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鬼称骨-第34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姥爹知道入定后思维不能乱,一乱就容易出不来。他收回摇摆不定的心思,回到静默的状态。
  他轻轻做出吞咽的动作,立即有犹如甘泉入口的感觉。
  这一次,姥爹吸食了许久也不见有饱腹的感觉。
  姥爹就这样一直缓缓吸到太阳西下余晖收尽才停止。他睁开眼来,感觉两腋生风,头脑清明,浑身每一个毛孔都舒坦之极,仿佛每一个毛孔都能呼吸一般。
  姥爹期待此时看到罗步斋,让他看看自己是不是有了一些长进。
  不一会儿,有人敲门进来,问姥爹要不要下楼吃晚饭。
  姥爹没有感觉到饿,便说不用了。
  那人却说:“还是吃一点吧。这个楼里半夜后不太安宁。多吃一点阳气足,它们不敢侵扰你。”
  姥爹一愣,问道:“半夜后不太安宁?什么意思?”
  那人拘谨道:“半夜之后,这里还有客人进出。不过他们不是人,而是鬼。他们也来这里寻欢作乐。”
  “鬼也来?”姥爹惊讶不已。不过想一想,老鸨能将竹美人的魂魄拘禁,自然不是普通人。竹美人提到过那些奇怪的道士,还有那个幕后真正的老板,姥爹都觉得形迹可疑。
  “是啊。我见你一来就点名要竹美人,还以为你知道呢。”那人皱眉道。
  姥爹道:“谢谢提醒。”
  那人转身下楼去了。楼板上传来噔噔噔的声音。
  姥爹听说过鬼市,却没住过鬼店,何况这还是个风尘鬼店。
  天色渐晚,外面暗下去,这青楼里却渐渐亮起来,楼里多了许多说话声。二楼的房间里开始传出欢声笑语。不过也不够喧闹,相对姥爹以前游历时看到的青楼,此时此楼要冷清多了。姥爹推开门,站在楼上朝大门口看去,门庭冷落鞍马稀。
  好在还有三三两两的商贾之人从大门进来,让这个青楼不至于关门倒闭。
  那老鸨站在大厅里等人的时候脸色暗淡,似乎跟谁赌气一般。下人给她端茶倒水,她也极不耐烦,动不动就挥斥责骂。当见有客人朝门口走来时,她第一个从椅子上冲出去,脸似抹了蜜一般笑得非常甜,极尽卑躬,比刚才给她端茶倒水的下人还要卑微。
  姥爹见了,心中又是一阵苦涩。在这楼里呼风唤雨,在楼外则卑躬屈膝,这种巨大落差让人不能不感叹。
  再看那些沦落红尘的妓女,个个身姿窈窕,面容俊秀。如果这样的女子坐在平民家里,必定让人对其男户主心生嫉妒;如果住在大户人家,必定是受人敬重的少奶奶;哪怕是在一个穷苦人家,也肯定让男人把她当天仙一般对待。
  因为清朝覆灭,军阀割据混战,沦落到青楼来的大多是军官太太。竹美人那种因家人养不活而卖掉的反而很少。这些美女或许以前还坐在将军府,享受荣华富贵美味佳肴英雄爱怜,说上一句生气的话会让普通人颤上三颤,谁料今日被浑身酒气满嘴臭味的男人们压在身下,还要尽力承欢。
  她们年幼时是家人心中的宝贝,年少时对生活有过许许多多憧憬向往,年轻时由于姿色出众必定有许多男人追逐,或曾清高自傲,拒人于千里,或曾暗怀春梦,梦里寻他千百回,或曾舍身追逐,珠胎暗结,或曾山盟海誓,将一生托付。可是,最终她们都聚集到了这里,去把每一个认识或不认识,喜欢或不喜欢的男人迎进小屋里,迎进红罗帐。
  这前后之差别不异于前世今生的差别,令人扼腕。
  姥爹不愿再看,便回到屋里,只等子时到来,去取竹美人里面的布娃娃。
  过了三更,老鸨来到姥爹屋里,笑道:“老板,竹美人已经在云水间等候了,请您前往享受。”
  原来二楼南面是喝酒休息之地,北面小屋才是真正寻欢作乐的地方。
  老鸨一边走一边说道:“老板,您可记住了。这竹美人是竹子编织而成,是不能像其他姑娘一样对待的。您只要抱着它睡着了,梦里自然会有一番风味。”
  姥爹点头。
  老鸨走到一个房门前,门楣上悬挂了一块写着“云水间”的木板。老鸨掏出钥匙打开门,让姥爹进去,并说道:“老板,记得把门后的木栓合上,免得其他醉酒的老板误闯,坏了您的好事。其他姑娘被误闯了,你们还可以继续。这梦被打断了,可就难以好梦重做。”
  姥爹笑笑,说知道了。
  走进屋里,看到一张八仙桌上点着两根大红蜡烛。离八仙桌不远,靠墙有一张雕花大床,上有顶盖,雕刻的花纹在烛光里看得不是非常真切。顶盖里有红纱帐,纱帐里有一具凹凸有致的女人身材,似乎朝内侧睡。
  姥爹心想那不过是一具竹编女体,因此没注意到红纱帐里的女体微微起伏。因为烛火跳跃,屋里一切影子都轻微晃动。
  他没有去床上,就在八仙桌旁的椅子上坐下。姥爹认为进门就拿布娃娃不妥,拿了也不能立即走,免得被老鸨看穿,不如坐半个时辰,等外面人声消匿一些再办事。

  ☆、第一百零二章 竹美人5

  干坐无聊,手边没有书可看,也没有纸墨笔砚可供消遣。姥爹便再次闭目,对着烛光入定。姥爹心想,对着阳光可以吸食,那么对着烛光或许也可吸食。
  姥爹眼睛虽然闭上,但眼皮前一阵暗红,能看到暗红忽强忽弱,是烛火跳跃造成的。姥爹静下心来,调整呼吸,然后轻轻吸食。
  这一吸,姥爹感觉到一股辛辣呛鼻的烟味直入口腔而来。
  姥爹忙睁开眼,停止吸食。
  眼前的一幕让姥爹吃了一惊。八仙桌上的蜡烛刚刚看起来还是新的,此时却已经矮了一半!烛芯却如已死的蚯蚓一般耷拉在蜡烛上,明显刚才燃烧太快,烛芯没来得及充分燃烧。原来刚才一吸,让蜡烛燃烧极快。
  姥爹细思缘由,猜想是烛光强度弱于阳光,所以刚才一吸,烛光被吸进的速度远远超过阳光,就如喝汤比吃饭要快很多一样。烛光被吸得快,所以蜡烛燃烧得快,一眨眼功夫就烧掉了一半。烛火之光燃烧有烟,不如太阳之光纯净自然,所以会有一股辛辣呛鼻的味道。
  至于为什么可以吸食烛火之光,姥爹心中自有论断。世间所有光和能量都来自于太阳之光,太阴之光,萤火之光,鬼火之光,柴火之光其实都是如此。太阴之光即是太阳之光反射的体现,萤火之光即是太阳之光被吸收后转移到萤虫之尾的体现,鬼火之光即是亡者未泄之气的体现,柴火之光即是树木草叶积累的太阳之光再次释放的体现,世间种种光明,其本源皆是太阳之光。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人之所恶,唯孤、寡、不谷,而王公以为称。故物或损之而益,或益之而损。人之所教,我亦教之。强梁者不得其死,吾将以为教父。”姥爹思考一番之后,嘴上不知不觉念出这么一句话来。
  “世人大多以为道家无为之道是消极,其实是穷究天地万物本源而已。虚怀若谷,大道无为,并不是放弃与世界相处,而是与世界相处的上善之法。所以才有‘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这样的说法。”姥爹自言自语叹道。
  在姥爹自言自语时,红纱帐里那个女体居然缓缓坐起。
  姥爹见状,急忙站起来,问道:“你是何人?怎么会在这里?”姥爹听老鸨说可能有喝多了酒的客人走错房,姥爹便以为是别的客人或者妓女在他进来之前就闯进来了,所以只觉意外,并不害怕。
  红纱帐里的女体轻声细语道:“我就是你要的竹美人啊。”
  姥爹反驳道:“竹美人是竹编的,应该是死物,你却是活的。是不是老鸨叫你来到这里偷梁换柱?”姥爹心想,或许老鸨仍然心有戒备,换了个活姑娘在这里伺候他。
  红纱帐里的女体说道:“我就是竹编的。不信你打开红纱帐来看看。”
  姥爹便走到床前,伸手去将红罗帐拨开一点,果然看见这女体是竹编而成,有躯干有四肢,做工精致而细腻,几乎可以与李晓成的稻草美人媲美。唯一的缺点是这女体没有眼睛,眉毛下面凹陷之后平滑地过度到脸上。稻草美人的脸是用纸画的,所以有眼睛;这女体是竹编的,竹编不好编织眼睛,做工几乎无法达到逼真的程度,所以被忽略掉。
  “我听说竹美人是晚上梦中作乐,是不能动弹的,你怎么可以动呢?”姥爹并不恐惧。常人见到此种场景肯定会吓得两股战战,夺门而逃。可姥爹见过比竹美人还恐怖的场景太多,故而心中一惊之后很会心平气和。
  竹美人道:“我刚才听你说了一番道家的见解,心生钦佩,知道你不是普通之人,这才起来拜见,免得今晚害了你,或者害了我自己。”
  “害我?害你自己?什么意思?”姥爹问道。
  “是啊。你不知道,外面人传说这里不但红绡罗帐中可以淫乐,梦中也可淫乐,虚实之间让人忘记是在天上还是在人间。其实他们不知其中利害。我见你是玄黄高人,一旦窥破,我将难以为继,所以先说给你听。”竹美人说道。
  “其中难道还有玄机?”姥爹又问。
  竹美人道,她跟那个朱梅荏其实并不是一人或者一个魂魄。朱梅荏的魂魄装在竹美人体内不假,但有客人的时候,她们分工不同。朱梅荏确实以魂魄来勾引客人魂魄,做出梦中淫乐之事。而她则俯身于客人腿间,吮吸客人尘根,借以助兴。不过助兴并非最终目的。当客人抑制不住,一泻千里,她则顺势吸入,夺取阳气。
  姥爹想起司徒子的采阴采阳之法,问道:“你既然是竹编美人,不担心美颜衰老,为何要做这种事?”
  竹美人道:“一为老鸨逼迫,二为自己修炼。”
  姥爹又想起在萝卜寨时听多吉讲过的男女交合而让石头成精的故事,心想人之精阳该有许多修炼方法,不仅仅是吴婆婆那种。
  姥爹疑惑道:“你将这些都告诉我,不怕我阻碍你的修炼吗?”
  竹美人道:“你不会阻碍我修炼的。”
  “为什么?”
  “你何必阻碍我呢?你将我拆散或者烧掉,老鸨还会再做其他竹美人。我虽然吸取精阳,为你所不耻,但我本性不坏。如果其他竹美人在这里,未必跟你说这番话,你说是不是?”竹美人说道。
  姥爹点头道:“虽然我知道你说这些是保全自身,但我也是这么考虑的。但我受人之托,还要从你这里拿走一件东西。”
  “受人之托?哦,我明白了,是乌镇那个可怜姑娘的东西吧?你把手从我嘴巴里伸进去,在我肚子里捞一捞,就能捞到了。”说完,竹美人张开了嘴。
  姥爹将手从她嘴里伸了进去,抓了几把,果然抓到一个布娃娃,然后掏了出来。
  “我把这个拿走了,你怎么跟老鸨交代?”姥爹见她毫不抗拒,又可怜起她来。
  竹美人道:“你这人太心慈了,怎么处处为别人操心?你不用担心我,我就算不给你,你也会拿走。如果老鸨问起,我说斗不过你被你强行拿走就是了。”
  “那好。我先走了。”姥爹收起布娃娃,跟她告辞。
  竹美人却又叫住他,说道:“你想揣着布娃娃离开这里,恐怕是不可能的。”
  姥爹犹疑道:“莫非你改变了主意,还是想阻拦我?”
  竹美人道:“不是。我要提醒你,老鸨不会这么轻易让你走的。你先坐下,不要着急。”她拍了拍床沿。
  姥爹摇头道:“有话直说。我在这里听就可以了。”
  “请问你听说过犬神吗?”
  姥爹摇头。
  竹美人道:“这老鸨来路不浅,她不但能将人的魂魄囚禁了,还能将动物的魂魄加以利用。她除了抓住你要救的这个魂魄,还养了几条犬神。制造犬神是一种邪术,驱使狗的魂魄的邪术。猎人打猎需要狗,有的术士驱鬼辟邪也要用到狗。猎人用的是活狗,可以撕咬猎物;术士用的是狗魂,可以咬伤魂魄。我看到老鸨制造犬神的过程。首先必须将活生生的狗儿埋在土中,只露出狗头。然后将狗食放置在狗的面前,使其垂涎,但不要喂食。狗会因饥饿而感到痛苦,当其痛苦达到顶点时,将狗头一刀斩下。如此所产生的狗灵便会听从术士的操控。”
  姥爹道:“这跟捕捉朱梅荏的魂魄有几分相似。朱梅荏也是在痛苦之极,将要死去的时候被她捕捉了魂魄。”
  竹美人点头道:“这个老鸨不简单。依我看,她擅长捕捉魂魄。我这房间,你进得来出得去。但是这个楼,你进得来,却不一定出得去。我身为竹子,本应是清华其外、澹泊其中、清雅脱俗、不作媚世之态。奈何被这老鸨请人做成了美人身材,供人玩乐猥亵,只能暂时忍声吞气,吸取精阳,偷偷修炼,以待合适时机逃脱这地狱一般的樊笼。今日见你对着蜡烛施展独特的吸食之术,又说出那番话来,我知道你比我的修为要高深不知多少倍。所以今日帮你,也有私心。你今日倘若能逃出这个楼,他日返回这里消灭余孽,请看在今晚的份中放我一马。你今日倘若无法逃走,反被老鸨制服,我就继续等待时机。”
  姥爹为竹美人的心机所折服。她这一番话,不仅要让他领下她的人情,以待来日相报,还表明自己并未同流合污,沆瀣一气,让他安心放她一马。
  姥爹问道:“你今天的人情,我必定记下。但是今天出不出得去,还另当别论呢。送佛送到西,你既然提醒我注意老鸨的犬神,那么,能否告诉我如何对付犬神?”
  竹美人道:“说来简单,狗改不了吃屎。你去北侧的茅房,提一个马桶。倘若听到狗吠叫声却不见狗影子,你就将马桶朝传来声音的地方泼去。它们死前吃不到食物,对食物的渴望已到极限。你泼去之后,它们自然只顾去争食,而顾不上你了。”

  ☆、第一百零三章 人间孟婆1

  于是,姥爹揣着布娃娃出门之后,先去了北侧的茅房,提了一个马桶在手里,然后才下楼来。还好马桶有盖,气味不至于十分恶劣。
  还在楼梯上的时候,姥爹就看见楼梯旁一个方桌旁站了一个身穿长袍的人。那人背对着姥爹,姥爹看不到他的脸。其他桌子上也坐了人,稀稀落落的。那些人脸色晦暗,如从地下棺材里爬出来的一般。太阳下山时,有人跟他说过半夜后会有鬼客,所以姥爹不觉得意外。
  大门口的红灯笼还亮着,老鸨就站在那里对外迎客,嘴里不停地说着招揽客人的话,如一只下水前的鸭子一般呱呱呱地聒噪。
  门外大街上居然还有人影走来走去,姥爹估计那些不是活人,而是晚上出来游荡的亡魂。
  姥爹刚走下楼梯,站在方桌边上的那个人就低声说道:“马秀才,先坐一会儿吧。”
  姥爹自认为在这里不会遇见熟人,所以听到那人喊自己,不禁暗暗一惊。
  “你现在是出不去的,不如跟我坐一会儿。”那人又说道,听起来没有什么敌意。
  姥爹转身来,这才发现那个人并不是站着的,而是坐着的。因为他身高实在太高,所以看起来就像普通人站着一样。方桌下那双腿穿桌而过。那个人的脸似乎为了陪衬他的身高,长长地拉下,如马脸一般。但他那张马脸跟店里其他人的脸不一样,他的脸白白净净却带有坚毅,和和气气却不失威严。他身上的长袍虽然是青灰色,却在灯火下偶尔泛出暗光。
  “你是……”姥爹脑海中有些印象,可是话到了嘴边却说不上来。
  “坐吧。”马脸长袍却指了指他旁边的长凳。
  姥爹又看了看大门,知道此时走出去,必定会碰到老鸨,老鸨必定生疑。他听到偶尔响起的狗吠声从门外传来。犬神应该就在老鸨附近。姥爹心想,避开老鸨只对付犬神还略有胜算,不如等老鸨领着客人走开了再出去。
  姥爹在马脸长袍的桌子边坐下,将马桶放在桌子底下。
  马脸长袍嗅了嗅鼻子,问道:“你就拿这个对付老鸨的犬神?”
  姥爹一惊,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马脸长袍笑了笑,笑得非常勉强,说道:“你不用担心我知道。我不是来害你的,我是受人之托来帮你的。你忘记了吗?我们以前有过一面之缘的。”
  姥爹这才想起父亲去世后不久,这个马脸长袍来到马家找过游脚僵的父亲。“你就是……那次找我父亲的那位!”姥爹惊道。
  马脸长袍点头。他拿起桌上的一杯酒,慢慢饮下,喝酒时发出呼噜噜的声音,仿佛是马在河边低头饮水一般。
  “是我父亲叫你来的吗?”姥爹问道。姥爹忽然感觉其实不用寻找做城隍的父亲。自己没能找到父亲,父亲却一直在背后庇佑自己。自己以为没有的东西,其实一直就在自己的周围。这种感觉让姥爹觉得怪异而又温暖。
  可是很快姥爹又觉得这不可能。“不对,你是抓他的,不会听他的差遣吧?”姥爹问道。
  马脸长袍将一杯酒饮完,给自己又倒上一杯,然后从盘子里拿出一个杯子,给姥爹也倒上一杯酒,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姥爹拿起桌上的酒,小嘬一口,酒的味道很怪,如同掺了水的假酒一般难喝。
  “这是什么酒?”姥爹砸吧嘴,差点将嘴里的酒吐出来。
  马脸长袍又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说道:“这不是酒,这是泪水酒,用泪水酿成的,所以非常苦涩。”
  “泪水酒?”姥爹惊讶道。
  “嗯。这种泪水酒,入嘴苦涩,入喉辛辣,入肚之后五脏六腑都会翻腾不已,但是苦痛过后,又有甘甜,这是这一点点甘甜,成为多少人的依赖,从而能支撑着走过人世,又熬过生死鬼门关。”马脸长袍举起杯子,盯着杯子一边看一边说道。话虽这么说,但他脸上没有一丝苦涩的表情,似乎还挺享受。
  姥爹又拿起酒杯,强忍着苦涩喝了一些。果然如他所说,入喉之后辛辣无比,几乎要流出眼泪来,入肚之后,肚子里翻腾得厉害。姥爹难受得趴在桌子。翻腾之后,姥爹并没有感觉到苦尽甘来的甜味。
  “怎么样?”马脸长袍问道。
  “只有难受,没有甘甜。”姥爹说道。
  马脸长袍拧眉,似乎不敢置信。“没有甘甜?”他问道。
  姥爹苦笑道:“你说这点甘甜能让人撑过生,撑过死。但我不这么认同。人生自从出生之后开始,就是一直失去的过程。失去亲人,失去朋友,失去时光。即使偶尔得到一些,最终还是会失去。所以我品尝不到甘甜的味道。”
  马脸长袍道:“世上的味道,不是它本身就有的,而是品尝它的人赋予的。它甘甜,是因为品尝的人认为它甘甜;它苦涩,是因为品尝的人认为它苦涩。甘甜是因为有希望,有获得;苦涩是因为没有希望,有失去。你现在品味到的不是苦涩,是失去。等找回失去的东西时,你再来跟我品这酒,你一定会说还有甘甜味道的。”
  姥爹心中一惊。原来马脸长袍连他心底里的事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那么,你能喝出甘甜的味道,是因为什么呢?你失去过?然后找回了?”姥爹问道。
  马脸长袍的平静如水的脸忽然仿佛被投进了一枚小石子一般惊动,但很快恢复平静。他转了转酒杯,说道:“其实我喝它是没有味道的。没有甘甜,也没有苦涩。对我来说,无所谓获得,也无所谓失去。”
  姥爹点头道:“对啊。如果在二十岁以前喝这个酒,我肯定也会像你一样觉得它淡而无味。那时候我觉得自己无所谓获得,无所谓失去。那时候我想得很明白,生命里的一切其实都不是自己的。钱财,房屋,名声,权力等等,你以为拥有它,是它的所有者。但其实谁也不能拥有什么东西。比如说一个精美的瓷器,很多人喜欢它,垂涎它,最后某个人得到了。但是那个人就拥有它了吗?不是的。可能那个精美瓷器会流传很多年,会经手很多人,每一个人都曾以为自己拥有它,最后还是到了别人那里。最后看来,是它拥有过很多人,而不是某个人拥有它。”
  马脸长袍看着姥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那张平静如水的脸,仿佛要映照出姥爹的影子。
  “我那时候就以为我通透了世间道理。可是……”姥爹摇头,不再往下说,仰起脖子将剩下的泪水酒喝得见了底。
  马脸长袍坐向正对青楼大门,而姥爹背向大门。马脸长袍瞥了前方一眼,说道:“别喝酒了。老鸨带着客人走开了。现在正是你离开这里的好时机。”
  姥爹回头一看,果然老鸨领着一个客人去了靠近柜台的一张桌子。
  “多谢你的酒。”姥爹说道,然后提着马桶快步朝大门走去。
  走到大门口,狗吠声突然狂起!
  就在这时,大厅里哐当一声,是拍桌子的声音,随后马脸长袍的声音响起。“老鸨!过来!你这酒是什么酒?居然如此难喝!是不是兑了水坑害客人?”
  姥爹知道他这是为了吸引老鸨的注意,赶紧继续朝前奔走。
  狗吠声越来越烈,似乎紧跟在脚后。
  姥爹突然停住,将马桶朝后面一撒。一股浓烈的臭味冲鼻而来。姥爹扔下马桶,急忙拐进附近的小道里。
  犬神果然没有跟着追来。狗吠声停在了撒大粪的地方。此时不但有狗吠声,还有狗撕咬斗殴的嚎叫惨叫声。看来它们是为死前一直没有得到的食物争抢起来了。
  姥爹本想再看看楼内大厅里的情况,但怕老鸨弃了马脸长袍追来,于是扭头消失在夜色里……
  得到布娃娃的姥爹并没有立即返回乌镇。他在杭州逗留了一段时间,到处打听那个青楼的消息。一个能捕捉别人魂魄,又会制造犬神的老鸨,一定不仅仅是做皮肉生意的老鸨。
  他到处询问,终于打听到一些消息。
  据说这青楼在前朝时名叫御花楼,前朝灭亡后不久,就改名为曼珠楼。有人说,之前之所以叫做御花楼,是因为前朝某个皇帝曾经偷偷御驾南下,来到这里睡花眠柳,这里的妓女比宫里的妃嫔陪皇上的时间还要多。也有人说,御花楼没有那层意思,仅仅是驾驭美女的意思。
  而改名后的曼珠楼,说法相对统一很多。
  曼珠即是曼珠沙华的意思。曼珠沙华又叫彼岸花,是地狱之花,盛开在黄泉路的两边。因此,曼珠楼其实是阴阳两界的交接地。它白天接待人间的客人,子时后接待阴间的客人。而那老鸨就是人间的孟婆。她酿得一手好酒,但她从不用泉水井水酿酒,而到处收集人的眼泪,以泪水酿酒。味道或苦或甘,因人而异。这种酒鬼喝了忘事,人喝了忘情。

  ☆、第一百零四章 人间孟婆2

  姥爹听罗步斋说起被泽盛惊魂之后的遭遇时,他提到过这种花。只是当时他并不知道黄泉路两边的花就是彼岸花,名叫曼珠沙华。
  姥爹听罗步斋说起之后,特意关注过这种花。据说彼岸花又被称为无情无义的花。因为它叶子茂盛时花并未开放,而当花开放时,叶子却已经凋零。罗步斋看到那些花的时候,正是花开叶落的时候。
  另有传说彼岸花又叫做恶魔的温柔。传说曾经有许多花自愿投入地狱,但被众恶魔遣回。地狱中是不能有花的。因为花开花落会引起人的感情,而地狱中的亡者不能再想起人世的事,不能再眷恋人世。众花被遣回,唯独彼岸花仍徘徊于黄泉路上。众魔不忍,于是同意让它开在此路上,给离开人界的魂魄们一个指引和安慰。
  此花千年花开,千年花落,花开叶落,叶落花开,花叶永不相见,生生相错。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在了解彼岸花的时候,姥爹无意间看到了一则关于彼岸花的传说。
  相传以前有一对男女,他们名字分别叫做彼和岸。上天规定他们两个永不能相见。
  他们心心相惜,互相倾慕,终于有一天,他们不顾上天的规定,偷偷相见。正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他们见面后,他发现她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而她也同样发现他是个英俊潇洒的青年,他们一见如故,心生爱念,便结下了百年之好,决定生生世世永远厮守在一起。
  结果是注定的,因为违反天条,这段感情最终被无情地扼杀了。天庭降下惩罚,给他们两个下了一个狠毒无比的诅咒,既然他们不顾天条要私会,便让他们变成一株花的花朵和叶子,只是这花奇特非常,有花不见叶,叶生不见花,生生世世,花叶两相错。
  传说轮回无数后,有一天佛来到这里,看见地上一株花气度非凡,妖红似火,佛便来到它前面仔细观看,只一看便看出了其中的奥秘。佛既不悲伤,也不愤怒,他突然仰天长笑三声,伸手把这花从地上给拔了出来。佛把花放在手里,感慨的说道:“前世你们相念不得相见,无数轮回后,相爱不得厮守,所谓分分合合不过是缘生缘灭,你身上有天庭的诅咒,让你们缘尽却不散,缘灭却不分,我不能帮你解开这狠毒的咒语,便带你去那彼岸,让你在那花开遍野吧。”
  佛在去彼岸的途中,路过地府里的忘川河,不小心被河水打湿了衣服,而那里正放着佛带着的这株红花,等佛来到彼岸解开衣服包着的花再看时,发现火红的花朵已经变做纯白,佛沉思片刻,大笑云:大喜不若大悲,铭记不如忘记,是是非非,怎么能分得掉呢,好花,好花呀。
  佛将这花种在彼岸,叫它曼陀罗华,又因其在彼岸,叫它彼岸花。
  可是佛不知道,他在忘川河上,被河水褪色的花把所有得红色滴在了河水里,终日哀号不断,令人闻之哀伤,地藏菩萨神通非常,得知曼陀罗华已生,便来到河边,拿出一粒种子丢进河里,不一会,一朵红艳更胜之前的花朵从水中长出,地藏将它拿到手里,叹到:你脱身而去,得大自在,为何要把这无边的恨意留在本已苦海无边的地狱里呢?我让你做个接引使者,指引他们走向轮回,就记住你这一个色彩吧,彼岸已有曼陀罗华,就叫你曼沙珠华吧。
  从此,天下间就有了两种完全不同的彼岸花,一个长在彼岸,一个生在忘川河边。
  话说又过了很多年,天下有两个很相爱的人,可是有一年,男的在出外办事的时候不幸遇难了,他来到忘川河边,看见满眼的血红,心里哀伤无比,他痛哭道:“我不要轮回,我要回去找我的妻子,她还在家里等我。”他跌跌撞撞的来到孟婆这里,喝下忘情汤前,他问孟婆,为何天下诸般,最后这汤独要人忘情。孟婆笑而不语,只是要他快喝,他呆呆的看着汤,说:“人都要忘情,我偏不忘,轮回后,我要去找我的妻子。”
  男人的妻子得知他的死讯后,悲痛绝伦,几度寻死都被男子的家人救了下来,最后女子答应不再轻生,但是要终生守寡。男子的家人一来看她性格刚烈,怕旧事重提,又要徒惹她伤心,二来念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