能。
控弦四十万的拓跋鲜卑,对于这些游离于北疆各强族之间的代郡零散部落来说,是太过可怖的庞然大物。无论禄官还是猗卢,都足以瞬间倾覆如萝川贼这样的小团伙。贼寇们此前将实力微弱的拓跋鲜卑视若无物,此刻却突然想到:如果惟氏果然有所行动,则代郡必然成为争夺拓跋鲜卑大单于之位的重要战场。若拓跋鲜卑的大军闯入代郡,便等若巨兽角力时一脚踏入蚁巢,顿足之间,踩死几只蚂蚁根本都不算什么事。毫无疑问,那将是代郡所有部落的灭顶之灾。
“这可不行……”马错摇着马服枯瘦的胳臂,愈发惊慌失措地道:“父亲,咱们得拿出个办法来!”
惊骇之下,他手中便无分寸。马服的左臂被他抓得疼痛,感觉几乎要折断。他连连挣扎不出,于是顺手取了榻边一柄盘云如意,砰地砸在马错的面门上:“混账东西!慌什么?”
那如意乃是铜胎的木器,既硬又重。马服性格粗暴,下手又狠,这一下打得好猛,顿时令马错晕眩倒地,鼻梁几乎塌了半边,鲜血狂涌,咕嘟嘟地淌了前襟一片赤红。这些人毕竟都是凶横霸道的贼寇,原本就殊少顾忌。可是父子之间如此行事,简直就如同仇人一般,全不遵循孝悌友爱之道,实在叫人难以接受。
看着马错的惨状,马空露出满脸幸灾乐祸的神情,连连冷笑:“大哥,我听说你前些日子与拓跋鲜卑中部往来时,曾经出言调戏那惟氏的美貌,很是大胆豪迈。怎么,这时候反而怕了那娘们儿?”
马错两眼血红地看看马服,毕竟积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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