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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风歌-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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践踏而过,也不知踩死了多少匈奴战士。声势非常惊人。
朱声是马贼出生,颇善于应付牛马。他藏身在狂奔的牲畜群中,时不时地闪身出去放火。忽然有三个胡人从斜刺里冲过来,大概是看见朱声身材干瘦,似乎是个软柿子,于是挥刀向他逼近。朱声惊呼一声,转身就逃。胡人吼叫着紧紧追逐。
朱声一边逃,一边竖起耳朵竭力分辨身后的脚步声。他忽然身形一晃,翻身一刀斜斩,把冲在最前的胡人整条胳臂卸了下来。在胡人惨嚎声中,朱声踏前一步,将长达二尺余的缳首刀扎进了第二个胡人的小腹。第三个胡人顿时连滚带爬地逃跑,朱声想要追赶,却身不由己地倒了下来。原来他的右腿被第二个胡人砍中;虽然有甲胄掩护,也破了极长的伤口,一时脱力了。
朱声虽然下手狠辣,可是毕竟众寡悬殊,他的部下们死伤很多。众人且战且走,眼看被上百名胡人逼到一处沟堑的边上,后退无路。正作没奈何处,耳听得轰然大响,原来是不远处的一座寨门先遭大火焚烧,随后被人猛力推倒。那处寨子是用来囚禁这几日里掳掠的汉人俘虏的,其中关押的数百名男女眼看胡人营寨大乱,便借机逃了出来。
这些男女俘虏在胡人眼中便与财产无异,登时便有超过半数的胡人扭头去抓捕。朱声大喜过望,他发一声喊,领着部下们从敌人包围圈的疏漏处冲了出去,继续作乱。
陆遥虽然并不知道南北两处营地的战况,却很清楚战场形势变化不过瞬息间事。此刻必须抓住敌军陷入混乱的机会而急速突破,尽快击杀敌将。否则,如果容敌人从容布置防务,那今日就是必死无生的局面。想到这里,陆遥深深吸了口气,又一次大吼道:“随我来!”
吼声中,陆遥催马冲向敌军。数十把弯刀、长枪、大槊立刻如雨点般向陆遥攻来。陆遥丝毫不惧,掌中丈六铁枪旋舞,仿佛化作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光圈。光圈所到之处,刀枪纷纷断折,胡人有敢当者无不立毙,竟然无人是他一合之敌。转眼工夫,陆遥连杀数十人,孤身突入敌阵之中!
眼见陆遥如此勇猛,跟随在他身后的将士无不振奋。众人狂呼乱喊,一齐冲杀向前。由于夜半遇袭,敌军原本就惊魂未定,又被陆遥在阵中横冲直撞,难以组织起坚实的防线,竟然一时间阵脚松动,被逼得连连退后。
陆遥舞动长枪左冲右突,势不可挡。吴郡陆氏虽不以雄武著称,但陆遥与平辈弟兄多有不同,自幼好武;自从随士衡公北上洛阳之后,他深感寄人篱下,非习武无以自保。于是更加勤练不辍,二十年来从不曾懈怠。这些年来,他转战于并州各地,每一次沙场搏击都是对意志、体质和格斗技巧的磨砺,千锤百炼之下,才有如今从心所欲的好身手!
纵然四面皆敌,陆遥却能从容应对,挥洒自如。他的内心犹如寒潭碧水,既深不可测又空灵剔透,将周边敌人再细微的变化都容纳其中,那些如潮的攻势,此刻在陆遥看来漏洞百出,一触即溃。陆遥抢势尽展,枪尖的一点银芒翕忽来去,如同群莺乱飞;敢于拦截他的敌人一个个惨呼倒地。
转眼杀散了这批敌军,却见数十步开外,一队一队敌兵铿锵而来,仿佛一群炸窝的马蜂扑到,数量简直数不尽。陆遥心知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数以千计的敌军只要有两三成反应过来,便是用脚踩,都足够把小小的晋军斥候部队踩成肉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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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周入选品书试读榜,深感编辑冰瓜老爷和各位读者的厚爱,螃蟹要努力努力再努力,同时呼唤大家继续支持。
感谢fyou1024大柳树镇长铁手有情等朋友的捧场。




第七十章 晋阳大战(六)
陆遥心中焦急,下手却丝毫不见慌乱。他持枪反手横扫,将一名企图从马后悄悄掩近的匈奴人打得往空中转圈飞起,随即提丹田之气大吼道:“吴郡陆道明在此,敌将可敢来战!”
陆遥事先早有盘算,若是寻常将领面对敌军夜袭,十有八九会先稳住局面,待确认敌军数量和意图之后,再行组织反击。但乔晞却不然。其人出身低贱而骤得高位,于匈奴汉国的朝堂之中毫无根基可言,所依仗的不过是作战勇敢罢了。回顾乔晞在历次战役中的表现,无不是身先士卒,以个人的武力来打击晋军的士气。
陆遥以百骑杀入敌营,赌的就是乔晞必定会身先士卒来战;赌的就是只要敌将出战,自己定能将其格杀!故而陆遥大呼邀战!
他这一声大呼,无疑也等同于告诉别人他就是来袭晋军的首领。两名顶盔冠甲的雄壮战士顿时拍马杀到。陆遥看得明白,这两人甲胄鲜明,武器精良,气焰非同寻常,显然是敌将身边的精锐扈从骑士,哪怕是在夜间也不卸甲的。
陆遥不惊反喜,再次大喝道:“敌将莫非怯战,欲令小卒送死乎?”
那两名战士可不是寻常小卒,他们原都是漠南草原上凶悍之极的马贼首领,均有力敌百人之勇,投效于乔晞之后,被任命为本部精兵的统领。其中一人名叫呼延真,年约三十出头,虎背熊腰,膂力过人,擅使长柄狼牙棒;另一人叫支渠罗,大约四十余岁,眼若铜铃,须发戟张,手中挥舞丈六长槊。
听得陆遥称他二人为小卒,两人不禁大怒,口中迭声喝骂,催马迫近陆遥。
陆遥拨马盘旋,挥动铁枪仿佛要刺向呼延真,枪身在砸来的狼牙棒上一磕,忽然弹起,借着冲力陡然加速向左侧飞去,直取支渠罗。这一枪疾如星火,支渠罗如何抵挡得了。顿时从他张开的大嘴中刺入,又从脑后扑哧透出一截银亮的枪尖来。可怜他仓促上阵,长槊还没在手中捂热便丢了性命。
呼延真怒吼连连,从陆遥的右侧挥动狼牙棒来打。陆遥看都不看他,闪身便让过一棒。呼延真的狼牙棒挥到了外围,身前空门大露。陆遥双手交错,恰好以腰腹发力将铁枪旋摆。铁枪的抢柄正砸在他的前额。只听一声闷响,呼延真整个额头塌陷,两只眼珠倒暴突出来,七窍鲜血狂涌。
陆遥瞬息间连杀两员匈奴勇将,动作行云流水,若合符节,仿佛舞蹈一般。眼前敌人不禁为之惊惧,连连退避。
忽听一声冷喝:“哼!”
这哼声并不高亢,却如同在陆遥耳边爆开一团气浪,震得他的耳膜嗡嗡作响。
嗡嗡声未退,紧接着风声大起,一杆碗口粗细的巨矛如同毒龙般搠来。
陆遥瞬间就明白,这一击极其霸道,难以力敌!好在他反应极快,身形急让,同时转过铁枪当胸一卸。
陆遥的应对连消带打,不仅使得敌人力无所施,同时又有若干厉害的后招,堪称佳妙。然而,这敌手的武功之高,当真可畏可怖。双方的兵刃仅仅是侧面擦过,一股山崩般的冲击力依旧沿着陆遥掌中铁枪汹涌而上。那种感觉,仿佛是有人持着数百斤重的大铁锤,猛地敲击在陆遥的掌心一般!
陆遥大叫一声,连人带马斜退数步。猛抬头看去,就见一条相貌狰狞的巨汉正咆哮着向自己冲来!这巨汉站着就几乎和骑马的陆遥同高,颌下虬髯赤红如血,批发跌足,周身赤裸只着了条褶裤,显出浑身块块纠结隆起的筋肉,真是雄壮之至。
陆遥不惊反喜,喝问道:“乔晞?”
“正是你家爷爷!”那巨汉吼道,仿佛平地起了个炸雷。此人正是敌军主将乔晞,这员匈奴军中屈指可数的猛将,终于亲自上阵!
乔晞手中挥舞着一柄巨大奇型长矛,发出猛烈的破风之声,不待陆遥稍作喘息,便持矛当胸直搠。陆遥拧腰发力,翻手还了一枪。巨矛铁枪激斗数合,铛铛连响,火光四溅。铁枪固然是招数精奇、变幻无方,可是那巨矛每一击都力贯千钧,来势猛恶之极!眨眼间攻守数招,彼此都觉得遇见了劲敌。
乔晞纵声大笑,攻势如浪潮般一波接着一波,越斗越是凶猛。这几年来,唯有在你死我活的搏杀之中,他才能真正感受到痛快淋漓的喜悦。
乔晞的母亲是河西杂胡部落中的女奴,很早就死了。而父亲据说是个往来胡汉地界的汉人行商,乔晞甚至从未见过他。十七岁时,乔晞便成为河西著名的马贼首领,此后纵横草原南北十余年,直到被刘渊招募,成为匈奴汉国之将。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除了刘渊本人以外,绝大多数匈奴贵族都始终将他视为异类。哪怕他立下再多功劳,那些部落酋依旧自拥实力,冷眼旁观。甚至在名义上隶属他的军马之中,真正能如意指挥的,也唯有数百名同是马贼出身的本部亲兵而已。
这样的情况使得乔晞格外的愤怒,而每次作战之时,也特别凶残暴虐起来,似乎唯有如此,才可发泄压抑的情绪。
此际虽然南北中三处营地貌似同时遇袭,但凭借着无数次出生入死所培养出的嗅觉,乔晞却立刻断定,关键只在于直冲自己本营的这支彪悍马队。因此他顾不上整顿全军,立刻便带领亲卫对这支骑兵展开了凶猛的反击。他本人甚至连甲胄都没穿,随手抄起日夜不离身侧的巨矛便杀进战场,恰与陆遥撞个正着!
二人杀在一起,铁枪与巨矛并举,劲力四溢,周围数丈方圆都没有人能立足,纷纷作滚地葫芦状向外飞跌出去。
乔晞不愧为匈奴汉国的冠军大将军,体力之强劲、招法之凶猛都为陆遥平生仅见。他的巨矛狂挥乱舞,所带起的疾风几乎要将陆遥脸部肌肉都吹得变形,眨眼之间已向陆遥发动了十余次突刺。
陆遥仗着枪术神妙,又借战马冲撞之力与乔晞连连对撼,可是十余次兵刃交击之后,竟然觉得双臂发麻,虎口微微生痛。他原本策马急冲向乔晞,十数招一过,已被带偏了方向,不得不从乔晞身侧掠过。
两人交错的瞬间,陆遥扭腰反身,一枪刺出。此时乔晞也随着陆遥跨步转身,正待挥矛格挡,却发觉陆遥这一刺不但绵软无力,方向也偏得离谱。乔晞不禁一愣。
恰在此时,一团明亮的火团突然从地下弹起,直取乔晞的面门。原来陆遥这一枪并非是刺向乔晞,而是刺向地面,将一柄坠地的松明火把挑起!乔晞猝不及防,挥手将火把挡开,那过于耀眼的火光和飞溅的火星却使得他不由自主地双眼一闭……
这就是机会!陆遥纵声狂吼,全身的劲力瞬间爆发到极限,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扑向乔晞。在这一刻,陆遥官知止而神欲行,掌中铁枪仿佛成为双手的延伸,有了生命!
长枪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弧线的尽头,血光迸射。
陆遥在空中一个翻身,坐回马背。他的铁枪如灵蛇吐信般一发即收,乔晞胸前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创口,鲜血从创口中狂涌而出。乔晞咬着牙还想坚持,忽地举起巨矛向陆遥横扫而去,但到了半途就已经软弱无力,被陆遥轻轻格开。巨矛咣当一声脱手,乔晞的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晃了晃,坐倒在地。
沙场上的决战,死生只在一线之间。若以身手而论,乔晞绝不下于陆遥,其天赋异禀的怪力甚至远在陆遥之上。怎奈陆遥充分利用了战场的每一个细节,故而把握了稍纵即逝的机会,一击致命。
陆遥催马缓缓迫前几步,用力挥枪。锐利的枪刃沿着乔晞的脖颈侧下方猛地切过,乔晞的脑袋顿时飞起,滚烫的鲜血喷得老高。
陆遥举枪一刺,便将首级挂在枪尖上。他猛扯缰绳,使战马人立而起,右手高高擎起铁枪,让每一个人都能见到那面目狰狞的人头。任凭血液顺着枪杆淌下,沾湿了他小半边的衣甲。
“斩杀贼将乔晞者,吴郡陆遥是也!”陆遥大声呼喊,高举着长枪疾驰。所到之处,敌军如波分浪裂。
原本还在舍死忘生厮杀着的胡人战士们,许多都不由自主地停了手。被汉王刘渊亲口赞许为“勇冠三军”、驰骋沙场所向披靡的的冠军大将军乔晞,居然被杀了?自起兵以来始终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胡人士兵们,第一次感到了些许畏惧和慌乱。
负责扰乱南北两大营的晋军将士们趁这个机会及时摆脱了敌人的纠缠,向陆遥靠拢。他们齐声呐喊着,纵马贯穿匈奴人的营地,向北狂奔。
此时,距离陆遥从林中杀出刚过了一刻而已。
许久之后,敌营中才终于响起阵阵急促的锣声,许多战士抄起弓箭,怒吼着打马出营追赶,但是陆遥等人早已经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匈奴战士们沮丧地回头,却见到军营中大火熊熊,燃烧的越发猛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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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扶风歌》连载至今大概有一个半月了,这段时间以来,无论点击、红票和收藏的增长趋势都令螃蟹窃喜,或者……可能……也许……大概……本书不会仆街?
全赖各位帮助,螃蟹铭记在心。
另外,感谢倪一荒唐言等朋友的捧场。螃蟹非故作清高之辈,深知阿堵物是好东西。谢了。



第七十一章 晋阳大战(七)
冲出敌营之后,陆遥等人打马急奔,借着复杂的地形摆脱追兵。
这支匈奴部队由不同部族拼凑而成的弱点,在此时显露无遗。除了乔晞的亲信部下以外,绝大多数羯胡和乌桓人似乎并没有为主将复仇的强烈意愿。他们咆哮着冲出军营,却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中茫然策马,不到半个时辰就各自收兵了。坚持追逐陆遥等人的居然不过三五十人。
这些人固然都是矢志复仇的凶悍马贼,但在身经百战的并州骑兵们眼中,并不难应付。陆遥等人且战且走,在途中接连杀了几个回马枪,成功地歼灭了其中半数以上,剩余的人不得不退去了。
陆遥等人这时终于可以稍许放心些。他们沿着一道狭谷行进,月光没能照进狭谷的深处,因此沿途显得非常幽暗,距离高举的火把数丈开外,就已经伸手不见五指。将士们灵巧地驾驭着战马,穿行于谷底的碎石滩,一路向北。
大约走了小半个时辰,河床渐渐升高,他们拨马向东,又拐进了一个山坳。
到了这个山坳,所有的将士们都松了一口气。这里便是事先与薛彤所在后队约定的汇合地点,此地与胡人的营地直线距离大约四十里,由于道路顺着起伏的地形伸展,因此实际走过的路程几乎要多出一倍。除非有精通地形的向导带路,否则今夜胡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追赶到这里。更不要提他们正陷入群龙无首的窘境,根本没有办法做出适当的对策了。
陆遥派遣了几名精干的士卒登上山顶放哨,让其余的将士们稍事休息。接着,他立刻清点人数。在突袭中,将士们当场战死了四十二人,撤退的路上又有六人战死,六人重伤。此刻在山坳里连陆遥在内尚有九十三人,其中还能作战的共八十骑。
虽然伤亡惨重,可是将士们的士气却空前高涨。
近两年以来,官军面对匈奴人的作战连遭败绩。曾经拥众五万、以兵强将勇自矜的并州军,如今只剩下编入刘琨晋阳军的残兵败将若干。虽然越石公从不偏袒,但是将士们着实遭了些白眼,面对越石公的嫡系将士们总觉得抬不起头来。
现在一切都不同了,他们不过是一支前敌探查的小部队而已,却能以一百五十骑的单薄力量夜袭四十倍之敌,取得了敌军大将首级,这是何等辉煌的大功,这是何等扬眉吐气的战绩!哪怕是重伤到不能动弹的几名士兵,脸上都泛着骄傲的光彩。
经历鏖战的沈劲铠甲尽裂,浑身血污,用粗布胡乱裹着的伤口看起来颇有几分可怖,他自己倒似乎浑然不觉,仍旧是一副龙精虎猛的样子。此刻他鼻孔朝天,打着哈哈道:“我说嘛,这帮胡人是乌合之众……要不是道明你已经得手,老子准能把他们的屎都干出来!”
不远处有士兵应声道:“沈军主,弟兄们只要胡人的脑袋就够了。‘干’出屎来这种事情,您自己多受累吧!”将士们一阵大笑。
沈劲瞪眼道:“哪个兔崽子,敢开爷爷的玩笑!”他随手将头盔砸过去,只听哎呦一声惨叫,也不知砸到了谁。士兵们笑得愈发快活了。
陆遥正坐在沈劲身边。他的左肋在激战中被利刃划出深长的伤口,当时浑若无事,可这会儿讲话稍许大声都感觉筋膜抽搐着疼。他强忍着大笑的冲动,轻轻踢了沈劲一脚,骂道:“话是你自己说的,还敢不认账么?我也奇怪了,老沈,你到底在想些啥污七八糟的?”将士们听了陆遥的话,更是笑闹欢腾着,就像开锅的水。
并州军的将士们,许久不曾这样欢畅的笑过了。
缠绕着并州军数年之久的晦气仿佛在这时终于远离。欢笑声中,坡顶传来哨兵们惊喜的叫声:“看!看!是咱们的弟兄!他们跟上来了!”
哨兵话音未落,陆遥便三步并作两步,窜上了坡顶。放眼望去,只见正北方一支兵马打着松明火把大步前进,队列顺着蜿蜒的山路一直延伸,仿佛是一条屈曲盘旋的火龙。陆遥眼利,顿时看得清楚:这支队伍当先是一条威武大汉,此人身披重铠,背着四五人份量的硕大行囊,上面又横架着刀剑、枪矛等物,仿佛一个活动的兵器库——行军过程中还能替其他士卒负重的,不是薛彤又是谁?
由薛彤率领,郭欢为副的精锐步兵六百人,于两天前的夜间从晋阳出发。他们一路衔枚疾走,紧随着骑兵们的路途强行军,此刻终于与先头部队汇合!
陆遥按着肋部的伤口,大声笑了。有了这支援军,就能做更多的事!
两个时辰以后。
漫漫长夜即将过去。但在黎明将近的时候,夜色愈发漆黑如墨。
晋军夜袭时到处放火,几乎把大半个营地都烧毁了。晋军撤退以后,战士们又忙活了好长时间来灭火。到这时候,各处火头基本上被扑灭,一些烧焦的帐幕残骸被归拢在一起,袅袅地冒着轻烟。许多士兵把兵器横七竖八地搁着,灰头土脸地坐在地上。坐了一会儿,脑袋就渐渐地歪倒,紧接着惊醒,抬头看看;过了一会儿,脑袋又渐渐地歪倒下去。
营地里的旌旗大部分都倒了,奇怪的是惟独中军帐前那面“冠军大将军乔”的旗帜还在猎猎飘扬,也没人去管它。
十几名中层军官在帐前或坐或站地等候着。而他们的上司,一位匈奴大酋、一位乌桓大酋,还有三名杂胡渠帅,正在帐中商议。
一名军官嘎吱嘎吱地嚼着一根草茎,在中军帐前的空地踱步。这军官大约三十来岁,鼻梁高挺、眼窝深陷,五官的轮廓非常鲜明,颌下胡子拉碴,似乎很久没有好好打理了,显得稍有几分颓废。
如果仔细去看,会发现他来回踱步的步数从来不变,脚步的距离也像是用尺量过一样精确。往东十七步,转过头来往西,又是十七步。他已经反复走了数百遍,中军帐里的会议似乎还没有谈论出个结果,倒是彼此威胁喝骂的声音,十几丈以外都能听得清楚。
这支部队本身就是临时拼凑起来的,既有匈奴人、也有乌桓人、羯人、河西杂胡,由各族酋长分别带领。就连主将乔晞本人,也不能越过各族酋长直接向士兵们发号施令。酋长们彼此又没有严格的地位和职权高下,乔晞一旦身亡,几名各拥实力的酋长们立刻闹翻。部队接下去如何行动?又该听谁的指挥?他们商讨了几个时辰都没有结果,眼看着各人的火气倒愈发大了。
军官不安地摇了摇头。
这军官名叫石勒,字世龙,是上党武乡的羯族人。他原名匐勒,其祖、父都是羯人部落小帅,但到他这一代家境十分穷困,以替人做佃农为生。太安年间并州饥荒,匐勒打算借此求财,便与友人谋划往山东贩卖诸部胡人牟利。岂料人算不如天算,时任并州刺史的东瀛公司马腾调遣军马大肆掠卖胡人,反将匐勒抓作了奴隶,贩到茌平作牧奴。
匐勒自不甘心为人奴隶。他召引势力落草为寇,四出劫掠为生。其后又与冀州巨寇汲桑深相接纳,“石”这个姓便是汲桑给起的。
两年前,追随成都王司马颖的部将公师藩在山东起兵,汲桑、石勒引数百骑前往投奔。然而不久之后,公师藩试图率军经濮阳白马渡河,被有“屠伯”之称的濮阳太守苟晞击败。公师藩余众大部被汲桑接收,转而收缩兵力到了魏郡内黄县的大陆泽一带,那里本是朝廷马苑所在,沼泽密布、地形复杂,官军奈何不得。而石勒本人则将麾下的兵马托付给汲桑,自己带领若干亲信辗转回到故乡并州,投靠了匈奴汉国。
按石勒的心意,是希望借着匈奴汉国的赫赫威名,尽快重整旗鼓,谁知情况的发展往往不如预期。匈奴人名义上称朝建制,但实质依然是部落联盟那一套。朝廷中的人物绝大多数粗鄙无文,缺乏远见;而国家制度也完全是一纸空文。
在匈奴人的军队里,除了大单于刘渊的威望过人以外,底下的族长酋长们谁都不服谁。这样的粗陋体系在顺利时倒也罢了,可稍许受点挫折,立刻就会陷入混乱状况——事实也果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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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写作上遇到点瓶颈,不过本蟹定将突破之。谢谢汤丙Caoyufh喝醉了抑郁之星很惊讶陈宇佳等朋友在书评区的鼓励和支持。一路看来,为之涕零。
也要感谢大柳树镇长的捧场。
何以为报,惟努力写作尔。




第七十二章 晋阳大战(八)
昨夜敌将劫营的时候,绝大多数将士的注意力都被陆遥派出的两支别动队所吸引,以至于迟迟未能增援中军本营。石勒所部则是最早反应过来的,仿佛凭着本能,他立刻就识破了那些虚张声势的小把戏,判断出敌军的真正目标。因此,他带领部下赶往中军,打算在冠军大将军的眼皮底下将敌军拦截下来,立一个大功。
但是还没等他来得及投入战斗,勇猛无敌的冠军大将军乔晞,竟然就被杀死了。失去了指挥中枢的匈奴大军,就像一个无头的巨人,再也没法动用他强健的肢体,竟然让这支至多百余人的晋军从容突围而出。
相较于匈奴汉国军队的拙劣表现,劫营的晋军人数虽少,却如同一把致命的利刃,用无比迅猛的速度,刺进了匈奴汉国大军的要害;而那名敌将,就是利刃最锐不可挡的尖端!
陆遥!石勒牢牢地记住了这个名字。无论是他的胆色、还是其高明的战术指挥能力,都给石勒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晋阳军中竟有如此人物,真是不可小觑。
石勒可以断言:晋阳军绝不会仅仅一次夜袭就了事,极可能还有后继的动作。若是由石勒来指挥晋阳军,则在轻骑夜袭敌营之后,次日必定临之以重兵,一举破敌。晋阳军有什么理由不这样做呢?他几乎已经嗅到了空气中危险的气息!
眼前的当务之急不是确定指挥权,而是立刻收拾残局、严阵以待,准备对晋军的来犯迎头痛击。可是,这些酋长们只顾着争吵,整整六千人马散乱着,竟然没有人安排基本的防御,甚至连斥候都没有派出!
难道是因为与朝廷作战太多次的胜利,使得他们失去了最基本的谨慎?又或是昨夜的失败让他们都乱了方寸?石勒重重地叹气。
在随同乌桓大酋伏利度前来军议的时候,他就提醒伏利度,千万小心晋军的后手。可是伏利度却浑没把他的建议放在心上,此刻帐中商议的高官显贵们,更没有一人想到此事。眼下这局面,一旦晋军大举来袭……不,不是一旦,晋军必定来袭……到那时,既莫非便要落个或降或死的下场么?
盘算了片刻,石勒忽然重重地跺脚,终于下了决心。他一跃上马,径往自家营地去。
大酋们还在商议,部下却先走了,此举实在不合规矩,若按照军法,至少也得吃一顿打。可是在场的将士们辛苦了一夜,哪有精神计较这些小事,故此谁也没拦他。
石勒这半年来一直归属在伏利度的部下,扎营也在一处。由于他性格宽宏、处事公正,同时又精通兵法,因此将士们都对他十分信赖。见他过来,隔着很远就有士兵深深施礼,恭敬的程度甚至超过了对待伏利度本人。
进了营门左转,就是他本部百余将士的营地。刚进营地,几条汉子便迎上来。
“大哥,大酋们商议的怎么样了?”一名雄壮大汉问道。此人乃是石勒的得力手下王阳。
石勒虽是羯族人,部下却胡汉皆有。其中尤以王阳、夔安、支雄、冀保、吴豫、刘膺、桃豹、逯明等十八人最为骁勇,曾转战青徐冀并四州,颇有威名,有“十八骑”之称。此刻十八人尽数在此,想必都等的不耐烦了。
“哼哼,商议了半夜都没有决断……个个都争蝇头小利而不顾交睫之忧,皆庸碌之辈也!”石勒冷笑一声,匆匆回答了一句。他没有进帐篷,直接高声吩咐道:“王阳、夔安,你们俩带领弟兄们整备马匹军械,随时准备作战!要快!”
王阳、夔安二人领命而去,营地里登时一片喧闹。许多不属于石勒的乌桓将士看到石勒的部下纷纷着甲结队,虽然不明所以,却也跟着收拾。而石勒在营地里走来走去,焦躁地催促着将士们加快动作。他已经感觉到一种令人不安的奇特气氛在空气中浮动。这种感觉,远比刚才更加强烈!
“石勒!你要做什么?”一条粗壮大汉手中提了一条血污的马鞭,大步冲过来。“十八骑”之一的桃豹抢前去拦,却被那大汉随手推得趔趄了几步。这大汉名唤冯莫突,是大酋伏利度的亲信,也是这个乌桓部落中有名的勇士。
此人性格凶暴残忍,经常虐杀战俘,殴打士卒更是常态。在两个时辰前晋军的夜袭之中,他的部族兵丑态百出,竟然因为慌乱而自相攻击;随军的牲畜马匹也受到很大的损失。这使他怒火中烧,接连鞭打了十七八个士卒。皮鞭都抽断了两根,但怒气却丝毫不减。
眼看石勒擅自集结将士,冯莫突急忙赶了过来。他素来嫉恨石勒在军中的威望,彼此关系恶劣。不待石勒回答,他已直逼到石勒的身前,高声怒骂道:“羯奴!大酋还没有号令,你竟敢擅动兵马?”
羯奴二字一出,石勒的部下勃然变色,几个性情暴躁的当即手扶刀柄。冯莫突自然也有跟随来的手下,顿时抢上前把冯莫突护住。双方剑拔弩张,仿佛随时会发生火并。
石勒抬手示意,部下们立刻齐刷刷地后退一步。他并不理会冯莫突侮辱性的言辞,而是正色道:“我担心晋军进攻,故而令本部早做准备罢了。将军何必多疑?”
冯莫突嘿嘿冷笑:“天还没大亮呢,急个甚么?弟兄们好不容易把夜袭的晋军打退,都想好好休息了。偏你又要生事!”
石勒倒是好涵养,微笑道:“冯将军说的是,我的本意也是如此。还请各位弟兄们只管放心高卧,我自督率本部以备万一。”
冯莫突只觉得抓住条滑不留手的鲶鱼,浑没发力的地方,反被他一句话憋住了,只得恨恨地转身就走。
就在两人对答几句的时分,夜晚已经过去了。最初的几缕阳光透过浓重的雾霭,洒在喧扰了一夜的军营里。
雾霭似乎转眼间就被驱散,仿佛舞台上的大幕向两侧拉开——而舞台上是他们最不愿看到的演员。
冯莫突跨到一半的脚步僵住了。
石勒的面部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
王阳、夔安等人目愣口呆。
“嘶……”许多人倒抽冷气的声音汇在一起,仿佛像阵怪风从营地中掠过。
密集排列的晋人军阵,毫无征兆地突然出现在将士们眼前。
晋军距离乌桓人军营不过一箭之地。军阵的主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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