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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风歌-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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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显然很是激动,紧握的双拳都打起了颤:“道明,近年河北流贼蜂起,三番五次的攻略郡县,三番五次的被朝廷大军剿灭……这些人难道天生就是贼?这些人难道是猪油蒙了心,放着安生日子不过要去造反么?天下人原本都是一样,生来就有恻隐之心、羞恶之心、恭敬之心、是非之心!而朝廷不管不顾,只会遣军来杀!我问你,如今全天下活不下去的人数以亿兆计,能杀得尽么?”
陆遥只能默然。他与陈沛二人昔年都效力于成都王麾下,两人多曾并肩作战;陆遥深知这位成都王帐下得力督将绝非寻常粗鲁军汉。适才陈沛的言语,乃是儒家先贤孟轲所说。孟轲以为:“恻隐之心,仁也;羞恶之心,义也;恭敬之心,礼也;是非之心,智也。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
这番话放到现在来听,实在讽刺的很。如果仁义礼智都是人的天性,那天下盗贼群起,究竟是谁的过错?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陆遥慢慢地摇头:“我和你一样也饱受苦难,我江东陆氏北来二十余口,都丧生在成都王的屠刀之下,我又该找谁去怨恨?可我没想过要去当一个贼,我会用我的方式来改变这世道!而你……庆年兄,我不知道你是何时投入贼寇之中的,只知道汲桑这些年来,屠戮了多少城池,杀死了多少无辜的人,又挟裹了多少百姓成为贼寇!”
陆遥感觉到胸中的忧愤和郁闷之气简直无以派遣,他提高了声音,用另一只手戟指着火光下的邺城:“你看看那熊熊烈火!你听听那些百姓们的哀嚎!这就是你们的所作所为!”
他俯身向前,右手不由自主的用力,说的每一个字都仿佛从牙缝中迸出来:“庆年兄……陈沛,我该杀了你!”
“道明,我只是来见见老朋友的,没想要死在这里。”陈沛反倒冷静了下来。他注视着陆遥,徐徐道:“再者,你会杀我么?”
无须多说,无数次出生入死的战斗似乎使陆遥培养出了神奇的直觉,他感觉得到十字巷两侧高处那些充满杀意的眼神,使得他后颈处的寒毛都已经竖了起来。
陆遥的右手紧扣着陈沛的喉咙,如果他孤注一掷,确实有很大的机会杀死陈沛,至少也能予以重创。但那些弓箭手射来的箭矢,将会轻而易举地取走他的性命。
这样的情况下,陆遥敢动么?
在狭小空间和不到五十步的短距离里,绝没有任何人能够躲过数十把强弓的攒射。只要陈沛一声令下、一个手势,陆遥就会被乱箭穿身。可以想象得出,被数十支长箭穿过身躯的时候,陆遥甚至不会倒下;密集的箭矢会形成一座可怖的支架,将他的尸体支撑在空中。
陆遥缓缓松手。
当五指渐渐离开陈沛的脖颈时,他突然后退一步。这一步足足迈出了丈许,使得他退身到巷道对面的墙檐下。以墙檐为依托,将会稍许增加一些面对如雨箭矢时逃生的可能性。
而陈沛慢慢地将自己几乎僵硬的身躯松弛下来。他笑了起来:“道明,你还是和当年一样,一点都没变,总是喜欢身先士卒,深入险境。你太相信自己的身手了,如此好勇斗狠,一点都不像温文尔雅的江东人。”
话音未落,尖利的破空之声突然响起,陈沛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便觉得两侧发髻微微一凉!
事先简直毫无征兆,也完全看不清来路,就像是从空气中突然出现那样,在陈沛的面庞左右两侧,两支铁骨长箭深深扎入砖墙。强有力的箭头完全没入墙体,铁制的箭身在巨大冲力的作用下急速震颤着,发出嗡嗡的声响。
陈沛的脸色猛然变了。铁箭颤动着的尾羽犹自激起微风拂面,哪怕是他这样经验丰富的战士,也难以避免险死还生的紧张感。这两箭狠到了极处、快到了极处、也准到了极处……这是最有力的示威。
眼前之人,已经不是昔年他所熟悉的那个勇猛而莽撞的少年,而是身经百战的将军,是无数次尸山血海中冲杀出生路的老练战士。他看似孤身断后,原来也在暗处埋伏了弓箭手,而且是百步穿杨的神射手!
他瞪起完好的右眼竭力眺望,运足目力才能在昏暗的夜色中隐约看清两百步外。而那神射手正潜伏在更远处的不知哪个位置。
这等水准的神射手,只怕在万军之中都未必能寻出一人。陈沛当然不知道,那神射手正是昔日曾在五万并州军中称绝的沈劲。陆遥发现有贼军尾随而来时,便令他一同断后。陆遥在明,沈劲在暗,两人便足以阻挡百倍之敌。
而眼下,有沈劲一人在,便足以使陈沛不敢稍动,其紧张程度一如片刻之间的陆遥。
陈沛猛地揉了揉自己几乎紧张到抽筋的面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笑容中有些尴尬,也有些欣慰:“好!好!”
陆遥弯腰捡起铁枪,柱在地面:“庆年兄,你是通晓经典、文武双全的人物,本不该与那些率兽食人之辈为伍。须知上天有好生之德,还望吾兄善体此意。”
陈沛的笑容中顿时又多了几分自嘲。他却不屑向陆遥解释自己虽然阴差阳错地身陷贼窟,但却终究算得自律,并不曾与彼辈同流合污。
陆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拱手道:“若无他事,我便告辞了。”他转身追着先前己方大队行进的方向去。
数十名弓箭手随之变动姿势,始终瞄准着陆遥。但陆遥浑若无事,走得很是安稳自在。
“适才和你们作战的,是汲桑麾下首屈一指的猛将、武牙校尉黄国。汲桑传令于他,要他尽快攻占建春门,全据整个邺城。但由于部属被你们推动坊墙砸伤了不少,他还需要一点时间重新整顿。”陈沛稍许提高了一点嗓音,接着道:“另外,新近被匈奴人封为扫虏将军的石勒已经攻占了邺城以南的凤阳、中阳、广阳三门。这石勒颇擅用兵,部下也多有精兵猛将。我料他定会转道向北,会攻建春门。道明,你们要小心了,此人乃是劲敌!”
“多谢。”陆遥停下脚步,举手示意。矫健的身形随即消失在夜色中。
“小儿辈煞是凶悍!”陈沛摸了摸自己被掐的一片青紫的咽喉,嘟哝了几句,仰头向那些弓箭手们道:“走吧!回去以后就说……嗯,就说没拦住晋人,被他们逃了。”
弓箭手们纷纷从屋宇楼顶上跃下,或许是因为被陆遥占了上风,有些人隐约露出不忿的神情。可是听到陈沛的命令,他们都恭敬地道:“遵命。”
陈沛本是颇具韬略的军官,自有他用人的办法。虽然受到匪首黄国的忌惮,但这些日子以来,仍给他培养出了一批可靠的部下。是以并无泄密之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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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今天的故事来了,望阅读愉快。目前红票179张,有点期盼:晚上有没有可能稍有增加呢?
昨天得到许多朋友的红票支援,无耻之、浮生遗梦、三界三戒等朋友也在书评区鼓励了螃蟹,谢谢大家。螃蟹只恨自己水平低劣,无以回报各位的厚爱啊。
捧场真的只有到后台才能看清楚了,这大概是有意的程序调整?真不方便。感谢鬼邪灭杀、老虎哥哥、ytmayi等朋友的捧场。突然发现,ytmayi难道是摇头蚂蚁的简称??如果是的话,啊啊啊,蚂蚁老爷,小的给跪。




第三十九章 血路(一)
陆遥追赶着大队的脚步急速前进。
走不多远,沈劲从另一处巷道出来。见到陆遥,他拍了拍鼓鼓囊囊的箭袋,咧嘴笑了。
“多谢!”陆遥对着他的肩膀一捶。只要弓箭在手,沈劲就是最可信赖的战友;而并州军余部彼此之间的默契,更非他人能比。
沈劲与陆遥并肩而行,沉声道:“那个独眼的家伙,非常厉害。”
“哦?”
“他对箭矢来路的判断,远比一般人更准、更快。”沈劲加重了语气:“如果不是因为瞎了一只眼睛,此人原本应该是一流的弓箭手。”
“当年此人在成都王麾下时,确曾以射术出名的……”陆遥叹了口气,沈劲是内行人,果然说的没错,可眼下这个话题徒然叫人无奈。他渐渐加快了脚步:“我们赶紧走吧。邺城南面的几个城门都丢了,据说石勒正带人往建春门去。要是被他们占了建春门,咱们这些人可就有大麻烦。”
“石勒是什么人?汲桑手下的匪首么?……石勒!”沈劲突然跳了起来,他瞪大眼吃惊地问:“就是团柏谷的那个?他没被烧死?”
数月前匈奴大军攻打晋阳,陆遥领偏师于团柏谷之战中大破敌军。当时石勒先以有力的手段整顿了因乔晞死亡而散乱的匈奴大军,随即领军继续进攻,在与陆遥对峙之时,大胆狠辣地放弃本营,全军突袭团柏谷要隘,几乎将陆遥所部晋军逼进绝路。最后晋军虽然胜利,却委实有些侥幸。看来,沈劲对这名用兵凶猛绝险的羯人印象很深。
陆遥小跑不停,苦笑着答道:“就是那个石勒,他没死。这次汲桑贼寇攻破邺城,他也有份参与,据说此时正率军攻向建春门。”
沈劲的步履不由自主地变得更快了些:“总之一切以出城为上,咱们别耽搁了。”
疾行了片刻,已经渐渐离开了贼寇横行的地带,两人这才稍许放松一点。他们回头望去,只见数十处火头随着夜风乱舞,蓬乱的火星被喷涌的热气流挟裹着,漫天飞动,像是巨大的触手扭曲变幻着姿态,不断将一栋栋建筑、一处处里坊卷入其中。木柴的爆裂声、楼宇的坍塌声接连不断地传来,而贼寇们癫狂的喊杀声却似乎渐渐远了。
贼徒们在邺城中四处放火,固然起到了惊骇扰乱的作用,却也阻碍了他们自身的行动路线。烈焰一旦燃起,就很快失控了。有些贼寇只顾着四处掳掠,稍一疏忽,居然自己陷身火海之中,死得冤屈无比。还有些贼寇骑着夺来的马匹纵情奔驰,可马匹天性惧火,一旦远处出现火光,这些马匹咴咴嘶鸣,任凭怎么驱赶都只在原地打转。
这场大火对邺城的破坏程度甚至还远远超过贼寇们的洗劫。曹魏五都之一,河北通衢之所,成百上千的宏丽屋宇一一化作白地;数十年的经营下堆积如山的钱财玉帛,全都被席卷一空。而有多少生灵被火灾所吞噬,根本已经无法估量。
陆遥和沈劲二人稍稍张望了两眼,便感觉火场往东面又推移了一些。两人不敢再耽搁,继续向东。
拐过两个街角,便是建春门。
建春门是邺城东面的交通要隘,并非简单的一座城门,而是一门三道的殿堂式建筑,规模十分宏大。整座城门面阔五间、进深三间,底部的夯土基座高有丈许。城门楼建筑也是气派万千,两侧相连的城墙位置,更有左右对称的双阙高耸。城门内外都留有宽阔的广场,规模巨大,望之震撼。
此处也是邺城城门校尉驻地,下设有城门司马、城门候等官吏,并配有兵卒五百,分作两班,日夜守把。
但陆遥此刻来到建春门,只见城门大开,守卫半个也无。原来邺城的城门卫军乃是少有的肥差,每日里敲诈勒索往来客商行旅,油水极多。故而能够在此守卫的,都是邺城各级官员的亲信,什么三姑六婆的亲戚、左邻右舍的故交,都混杂在里面,日夜刮地皮不止。
这些人却哪里有作战意志?听得城中杀声震天,彼辈一个个都心知不妙,上司还未发话,他们便寻了种种靠谱或不靠谱的理由脚底抹油地溜走。待到一个时辰以后,逃亡的百姓又带来种种传言。于是剩下的官兵也都魂不附体,一哄而散了。
这些人走了也罢,偏偏随后城中百姓和大批溃兵纷纷汇集而来,都打算由此出城。不知多少人混杂着拥堵成一团,一眼望去,黑鸦鸦的一片塞满了整个广场,叫人头晕目眩。
建春门的正门和两座侧门合在一处,宽不到五丈,而门洞深约十丈。平日里进出都有戎卒维持秩序,倒也足够应用。但现时,一来大量人员争先恐后地意欲出城,人流量超过平日何止十倍?二来这些居民并无纪律可言,彼此拥挤碰擦,反而将城门口堵得水泄不通。这时人潮中又有人跌倒、有人大骂、有人推搡、有人惊惶万端、有人哭爹喊娘,眼看着人群越聚越多,越聚越乱。
甚至有居民眼看从城门出城无望,转而奔向城墙顶端,用衣物连接成长索将自己槌下城去的。可邺城的城墙高达四丈以上,若衣物制成的长索槌不到平地,便只能松手跃下,也不知多少人摔得筋断骨折。
沈劲眼利,很快就发现先期到达的众人。
他们聚集在距离城门稍远处的一条登城步道上,许多人都露出的焦虑的神色。
羊恒带着他的几名部曲奋力推开他人,挤到较近处用来树旗杆的石墩旁。他攀上石墩,连连挥动手中的火把,待到有些人的注意力转向他,便大声喊道:“诸位!诸位!吾乃车骑长史羊恒,诸位听我一言,莫要胡乱拥挤!大家排成队列,立刻就能出城!这般纠缠一处,反倒慢了啊!”
话音未落,也不知哪里扔了一个包袱过来,正砸在羊恒的脸上。那包袱里都是些衣物之类,并不坚硬,但猛地拍在面上,仍将羊恒骇得腿一软,掉了下去。这位羊长史毕竟是文人,脚下虚浮的很。仅仅在与陆遥会合后的这段时间里,已经不知跌跤多少次了。可他倒也硬气,挣措了几下又站起来,登上石墩继续大声呼喊。
车骑长史的职位不低了,往日里说一句话千万人响应,跺一跺脚半个邺城都要晃荡。但此刻乱糟糟的居民们谁还将他当回事?皆因世人难免有自私之心,在这种危难之际,只消自家走得比他人快一步即可。更有人心中冷笑:你这官儿说来说去,便是要我们让出道路来……说不定你等倒先走了,留下我们羊入虎口!我呸!
于是,任凭羊恒吼得声嘶力竭,众人拥挤得越发凶狠。
人群中有几队衣着较为鲜丽的,想必是高官显贵的部伍。他们每一队都有数十人之多,身强力壮的部曲家奴簇拥着。仗着人多势众,他们将前方的百姓猛地推开,甚至挥动手中的鞭子乱抽,硬生生打得百姓们连声哀嚎、满地乱滚地让开通路。
可他们赶开一批人,又会有更多的人你拥我挤地填补进缝隙,反倒令建春门前的局势更加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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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七月五日的。周五周六周日这三天,都会更得晚,因为要等孩子睡了才有空写。各位读者朋友还请谅解,以后就不特别通知了。
这部作品写到现在有四个月,很多次被读者黑出了翔,也很多次得到读者的鼓励。无论如何,这些都是写作的乐趣,都是写作的动力。现在没有存稿支撑了,但之后的十万字,会是陆遥能够真正自起一家势力的关键,我会仔细筹划,认真写好。
另外,要感谢jerry20111、zcoolfire、jonah_cheung、小robert等朋友的捧场,纵横币是好东西,这确实是很重要的激励,呵呵。
最后还有件事,读者浮生遗梦朋友提供了一个新的Q群,群号76951219,群名称“扶摇军”。羞惭啊,这部作品是如此的仆街,以至于之前我和《静胡沙》作者楚江汉一起建的“静胡沙&扶风歌读者群”(群号:298286432)统共只有36位群友……难得浮生同学厚爱,螃蟹受宠若惊,大家如果有兴趣的话,一起去打打酱油吧。
谢谢大家。实在困了,螃蟹告退。




第四十章 血路(二)
这些高官们平时出门都是前呼后拥,不知多少仆役净街开道,所到之处群氓俯首、屁民退散,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眼看着半晌时间过去,队伍寸步难行,其中不少人便渐渐地焦躁起来。
现在是什么局面?这是汲桑贼寇入城,正在肆意杀戮的时候!那些卑贱的蚁民不思报效朝廷、不敢与贼寇厮杀搏命,竟然与我们这些贵胄高门里的千金之子争夺逃生的道路……这岂不是要反了天么?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只见其中一架牛车的布帘被微微掀开,里面伸出一只保养得极光滑的右手,食指勾了勾。在这架车前拱卫的,是一名身披皮甲、手持长刀、做部曲首领装束的中年人。此人立时凑过去俯身作听候吩咐状,听得几句,便是一惊。那车中人右手一拍车辕,似乎是在厉声斥责。中年人犹豫了一下,终于咬牙点头,浮现出凶残的神情。
他召集若干部下,来到车队之前列成横队,彼此对视一眼,一齐拔刀!这些人竟然想要砍杀平民,为车中贵人开出一条离城的血路来!
十余把长刀一起锵然出鞘,刀光在火光映照之下更显闪亮,慑人的气势腾腾而起,顿时将周边百姓们吓得惊惶失措。真个是好威风、好煞气,这等官宦之家重金豢养的精锐之士,虽说平日里只会狐假虎威,但此刻的凶狠程度,较之于那汲桑贼寇也不遑多让!
而在他们身前的都是些平民百姓,既没有甲胄护身,更不曾习得武艺。面对着那些精锐部曲的长刀,简直就如同待宰羔羊一般毫无抵抗之力。
刀光起处,鲜血飙射!距离他们最近的数十名百姓立即身首异处!
稍远些的百姓惊慌失措地想要躲开,却又受到更远处密集人群的推挤,不由自主地往如林的刀刃靠拢过去,惊骇之下,他们连声哭爹叫娘,抵死退避,将原本就混乱不堪的建春门前搅得更加混乱。
“尔等休得胡为!都给我住手!”羊恒远远地看着,目呲尽裂地大吼。
急于出城之心,众人皆是一般。可羊恒毕竟是正人,怎能眼看着豪族部曲屠杀百姓?他这时急得跳脚,撩起袍袖要往人堆里跳,大概是想赶到那几家豪族车队之前劝说。两边扶持的几名部下连忙拽着胳臂、大腿,将他拖回来。简直是开玩笑,这般人山人海拥堵着,又有人持刀威逼,任谁都知道只怕瞬息间就要生出大事来。他区区一个书生陷进去,是要找死么?
在这时候,急火攻心的岂止是羊恒?李恽也快要急疯了。他从登城步道上三步并作两步的跳跃下来,连声喝道:“怎么还拥在这里?他娘的,都赶快!赶快啊!”
陆遥箭步迎上去:“重德兄,我听人说,邺城的其它所有城门都已易手。正有贼军大部向此地赶来!形势危急啊,乞活军现在何处?”
李恽连连摇头:“事发仓促,兵力一时间难以尽数动用。田兰那小子倒是已经带来了五六百人,可是……我操*他奶奶的八辈子祖宗!这伙人全都在门外等着呢!就算召集再多兵力,进不了城顶个屁用啊!”
说不了几句,他突然对着身边几名部下吼道:“尔等傻了吗?都到城头去找些绳索,给我吊人上来!能拉上来多少是多少!”
部下们慌忙上城去张罗了。
李恽在武人之中属于处事较显文雅的,可如今也完全失态,污言秽语滚滚而出。也难怪,他麾下的乞活军纯由并州流民组成,战斗力较强,乃是如今邺城内外唯一可以依靠的武力。偏偏彼等驻军城外,直到现在还没能入城参战。乞活军五校尉之一的田兰带着若干兵力,硬生生被堵在门外。贼寇片刻之后就要大举攻来,建春门一旦易手,主客之势即变,形势更加险恶万分……这叫他如何不急?
陆遥也觉得棘手无比,他沉吟了片刻,突然耳边山呼海啸般地乱喊,抬眼望去,便看到高官部曲如狼似虎地砍杀百姓!
陆遥的眼神突然变了!
他猛地踏前一步,大声唤道:“薛彤!”
“在!”薛彤躬身应答。
“斩了!”陆遥厉声道。
薛彤根本不去问陆遥想要斩了何人。两人一同出生入死而来的交情,他太了解陆遥的想法了。陆遥既传军令,他应声而出,奔了几步加速,随即斜刺里猛地横撞过去。
论起体魄雄壮,薛彤在陆遥的部下中乃是当之无愧的第一,身躯几乎有常人两个那般宽,沙场拼杀所打熬出的钢筋铁骨更是他人望尘莫及。这一发力冲撞,便如一头蛮牛闯入羊群,顿时人群波分浪裂。他的几名部下紧随其后,自然组成了一个小小的锋矢之阵,深深地楔入人群中。
那些簇拥在高官贵胄车队之前的部曲卫士前度挥刀,一口气杀了数十人,总算逼得密不透风的人群让出一丝缝隙。此刻那首领模样的中年人挥刀威吓,引着身后的车队硬往前方冲去。正在咬牙做狰狞状,虎将已至身前。刀光闪处,一颗六阳魁首立时滚落。那无头身体晃了晃,待颈项处一腔热血猛地喷出丈许高低之时,才轰然倒地。
这情况太过出人意料,以至于其余的部曲家兵完全没来得及反应,就已被薛彤的部下手起刀落,尽数格杀当场。在这些从并州绝域中厮杀出的彪悍战士眼中,此等只会屠杀百姓的家伙不过是狗彘之辈,不堪一击。
顷刻间,又是一轮血雨漫天洒落,染红了半片城门,左近人群哗然惊呼,纷纷散开退避。
薛彤并不停顿。他提刀迈步,直达牛车之前。
那牛车的车厢呈横矩形,四面有木质的厢壁屏蔽,前后各开一个长方型的车门。薛彤懒得费事,挥臂横扫过去,立时将一面厢壁打得粉碎。
车厢中,一名衣着华丽、脸貌肥白的中年人看着凶神恶煞的薛彤,竟然发出像女人一样的尖叫:“啊!不要过来!大王饶命!”他摇晃着硕大的肚腩,钻往角落里瑟瑟发抖,似乎是将薛彤当作汲桑贼寇了。
“原来我老薛认得的,妙哉……”薛彤愣了一愣,随即咬牙狞笑起来。这胖子不认得薛彤,薛彤却认得他。这厮赫然竟是新蔡王在并州的亲信之一、身任上党太守的司马瑜。司马腾在并州主政七年,日夜都忙着搜刮财货、贩卖奴隶、抢*劫商旅、压榨百姓。而这司马瑜,便是为司马腾出谋划策的得力干将。平日里不知做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并州军民上下,只怕一多半都想要食其肉、寝其皮。
薛彤更不犹豫。他一把揪住司马瑜的发髻,横过刀刃稍许比划了下,用力压了下去。今日被抓入邺都牢城前,也不知是哪一路的狱卒搜身,将他家传的七十二炼宝刀搜走了。所以他现在手持的是随便捡来的一把缳首刀。
这刀子的做工粗糙的很,劈砍了几个回合之后便卷了刃。刀锋坑坑洼洼的,有点像是锯子,切了几下都不得力。薛彤索性便拿这刀子左右抽动,来来去去几次,将司马瑜的脑袋从脖颈上锯下来了。
这场景实在血腥之极,转眼间,建春门前以司马瑜乘坐的牛车为中心,空出一大块地来。原本挤挤攘攘的百姓如今倒有一多半痴了、傻了,脚下如生了根一般动弹不得。
薛彤手持司马瑜的首级,昂然而回陆遥身后,威武若神。
陆遥踏前一步,厉声道:“贼寇扰乱邺城之际,全城皆受军法管制!军民须遵车骑长史羊公、扬武将军李公号令,依序出城。未得指令前,所有人全都站住了!有妄动者斩!”
数千人尽皆股战而栗,再无一人敢争先恐后。
羊恒、李恽都是擅于实务的精干官员,知道这是难得的机会,于是立即将军民整齐队列,迅速通过门洞。除了正门和右侧边门用于邺城内滞留的百姓通行以外。左侧边门则完全供给城外的乞活军入城所用。
半晌之后,原本拥挤不堪的建春门前人群已显稀疏,陆遥等人这才松了口气。
陆遥有些歉意地向羊恒、李恽二人施礼道:“适才事态紧急,还望二位莫要怪我僭越才好。”
羊恒、李恽对视一眼,同时苦笑起来。那个被薛彤斩下的首级是谁的,此刻二人已然认得分明。那司马瑜乃是河内司马氏疏宗子弟、新蔡王三卿之一,位高爵尊,最是清贵不过。陆遥竟然直接就遣部将将之斩杀当场,实在是凶悍得过份、胆大妄为得过份。这等朝廷高官被当众袭杀,若按国朝律法追究,陆遥万万吃罪不起。
可是……转念想来,眼下谁会去追究这个?死就死了吧!就连新蔡王本人,不也吃这陆道明的部下痛殴了一顿么?又如何呢?坊间传闻,新蔡王都已经死了!
于是两人一齐诚心诚意地道:“不怪!不怪!我们当感谢道明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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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吃不消了,半夜码字都不消停……总算完工,这是七月六日的!七月七日保底一更!好吧,我的意思是七月七日会力保一更……如果我还有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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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感谢jerry20111、三枪不准等朋友的捧场!




第四十一章 血路(三)
在这样的威慑下,原本混乱的局面迅速得到了控制。
前世有俗谚曰: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这言语在西晋年间自然未见流传,但其蕴含的道理则一。通过在数千人众目睽睽之下,斩杀身为晋室疏宗和新蔡王三卿之一的司马瑜,陆遥已经成为诸人眼中最横、最愣、最不要命的一个。
“你是傻子啊,没长眼睛么?刚才马车上的大官令部曲卫兵杀人,凶的不得了。但是城门右边那位将军一声令下,站在他身后的大个子……对,正是那条大汉……他猛地冲过来,手起刀落,就把卫兵杀了个干干净净!”
一簇人群里,有个留着山羊胡子,年约五十许的老者绘声绘色地比划着,讲述适才的情形。老者的身边站了十余名没有搞清楚状况的男女老少。他们张大了嘴听着老者叙述,满面惊异之色。
“阿翁,阿翁,你还没说那大个子把大官也杀了!”有个半桩小子忍不住道。
“小娃娃莫要插嘴!”老者啪地拍了下半桩小子的脑门,继续道:“然后啊,大个子又冲过去,一拳就砸破了牛车,把大官也拖出来杀了!你们看,他手里提着的那个,就是大官被切下来的脑袋!那位将军说了,大家按序出城,谁也不许乱动,否则……”他竖起手掌,比了个下劈的动作:“喀嚓!”
这“喀嚓”二字说得很是阴沉凶狠,围拢在身边的众人被他吓了一跳。
“所以说……莫要急,在这里候着便能出城,不过是迟些早些而已,胜过大家将城门堵死,谁也出不去。而若是乱说乱动的,哼哼,当场就要死!”老者伸出一根手指,挨个指点身前男女。凡是被他指到的,都连连点头不已。或许是他的宣扬十分有效,虽说建春门前的广场上依旧喧嚷,但这老者所在的一群人格外秩序井然。
“你这老儿,倒是很会说话。”突然有人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老者一回头,却发现那位下令斩杀多人的将军,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的身后。他身披甲胄背光而立,高大的身形轮廓显得格外威严。老者顿时魂不附体,膝盖一软就扑哧跪下,咚咚地磕了两个响头:“将军恕罪!饶命啊!”
陆遥全没想到这老儿反应这般剧烈,他苦笑着看看身边一名官员。那官员乃是羊恒的同僚、魏郡主簿韩约。片刻前他被携裹在一群难民之中逃亡至此,被羊恒认了出来,于是将他的家眷先送了出去,留他本人在此相助。
因韩约熟悉本地情况,陆遥巡视建春门左近时,特意请他作陪。这时他向陆遥施礼道:“陆将军,这老儿姓张,乃是邺城中安乐坊的坊正。平日里虽喜好夸夸其谈,却非是歹人。”
据本朝制度,坊正乃地方行政官吏中最低之职位,由县官选取身家清白的适任者为之,其职责是:按比户口,课植农桑,检察非违,催驱赋役。听这老儿一番言语,他做得坊正,倒也称职。
陆遥点了点头道:“何云,你带他去寻羊长史。就说如再有百姓逃来,每聚拢一批,都先请这位张老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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