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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子-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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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五叔母说千缨月底要回府。”王夫南直截了当地说;“你倘若想见她;届时到府上来吃个饭吧。”
许稷有点犹豫,于是含糊地应了一声;低下头喝粥。
出门时大雪满天;仰头就能落得絮雪轻拂,化成一脸凉。
冬日深,新年近,长安城百姓如往常一样辞旧迎新,没有人在意浙东的起义,因浙东太远了,且京畿有神策军镇守,百姓自觉活在安全无虞的笼子里,市井的生机就不会被磨灭,这平静日子就能无休无止地继续下去。
两人在食铺分别,一个去往神策军营,另一个则直入朱雀门往度支去。
许稷督促小吏催收盐利,要求盐监院除煮盐本外所有的盐利交归盐铁司,并核定了各盐监院应交数,倘若交不足就令监察御史去查,看看盐利到底被耗用在了哪里。
至中午时分,叶子祯才由庶仆领着回了馆舍。许稷拿了账簿赶到,只见他换了身衣服,举手投足透着从容稳重,与昨晚上哭哭啼啼的家伙简直判若两人。
本以为他会在那阴影下挣扎一段时日,可他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散漫、自在,好像仍是沂州走出来的那个不羁富商,没心没肺。
许稷与他一道进行了账实核对,确认无误后叶子祯道:“如此巨财放在我这里你还真是放心,馆舍可不是甚么安分的地方,不如移进外库贮着,也安全些。”
“且不说贮于外库是否安全,这些钱货放在那也只会耗损贬值。”许稷侧过身:“改善扬州漕运是大事,度支的预算一时半会儿出不来,按朝廷一贯的行事风格不会太快决定。所以,这笔巨资暂交给你作为本钱行商,但愿不会赔本。”
“也就你会将利用说得这样冠冕堂皇。”叶子祯将簿子收起:“不行商真是太可惜了。”
“所以可有计划?”
“去扬州。”叶子祯道,“沂州虽也不错,但我觉得有些腻了,去扬州花天酒地一下怎么样?吃不完的筵席,唱不完的曲,喝不完的酒,永不黯的夜晚……真是太美妙了。何况,既然我得出钱支持扬州漕运工事,也得提前去巡一巡才是。”
“别到时看别人玩乐,自己又抱只兔子窝在宅子里叹空虚。”许稷一眼看穿他的本性,又低头道:“不打算再寻个人为伴吗?”
“我有日月天地为伴,还要人陪做甚么?”说罢一脸自得,好像当真坐拥了山河日月。
——*——*——*——*——
叶子祯离开长安那天,仍是晴好天气,一如多年前,但到底又有不同。
许稷目送车队远去,折返回尚书省。
在浙东观察使的一再请求之下,朝廷决定用兵浙东,征伐义军。而军费开支则又被搬上来说说说,无非就是内库不肯拨给神策军军费,阉党们全是“神策军是保护陛下的,打不打浙东无所谓,所以钱不该从内库出”的嘴脸。
许稷被朝臣和一众阉党逼得烦不胜烦,于是将计就计,直接在延英殿甩了脸子:“既然内库无法拨给,而度支的支用计划也被排满不可再额外支用,那么就将盐利重收归度支,以东南盐利来充。总好过谁都支不出军费、神策军无法出兵,容义军一路打到西京吧!”
她态度里甚至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好吧既然你们都不想出,那就我来出,度支钱不够用,就用盐铁司的盐利去抵,总好了吧?
却有人反对:“盐铁都已专门分了出来,如何能再入度支?”
“几十年前盐利可归入度支,如今为甚么不可以?”许稷毫不客气地回驳。
“许侍郎既然并领度支、盐铁两司事务,两处收支合并也无不可。”左仆射顺势推了一把,硬是将区区一件临时事务,推成了制度变革。
盐铁收入归度支,这可太不给阉党脸了。
东西枢密使正要反对,小皇帝却抢先一步开口:“朕觉得不好!”他看了一眼群臣,又回头看看马承元,接下去说:“既然神策军出兵浙东是临时开支,那……不如盐铁归度支这件事也临时好了。”
各退一步,平衡之策。
在众人都不吱声时,马承元淡淡开口:“陛下难道说得不对吗?众相公侍郎怎无回应呢?”
得马承元这句话,阉党偃旗息鼓,朝臣也鸣金收兵。
马承元深知近期收回盐利并不现实,既然这部分盐利得不到,那就索性让他们用吧。至于是归盐铁还是归度支,都无所谓。反正时机成熟了,将许稷一脚踢走,什么都好解决。
在此背景之下,许稷将盐利收归度支并没有遇到太大阻碍。尽管她本人也知这不是长久之计,但眼下将肉吃进来,阉党真想抢回去,恐怕也没有他们想得那样容易。
——*——*——*——*——
神策军远征浙东一事定下来,军费拨给都到位后,也终于到了年关。
年前所有事都告一段落,许稷在公房内枯坐。
皇城内冷冷清清,几个留直小吏聚在一块烧面汤吃。
“今 日是除夕哪,侍郎居然不回去诶!”、“一定是大将要同家里人过节,侍郎回去也是屋寂榻冷的,索性就不回去了呗!”、“啧啧,真是可怜。”、“倘我是侍郎, 我就上门去王家吃守岁饭!”、“哈哈对对,反正也不是没吃过,以前还是王家的半子呢,如今……也差不多吧,就是十八娘换成了大将!”、“说起来,那个王家 十八娘嫁给练中丞后,一点动静也没有了。要我说练中丞这么大年纪了,膝下连个子嗣也没,是不是有毛病哪!”、“嘘!讲御史坏话会遭报复的,快闭嘴!”、 “哦哦……”
一群人正讲到兴头上,王夫南只身走了进来。吓得一群人纷纷跳起,其中一人赔笑道:“因公厨没人了,某等才在这里烧面汤的!”
王夫南又不是御史台出身,根本懒得管这种事,旁若无人直入公房,抬手敲敲门:“许稷,出来。”
许稷从案牍中抬首,却说:“进来。”
王夫南推门进去,走到她面前,双手撑住矮案两边,俯身:“跟我回去吃饭。”
许稷一动不动。
“不是想见千缨吗?错过时辰她就得回婆家了。”王夫南一本正经地盯住她,唇角弯起来:“快点起来。”
“去你家不好吧,你家那么多人。”
“你难道还怕闲话吗?想想几年前,你还是比部小直官,那时你都不惧她们,眼下竟然怕了吗?”
“不怕,可是你……”
“我怎么会怕?在那种家里怕说闲话,我能长这么大吗?”
王夫南见已经说服了她,于是胸有成竹地走到架子前拿过大氅,长臂伸过去给她披上系好。
许稷起了身,跟在后面往外去。
一众小吏叽叽喳喳好一阵议论,直到那俩身影走远,仍止不住话头。
许稷随同王夫南一起抵达王宅时,黄昏左近,灯笼悉数点亮,守岁宴也即将开始。许稷不禁道:“几年前你被调回来那天,府里也是这样亮。”
“似乎什么都未变,但确实又不同了。”王夫南转过头对她说。
有庶仆来来去去忙,但只要见了他二人就慌忙低下头避而不看。天色愈发黯,许稷问:“千缨已经回去了吗?”
“练老夫人非让他们到这边来吃完团圆饭再回去,所以千缨眼下已在堂屋等着了。”
“可你先前说——”
“兵不厌诈。”他温温和和回了她的话,伸手带了她一把:“往这边。”
王家人几乎都在堂屋已坐定,只剩一些在外任职的小辈不在家。王夫南带着许稷到堂屋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几年前许稷在这个地方,头顶罩了一盏灯,因摔了一跤一身狼狈,如今却已是深绯银鱼加身。
撩袍跨过门槛,许稷对王家长辈深揖行礼,不卑不亢。老太太抿唇看她,王夫南母亲神色平静,王相公则稀松平常地开口:“许侍郎肯来赴宴,是老夫的荣幸,请坐。”
“多谢相公相邀。”许稷在大食案前坐下,甫一抬头就看到了练绘,旁边是小小的樱娘,再旁边,则是千缨。
千缨比她之前所见时气色更好,衣裳也挑得极衬人,出门前应是精心打扮过。
她略略走神,只听得三伯母蔡氏暗讽道:“千缨哪,你还真是命好哪!不论换不换人,都不错啊!真是教人羡慕,倒不如说说,如何才能有这般好命哪?”


☆、第80章【八零】待天明
千缨不再是当年那个容易气急败坏的小丫头了;面对蔡氏的明嘲暗讽,她转脸看过去;不急不忙道:“三伯母既然说我命好,那就是命的事了;难道命也可以教吗?”
蔡氏脸上仍挂着酸兮兮的嘲讽之色:“千缨哪;别怪三伯母好奇;毕竟谁改嫁也不都像你这般圆满;夫君疼爱;女儿又伶俐可爱;任谁看了都是羡慕的;说这种话堵人做甚么?”
千缨无奈失笑;她堵人了吗?那好吧,不说啦!
练绘给她倒了半杯酒:“慢点喝。”
蔡氏将练绘的贴心举动看在眼里;又忍不住挑事:“千缨打算何时再要个孩子呢?都快要三十了吧。与许侍郎那会儿东奔西跑好几年都没要孩子;如今诸事都定下来了,不打算生一个吗?有儿有女才圆满哪。”
蔡 氏一番话将千缨、练绘、许稷、甚至王夫南都卷进去,实在别有用心。千缨和许稷处了几年都没有子嗣;这下跟了练绘;也只捡了个樱娘养着;相处这么长时间仍旧 没有一点动静。那是千缨生不出吗?还是许稷和练绘都有问题?实在不得不引人揣测。加上坊间广传的“王家之前的女婿许稷转头就与王家十七郎勾搭在一起”断袖 风闻,更是将这四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更离奇复杂。
闺中秘闻,总是最引人好奇又最能激发恶意。
蔡氏本想挑拨千缨与练绘、练绘与许稷之间的矛盾,顺带再恶心一下王夫南。没料练绘却毫不在意地说:“晚辈们自有打算,三伯母多费心了。”言罢支使起小孩子来:“樱娘,将这个虾子送去给三伯母吃吧。”
蔡氏还没来得及回他,一只软绵绵的樱娘就已经抱着一盘虾跑扑了她面前,双手捧着将盘子递过去,亮亮水眸无辜看着她。
蔡氏愣了一下,樱娘则在费力思忖如何称呼对面长辈,但想了好久却仍是不太懂,于是只神秘秘地与蔡氏说:“这个虾子很好吃的。”
她长得实在伶俐可爱,蔡氏看着觉得可恨,却又下不去手,遂只能摆出一脸不悦。樱娘见她不接就一直端着,直到老太太开口说:“樱娘,到这边来。”这才放下盘子往老太太那边去了。
蔡氏见状,撇了撇嘴,暂时消停了下来。
庶仆时不时添酒送餐,左右说笑议论声不止,筵席很快热闹起来,许稷甚至被熏得有些热了。她灌了几盏酒,很实在地填饱了肚子,却察觉到总有探寻的目光朝她投来。
三伯母那边几个女眷更是议论纷纷一直不停,好像要将知道的秘闻都抖落出来。
果然,待宴席快到尾声时,有人开口问她:“许侍郎不回昭应过年吗?不是说昭应还有哥哥嫂嫂吗?”
许稷认为没有义务回答这个问题,但王夫南还是回道:“许侍郎要回去的。”除此之外不再多加解释,正合许稷之意。
王相公却忽抬首:“许侍郎还要连夜赶回昭应去?看来老夫请你过来是打乱了你的计划了哪!”
“相公言重了。”许稷说,“那,下官能否先告辞?”
宴席已快要散场,王相公遂道:“既然这样老夫就不再留你啦……”语气轻松地说完,又看向王夫南:“蕴北,送一送。”
王相公分明是默认了王夫南与许稷之间的不寻常关系,而这态度令一众人惊讶不已——明明仅这一个独子,竟能容忍他做出这等事来,王家好歹是礼法旧门,家法何在?!
许稷起身与长辈们又行一礼,王夫南亦起身同她一道出门。
“就送到这里吧。”许稷止步,与他道别。
“倘我要与你一道去昭应呢?”灯笼光将他的身形修饰得温柔,又有几分暖融融的调皮。
许稷短暂一怔:“在家守岁可是大事,你确定要同我走?”
“确定。”显然深思熟虑。
“那走吧。”许稷应得干干脆脆,转头就去西厅拿大氅。
他二人回西厅各自穿了大氅,外面说笑声、脚步声逼近,看来是宴席散了。许稷正要往外走时,千缨、练绘两人走了进来。
许稷抬首就撞见千缨,忙让开一步,千缨却霍地抓住了她的手:“三郎!”练绘识趣往后退了一步,王夫南却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动也不动。
因有练绘在外守着,也无旁人进来,千缨又不将王夫南当外人,不由分说按下许稷的头就查看她的白头发,最后皱了眉说:“比以前多了。”她不太高兴,睨了一眼不远处的王夫南:“倘他对你不好,我就——放蛇咬他!”
许稷闻言笑出来,抬头看她:“你没有更好的法子对付十七郎了吗?”
“不需要旁的法子,这一招就可以治他一辈子。”千缨又瞥王夫南一眼,同许稷说:“你一定要记住这招才行。”
许稷憋住笑,敛了敛神,又问:“过得好吗?”
千缨点点头,却听到了外面小孩子的笑声。她不禁笑起来,打开门将樱娘抱进来递给许稷。
软绵绵的樱娘看到许稷就笑,许稷顿时不知所措,千缨催促道:“你抱抱看啊,重了很多呢!”许稷忙将小孩子接过来,却又一脸笨拙,不知道要怎么讨小孩子欢心。
千缨见她这样不知所措,脱口而出:“你这么怕小孩子啊,那将来生一个出来可怎么办哪?”
被她这样一问,许稷有点发怔,因喝了酒的缘故脸上还有些发烫,然王夫南却大步走过来,接过樱娘做了个鬼脸将她逗得咯咯笑,随后将小孩子递回去,很不在意地回说:“有我啊。”
“嘁……”千缨一脸鄙夷,“不要脸。”她言罢速去拿了斗篷,抱过樱娘就出了门。许稷王夫南跟出去,只见练绘拿过她手中斗篷,很是顺手地给她裹上,千缨这才偏过头说:“先走了,再会。”
许稷目送她远去,像送姊姊出嫁一样不舍得。她转过头对王夫南道:“不早了,我们也走吧。”
——*——*——*——*——
二人各自骑马,携了行李纵情夜奔,过了灞水,一路东行。
夜风将袍子大氅吹得鼓起来,许稷却不觉得冷。耳边只剩下彼此交错的迅疾马蹄声和呼呼刮过的朔风声,一路畅行毫无阻滞。
这一刻,她是自由快乐的。没有朝廷中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牵制,她似乎可以一直跑下去,到她追逐的彼岸。
马不停蹄,二人终在深夜时分抵达骊山。
仍然是冬日里的骊山、冬日里的石瓮寺,与几年前别无二致。两人下了马,许稷走在前面,还没推开柴扉,猎犬许松就冲了上来。许稷忙按住它脑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许松立刻乖乖低伏,一声也不吠。
屋子里灯火都灭了,只有外面一只小灯笼温温柔柔地亮着。许家没有守岁的习惯,到这时辰都已经睡了。许稷轻手轻脚往里去,到了自己卧房门口又支使王夫南从窗户爬进去。
王夫南老实照做,进去后拨开门闩点了灯,放许稷进来。这一路急赶,两人都一身汗,王夫南解开包袱丢了崭新袍子过去:“换了吧,冷下来会着凉的。”
“泡完汤再换吧。”许稷拿过木匣子,将袍子等物放进去,又起身去柜子里翻了翻,被褥果然是重新翻晒过的,细嗅还有阳光曝晒的味道。
她将被褥铺在蔺草席上,王夫南骤然想起几年前那一次“抵足而眠”来,不由唏嘘一阵。
他出门在伙房里搜寻到一罐子果酒,拿过来给许稷尝了尝,许稷一边说“好喝”另一边又说“明早阿兄要喊捉贼了”,最后却还是接连饮了好几口果酒,提过木匣子:“我要去泡汤了,一起吧。”
王夫南自然非常乐意,于是拎上酒同她一起去。
夜幕低垂,星辰满天,许稷从未觉得那些星星离自己这样近。泉水上方热气氤氲,许稷很久未泡汤,飞快下了水不由叹气出声。而王夫南同以前一样,仍是捂好中单下了水,闭眼适应了一下这水温。
两人安安静静泡了一会儿,许稷伸过脚踩踩他脚背,王夫南霍地睁开眼:“你再踩试试看。”
许稷又踩他一下:“不能踩吗?你以前也踩过啊。”
王夫南瞬时长臂一伸,将她揽到身前。
许稷踩在他脚上,手探进他湿嗒嗒的中衣领子里,挑出两根项绳来,迅速找出其中一根,迅速解下来,握在手心里:“物归原主,没错吧?”
“没错。”王夫南抬起手:“我给你系上。”
许稷遂又将项绳给他,王夫南手伸到她颈后,打好结又将项坠摆正,低头正要亲下去,却霍地被许稷挡住。他于是站直,正要问为甚么不行,许稷却伸臂抱了他:“谢谢。”谢谢为这段关系做到如此程度,此生无以为报。
王夫南被这样突如其来的感激撞得晕晕,唇角不自觉弯起,加上热气倾袭,胸膛里满满情绪瞬时要满溢出来。
“接受。”他说。
胸腔有力起伏,许稷能感受到他一呼一吸间的情绪变化。其实她也一样,胸膛里细细密密的酸涩如潮般漫上来,让人掉眼泪亦让人欢喜。
王夫南很珍惜这一刻,他已觉得很圆满了,死了也无所谓。但前方草木忽然微动,他骤回神,声音干巴巴的有些紧张,不好的回忆又涌上来:“会不会又有蛇?”
“有。”许稷说。
王夫南闭眼皱紧眉,想要努力克服,许稷却道:“有蛇也不怕,我来保护你。”
“好嘉嘉。”
许稷笑起来,松开他回头看了一眼,恶趣味地忽然将手探进他中衣里:“这次我的手应当暖和了吧?”
王夫南点点头。
许稷便更肆无忌惮地乱探,引得他头皮发麻。
王夫南又皱眉,这岂止是暖和?简直是要烧起来了,烧起来了!但是——请这样继续好了,不在意……绝不在意被烧得干干净净。
不过许稷却狡诈收回手,伸臂探过酒罐子,低头喝了两口,又递给他。王夫南无可奈何接过酒罐子,正觉失落之际,许稷却将手按在他前胸,问他好不好喝。
王夫南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许稷却抓住他胸前那结结实实的两块自顾自说:“某几年前就觉得有些羡慕,没想抓在手里果然是不一样,看来吏部以体貌取才也不是没有道理。”
王夫南深觉这果酒定是烈酒无疑,不然他为甚么会脸烫脑晕?
她五指收拢,最后留了俩指头很恶趣地捏了一下,王夫南简直尴尬得要死了。
许稷将他表情变化都收进眼中,眉眼都笑弯成了月。最后双手移到他后腰,只见王夫南为掩饰尴尬正佯作喝酒的样子,于是许稷倏忽将手下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拍了一下他屁股,堂堂正正宣告道:“十七郎,从此你是我的人了!”
王夫南身体僵了一下,手里的酒罐子还没来得及放下,许稷就踮脚吻了上来。唇齿相依之间是果酒甘醇香气,热意侵袭皮肤,叹息声时刻相伴。
彼此的回应都分外热切,更暗藏了一份渴求,压抑了多年,终于甘愿剥开的坦诚与心无旁骛的接纳。
不够尽管如此,对于新手而言,怡情的温热泉池却并不是彼此坦陈与接纳的好地方。王夫南面对面将许稷抱起来,腾出手拿过木匣里的袍子给她披好,离了泉池往屋舍去。
室内炭火烧得旺盛,唯有临窗月光溜进来,温软被褥里许稷露出脸来,年轻的肌肤彼此相贴,体温传递间才能察觉到难灭的热情与迫切。
王夫南长指轻按住她下颚,唇挨近她颈窝,又抬头看向她双眸,微弓起背,声音低哑——
“我是你的了,请你……好好享用。”


☆、第81章【八一】无穷乐
不知不觉四更天,新岁就这样热切地到来。
躯体失控是最直白的感受。月光倾覆之下,仿佛沉醉深海;却仍焦灼难耐,无论如何也觉得不够。许稷蜷起脚趾头;挨在王夫南耳边偶尔小声说话,喘息声在这阒寂冬夜里似乎怎样也无法平息。
温柔也好;热烈也罢,缓急轻重却无一不默契。
皆是领悟力极高之辈;在这件事上简直无师自通,享用起来更是毫不含糊。然而如此一来,最惨烈的后果就是等过了四更两人才互相挨着睡着,不过短暂一个时辰过后;外面天就亮了。
山中鸡鸣犬吠,石瓮寺的钟声也响起来;屋内两人却仍睡得沉沉。
炭盆早冷,皱巴巴的被褥是年轻恣意纵情过的结果。许稷睡得极深,她素来喜欢侧睡,王夫南也就跟着她侧睡;手臂从身后伸到前面;握住她的手,横在小腹前。
然就在两人肌肤相贴温存沉睡之际,大哥许山终于拎着儿子爬起来,推开柴扉放爆竹。火药填进竹筒里,点起来噼里啪啦一阵响,惊得鸡飞狗跳,硫磺味在冷峭山风里久久不散。
小儿捂着耳朵咯咯笑,许山就更来劲,正想再点一个,夫人却从厨舍探出头来说:“大郎,厨舍似乎被人翻过了,你去看看有没其他东西少了的。”
许山一把拎起儿子,将儿子扛在肩上,毫不在意地说:“跟阿爷去抓贼咯!”
沿着走廊一路走,小儿嘻嘻笑,猎犬许松却窜过来,径直往许稷那房奔去。许山顿时警觉起来,放慢脚步走到那门口,双手往上一搭,肩上小儿很配合地屏住了呼吸。
许山猛地一拉,定睛一瞧,只见许稷身边睡了个酷男,肉贴肉挨得可近,连肩头都露在被子外面了,被褥也是一团乱糟糟,简直吓人!
小儿居然认出许稷来:“那个是、是白头发三叔!”
许山目瞪口呆,猛地反应过来:哎呀少儿不宜啊!于是连忙关上门,驮着儿子往厨舍去。小儿说:“为甚么不喊三叔起来哪?”
许山震惊过后则是一脸无可奈何:“十七郎看起来那么壮!你三叔一定累坏了,让他多睡会儿吧……”
小儿不明所以,凑到炉旁等着吃甜汤,许山在外面来来去去走。夫人探出头来说:“又有甚么烦心事了?”
“三郎回来了。”、“回来是好事啊。”、“诶……你不知道……”他想讲又咽了下去,又说:“我出去转一转。”
“半个时辰内记得回来吃早饭哪。”
“知道啦。”许山去谷里散心,在厨舍里待着的小儿却把三叔给卖了:“阿娘阿娘,三叔和一个大伯睡在一块。”
许山妻吓一跳,忙捂了小儿嘴说:“不要乱讲。”
小儿点点头。
另一边,王夫南睁开眼。他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也知道许山来过,但不想惊动沉睡的许稷就索性装睡到现在。晨光蹑足入屋,猎犬许松在外接连吠了好久,许稷忽然动了一下,转过身将头埋进王某人怀中。
常年积劳和昨晚恣意交欢让她倦得不行,好像要将缺的觉都补回来。
王夫南任她继续睡,直到阳光占满卧房的半壁江山,连被褥也被笼罩其中,许稷这才迷迷糊糊醒来。她单手揽住王夫南的腰,掌心贴在紧致的年轻肌肤上,闭着眼叹口气说:“你在紧张吗?”
“没有。”分明浑身肌肉紧绷的王夫南违心地矢口否认。
“那为甚么这样硬邦邦的?”她仍然闭着眼,像个老道的风流官人,又猝不及防拍了下他臀部:“有点羡慕。”
“不用羡慕,已经是你的了。”王夫南又快要烧起来了,忙抓住她嚣张的手臂:“你太累了,要再睡会儿吗?倘若不睡就起来同兄嫂拜个年讨口饭吃,我有些饿了。”
许稷睡得不算太久,但已十分满足。
于是为了王某人的一口饭,她立刻起来去捡衣服穿。王夫南却兀自将被子一裹,动也不动。许稷套上中衣,转头一看:“捂得这样严实做甚么,又不是没有看过。”她言罢将包袱提过去,翻出一件干净中衣,跪坐下来道:“手伸出来。”
在许稷的正确穿衣“指导”下,王夫南顺利穿好了衣服。她又给他梳好头发,绑上抹额,正色道:“好了。”
王夫南充分放心她的手艺,镜子也懒得照,双手伸过去按住她肩膀,将她转过去,捡起梳子将那花白头发梳顺:“甚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长身体的时候。”许稷毫不在意地说。
王夫南手中梳子顿了顿,又听得她说:“也有好处。譬如可以看起来老气横秋一些,又或者等同辈都到花甲之年,我仍是这个样子,就会给人‘咦你怎么十几年都没有变过’的错觉,当然……如果能活到那时候。”
“你没有信心活久一点吗?”
“本来没有,现在多了一点。”
“因为我吗?”
许稷微微低着头,王夫南伸手过去,将长发撩起,梳上去弄成一个髻盘在顶心,白皙的脖颈就露出来一截,阳光照拂下看起来暖洋洋。
她细想了一会儿:“恩。”转过头,那张脸仍是年轻的,在日光下看着甚至有些发亮。
王夫南怕再看下去又要烧起来,赶紧低咳一声站起来:“我在外面等你。”
许稷套上外袍出门,已时近中午。
许 山正坐在门口愁眉不展,见许稷和王夫南出来,忙起身上前一把拽过许稷,压低声音道:“我知你与王娘子和离一定不好受,但你可不能自暴自弃啊!”说罢竟然有 些嫌弃地瞥了一眼王夫南:“十七郎虽然不坏,但——”许山又是一阵唉声叹气,好像觉得王夫南玩弄了他纯真的弟弟。
“阿兄放心,我有数。”许稷说,声音压低神秘兮兮道:“绝对不是阿兄想的那样。”
“哦?难道——”许山很是惊讶,如此瘦弱的弟弟竟然玩弄了那样一个大男人?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但他好歹获得了一些安慰,于是也松一口气,但看王夫南的眼神明显不对了。
就是说嘛!一个怕蛇的胆小鬼,哪里有胆量来玩弄他家三郎!
许山纠结了一个上午的心终于松了一松,又说:“快去洗把脸吃饭!”
阿兄的“善解人意”亦很令许稷感激,她进堂屋拜了年,又给了孩子一把吉祥的小金锁,送了些面脂口脂给嫂嫂,这才坐下来享用温暖的家宴。
吃过午饭,许山妻带着小儿去睡午觉,猎犬趴在走廊里晒太阳,许山则搬出火药来,打算做几个好玩的东西添添年味,而许稷搬了张棋盘,坐在太阳底下与王夫南对弈。山中白昼一向自在悠闲,这是田园山居的惬意,值得向往。但许稷知道,这不是她的终途。
她赢了一局棋后,王夫南小心眼地不肯再下,反是看向正在熟悉鼓捣火药的许山:“大郎很爱做这些吗?”
“阿爷在配火药一事上钻研多年,阿兄从小耳濡目染,也很有造诣。”许稷说完,又对专注的许山道:“阿兄,你的簿子能拿出来看一下吗?”
许山豪爽回道:“等着啊!”
王夫南看她:“你要做甚么?”
“武器。”许稷平静地说,“眼下零零散散的一些火药武器都太差劲了,倘若能够改良,或许大有用武之地。”她很早前就琢磨过此事,但她对武器实在不精通,只知道许山在此事上很是精通,或许能与王夫南一拍即合。
许山很快将簿子拿了来,其中还包括了父亲许羡庭的不少钻研记录。
王夫南翻了一会儿,其中除了火药配制,更有一些军器工图,应是出自许羡庭之手,后面许山画得似乎也很不错。他一边看,许山一边同他讲,许稷就在一旁听。
山间日头西移,许稷起身拎了茶水过来,不急不慢将茶叶碾碎,冲入沸水,香气就骤然扑鼻。许山兴致勃勃与王夫南聊了许久,王夫南最后拿过其中几本簿子:“我能抄下来吗?”、“当然可以!”
许稷于是回房准备笔墨,又拖了张长案过来,铺好纸张预备抄录。
因明日就要回长安去了,两人只能抓紧时间分工抄录簿子。许稷做事的精细自是不必说,而王夫南身为武人,竟也仔细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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