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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鬼1-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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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见搔了搔脑袋,露出无奈的苦笑。

好吧,我会去问问他们有没有人看到那辆黑色的轿车。看来他们是最後的希望了,万一连他们也不知道,想抓住肇事者恐怕就困难了。

就在高见叹了口气喃喃自语的时候,候诊室发生了一阵骚动。紧接着护士律子就从门口探出头来。

院长,前田茂树的母亲来了。

先带她到急诊室,让她跟茂树见个面。我随後就到。

律子点点头,紧接着就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通过诊疗室门口。几秒钟之後,女性歇斯底里的哭声透过急诊室与诊疗室之间的隔间传来。

呼喊茂树的声音阵阵传来,敏夫率先朝着急诊室走去,静信与高见则跟在後面。一名中年妇女将横躺在病床上的少年紧紧搂在怀中,身边还站着一个年纪相仿的女子。静信对那名女子有点印象,她就是千草休息站的老板娘矢野加奈美。

加奈美发现敏夫走了进来,轻轻碰了茂树的母亲。中年妇女这才抬起头来环视敏夫三人,却不知怎麽的突然放下怀中的孩子站了起来。

撞倒茂树的人就是他吗?

中年妇女直盯着静信,看得静信狼狈不已。她大概来得十分匆忙,额头和鼻梁随处可见粒粒汗珠,黑色的短发平贴在苍白的脸庞,看起来甚是鬼气逼人。

加奈美连忙阻止打算冲向前去的女子,眼看情况不对的高见也立刻挡在中间。

太太,你弄错了。这位先生只是载令郎前来就诊的而已。

那凶手在哪里?

女子凄厉的问话声让病床上的孩子有些畏惧。

凶手肇事逃逸,我们正在追捕中。

你骗人,明明就是他撞的!

元子!矢野加奈美忍不住出声说话。你弄错对象了,这位元是菩提寺的副住持。你不是菩提寺的信众,所以没见过副住持,不过也不能因为这样就冤枉好人吧?

元子反射性的抬起头来看着加奈美。加奈美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你先冷静下来再说,别那麽激动。

如果不是他撞的,元子打量着静信,又将目光投向加奈美。那又是谁撞倒我的茂树?

高见立刻走向元子,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仔细说明了一遍。当高见表示肇事者可能是外地人的时候,元子又发出凄厉的尖叫声望向敏夫,脸上还露出随时可能崩溃的表情。

茂树茂树不要紧吧?

放心,这孩子不碍事。敏夫以愉快的口吻回答,看起来似乎对元子的反应十分感兴趣。只是一点小擦伤而已。我替这孩子照了张X光照片,骨头和肌肉都没什麽异常。好好休养一天之後,明天就可以参加晨间体操了。

元子呆呆的望着敏夫,内心放下一块巨石的安抚感让她又哭了起来。敏夫露出尴尬的笑容,朝着站在门边不知所措的律子使个眼色。

我看作妈妈的比孩子更需要接受治疗。律子,等这位太太的情绪稳定之後,再向她说明茂树的伤势。

律子点点头。敏夫向矢野加奈美招招手,请她入诊疗室。

你是千草的加奈美小姐吧?

是的。茂树出事的时候,元子跟我正在休息站工作。

原来如此。前田太太的情绪不太稳定,我还是跟你说明好了。万一前田太太等一下还是搞不清楚状况的话,还请你代为解释一下。

好的。加奈美说完之後,朝着静信露出微笑。副住持,真不好意思。元子她碰到孩子的事情就会变得有点神经质,还请不要介意。

静信连忙摇手,表示他没有放在心上。紧接着加奈美又向静通道谢。

听说是副住持开车送茂树就医的,我代替元子向您致谢。

哪里哪里,小事一桩罢了。元子小姐会有那种反应也是很正常的,我可以体谅。

加奈美对静信报以歉疚的微笑。

元子的家就住在国道旁边。偏偏国道又经常出事,所以元子每天都在担心自己的孩子会不会被外地人开车撞倒,久而久之就变得有点钻牛角尖了。真是不好意思。

静信嗯了一声。加奈美虽然以钻牛角尖一笔带过,然而对元子而言,这已经变成一种根深蒂固的既成观念。因此一听到孩子出车祸,马上就会联想到最坏的状况。

刚接到消息的时候,元子小姐一定很紧张吧?

的确。加奈美笑得更灿烂了。一旁的敏夫忍不住出声。

茂树的伤势不重,用不着那麽紧张啦。刚被送进来的时候是有点惊吓过度的状况,不过等到他冷静下来之後,马上就说得出家里的住址跟电话号码,更何况X光篇也一切正常。除了身体表面的擦伤和淤血之外,其他地方都没有受伤,顶多就是受到惊吓而已。休息个两三天就会恢复了。

也就是说茂树的伤势不打紧?

严格说来那辆轿车并没有直接撞到他,只是碰到自行车的後轮罢了,所以茂树不是被撞倒,而是从自行车上摔下来而已。受到惊吓的小孩子可能会出现发高烧的状况,这算是正常的症状。若还是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开些镇定剂让你们带回去,或是带茂树回来让我看看都可以。

松了口气的加奈美露出安心的笑容。

我想元子这下应该可以放心了。

对了。高见突然从一旁插口。

你经营的休息站刚好在村子的入口吧?

嗯,有什麽事吗?

我刚刚突然想到,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那辆撞倒茂树的黑色宾士。

加奈美愣了一下。

黑色的宾士?

是的。

我见过那辆车,原来就是他撞倒茂树的。

车牌号码还记得吗?

没有特意去记。我只记得有辆黑色的进口车开进停车场,之後就往沟边町的方向驶去。

沟边町的方向?

高见拉开嗓门,静信也在暗自倾听他们的对话。千草休息站刚好位於国道与村道交会的十字路口邻近沟边町的空地,既然黑色宾士驶进休息站的停车场,就表示他已经开过村道的入口。

加奈美谨慎的点点头。

当时我听到引擎的声音,然後就看到那辆黑色的进口车从国道桥开进停车场。记得元子那时还跟我说那辆车的开车方式很危险,迟早会出事呢。後来他在停车场里面回转,然後就开进村道了。感觉上驾驶好像喝醉酒似的,开起车来摇摇晃晃的。

有看见驾驶的长相吗?

嗯。以前没见过他,应该不是村子里的人才对。我想他大概错过村道的入口,所以才在停车场回转吧?反正他开起车来真的很可怕,就连他自己也一副意识不清的模样。加奈美顿了一下。打方向盘准备回转的时候,他的头不是整个埋进方向盘里,就是歪歪斜斜的靠在车窗上,真叫人替他捏把冷汗。

加奈美说完之後,又补上一句。

那辆车一看就知道是辆高级进口车,我和元子都在猜想是不是兼正的人呢。

炎炎七月已经接近尾声,老天爷却丝毫没有下雨的迹象。七月三十日,星期六的午後,送走最後一名患者的律子前往玄关打算拉起窗帘,万里无云的晴空蓝得令人刺眼。耀目的阳光照得大地一片亮白,零星的黑影就像被顽皮的孩子涂上去的色块一样,显得有些突兀。

律子眯起双眼看着窗外的景色,正打算把褪色的窗帘拉上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高亢刺耳的摩托车声。老旧的速克达'即Scooter,前面有踏板的摩托。《银魂》中银桑的爱车就是Scooter。'一路晃进医院的停车场,在玄关旁的阴凉处停了下来。

不由得露出苦笑的律子只好将玄关的窗帘重新拉开一半,这时寺崎聪子的声音从背後响起。

律子,急患吗?

聪子已经换上了便服,拎着皮包准备回家了。

是村迫婆婆。

哎呀。

没关系,已经下班了嘛。再说,你不是要跟大家一起吃午饭嘛?这里交给我就好,你先回去吧。

那就不好意思了。

就在聪子向律子摆摆手,从後门离开的时候,玄关的大门打开了。

对不起可以打扰一下吗?

拎着斑驳陈旧的安全帽畏畏缩缩的走进来的人,是住在山入的村迫三重子。她的年纪早就不该骑着速克达到处跑了,然而山入地处偏僻,不骑速克达就等於没有行动能力。

请进。

律子站在水泥地上,请三重子进来。等到三重子低着头走进来之後,律子才将玄关的窗帘拉上。

我知道星期六只看到中午而已,偏偏今天出来晚了,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替义五郎爷爷拿药吗?

律子话还没说完,就走进候诊室的柜台。这时候武藤从休息室探出头来。

律子,急患吗?

三重子婆婆来拿药。武藤先生继续吃午饭吧,我来处理就好。

真是不好意思。

难为情的三重子频频拭汗,隔着柜台跟武藤鞠躬。

武藤笑着摆摆手。

别这麽客气。今天的天气可真热啊。

就是说啊。

来拿义五郎先生的药吗?律子,病历表我来拿就好。

律子点了点头,走进办公室後面的药局。

义五郎先生的身体还好吧?

这几天似乎不太舒服。

哦?

山入是位於北方山区的小部落,目前只有三名老人家比邻而居。大川义五郎是三名老人家的其中之一,多年来一直为高血压所苦。他偶尔会亲自前往尾崎医院拿药,不过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请住在隔壁的村迫秀正或是三重子顺便领取。

那可不行,最好请院长看一下比较妥当。

会不会是中暑啊?我们家的爷爷最近也一样呢。

真的吗?不要紧吧?

加入对话的正是端着麦茶走进来的安代。她将麦茶放在柜台上面之後继续说道。

外头很热吧?赶快喝杯凉的消消暑气。

害大家不能下班不说,还叨扰一杯麦茶,实在是不好意思。

别这麽客气。大中午的热得要命,我们也懒得出去晒太阳,所以才一直留在这里没走。接着安代话锋一转。义五郎先生不要紧吧?有没有发烧?

三重子摇摇手。

发烧倒是没有,应该只是普通得流行性感冒而已。

听说村迫爷爷也流行性感冒啦?

武藤的话让三重子又难为情了起来。

我家那口子没流行性感冒啦,连发烧也没有。只是一整天没精打采的,做什麽事都提不起劲,所以才一直躺在床上睡觉。

那可不好。安代喃喃自语。

我看还是请院长开些药,让你带回去吧。

不行不行,我怎麽好意思打扰院长午休的时间呢?下次再带那口子过来请院长看看就好。

武藤又插口了。

安代小姐,我去问院长一声。

不要啦,这样子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只是去问一声而已。

说完之後,武藤离开柜台快步走向敏夫的私宅。目送武藤离去的安代请三重子坐下稍候。

你在这坐一会儿,武藤先生马上就出来了。听说义五郎响声没什麽食欲是吗?我看要不是天气太热的关系,就是他平常工作太辛苦了。

若真是如此,那可真是谢天谢地。不过他说他出门一趟回来之後就变成这样子了。

出门?去旅行吗?

这倒不是。听说几天前他那里来了个客人,还开着一辆高级轿车呢。我这个老太婆不懂车,就随口问他哪儿来这麽气派的车子,结果他就说有事出去跟朋友见个面。也不知道是什麽大事,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哦?

看他高兴的模样,应该是件好事才对。谁知道他这一去就是两天,晚上不回来也不先通知一声。

安代笑了。独自生活的义五郎好像在村迫家搭夥,三个老人家虽然住在不同屋子里,平时却像一家人一样。

看不出来义五郎先生年纪一大把了,还会夜不归宿呢。

三重子也被安代逗得笑呵呵的。

没事也就罢了,谁知道第二天他一回来,整个人就变得像泄气的皮球一样。他自己说不是太疲倦就是流行性感冒,我只觉得他做什麽事都提不起劲而已,回来之後就一直躺在床上。

真是令人担心。

他倒是没发烧,摸他的掌心也没觉得特别烫手。脸色是不太好看啦,不过也不像是血压升高的样子。

你家的老爷爷也是一样的症状吗?

对啊,就跟义五郎一模一样,我还以为那口子被义五郎传染了呢。要不是他连起床都有问题,我早就把他抓来看医生了。

还是请院长看一下比较好。

那怎麽好意思,让他睡个几天就没事了。

听起来你这个外行人还比我行嘛。

带着笑声走进来的人正是敏夫。

没的事,让您见笑了。

三重子似乎感到十分惶恐,缩起身子不敢抬头。

义五郎先生的情况怎样?

敏夫将三重子请到诊疗室之後,安代就朝着药剂室走去。已经将药丸分装完毕的律子正在用橡皮筋将一包一包的药袋捆起来。

院长来了吗?

院长平常虽然不正经,看起来还是很认真的。

律子不由得笑了出来。

若不是说话油嘴滑舌,他其实是个不错的人。

别傻啦。我从他还是个小鬼的时候,就在这里工作了,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他那个人的个性别扭得紧,人家愈是要他注意言行,他就愈是想说些有的没的。

律子以笑声结束这个话题。

过没多久,敏夫和三重子就走了出来。

律子,替她配些药吧。

敏夫将病历表搁在柜台上,回过头来看着三重子。

情况不对的话,一定要带他过来看诊。若真的不方便移动,只要打通电话过来,我随时都可以过去。

谢谢院长的好意。

千万不要小看流行性感冒的威力。老人家的身体虚弱,一个小流行性感冒就会要了他的命。

安代皱起双眉,似乎不怎麽欣赏敏夫的笑话。看到安代的表情,律子也窃笑起来。然而三重子还是恭恭敬敬的向敏夫以鞠躬,目送敏夫回到自宅。

小薰,还要睡到什麽时候?

母亲佐知子将碎花花样的窗帘拉开。刺眼的阳光照在脸庞,小薰在棉被上翻了个身。

好热

太阳都这麽大了,当然会热。现在都已经十点了,快点起来吃早饭,否则叫妈妈怎麽收拾?

妈妈的训斥声让小薰叹了口气。小薰没什麽食欲,却不敢不吃早餐,否则铁定会换来妈妈的一顿骂。百般无奈的小薰只好乖乖起床,睡衣黏在身上,怪难受一把的。

时序已经进入八月了,老天爷还是没下几滴雨。自从不像梅雨季的梅雨季结束之後,每天都是恼人的大晴天,连日的酷暑让白天的气温高居不下,短暂的夜晚还是没完全冷却闷热的天气,火热的太阳就忙不迭的高挂天际。小薰有种四周的热气不断积累起来的错觉。

好想装冷气。

小薰搔搔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她的房间十分通风,早晚都很凉爽,根本不需要装冷气。不过今年的夏天特别闷热,热得她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连第二天早上都是被热醒的。即使早已疲惫不堪,倒在床上也未必睡得香甜。

早点起来不就不会热了吗?

佐知子丢下这句话之後,就走出小薰的房间。小薰慢吞吞的梳洗更衣之後走下楼梯,这时才感到些许的凉意。走到餐厅一看,小薰的早餐孤零零的被留在饭桌上。就在她不情愿的吃着早餐时,弟弟小昭从外面横冲直撞的跑了进来。

现在才在吃早餐啊?

小昭比小薰小两岁,今年才刚上国中,是个精力旺盛的男孩子。他从来不叫小薰姐姐,总是以你来称呼。

外头这麽热,亏你还那麽有精神。

我的脂肪又没你厚。

是是是,随便你说。小薰突然觉得小昭的体温让饭厅的温度升高不少,热得她连跟弟弟吵架的力气也没有。

想不想凉快一下?

小昭脸上的表情十分捉狎,摆明了就是想要恶作剧。

免了,你想得出什麽像样的点子也才奇怪。

不是啦。小昭嘟起嘴巴。听说兼正之家闹鬼喔。

不会吧?小薰瞪大双眼看着弟弟。那里又没人住。

没人住在那里还看得到人影,这不是闹鬼是什麽?有人说他看到兼正之家里面有个人从窗户往外看呢。

咦?终於有人搬来啦?

小昭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十分无力。

我又不是在跟你说这个。兼正之家一定大有问题,所以才会闹鬼,我是在跟说那个鬼又是会从窗户往外看啦。

小薰咬着筷子的尖端,歪着脑袋陷入沉思。

这就怪了。

怎麽说?

那栋建筑看起来像是老房子,实际上却是最近才刚建好的,而且建好之後就一直没住人不是吗?所以不可能有人死在那栋房子里嘛。

可是那栋房子是从别的地方移建过来的,说不定在别的地方的时候就有人死在里面。

弟弟的说法合情合理,然而小薰还是无法释怀。发生悲剧的家庭常常会闹鬼,这种鬼故事小薰不是没听过。而且即使後世子孙将房子拆掉重建,幽灵还是会出现。可是小薰就是觉得怪怪的。

难道房子在移建的时候,幽灵也会跟着搬过来吗?

哑口无言的小昭失去先前的气势,以双手撑住脸颊。

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这麽多歪理。反正有人亲眼看见兼正之家闹鬼就是了。

会不会是看错了?

那个人说的很肯定,绝对不是看错。而且还有人听到围墙里面传来奇怪的呻吟,甚至连抓墙壁的声音都有。

小薰皱起双眉。她并不喜欢这个话题。

只是没根据的传言罢了。

或许真是传言也说不定,所以才要亲自走一趟确认一下啊。

我才不要。碗里的早餐还剩下一般,小薰已经开始收拾碗盘了。我不喜欢那栋建筑物。那里破破烂烂的,感觉好不阴森。

小薰将碗盘放入水槽,弟弟小昭立刻跟了上来。

阴森的地方才可能闹鬼啊。你放心,大白天的不会碰到什麽怪事的啦。

既然不会碰到怪事,那我们干嘛要去?真那麽想去的话,晚上你一个人去不就得了?

刚刚你不是说那只是没来由的传言吗?所以我们才要亲自过去一趟,证明传言的真假嘛。说不定真的会碰到住在里面的人喔。

又没人搬来住。

前阵子不是出现一辆搬家公司的卡车吗?搞不好真的有人搬进去了喔。别说那麽多了,跟我一起去看看嘛。

小薰叹了口气。小昭的个性十分倔强,他决定的事情根本没得商量。若不顺他的意思,他就会使出死缠烂打的招数,逼得其他人非答应不可。

我只陪你到门口晃一圈,就当作是散步。

小昭露出得意的笑容。

没问题。

走出家门之後,来自四面八方的热气蒸得两人直冒汗。小薰和小昭走到後门旁边的狗屋前面,发现爱犬拉布在地上挖了个大洞,一半的身子埋在洞穴里面,另一半身子露出外头,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即使小薰拿出狗链,它也毫无反应。拉布是长毛犬和短毛犬的混种狗,身上的毛颇为蓬松。现在的天气那麽热,也难怪它连动都懒得动。

你看,连拉布都不想去。

小薰将最後的希望寄托在拉布身上,然而小昭却不吃这一套。只见他直接将狗链栓在项圈上面,硬把拉布从狗屋拖了出来。於是小薰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跟在後面走了出去。

柏油路上冒出阵阵热气,小昭兴致勃勃的大步前进,就像在追逐热气所造成的幻影一般。路旁的田地绿油油的一片,树上的蝉鸣吵得令人沉不住气。拉布似乎是嫌柏油路面太热了,踩着路旁的草堆一路跟在小昭身後。

小薰的家位於下外场,距离兼正之家有段距离。两人为了躲避毒辣的阳光,刻意从树荫较多的南山山腰走出来,想不到却白白绕了一大圈。走进山区之後,从枞树林吹出来的山风固然沁凉无比,然而震耳欲聋的蝉叫声却更令人烦心。就在小薰开始後悔答应弟弟一起出来的时候,两人刚好来到南山与西山的交会之处。沿着西山蜿蜒而上的道路旁边,有一间小小的祠堂。

咦?

走在前面的小昭突然停下脚步。小薰正打算问弟弟为什麽停了下来,只见小昭用手指着祠堂,脸上爬满了问号。

小薰,你看。

小薰和拉布顺着小昭手指的方向打量着眼前的祠堂。柏油路的反光让祠堂内部看起来有些阴暗。

这间小祠堂大概只能容纳三个大人而已。照理说祠堂里面应该竖立着几根包着木板的石柱,还有几颗被磨得看不出原形的石头,以及斑驳的香油钱箱。然而眼前的景况却非如此。

这这是怎麽回事?

原本排列整齐的石块全被丢在水泥地上,有几块石头摔缺了一角,被摔成两半的石头也不在少数。竖立在祠堂中央的石柱从中折断,压垮位於下方的香油钱箱,水泥地上到处都是铜板。

祠堂祭祀的是青面金刚吧?

小昭点点头。从散落一地的铜板来判断,应该不是专偷香油钱的小偷干的。破坏香油钱箱不需要这麽大费周章,感觉上犯人只是为了破坏而破坏罢了。

好惨,全都被打坏了。

小薰打了个寒颤。从小父母亲就告诫他们不可以在坟塚或是祠堂恶作剧,否则会遭到报应。如今看到祠堂被破坏成这样,小薰的心中突然浮现不详的预感。

小昭,我们回去吧。

为什麽?小昭回过头来,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这件事必须要让其他人知道。

小薰觉得不可以置之不理。这件事让小薰出外踏青的兴致全没了。

小昭不甘心的看着西山之北,乖乖的拉着狗链走回原路。或许他也觉得这件事不太寻常吧?

拉布,我们回家,下次再出来探险。

多津,多津!

竹村多津正懒洋洋的坐在柜台後面看店,弥荣子和武子一路小跑步过来,频频向多津招手。

多津手摇蒲扇,以慵懒的眼神看着弥荣子和屋子穿过热气腾腾的村道,直奔店里。

你看到了没有?

看到什麽?

那里的地藏石像,弥荣子手指三之桥的桥畔。脑袋被人砍下来了。

多津皱起双眉,眯着眼睛强忍刺目的阳光朝着桥盼望去。笈太郎正蹲在小小的祠堂门前,窥伺祠堂里面的情况。

我们在桥的另一边碰到笈太郎,他说连水口的坟塚都遭到破坏呢。当时心想是个哪个人那麽夭寿,竟然做出这种会遭天遣的勾当,想不到才一过桥,就发现地藏石像的脑袋也不见了。

多津这才明白这就是今天早上村民议论纷纷的原因。今天一大早起床的时候,多津就看到桥畔聚集了好几个老人家。她本身没有一大早就道祠堂参拜的习惯,不过村子里有不少老人家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前往祠堂打扫礼拜。或许是其中一名老人家发现不对劲,才叫其他人过来看的吧。

好像是昨天晚上被人破坏,从颈子到肩膀有一条明显的裂痕。到底是谁这麽夭寿?

身旁的武子也附和弥荣子说的话。

真是不可原谅。我看八成是大川家的孩子或是附近的不良少年干的好事。

多津有点怀疑武子的说法。那些年轻人破坏地藏石像能得到什麽好处?计算纯粹只是为了发泄而破坏,挑地藏石像下手就能抒发内心的郁闷吗?

这时郁美也出现了。坐在板凳上的弥荣子立刻跳了起来,向着郁美发话。

郁美,你看到了吗?

郁美露出一丝浅笑。

看到了,你是指桥边的地藏石像吧?

对对对。拼命点头的弥荣子感到有些无趣。真是太过分了。

郁美又露出一丝浅笑。

遭殃的不止地藏石像呢。

我知道,水口的坟塚也被破坏了。

没错,而且两边的坟塚都被弄得一塌糊涂。

武子接话。

你是说二之桥桥畔和最下面的坟塚都被破坏了?

嗯。今天早上我亲眼目睹最下面的坟塚被破坏的惨状,我家就在附近嘛。後来我觉得不太对劲,就到附近巡了一圈,才发现二之桥的坟塚也遭殃了,一之桥对岸的弘法石像也难逃毒手。除此之外,连上外场最上面的坟塚也遭到破坏。

弥荣子和武子全都张大了嘴巴。

难道水口和村道旁的坟塚全都难逃一劫?

好像是吧。说不定其他地方的坟塚也被破坏了呢。

郁美一屁股坐在板凳上,表情显得有些得意。

那些坟塚全都是村子的守护神,我看八成会出事。郁美停顿了一下,又露出一丝浅笑。你们等着瞧吧,今年夏天绝对没好事。

清水惠走在夕阳西下的路上。

她穿过田地与人家之间的缝隙,一路往北前进。穿过架在小溪上面的小桥时,正好与熟识的老婆婆擦肩而过。

这不是小惠嘛?打扮得这麽漂亮要出门啊?

小惠随便答应一声,很明显的不想跟老人家寒暄。

小惠长大了呢,已经上高中了吧?愈来愈有女人味了呢。

上次碰到老婆婆的时候,她也说过同样的话。小惠虽然觉得不耐烦,却没将心里的不满表达出来。她已经领教过老人家的黏功了,一旦跟老婆婆聊开,恐怕聊到三更半夜还无法抽身。於是小惠表示自己正在赶时间,二话不说立刻走人。反正再怎麽聊也是青面金刚塚的事情,走出家门之後,已经碰到两个老人家跟她聊这个话题了。

村子里的坟塚和祠堂,似乎在昨晚被不明人士捣毁。迷信的老人家将这件事看得十分严重,小惠却觉得几块石头被砸坏没什麽好大惊小怪的。对小惠来说,那些一大早起来就去打扫礼拜的老人家才是不可理喻的人。

(真是莫名其妙)

嘀咕两句的小惠又继续赶路。走了一段时间之後,逐渐接近西山。进入门前的住宅区之後,西山的山脚就在眼前。

小惠站在转角仰望登上西山的坡道,路的尽头是一栋在外国电影中常常出现的洋房。坡道从小惠站的地方开始往上,绕过平缓的山头之後来到门前木料厂的後门,然而从小惠的位置看来,这条坡道就像是通往洋房的私人道路。坡道的另一头是一扇禁闭的大门,木质门扉上面镶着黑色的金属制品。门柱大概是红砖砌成的,色泽尚新,两旁的围墙也白得令人睁不开眼睛。高耸的围墙上面钉着尖锐的铁棒。

从小惠站的位置往上看,只看得到才刚种植不久、略显单薄的庭树尖端,以及建筑物的屋顶。不过当初建筑物的外观逐渐成形的时候,小惠就一直留意工程的进行,因此对围墙之後的建筑物可说是了若指掌。以泛黑的灰石砌成的外墙,加上泛黑的窗框和挡雨板。玄关位於建筑物的右边内侧,左手边有个向外凸出的窗户。

不过小惠所知道的也不过如此而已。工程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周围就竖起了高墙,即使勉强可以从细缝当中看见建筑物的外观,也无法得窥屋子里的装潢。小惠很想知道这间屋子到底有几间房间,内部又是采用怎样的装潢。

自从六月完工之後,至今仍未听说有人搬进去住。屋主到底何时才会现身?小惠比任何人都想知道答案。

(真想进去参观一下。)

不知道屋子的摆设如何?地摊和家俱又是怎样的形式?墙壁上挂着知名画家的画作吗?花瓶里是否插着娇艳欲滴的鲜花呢?

(住在这种屋子的到底是怎样的人?)

不知道屋主是否有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儿?小惠真的很想跟屋主的女儿交朋友。她的房间一定很漂亮,至少跟小惠徒具西洋式的外表、里面却放着从量贩店家俱卖场买来的床铺和组合柜的房间大不相同。设计典雅的家俱、手工编织的地毯、名家雕刻的书桌和柜子。打开占了整面墙壁的衣柜,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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