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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捕夫人-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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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月说着;遥手指向被她一不留神浇了一大片茶水的桌子,“那壶茶是大概半个时辰前泡的,也就是他值夜结束约半个时辰之后泡的。屋里有现成的热水,是我走前放到小炉上的,你说你要是他,你会在念了一晚上经口干舌燥回到房里之后,守着现成的热水干等半个时辰再泡茶吗?”
  冷月的意思景翊听明白了。
  神秀若想出寺,夜里值殿的时候肯定不行,因为寺中夜里除了有值殿的僧人,还有来回走动巡视的僧人,尤其寺里这会儿又住进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高丽皇子,夜间巡视必然更加频繁,一旦被人听见大殿里断了诵经声,见到大殿里没有值殿之人,立马就会露馅。
  茶是他莫约半个时辰前泡的,也就是说他在冷月一嗓子把他俩嚎起来之前至少在这屋里待了半个时辰了,如果他想出寺,他就只有从值夜结束到泡茶之前这半个时辰。
  确实,以神秀的武功,足以在半个时辰内避开所有的守卫不声不响地从寺里出去,把信悄悄送到高丽使团下榻的行馆,再不声不响地折回寺中,只要没有跟人撞个对脸儿,在这个没有习武传统的寺院里就很难被人发现什么端倪。
  不过……
  “就算他有这个时间,也有这个本事……”景翊把目光从水光闪闪的桌面上收回来,眉心轻蹙,“那他为什么要帮王拓送信呢?”
  冷月瞥了景翊一眼。
  她要是知道这个,刚才一进门的时候就可以直接上手把神秀从床上揪下来了。
  “你问我?”冷月微微眯起一双凤眼,缓缓扫过景翊依然袒露的上身,伸出一根手指头在景翊紧绷的肚皮上戳了两下,“这事儿不得我问你吗,你俩当师兄弟还不到一天就亲得要搂在一块儿睡了,这点儿小事儿你不一问就能问出来吗?”
  景翊的肚皮被她戳得痒痒的,想笑,但这话听得他又有点儿想哭,一时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表情很是拧巴。
  打他从床上窜下来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件事儿一时半会儿是过不去的,至于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阿弥陀佛。
  “小月……我觉得,”景翊抿了抿嘴唇,努力绷出一张公事公办的脸,“神秀的事儿恐怕还有蹊跷。”
  冷月轻轻挑起叶眉,“嗯?”
  “首先,他在大殿里念了一晚上经……假设他念完经之后确实帮王拓去行馆送了一回信,就像你说的,回来之后口干舌燥的,屋里有现成的热水,他喝口热水就是了,还非得泡茶干嘛?”
  冷月看着正经得很像那么回事儿的景翊,悠悠地打了个哈欠,配合地答了一句,“他就是想喝茶,不行吗?”
  “行……但是,他要是真想喝茶,怎么把茶泡在那儿就上床睡觉了呢?”
  神秀把茶泡好了却一口没喝这一点冷月倒是没有异议,她刚把茶壶拎起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茶壶是满的,满得壶身稍稍一倾茶水就从壶嘴和壶盖缝隙两处直往外溢了,显然是一口也没动过。
  冷月瞥了一眼景翊粉琢玉砌的胸膛,目光凝在他心口那一点分外诱人的红记上,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没准儿他一眼瞅见你,就不想喝茶了呢。”
  “那他为什么连外衣也不脱就上床了呢?”
  景翊话音没落就感到屋里骤然一冷。
  “不是……”
  眼瞅着冷月挺身从床上坐起来,景翊也不多做无谓的挣扎,抱起脑袋滚到床尾靠墙的一角,乖乖蹲成一团。
  冷月没有追过去,就只挺直腰板坐在床头,心平气和地望着对角处的景翊,“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景翊一怔抬头,见冷月眉眼间当真平和一片,无声地舒了口气,展开团成球状的身子,认真地回道,“想。”
  “我也想。”
  “……”
  “既然咱俩都想知道,你就去找神秀把这事儿问清楚吧。”冷月悠然下床,抓起顺手搁在桌上的剑,“我去找王拓聊聊他想抓菩萨的事儿。”
  “……!”
  冷月从窗子跃进王拓房间的时候,王拓还怀抱着那叠答卷蜷在地上睡得香甜,冷月一连清了三下嗓,王拓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菩……菩萨!”
  冷月把长剑斜抱在臂弯里,下颌微扬,目光低垂,面无表情地看着把答卷扔到一边手忙脚乱跪起身来的王拓,俨然一副钦差大臣抱着尚方宝剑前来宣旨的模样。
  “你还记得我是菩萨?”
  王拓强睁着惺忪的睡眼,抬起袖子迅速抹掉还黏在嘴角的口水,愣愣地看向冷月。
  脸还是昨晚那张脸,只是没有了青灯光焰的晕染,这张脸显得清冷有余,温和全无,再加上杵在她臂弯里的是一把剑,而不是一个食盒……
  王拓一时没敢应声。
  冷月似乎也没准备听他应声,冷然问完上一句,缓缓吐纳,就接着愈发冷厉地问了下一句,“那你还记得昨晚答应过我的话吗?”
  冷月的声音本就不比寻常女子尖细,再加上颇为深厚的内家修为,蓦然冷厉起来,别有一番气势,吓得刚从睡梦中晃过神来的王拓一个激灵,慌忙连连点头。
  “记得?”
  冷月叶眉轻挑,缓缓地把剑从一个臂弯倒到另一个臂弯,从窗中流入的晨光落在剑鞘的金属纹饰上,闪得王拓眼前一花,心里一凉。
  “那你肯定还记得,昨晚你答应我,在寺里见到我的事一个字也不外传。”
  王拓又是一阵使劲儿点头,点头幅度之大让冷月一时很是担心他会把他那细瘦的脖子生生点断掉,于是不等王拓开口,冷月从袖中取出一纸无字的信封,伸到王拓面前,轻轻一抖。
  “你既然什么都记得,那这个是什么?”
  王拓看着信封怔了片刻,倏然一愕。
  冷月看着刹那间脸色变得惨白一片的王拓,轻轻牵起一道冷笑,“你是一国皇子,时时事事为你的子民考虑是你的本分,你有抓我回高丽造福高丽子民的心思,我可以理解,但是你出尔反尔,当着我的面答应得好好的,我前脚刚走你后脚就给高丽使团写信,还用高丽文写……你以为你用高丽文写,佛祖就不认识了?”
  冷月话音未落,王拓就连连摆手,急得出了一头大汗,一时好像除了说“不”之外就再也想不起别的词来了。
  “还不承认是吧?”
  冷月叶眉一挑,把剑往咯吱窝下一夹,伸手抖出信封里的信笺,刚想展开来拍到王拓面前,目光落在那张折了两折的信笺上,一眼看清上面的字迹,狠狠一愣。
  这信,好像……
  拿错了。
  刚才被神秀气昏了脑子,从袖里往外拿信的时候没留神,顺手把王拓昨晚写的那封信甩给了神秀,而这一封,虽然同样没有封口但却是写满了汉字的这一封,才是神秀的。
  亲佛祖啊……
  冷月愣在原地欲哭无泪的工夫,王拓已把吓丢了的汉语找了回来,跪直了身子,抹净了汗珠,毕恭毕敬地道,“菩萨,我知错了。”
  冷月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声。
  我也知错了……
  “菩萨……”王拓对着脸色复杂得难以言喻的冷月端端正正地俯身磕了个头,用不甚流利的汉语慢慢却认真地道,“我不该写,但是,我没有写给别人,我写给我自己。”
  冷月愣了片刻,眉心轻蹙,看着满面虔敬的王拓,“你是说,这封信是你自己写给自己的?”
  王拓目光里泛出些如释重负的光芒,赶忙点了点头,马上又想起了什么,摇头,“不是信,就是我写给自己的。”
  察言观色本就不是冷月的强项,又遇上王拓这样自己都不确定自己说的是什么的,冷月一时很是想念那个被她赶去找神秀问话的人。
  “什么意思,你说清楚点儿……”说罢,冷月觉得似乎有点儿不妥,于是又不动声色地补了一句,“你们凡人说话我听不大明白。”
  “我有病……”王拓轻轻抿了一下血色淡薄的嘴唇,抬起手来,伸出一根食指戳了戳自己的脑袋,“头不是很好,想到的事情不写,很快会忘。”
  冷月听得一怔。
  记事……
  确实,那封信的信文里既没有写交给谁来阅看,也没署名是谁写的信。
  安王爷看到礼部做出的这封信的译文时也以此事向景竏提出了疑问,景竏说眼下居于京城的高丽人就只有他们几个,高丽使团不至于连自家主子的字迹都不认识,不写收信寄信之人,一旦信件落入他人之手,推脱起来也会方便许多。
  安王爷对景竏的这番解释未置可否,冷月当时听起来觉得这话不无道理,若是按景竏说的,眼下王拓这番话便极有可能是所谓的推脱了。
  不过……
  冷月垂目扫了一眼被王拓搁在一旁地上的僧人答卷。
  他不用口头问答,而非要编出个挑选抄经人的借口,让全寺僧人拐弯抹角地写下这么一堆东西,再连夜一个字一个字地翻看……这倒是真像个脑子不大好使的人在别无选择的时候使出的下下策。
  但是,王拓说的要是实话,那就意味着安国寺中当真有个对王拓极感兴趣的人,知道王拓写了这样的东西,趁王拓不察,偷了这封信送去行馆,故意让礼部发现……
  要真是这样,这事儿恐怕就不能像安王爷许诺她的那样,她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了。
  这样的事,宁可信其有。
  冷月不察地蹙了下眉头,神色缓了几分,把那封应该属于神秀的信收回袖中,对王拓淡淡地道,“别跪着了,起来说话吧。”
  王拓看着冷月明显温和了许多的面容,犹豫了一下,跪着没动,“菩萨,我还有事情,要跪着说。”
  “你说。”
  王拓那双细小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冷月明艳逼人的脸,嘴唇紧抿成一条线,抿了半晌,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一字一声地说了出来。
  “菩萨,我真的想要你。”
  

☆、第59章 剁椒鱼头(十)

  冷月的下巴差点儿和手里那把剑一块儿掉到地上。
  王拓似乎丝毫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就那样端端正正地跪着;认真又可怜巴巴地望着她;望得她里里外外一阵凌乱。
  他那汉师也不知是花了几个铜子请的……
  “此事……”冷月好以整暇,重新把剑抱好,才悠悠缓缓地道;“容我问了佛祖再说。”
  王拓目光一黯,失望之色在瘦削的脸上蔓延开来,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谢谢菩萨……”
  冷月伸手搀他起来,顺手拾起搁在地上的答卷,见部分答卷被仔细地折起了一个角,心里微微一紧,不动声色地问向乖乖站在一旁的王拓;“你昨儿晚上让我保佑你今天找到杀瓷王的人,我保佑你了,你找着了吗?”
  王拓抿着嘴唇耷拉下脑袋,“没有。”
  冷月暗自松了半口气,“那这些折了角的,是你怀疑的人吗?”
  王拓摇头,“他们的字美。”
  “……”
  “我要请他们抄经……”王拓小心翼翼地看着冷月黑了一重的脸色,“不过,如果菩萨能给瓷王真气,就不用了。”
  冷月嘴角微微一抽,谁说他记性不好,这不记得挺牢的吗……
  冷月觉得,真气这档子事儿实在不能让他再惦记着了。
  “用,还是要用的。”冷月一面翻看那些答卷,一面漫不经心地道,“我昨儿回去之后问过佛祖,佛祖说了,瓷王气绝已超过三日,给什么真气也没用了,佛祖让我劝你,别想那么些乱七八糟的了,就在这儿好好给他超度一场吧。”
  冷月说完,心里默叹了一声。
  跟景翊待久了,这些瞎诌胡扯的话居然也能信口拈来了。
  冷月没去看王拓的脸,单在王拓略显短促的呼吸声中就能知道这人的眼圈必然是红了,冷月多少有点儿于心不忍,不动声色地把话岔了出去,“你刚才说你记事不牢,总得把要紧的事儿写下来才行,你这习惯跟寺里的什么人说过吗?”
  王拓抿着嘴点头。
  “神秀?”
  王拓又点了一下头。
  果然。
  冷月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头,把那叠答卷交还给王拓,“你记好了,我再说一遍,见到我的事儿不得跟任何人提起,就是你回到高丽之后也不能说……记住了,别往纸上写。”
  见王拓耷拉着脑袋不吭声,冷月补道,“你要是再犯这种错,等你高丽子民世世代代啃白菜过活的时候你可别说我没保佑你。”
  “是……”
  冷月说罢,闪身而出。
  事态有变,已经变到她不能擅作主张的程度了,她需要回安王府请安王爷来定夺,但在此之前,她还得办一件事——把神秀手里的信换回来。
  神秀这封信要不要紧她不清楚,但此时神秀手里那封却是昨晚那桩悬案的证物,这信若丢了,昨晚的事儿就极有可能查无实证,最终落为空口无凭的戏文段子了。
  冷月连念了好几遍阿弥陀佛,只求托她送这封信的人说的实话——但求一定送到,哪怕神秀未必肯看。
  无论昨儿晚上那出是帮王拓还是害王拓,神秀无疑都是寺中最有可能完成这件事的人,那信落回到他手中,无异于把凶器交回到了嫌犯手里。
  他不看,她就还有机会把那封信悄悄换回来。
  事实证明,我佛慈悲,神秀当真没看。
  但冷月已经没机会把信换回来了。
  神秀看也没看,就把那封信化为一撮细灰了。
  “你烧了?!”
  冷月睁圆了一双凤眼看着神秀房中龛前香炉里的那一撮尚有余温的纸烬,有点儿想疯。
  神秀定定地看了冷月片刻,见冷月的脸上明显只有惊没有喜,毫不犹豫地伸手朝身边的景翊一指,淡然无争地道,“他烧的。”
  景翊烧的……
  冷月狠狠一愣,“刷”地转过一张铁青的美脸看向景翊,正对上景翊有点儿心不在焉的目光,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了一重,“你烧的?!”
  景翊原本还在若有所思地琢磨着冷月怎么突然来找神秀问那封信,倏然见冷月两眼喷火地瞪向他,俨然一副要把他烧死在当场的模样,这才一个激灵恍然回过神来,赶紧一手指头指回气定神闲的神秀,“不,不是……我就点了个蜡烛,是他自己拿着信封凑过来的!”
  神秀颔首宣了声佛号,抬起头来回看景翊的时候满脸都是明晃晃的无辜,“师弟不点燃蜡烛,我便是凑过去又有何用?”
  景翊有点儿想哭,冷月比他还想哭。
  她打一开始就不应该那么喜欢他,不那么喜欢他,就不会一咬牙一跺脚就这么嫁给他,不嫁给他,眼下这一切糟心事儿估计就都不会发生了……
  可惜,喜欢一个人喜欢到什么程度这种事儿,从来就不是自己想控制就能控制的,甭管内力多深,定力多强,只要摊上喜欢这档子事儿,就只能眼睁睁地认命。
  就像她现在很想要给这俩挨千刀的秃子一人一拳,但是在她心里,打给景翊的那一拳始终是要比神秀那一拳多加几分力道的。
  爱多深,打多狠,小时候她爹揍她的时候一直都是这么说的。
  不过,她虽是奉安王爷的命令来的,但到底是偷偷摸摸溜进来的,不宜造出太大动静,一想景翊吃痛时惊天动地的嚎叫声,就知道出拳揍人的事儿还得忍些时候。
  冷月好好忍了忍,尽力平心静气地看向神秀,问道,“你不看就不看……你烧它干什么?”
  撕烂揉烂也好,怎么偏偏就烧成灰了呢……
  景翊微微一怔,目光中闪过一丝异样,转头看向神秀。
  神秀轻轻蹙起眉来,转头与景翊四目相对。
  就在冷月觉得这俩人一定趁她不在的这一会儿做了些什么难以对外人道的事儿的时候,神秀睫毛对剪,薄唇轻抿,抬手又往景翊身上一指。
  “他劝我烧的。”
  “……”
  从景翊欲哭无泪的表情里,冷月可以断定神秀这话十成是真的了。
  冷月把力气全使在了瞪眼上,问出来的声音有点儿有气无力的,“为什么?”
  “这个……”景翊看向神秀,神秀眼观鼻,鼻观心,丝毫没有接话的意思,景翊憋了半天,到底只硬着头皮憋出四个字来,“一言难尽。”
  眼瞅着冷月脸色转黑,神秀温然微笑,颔首立掌,“想料写信之人在拜托冷施主时便已说过,冷施主把信带到便可,贫僧未必会看……冷施主又为何如此在意那封信?”
  冷月想说她在意的压根就不是那人写给神秀的那封,但话到嘴边,犹豫了一下,终于化为一叹,“我也一言难尽……”
  这话一时还不宜说破。
  这事儿看似木已成舟,纸已成灰,但她没有法子了,保不齐安王爷就有呢。
  冷月说着,幽幽看向景翊,“我有事儿先回了,你就在这儿老老实实地跟着你师兄,蹭着高丽皇子的光,为你那老相好超度吧。”
  景翊被冷月这话酸得面容一苦。
  冷月这话里确实有浓重的酸味,但这股酸味是为了遮住话里的另外一股味儿——把神秀和王拓都盯紧。
  她脑子里一时乱得狠,得跟自家那个神通广大的主子谈谈再说。
  冷月一路火急火燎地来到安王府,刚迈进大门就被门房的一句话愣得险些崴了脚。
  门房跟她说,慧王来了。
  这个慧王就是画眉曾经委身为妾的那个慧王,当今圣上的第五子,萧昭晔。
  萧昭晔比太子爷晚半年出生,生母慧妃享尽荣宠之后于三年前病逝,萧昭晔悲痛难当,几度卧病不起。
  据说,萧昭晔之所以执意要纳比他大了十几岁的画眉为妾,就是因为画眉从容貌到身形都与慧妃有几分相像。
  萧昭晔因为这事儿成了朝里有名的孝子,但这位孝子却从未登门拜访过他的亲七叔萧瑾瑜。
  按理说,皇亲之间亲情本就淡薄,无事不登三宝殿也是常情,不过,但凡是突然来登安王府的,甭管是天潢贵胄还是平头百姓,都指定不会是为了什么好事儿。
  要不是自己手里也捏着一件很不好的急事,冷月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前去打扰。
  萧瑾瑜是在二全厅招待的萧昭晔,冷月进去的时候,萧昭晔正恭敬且端正地坐在萧瑾瑜的下座位上,一袭素雅青衣,衬得眉目清贵雍容。
  从头到脚看下来,没有一丁点儿为什么糟心事犯愁的模样。
  冷月健步走近,向二人颔首抱拳一拜,萧瑾瑜尚未发声,萧昭晔已从椅中站起身来,对着冷月微微颔首算作还礼,转对萧瑾瑜道,“七叔公务繁忙,昭晔改日再来拜望。”
  萧瑾瑜与之又寒暄了几句文绉绉的话,待萧昭晔走得没影了,才松下绷得笔直的腰背,缓缓一叹,抬手揉了揉倦意满布的额头。
  冷月赶忙上前递茶,这才留意到萧瑾瑜手边的茶案上搁着一个锦盒,盒盖开敞着,可以看到盒里有只样式略旧的瓷瓶子躺在价值不菲的红色绒布上。
  “王爷……”冷月对这些风雅之物一窍不通,但这东西显然是萧昭晔带来的,而收礼素来谨慎的萧瑾瑜显然也收下了,冷月忍不住好奇,多看了几眼,挑眉一笑,“是不是慧王惹上官司了,找您来给擦屁股的?”
  萧瑾瑜刚把一口茶含进嘴里,被冷月一句“擦屁股”噎得咽也不是吐也不是,纠结了半晌,碍着面子,到底还是硬着头皮咽了下去。
  萧瑾瑜咽完这口茶,转手搁下杯子,啼笑皆非地瞪了一眼这死活就是教不出大家闺秀模样的爱将,没答她的话,只冷着脸反问了一句,“你这么快就跑回来,是不是也来找我擦屁股的?”
  冷月一点儿也不含糊,往后退了两步,对着萧瑾瑜拱手埋头一拜,破罐子破摔地道,“是,卑职干了件蠢事,还请王爷善后。”
 

☆、第60章 剁椒鱼头(十一)

  蠢事……
  萧瑾瑜默然一叹。
  几年前刚接过典掌刑狱这把担子的时候;萧瑾瑜就意识到;自己这辈子注定是要耗在蠢人蠢事上面了。
  以违法之举来解决问题的人还不是蠢人?
  这些蠢人办的事儿还不是蠢事?
  但近些年萧瑾瑜接连把几个爱将收入门下之后才发现;不蠢的人时不时的也会干出些蠢事来;有时甚至比蠢人干得还要心安理得。
  景翊这两口子便是他门下这类人里的典范;据他这些日子观察,这二人成亲之后也不知是吃了些什么,还是干了些什么,这般能力竟如雨后春笋一般;几日不见便森森成林了。
  萧瑾瑜再次抬手揉上胀得发晕的额头;有些认命地叹道;“说。”
  萧瑾瑜听她说蠢事说习惯了,冷月也看他这副自家养的猫挠了隔壁家的狗的神情看习惯了;干脆地应了声是,利利索索地把方才发生的事叙说了一遍。
  萧瑾瑜一直揉按着额头静静听着,待冷月三下五除二地说完,才轻轻“嗯”了一声。
  脸皮是脸皮,规矩归规矩,这通话说完,冷月规规矩矩地颔首一拜,“请王爷责罚。”
  萧瑾瑜这才抬眼看她,略显疲惫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怫然之意,“责罚?刚刚不是要请我善后吗,这么一会儿怎么又成责罚了?”
  冷月听出萧瑾瑜话中的戏谑,一愣抬头。
  实话实说,她这主子向来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若非他身份贵重又大权在握,单凭他那破脾气,在朝在野就不知有多少人恨不得亲手掐死他。
  这事儿冷月在给他当侍卫的那段日子里感触尤为深刻。
  照常理,出了这样的岔子,对证物素来慎之又慎的萧瑾瑜不罚她抄个百十遍《金刚经》才怪,可这会儿他竟有心情拿她打趣。
  这就说明一件事。
  她自以为自己办下的那件蠢事儿,要么是在萧瑾瑜眼中还没蠢到自己想象的那种地步,要么就是她压根没办出来。
  自己一时晃神让萧瑾瑜交给她的那封信化为一撮纸灰,这是景翊和神秀俩人亲口承认过的事儿,毋庸置疑。
  那么……
  “王爷,”冷月一双凤眼生生睁成了牛眼,“我拿走的那份是誊抄的?”
  萧瑾瑜重新捧起茶杯,浅浅呷了一口,淡淡地道,“我若看得不错,那高丽文的字迹应该是景竏的。”
  冷月在萧瑾瑜这云淡风轻的话里听出点儿滋味来,不禁一愣,“王爷,景竏把信拿来的时候,没跟您说那是他誊抄的?”
  萧瑾瑜摇头,搁回茶杯,不等冷月再问,已带着清浅的倦意道,“安国寺里的事你且不要管了……倒是有个人,我不便前去拜访,你替我向她问几句话。”
  “王爷请讲。”
  萧瑾瑜把声音压低了些许,“你问问她,当初为何离开慧王府,又如何离开慧王府。”
  冷月一愣,恍然回过神来,“王爷……您说雀巢的画眉姑娘?”
  萧瑾瑜轻轻点头。
  事系皇室宗亲,碍于天家颜面,萧瑾瑜一般都是亲力亲为的,不过萧瑾瑜为人清正之极,向来不近花街柳巷半步,又好像有什么女人上辈子欠了他似的,这辈子极少给什么女人好脸色,若不是女犯,他与人家说起话来真是既折磨人家又折磨他自己。
  冷月既舍不得自家主子受折磨,也舍不得已然抱病的画眉受她家主子的折磨,于是这一声应得很是痛快,应罢,想起画眉,蓦然想起件好些日子之前就想问却一直忘了问的事儿。
  “王爷,”冷月向萧瑾瑜刚放回桌上的茶杯里看了一眼,叶眉轻蹙,“卑职有一事不明。”
  听萧瑾瑜轻“嗯”了一声,冷月方道,“王爷,这成家的茶到底好在哪儿啊?”
  萧瑾瑜像是没料到冷月会一本正经地问出这么一个问题似的,狠狠一愣,轻蹙眉头看了冷月须臾,没答,倒是悠悠地反问了一句。
  “景翊到底好在哪儿?”
  冷月一愣,脸上“腾”地一红。
  若非在公堂上,萧瑾瑜与人说话多半是点到为止的,这话说到这儿,萧瑾瑜本也没想等冷月回什么,却忘了冷月有上官问话必会回答的习惯,正要打发她走,忽然就听她通红着脸规规矩矩地答了一声。
  “他哪都好……”
  萧瑾瑜噎得脸色有点儿发青,见似乎是没点到地方,又耐着些性子点化道,“那我为何不觉得?”
  冷月一愣抬头,两缕有些怪异的目光落在萧瑾瑜正努力维持着和颜悦色的脸上。
  “您是男人啊。”
  “……”
  萧瑾瑜忽然觉得,自己兴许本就不是个春风化雨的材料。
  萧瑾瑜轻轻松松地冷下脸来,有气无力地一叹出声,“出去。”
  这点儿眼色冷月还是看得出来的,她家主子怒了,怒得莫名其妙。
  茶的事儿还是得空问问景翊的好……
  冷月正要一拜而退,还没拜完,忽觉有人轻巧掠过二全厅的屋顶,急急向内逼近。
  来人没什么内家修为,但对于萧瑾瑜来说,即便是一个三岁小孩也不能不防。方才与萧昭晔谈话,萧瑾瑜已然屏退左右,眼□边就只有冷月一人。
  冷月精神一绷,长剑脱鞘而出。
  只这一个动作的工夫,来人便已闪身落进了厅中。
  若非来人从外面掠进来时那颗在天光中闪闪发亮的脑袋格外惹眼,冷月这一剑就要架在来人的脖子上了。
  景翊。
  萧瑾瑜无声一叹。
  也不知今儿的黄历上写了些什么……
  景翊像是来得很急,一脑袋扎进来,两脚没落稳,差点儿趴到地上。冷月眼疾手快,收剑入鞘之后及时搀了他一把,隔着两层僧衣,竟摸到景翊有些异样的体温。
  怎么又烧起来了?
  冷月心里一紧,急问,“怎么了?”
  景翊来不及把气喘匀,就急匆匆地对萧瑾瑜道,“王爷……借点东西……”不等萧瑾瑜开口,景翊一眼瞧见摊开在茶案上的那个锦盒,目光落在锦盒里的物件上,一喜,“这个就行!”
  景翊说话就要奔过去拿,锦盒却被萧瑾瑜先一步合上了。萧瑾瑜一手按住盒盖,淡淡地道了一句,“不行。”
  景翊顿时苦了脸,“王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萧瑾瑜云淡风轻地看着这个本应老实待在寺里盯着王拓的人,“我造的浮屠已够用了。”
  “……”
  冷月知景翊发着烧,心里已纠成一团,直想脱了他的裤子检查检查他大腿上的伤口,但这王府客厅显然不是让他脱裤子的地方。
  冷月急道,“你倒是说句人话,借那破瓶子干什么使啊?”
  “破瓶子”仨字一出,冷月身上顿时落上了四只眼睛发出的异样目光,那目光仿佛是在看……破瓶子。
  冷月一愣。
  她哪里说错了?
  看着愣得有点委屈的媳妇,景翊一时哭笑不得,“这不是破瓶子……这是瓷王张老五的真品。”
  冷月微微一怔。
  张老五的真品有什么好的她是当真看不出来,再让她看三天,那东西该是破瓶子还是破瓶子,但向来不登安王府大门的萧昭晔一来就带来张老五生前所制的物件,这就有几分意思了。
  冷月怔愣的工夫,萧瑾瑜也已在那“破瓶子”的震撼中缓过了劲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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