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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称骨-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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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他不会听我的。”姥爹说道。
“听不听是他的事,你给我转告了,我心里好受些。”吴婆婆瞥了一眼旁边的泽盛,继续说道,“多谢你带这位朋友来,我才能从那边过来一趟,说这些话。”
姥爹心中惊讶不已。泽盛果然有过人之处。
“不过我时间有限,要立刻回去。就不多说了。”吴婆婆刚来就要告别,转身就走。
姥爹忙伸手去拉吴婆婆,可是手从她的身体里穿了过去,如插水中一般。
泽盛在旁道:“你们阴阳两隔,拉不到她的。”
姥爹急忙追了几步,问吴婆婆道:“你在那边有没有遇到一个叫谢小米的姑娘?你曾经见过她的!你的葬礼她也来了!你应该记得她的!”
吴婆婆道:“每天去世的人那么多,去黄泉路上的人摩肩接踵,拥挤得很,她又不是跟我同一天去世的,我怎么可能遇见她呢?”
姥爹神色黯然。
吴婆婆原路返回,身影消失。
姥爹想追过去,却被泽盛拉住。
“马秀才,如果你追过去,就会跟着去了阴间。想回来可就难了!”泽盛警告道,“何况那边人多,你去了也不一定能找到她。也许她早已投胎转世到了阳间,那就更不可能找到她。”
姥爹挣脱泽盛的手,继续往前。
泽盛大声道:“她有千年修为都不一定能重新打开阿赖耶识,你身为一个平凡人,到了阴间找到了她,你又如何保证跟她一起经历胎中之迷后还能认识她?”
姥爹站住了。
“所以,你只有在你的今生里等待她的来世。就如两人同行,一个人迷失了,另一个人要站在原地等她回来才有希望。倘若另一个人也迷失,两人回到一起的希望就更加渺茫。这样浅显的道理,想来马秀才早就想到过,为何今天如此莽撞呢?”泽盛赶到姥爹旁边说道。
姥爹确实考虑过这个问题。他在大云山的时候问过九一道长,问能否自己去阴间寻找。九一道长就用两个人一同行走,其中一人迷失的例子说明其中利害。
泽盛劝告的话跟九一道长相差无几,不知是他从九一道长那里偷听来的,还是他自己的想法。
泽盛又道:“何况我还有可能帮你将转世的谢小米找出来,如果她确实已经转世的话。”
“你如何找?”姥爹不再像在大云山脚下那样隐藏需求。
泽盛道:“马秀才,你不要着急。我先带你去看看晚间睡觉的人发出的光芒。”
姥爹曾经几次在吸食日月之光的时候短暂看到过人所发出的光芒,现在听泽盛这么说,心想,莫非晚上人的光芒更加明显?
泽盛将那个奇怪的网兜在姥爹眼前一晃,念了几句听不清的咒语,然后说道:“马秀才,请你闭上眼睛。”
姥爹闭上了眼睛,立即感觉到眼皮一凉,如同冬季的细雨飘在了眼皮上,有点凉,有点舒服。
泽盛既像说又像念:“天地之间,天为阳,地为阴,天地交合,乃有生机。男女之间,男为阳,女为阴,男女交融,乃有肉胎。生死之间,生为阳,死为阴,生死交接,乃有暗光。”
说完,泽盛道:“开眼!”
姥爹睁开眼睛,看到了无数飞舞的萤火虫如天空繁星,美丽之极。
☆、第七十二章 小米的转世7
姥爹伸手去抓,却什么都没有抓到。原来那些萤火虫在远处,并不在眼前。
再仔细一看,那些萤火虫是从家家户户的窗户里,烟囱里,瓦缝里漂浮出来的,越下方萤火虫越密集,越往上萤火虫越稀少。
“现在是萤火虫的季节吗?”姥爹看着那些萤火虫,痴呆地问道。
泽盛也朝那些萤火虫望去,嘴角浮现一丝笑意,说道:“马秀才,这些都不是萤火虫,而是梦境的碎片。人们之所以醒来后许多梦被忘记,是因为这些荧光一样的碎片消失了。我靠捕捞这些梦境的碎片,得知他们在做什么梦,知道他们的梦里有什么。”
一两个萤火虫飞到姥爹面前,姥爹伸手一抓,手掌中毫无感觉。姥爹以为抓空了,伸开手来,却发现掌心两个萤火虫尾巴一样的东西忽明忽暗。但是很快那两个“萤火虫的尾巴”暗淡下来,最后熄灭。柴火熄灭后留有灰烬,可这萤火熄灭后,手掌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然后通过梦境研究他们的前世吗?可是梦有很多种,有些是前世的,有些不是,你如何区分?”姥爹问道。
泽盛朝萤火多的地方走去,边走边说道:“前世之梦飘散消失的速度比其他梦要快许多,我用这个捕梦网将那些漂得快消失得快的碎片捕捉,就能知道他们在前世发生过什么。”
姥爹跟上他,问道:“你这个东西是捕梦网?我看是毛发做成的,为什么毛发做的这个东西可以捕捉别人的梦呢?”
泽盛道:“毛发是从人身上死去的部分,既无阴阳之气,又常与人体接触,所以适合捕捉从人体发出却不能接触人体的梦境碎片。”
说话间,两人来到一户人家门前,泽盛将捕梦网举起,从窗户上空捞了一下,然后立即放到眼前观看。
姥爹见那些零零碎碎的萤火,说道:“这些碎片要怎么才能看到这个人的前世呢?”
泽盛将捕梦网轻轻一抖,那些萤火聚集到了一起,然后融合,变成了跟他的捕梦网同样大小的“镜子”。“镜子”里出现了一条老水牛,老水牛正在拉犁,哼哧哼哧的样子。老水牛背后的山水居然就是画眉村的山水。姥爹再熟悉不过。
“这地方就是这里呀。”姥爹惊奇道。
“如此说来,这个人的前世是一条辛苦的水牛,并且就是画眉村的水牛。他在这里死亡,然后投生在这里。”泽盛说道。
那个“镜子”不过显现几秒钟,很快就暗淡下去,然后消失不见。
泽盛又将捕梦网举起,这次没有寻着飘散速度快的碎片下手,而是对着窗户下方慢慢挪移的萤火轻轻一捞,如水中捕鱼一般。这些碎片不是前世的。
他将捕梦网轻轻一抖,那些萤火又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镜面。
镜面里,一个小孩在蹦蹦跳跳,背景就是眼前这个房子。
泽盛指着那个小孩的脑袋说道:“马秀才,你看,这个孩子的后脑勺上两个旋,这就是牛转世的象征。”
姥爹刚看到那个小孩脑后的两个发旋,镜面就消失了。消失的速度比上一次稍慢。
在遇到泽盛之前,姥爹确实听说过前世会在今生留下一些印记的说法。前世为牛的人,今生头发上会有两个相对的旋。因为牛背是有对旋的。前世为蛇的人,今生很可能皮肤上会留一些蛇鳞形状的印记,医生将此叫做银屑病。前世为鱼鳖的人,今生长相也有几分像鱼鳖。前世为豺狼的人,今生长相也有几分像豺狼。前世为羊马的人,今生性情温和,手脚勤快,喜欢吃素;前世为虎豹的人,今生脾气暴躁,容易行凶作恶,甚至杀人,因为他们前世就是肉食动物。
姥爹和他离开这户人家,随意走到下一家。
这家冒出的萤火比前一家更多,乍一看如果屋里发了火一般。无数的萤火从四面八方冒出。
泽盛还是在窗户前停下,用捕梦网在窗户上方一捞,然后放到眼前观看。
镜面上出现了许多的人,里面的人身穿军衣,手里拿着武器叫喊着,挥舞着。站在最中央的一个人哆哆嗦嗦,左顾右盼,气势最弱。忽然,不知从哪里射来一只箭,正好从这个恐惧的人胸口插入。这个哆哆嗦嗦的人看着胸口的箭,吓得脸变了形,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可是又毫无办法。
还没看见他是如何倒下如何死去的,镜面的光就熄灭了。什么也看不到了。
泽盛说道:“这个人前世是一个怕死的小兵,在战场上被冷箭射死。”
说完,他又在窗户下方捞起慢慢悠悠漂游的荧光,放到眼前来看。
镜面上一个人站在池塘前搓澡,在他的胸口位置有一个明显的黑痣。
泽盛指着那颗显眼的黑痣说道:“马秀才,你看,这颗黑痣就是他前世被箭射杀的标志。一般的黑痣没有这么大,但是箭的伤口比较大,所以他的黑痣大得比较奇怪。说不定他今生还常有胸口忽然疼痛一下的毛病。”
姥爹惊奇不已。
泽盛扛着捕梦网走向了下一家。
这次他们在姥爹熟知的一户人家门前站定。这户人家的户主曾经跟姥爹在一个私塾读书,比姥爹大几岁。因为这人实在没什么读书的天赋,所以很快便被他父亲从私塾里拽了回去,跟着他父亲学打铁。在姥爹出外游历的时候,他成为了一个非常优秀的铁匠。
姥爹小时候曾跟着私塾里的同窗们一起去老河游泳。就是在游泳的时候,姥爹和其他同窗发现这人身上腿上有大片大片的红色印记,十分可怖。那时候他们还不知道这叫做胎记,见这人皮肤这样,便给这人取了一个外号,叫做“火龙”。意思是像被火缠绕的龙。也有不厚道的小伙伴偷偷叫这人做“烧猪”。后来他得知别人背地里这么叫他,跟同窗们打了一架。
姥爹想看看火龙上辈子到底是条火龙,还是一头烤猪。
“看看这户人家的户主前世是什么吧。”姥爹充满期待地说。
泽盛点头,又在窗户前停下,用捕梦网轻轻一捞窗户上方的萤火。
这次,他们在镜面上看到了茫茫大火。镜面上除了火什么都没有,直到镜面暗淡熄灭。
“他上辈子是被烧死的?”姥爹想起那些胎记,于是猜测道。
“可能是烧死的,也可能这只是他对前世发了一场大火的记忆罢了。”泽盛一边说,一边又在窗户下方捞了一下。
镜面上什么都没有。
泽盛又捞了一下。
镜面上是一个女人在鲜花丛中捕捉蝴蝶。这是一个女人做的少女梦。
泽盛失望道:“今晚他没有做今生的梦。第二次捞起的碎片应该是他媳妇做的梦。”他将捕梦网翻了过来,似乎要将无用的碎片倒掉。虽然那些碎片不用倒就消失了。
姥爹却连连点头,似有所悟道:“我知道了,他上辈子遭遇了严重的火宅,所以这辈子身上的皮肤有大片大片红色胎记。我小时候看到过。”
泽盛赞同道:“这就能说通了。很多印记是前世留下的。”
泽盛说,他的瓜尔佳氏家族曾请过一个翰林学士给家族的年轻人当老师,那个老师大腿正中有一条横切的又长又细的红血痕。他趁老师睡觉的时候偷偷捕捉过他的梦,发现老师的前世是洋人,因为截肢失血而亡。他还曾看见一个婢女的右肩上有一个钻石形状的疤痕。清朝道光年间中国人第一次发现钻石,后来宫廷中出现了银镶钻石戒指,所以他知道钻石的形状并不稀奇。于是,他又捕捉这个婢女的梦,发现她的前世是一个跟随征战将军的小妾。将军战败,小妾被敌军轮流侮辱,然后被吊起来当箭靶,一根强有力的锐箭从她的右肩射穿。因为弓箭后头有白羽,所以留下的伤口不整齐,不能像他们刚才在前一户看到的户主那样形成一个圆点状,变成一颗黑痣。
泽盛说,他还遇到过一个自己就记得前世的女人,她说她的前世是罪臣之妇,被施以绞刑而死。她让泽盛看她的颈部,她的颈部有六寸长的白色胎记绕着脖子。那个女人还告诉他,她曾经遇见过一个也记得前世的男人,那男人告诉她说,他的后脑勺上有一道跟手指一样长一样宽的条痕,自出生之后,他那个地方从来没有长过头发。后来他梦见自己被人用斧头砍进他的后脑。
世间脑袋某处空一块不长头发的人不少,泽盛认为都是前世遭受过类似的伤害。
泽盛说,他经过这么多年的捕捉梦境经历,发现人的胎记与前世有很大关联。他认为灵魂在之前的身体里面,对曾经经历过的创伤和重大伤害都有非常清楚的记忆,然后,灵魂带着这些记忆进入新的身体,再把这些记忆以胎记的形式记录在新的身体上。
“这就是阿赖耶识的一部分。它从前世带来,在今生里生根发芽,体现出来。”泽盛说道。
姥爹极力回想谢小米是否遭受过创伤或者重大伤害,是不是转世之后也会带着独特的印记。
☆、第七十三章 小米的转世8
可是想了好久,姥爹也想不起足够让谢小米在下一世留下痕迹的事情。姥爹此时才悔恨谢小米在世时没有多了解她一些。
泽盛晃了晃那个捕梦网,说道:“马秀才,你不要忧虑。只要谢小米的阿赖耶识在梦境里体现,被我捕捉到,我就能将转世的她找出来。找出来之后,你跟她说起她前世经历的一些细节,很可能由此引发她的阿赖耶识发芽生长,从而记起前世的大部分甚至所有事情。到时候她就能记起你,记起修炼的事情。”
阿赖耶识是种子识,就如前世留在今生的种子一般。有的种子一辈子也不会发芽,这是绝大多数人的情况;有的经过引导会发芽,如转世灵童,转世活佛之类经过经书熏陶和引导才能记起前世;有的不用经过引导就会发芽生长,如九一道长还有极少难得一见的人。
如果真的能找到谢小米的转世,姥爹再带她到前世生活过的地方看一看,给她讲一讲前世的一些重要事情,说不定确实能将她的阿赖耶识唤醒。
可姥爹再清楚不过,要想让谢小米记起前世,首先还得要找到转世的谢小米。如果找不到转世的谢小米,这一切都是空谈。
“泽盛,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想要找到谢小米无异于大海捞针。每天有这么多人出生,我们还不知道谢小米具体的出生年月日,不知道她会在哪个地方转世,那搜索的范围就太广了。”姥爹望着漫天飞舞的萤火,神情落寞。那不是希望之火,而是希望燃烧之后的火焰,连个灰烬都不会留下的火焰。
这世间万物就在这样的火焰下燃烧,在人们看不见感觉不到的时候燃烧。
姥爹忽然感悟到万事皆空的道理。这萤火之下的画眉村就如正在燃烧的庞然大物。这里的人,畜,房屋,树木,土地,池塘,石头都在燃烧。所有能看到的,能听见的,能摸到的,能嗅到的,都是这个世上的幻象,都会转眼即逝。所谓过去,所谓现在,所谓将来,都在这萤火中燃烧毁灭,不留一丝痕迹。
这里曾经生活过许许多多的人,许许多多的畜,还有房屋,树木,土地,池塘,石头,都在时间的流逝中死亡,倒塌,干枯,风化,一如被烧掉的干柴。现在正在被烧,以后还将烧掉。
具象的东西都无法永久,唯有阿赖耶识在其中一直流转,不生不灭。
可是这阿赖耶识绝大部分处于睡眠状态。
泽盛将捕梦网收起,插在背后。他仍然充满信心,说道:“正如你所说,出生的人太多,地方也太分散,我们要找她无异于大海捞针。但是许多高人转世之前会留下一些信息,活着的人可以根据他们去世之前留下的信息获知高人转世的情况。”
经过他的点拨,姥爹想起在西藏的时候听说的一些事情来。活佛转世之前大多会留下一些偈语或者字画之类的东西,暗示自己将在哪里转世。可是姥爹对这些事情只是略有涉及,知道的并不多也不深。
“走,我们去找罗步斋!”姥爹急忙往回走。罗步斋原来是阿爸许,虽然是羌族之人,但是萝卜寨地处多民族聚居的地方,对藏族也相当了解。如果找他询问一些藏地转世的事情,他应该知道一些。
走到半路,姥爹这才觉察到自己差点暴露罗步斋的真实身份。罗步斋本是姥爹给他另取的名字,外人并不知道罗步斋原来的身份。倘若让泽盛一起听罗步斋讲述他在藏地的见闻经历,泽盛难免不会怀疑罗步斋的身份和背景。
倘若泽盛对罗步斋的身份和背景起了疑心,说不定就会用刚才捕捉梦境碎片的方法来捕捉罗步斋的梦。一旦泽盛从他的梦境里发现了他已经死去的真相,那就是姥爹让他陷入险境了。
姥爹暗自忖度,泽盛或许会说给罗步斋听,罗步斋听后必定惊恐之下魂消魄丧;也或许不会直接说给罗步斋听,而以此要挟我。这两种情况都有百弊而无一利。
另外,如果自己对谢小米的转世表现得过于急切,泽盛说不定也会因此故意为难,借此要挟。毕竟泽盛的来头太大,不得不提防。假若泽盛是饿得将死的人,没有任何背景,得了自己的解救才活下来,他是因为感恩戴德才做这些,那也合情合理。
种种考虑之下,姥爹停住了脚步,说道:“今晚太晚了,不能因此谢小米的事情打扰罗步斋的睡觉。他帮我管账房的事情,事多且杂,非常辛苦。再者,账房的事情也是大事,出了差错非常麻烦。我们还是先回去休息吧,转世之事来日方长,不用急在一时。”
泽盛心有不甘,仍想立即去敲开罗步斋的门,但听姥爹这么说,只好忍耐道:“马秀才说的是。”
泽盛还不太熟悉马家老宅的格局,所以姥爹先送泽盛回屋。
姥爹从泽盛的屋里出来,外面的萤火已经全部消失。
没有泽盛的辅助,姥爹无法看到梦境碎片。
世界,还是原来的世界。虽然看起来不一样,但是它跟恰才看到的世界并没有区别。生的照样生,死的照样死,消散的照样消散。过去,现在,未来,依然都是飘忽不定。世界在燃烧变化,人们在记起又遗忘。似乎一切都是过眼云烟,可人人都又有想留住想让它永恒的东西。
姥爹先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注意到泽盛没有跟来,便偷偷溜出,直奔罗步斋的睡房而去。
竹溜子本在姥爹房间的房梁上睡觉,见姥爹来了又走,急忙从房梁上溜了下来,跟在姥爹后面奔跑。
姥爹去大云山数日未回,竹溜子的烟瘾犯了却没有姥爹的烟可吸,早已难以忍耐。姥爹今日回来后却忙着给人掐算预测,也没有吸烟。竹溜子只好继续忍耐。它以为晚上姥爹会在屋里悠然点起烟来吞云吐雾的,结果姥爹又早早去找从大云山带来的人了,还是没有抽烟。竹溜子失望之极,只好继续忍耐,希望姥爹回屋睡觉之前抽烟解乏。可是才盼到姥爹回来,他却立即又走。竹溜子如何不急?
姥爹早已看出竹溜子烟瘾已犯,他给人看相的时候,竹溜子就躲在头顶的房梁上东瞄西瞄,馋相毕露。如果它修炼得跟李家坳的拜月野猫一样能说人话了,指不定会当着众人的面对姥爹喊一声“你到底什么时候抽烟?到底给个准信啊!”这样的话来。那样的话,肯定会吓得众人逃散。
姥爹心有不忍,停下来,看了看竹溜子。
竹溜子两颗细小但漆黑的眼珠子也盯着姥爹。
姥爹回到屋里,拿了烟杆烟袋,然后再向罗步斋的房间奔去。
竹溜子兴奋不已,一溜烟从姥爹后面蹿到姥爹前面去了。在姥爹还没来得及敲门之前,竹溜子就撞了罗步斋的门好几下,发出咚咚咚的类似敲门的声音。
“你也太着急啦!你应该学会忍耐。”姥爹对着急不可耐的竹溜子说道。
说完这句话,姥爹想起刚才自己差点就带着泽盛来找罗步斋的情景,不禁哑然失笑。自己身为人,尚且这样,何况小小的竹溜子?
罗步斋听到敲门声,立即起来开门。
开门见是姥爹,又见他拿着一杆烟枪一个烟袋,他迷惑道:“这么晚来找我,就是为了到我这里抽烟吗?”
姥爹指了指从罗步斋脚下穿过的竹溜子,说道:“抽烟是为它。我来找你是另有重要的事情想问。”
“那个瓜尔佳氏的人怎样?”罗步斋一边关门一边问道。
姥爹没回答他,先在椅子上坐下,然后将烟点起,吸了一口,缓缓吐出。
竹溜子早已麻利地顺着墙角爬到了屋顶,又爬上了房梁,只等腾空而上的烟雾了。烟雾一到,它便忙将脑袋伸进烟雾中吸气。
“他确实有些神通。”姥爹说道,“不过今晚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说他,再说你比我还不了解他,问你也是白问。”
“你是要问谢小米转世的事情?”罗步斋越来越了解姥爹的心思。
姥爹点头道:“是的。刚才泽盛的话点拨了我。我记得藏地的活佛都有转世这一说,有的活佛转世之前会留下一些预言或者其他有暗示的东西,以便他的追随者找到他的转世。你是那个地方的人,应该知道其中细节吧?”
罗步斋道:“你的意思是,谢小米也可能留下类似的信息?”
“不能确定,但值得一试。”姥爹道。
罗步斋坐了下来,说道:“以前在萝卜寨的时候,确实了解过这样的转世方式。大多数前世活佛圆寂前总会提前作出转世的遗嘱,或口头传授或文字记述,提示出自己理想的转世方位,有的甚至会指出具体的地点、来世的生身父母名字。前世活佛的这种神秘的带有预见性的遗嘱叫做预言。第一位先预言再转世的人名叫噶玛拔希。他把自己的下一世教法继承人出生地确定在拉朵方向,提供了转世灵魂托生的方位线索。”
“噶玛拔希?”姥爹沉思道。姥爹记得这个名字。
☆、第七十四章 小米的转世9
这个古怪的名字对姥爹来说并不陌生。这人曾与建立元朝的忽必烈有过交集,曾被忽必烈抓起来又放走,所以史书上出现过他的名字。姥爹以前读宋史元史的时候了解过这个人。此人出生于宋朝嘉泰四年,也就是一二零四年,也是藏历第三绕迥之木鼠年。
史书上称,噶玛拔希六岁识字,九岁至十岁时,便阅遍佛教经论,并能领悟其意。后来他在去卫地学法途中遇见贝都松钦巴再传弟子仁波且崩扎巴。仁波且崩扎巴认为他是都松钦巴的转世,并为其灌顶授一切教诫。此后噶玛拔希又相继受沙弥戒和比丘戒,成了一名正式出家僧人。出家后,他先入噶玛丹萨寺,后来到拉萨附近的相卜寺,逐渐有了名望,成为噶玛噶举派著名上师。
但是姥爹不知道他还有预言转世的经历。
罗步斋继续说道:“预言有多种内容和方式。有的是梦示,活佛说他在梦中见到一处风光美妙的地方,不久他圆寂了,后人就要根据梦示之地去寻访;有的是口传,活佛说他向往什么地方,或什么地方曾遗留他的足迹,后人也必须遵照这个旨意去办理;有的则是书写为文字。例如,六世达赖仓央嘉措生前写过这样一首诗,‘洁白的仙鹤,请借给我双翼,不会飞向远方,只到理塘即回。’于是后人就按此预言,到理塘找到了他的转世灵童。”
姥爹听完兀自说道:“她虽然不是活佛,没有那么高的佛性,但是她经历了千年的修炼,可以说比你说的那个噶玛拔希的出生还要早,还有,她经历过蕴含佛理的诗句熏陶,应该在去世前也想过要留下一些信息的。”
姥爹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在烟熏雾缭里对着罗步斋问道:“你说呢?”
罗步斋想了想,摇头道:“我不知道。”
“你认为谢小米有可能没想到留下暗示?”
罗步斋又摇头,说道:“她是不是想过留下暗示,我不知道。但是自从噶玛拔希预言转世之后,名利熏心的人们也开始利用这种转世的不确定性来混淆视听。有些明明不是转世的孩子也被一些势力操控,让他们拼命读经书,并教他们编造谎言,说曾经梦到自己就是某某上师,在哪里做过什么事,让别人以为这些孩子就是某某上师的转世。噶玛拔希死后留下的舍利都是肉身舍利,舍利上有明显的血管。我相信他的转世不假。但是后来许许多多的预言转世已经有了许多造假的,让人怀疑。”
“你的意思是预言转世这件事本身就不太靠谱了,所以谢小米不会以这种方式给我们暗示。是吗?”
罗步斋点点头。
“如果她凭着千年修为的灵通知道了自己将在哪里转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你,而要留一个似真似假的预言作为暗示呢?”罗步斋反问道。
姥爹将问题再次反问回去:“活佛们知道自己的转世在哪里,为什么也不直接告诉信众和追随者,而要留下暗示呢?”
罗步斋无言以答。
姥爹看着眼前的烟雾,说道:“或许他们的转世就像这些烟雾一样,虽然有一个方向和形状,但是你不能确切地知道它待会儿到底会飘向哪里。”
罗步斋看了看房梁上的竹溜子,说道:“当然是往上飘,飘到竹溜子所在的位置。”
“如果这时从门缝里吹进来一阵风呢?”
罗步斋道:“那当然会被吹歪吹散。”
姥爹点头道:“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如果活佛们直接说出自己转世的地方,那就是泄露天机。天机泄露之后,天机很可能会被改变。改变天机的力量来自于活佛们的话。改变烟雾去向的力量来自于透过门缝的风。天机就是烟雾,活佛们的话就是透过门缝吹进来的风。所以,活佛们只能用这些暗含玄机的话来引导信众和追随者,这样既可以让别人通过努力找到他的转世,又可以避免直接泄露天机。”
罗步斋感叹道:“我以前没有想过你这么远。现在听来,确实很有道理。”
姥爹拍了一下桌子,说道:“你明天陪我去迷失桥一趟。我们一起去问问谢家老爷,看看谢小米临死前有没有说过什么话或者留过什么东西。如果有的话,那些话或者特意留下的东西可以作为我们寻找她的转世的依据。”
“好的。”
当外公给我说起姥爹谈论天机不可泄露就如烟雾不能经受门缝里透过的风一样的时候,我对外公的记忆表示怀疑。因为姥爹为了我和妈妈泄露过不少天机。他没有用暗示的语言,而是直接以告诫的形式说给妈妈听的。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那边有些厉害的算命先生可以根据一个人的八字算出那个人的一生,事无巨细,某年某月会有什么大喜之事,某年某月要注意劫难发生。然后算命先生将那个人的一生写在一本书上,我们那里把这种算命方式叫做“判流年”,意思是相当于地狱的判官定下你的整个人生流年的书。
这种书不是像现在的算命先生粗劣的估测,随口胡诌说你以后会遇到血光之灾,然后骗钱,美名其曰花钱消灾。
如果到了发生好事的时候,书的主人自然不用担心,如果快到发生坏事的时候,就可以提前防备,躲避劫难,逢凶化吉。
我妈还没有出嫁之前,姥爹就跟她说她一生之中有三个时间点应该注意,要闭门不出,说她有痛血份,出门则会出事,遭受痛苦。但是姥爹不把这个流年写出来,那时候流年已经开始假了,不准了。姥爹不写,是觉得流年不应该以书面的形式写出来,这是泄露天机,泄露天机不但会给算命先生带来伤害,对被算命的人也不好,所以是能免则免。
那时候算命先生都是瞎子。姥爹说:“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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