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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倾城灵异侦探事件簿-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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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简直要比在虎口里掏出啃了一半的骨头还难。

康文看着我的眼睛,缓缓说:“镇定些,东西在他们手里,但他们行踪在我们手里,我们也是三个人,不过打个平手。”

我摇摇头:“四个。”

康文道:“三个,你还得留院观察。”

我盯住他眼睛,狠狠道:“我不会放过与盗窃高手交手的机会,我再重复一遍,我们这边是四个人。”

苏眉跺着脚:“我都说不要告诉你,你这性格,炮仗性子,一点就着,比牛还固执。”

我轻柔但坚定地说:“我是本次事件的负责人,我没有理由中途退出。”

康文说:“既然你坚持要出院,那我提议,你我对调位置。”

我讶然:“怎么?”

“他们给我们留下讯息,瓶子锁在郊外别墅的顶层保险箱内,如果我们能够在七十二小时内破解重重机关,躲过他们的监视,取得瓶子,那就物归原主。”

“七十二小时后呢?”

“七十二小时后,瓶子会转移到一个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

“挑战!”我喃喃道:“他们对我们明目张胆的挑战。”

“不错,”康文看看表,“而且,我们也没有七十二小时了,我们已经用掉了六小时。”

“那我们必须尽快行动。”我挣扎下床,只觉两脚发软,几乎一头栽在地上。

康文一手搀住我,沉声道,“你还是这样固执么,医生说你暂时不能剧烈运动。”

我一时百感交集,人家说的英雄末路,我虽不是什么英雄,但斯时确实有这种力不从心既急且愧的心情。

终于我低声道:“我不放心你们。”

突然病房外有人哈哈大笑:“加上我,你们可放心?”

那人一边大笑一边走进房来,正是那疑为西域的神秘的男子,他英俊的脸上神采飞扬,走进来时还得意的向我们眨眨眼。他身后还有一人,正是康柏。

我不知道我们的秘密怎么会给一个陌生人知道,我狠狠瞪康柏一眼,康柏居然有点心虚地低下头,我转而凝视神秘男子,沉声问:“先生贵姓?”

神秘男子绝料不到我这样带责备的一问,一愕,飞扬的神态便收敛了不少,但他神态转变极快,打个哈哈:“原来顾小姐还不知道我,当然,我这无名小卒实在不值大家关注……”

“既是无名小卒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发言。”

我此话一出,大家的表情都一愕。

我本来不是这样刻薄的人,但此刻心情特别不好,这陌生人有一副非我不可的嘴脸,真是触正我霉头,我一腔怒气便发在他身上。

他显然也不是受惯气的人,登时脸色一变,就想发作。

康文不动声色地挡在我身前,淡淡说:“阁下怎么算无名小卒,不知道大漠传奇人物西域可是阁下名号。”

神秘男子的注意力被康文引去,跟他对视半晌,然后露出一丝笑容:“不错,我是西域,请问阁下是谁?”

康文微笑:“我才是真的无名小卒,我不过是顾小姐的助手,不提也罢。”

西域的表情有点惊讶:“阁下气度不凡,是顾小姐的助手么?”

康柏踏上一步:“西域,他是我大哥康文。”

“哦”西域恍然,笑:“原来是康柏的大哥。我跟小柏刚刚才交流过关于心理催眠方面的见解,小柏识见不凡,而他说他平生最佩服的就是他大哥,现在一见,果然风采过人。”

康文欠一欠身:“过誉了。”微微一笑,“催眠术?小柏曾经自学研究过,而我则是一窍不通。”

西域作出个惊讶的样子,道:“自学?已经有如此造诣,可见是天生聪明过人。”

康柏难得地脸红了:“我只学了点皮毛而已,在你面前真是班门弄斧。”

旁边有人惊咦出声,正是从未曾料到康柏会谦虚的苏眉。

看着康柏的样子,用脚趾头想都猜得到康柏一定是不耐烦去谈判,想走捷径,就在西域面前用上他那半桶水的催眠术。他大哥刚才还招供说他是自学的,结果在大巫面前拆穿西洋镜。西域想是好久没有人这样逗他玩过,难得的与康柏惺惺相识起来。

男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有时拍拍肩头就成了好朋友,有时因为搭错肩头又反目成仇。现在看着他们现场表演客套,一下子成了朋友,我尤其不耐,打断他们:“西域先生,听说你是这次竞投的胜得者,那么你已经知道了我们现在的难处。”

西域转而向我:“不错,康柏已经跟我说过了,现在,我对跟‘三A’交手的兴趣比那个古怪瓶子的更大。”

我怔了怔,不由我不考虑,西域如果与我们合作,如果他盛名无虚,所有的历险经历是真实的话,他将会是一个强而有力的臂助,但,他的来意不明,我们怎么知道他不是对手圈套的组成部分。

康柏看出我的犹豫,连忙说:“西域是我的好朋友,我敢担保,他会帮助我们。”

我抬头看着西域,西域调皮朝我眨眼,我注视他,然后问:“西域先生,请问你为什么想得到瓶子?”

本来我设想西域的表情有好多种,比如说犹豫,不肯告诉我们;欲言又止,吞吞吐吐;肯定直接,说谎话不眨眼等,但我绝猜不到他的表情会变得这样。

他的神情有点迷惘,“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潜意识里我必须这样做,但却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或者,你们听了我的经历后会知道。”

 第八章 带遗憾的艳遇

西域的故事由去年五月开始。

鳟鱼的季节正在明媚的五月,在这之后,就如鹿肉一样,江河日下了。

而鳟鱼这东西,在不同的国家,鱼的大小和形状的差异极大。而钓中高手都知道,有种名“福底至”的鳟鱼,只有在肯特郡,靠近坎特伯雷的地方才有出产,人都称道是鱼中至味。

这种鱼得名于钓手们时来捉鳟鱼的小镇,据说在入时的季节,把它剖开,则一团白肉,莹然如雪。

这种鱼似乎已成为了钓界的经典神话,因为除了乔治·哈斯廷斯爵士曾捕过一尾的记录外,迄今为止,还没有其他的记载是关于捕捉到它的。而乔治·哈斯廷斯爵士是一位17世纪酷爱钓鱼打猎的英国乡绅,是一位记载中非常出色的钓手。与这种神奇的鱼上钩的可怜记录相反,关于它的描述倒是非常之多,而且有些非常夸张,说这种鱼咬饵不是为了肚子饿,只不过是为了顽皮。

于是,这种神秘的鱼的存在就成为了一个谜,几百年来不断吸引着钓鱼好手来到这个小镇,钓鱼好手们大都以吊到这种鱼为目标,因为钓到它几乎是每一位钓鱼好手所能想像得到的最高荣耀。

西域也是被这个传说吸引而来。

那个黄昏,他来到传说中“福底至”的地头,岸边已有不少钓者在静静垂钓,四周是蝉声嘶嘶地叫,除此以外,周围是暑日那种令人心烦意乱的静。

他沿着河边走,走到一株大树根的时候,似乎惊动了水底的精灵,他听见鳟鱼跃出水面的声音,他马上打定主意在此垂钓。

待找到蚱蜢回来的时候,他心中的黄金位置给人占了,看背影,似乎还是个女人。

西域也不想跟女人争,尽管心中有点不乐意,还是在旁边坐了下来。他把蚱蜢放上钩,放线到两码以外,把小虫上下抖动,吸引鳟鱼来食。

他还没有完全坐稳,旁边女人突然说:“先生,钓鱼是不适宜离这么近的,请你换一个位置好吗?”

话虽客气,但逐客的意思可明显得很。

西域也不答话,心里有点不服气,只想:你的吊竿还没有我放得快呢,女人这么专制,没点温柔相。

女人见他没有反应,提高声音:“你的耳朵听不见?我说,你。”

西域置若罔闻,扮聋子。

那女人不耐烦起来,把帽子一掀:“你这人好没有礼貌,女士跟你说话呢,一点风度也没有。”

哈,贼喊捉贼。西域想,也不甘示弱的想回敬一句。一抬头,跟那女子打个照面,就怔住了。

那女子有一双楚楚动人的大眼睛,脸颊偏瘦,五官小巧,身形偏瘦,似一只小鹿,倍觉秀丽。

那女子挑着眉,有点不耐烦地:“先生,这里我先来,现在我们过于接近,钓鱼不方便,请你换个地方。”

还是那个意思,态度还更恶劣一点,西域却突然不反感了,只是想,这女子居然也喜欢钓鱼?只见那女子黑色衣领中的颈子如天鹅脖颈一样优美与白腻。

女子见到西域的样子,生气了,似乎刚想说些什么,西域手中的钓竿有反应,他“嘘”了一声,小心收线。

终于猎物浮出水面,个头不大,是一尾型如鲑鱼的鳟。

西域小心将其放入鱼袋,却瞥见这鱼肚皮如雪般白。西域心怦怦直跳,不是这么好运气吧,钓到传说中的鱼?

那女子眼尖,也看见了,“呀”地一声:“那不是‘福底至’吧?”

西域突然谦虚起来:“我也不知道,因为只是传说中的鱼吧。”

女子转转眼珠,突然说:“这地方是我先来的,你的收获也应该算我一半吧。”

如果在平日,这么蛮横无理的话一说出来,西域一定拍案而起,但对着这黑衣女郎,不知怎的,他的脾气变得格外好。他想一想,说:“我们可以一起到餐馆来分享这尾鱼。”

就这样,西域开始认识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那个女子不但美丽动人,其言谈的魅力更是深深吸引了西域。同时,西域的传奇经历也好似一本书一样,一页页在她眼前翻开,令她目不暇接,深深着迷。

虽然在餐馆中他们证实那条并非传说中的鱼,而不过是一条长得不太普通的鳟鱼,但他们的感情却不受时间控制,在短短一顿饭的时间内飞速发展。

“她喜欢黑色的衣服,如缎子一般的黑发衬得她的肤色更白。”

“她喜欢吃鱼,看见海龙王汤的时候,眼珠会发出喜悦的光芒,比世上的所有钻石都耀眼。”

“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能够这样触动我的心灵深处,以前从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西域的声音低沉,本来束在脑后一丝不苟的长发不知怎的垂了一绺下来,英俊的脸上既是沉迷又是忧伤。

尽管他是在说着跟瓶子完全无关的事情,但我们居然没有人打断他。

他的样子是那么多情,叙述的爱情故事也很美丽,而且有一个不同凡响的开头,但不知为何,他用的都是过去式,使人觉得是一个有遗憾的爱情故事。

果然,西域说:“在我想她做我的六月新娘的时候,我失去了她。”

那个六月的清晨,阳光很好,她还在床上睡着,像个孩子。

西域决定自己到湖边走走,采摘下清晨带露水的鲜花来献给她。

他离开绝没有超过三十分钟,但他回来的时候,她却已经不在了,叠好的被褥上留下一张淡紫色的字条,“So Long”。

“她居然一声不响的离开了我,只留下一张字条,没有任何的原因,也没有多余的字,她就这样跟我说了再见。”

西域掏出一张字条展开给我们看。

淡紫的便条纸,娟秀的字迹。

我跟苏眉对视一眼,看见对方的脸色都有点变。

西域倒没有留意我们的神色,只是自顾自的沉湎下去:“我认定她是我今生的唯一,我决定无论天涯海角也要找她出来,使她明白我的心意,但……”

他紧紧握着拳,声音低下去:“我用尽方法,已经一年了,竟无法找到她,别说是她本人,就算是一点关于她的线索,我也找不到。她这个人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她就像是蒸发掉一样,除了这张字条,她好像从没有来过这个世上。”

苏眉突然怯怯地问:“请问,你找她跟瓶子有什么关系呢?”

西域愕然,“你们居然不知道瓶子是拿来做什么的?”他的样子真的是大吃一惊,绝不是有心讽刺我们的样子。

我摇摇头:“其实我们都蒙在鼓里,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都愿意花那么大的代价来得到它。”

西域狠狠说:“不是为了得到这个瓶子,而是为了得到过去。”

他的话莫名其妙,我们都听不明白。

西域叹了一口气:“流浪了一年,我心灰了一半,因为我向来自负找人和躲人的本领一流,但我居然对一位曾经如此亲密的人毫无头绪,我不禁想,是否一切只是我自己的错觉,或者,我疑心生鬼魅,或者,她从未爱过我。”

西域在那一年内,确实用尽了寻人的方法,包括在全世界的大城市的显眼地方竖上巨幅寻人海报、在各种语言的报纸上刊登寻人广告、甚而自己拍摄了广告片在各大电视台播放等等,他充分利用传媒的同时,也动用了自己的私人通讯网络,搜查所有有关她的讯息。

但搜查过程中,他却发现,她于他来说,居然是非常神秘莫测的,他知道她的诸如睡觉时爱抱着手,喝咖啡除了盐什么都不加等等的小癖好,却不知道她的全名,国籍,职业,联系方式。当时在一起的时候,他觉得爱的是她这个人,而不是其他附加的东西,所以也不在意,但当她忽然离去的时候,他才觉得心中没有交代。

她对他来说,好像只有现在,既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

在种种找寻也如投石入海,击不起一点浪花的时候,他终于开始怀疑,他们的邂逅是否存在,就如怀疑那种神秘的鱼“福底至”是否存在一样。

就连她的容颜,也因为他思念太过,而渐渐变得模糊,轮廓都忘了,只余下一团模糊的气质,而他这时才发现一张照片的重要性。

“于是,在我开始绝望的时候,有人告诉我,有一个宝瓶,对着它许愿,你可以回到你最向往的过去。于是,我就相信了,我希望再回到那个黄昏,我想问清除她的感觉是否和我一样,或者,回到那个六月的清晨,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离开。”

我们都紧张起来,我问:“你是说,那个瓶子可以使我们回到过去?回到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开始?”

西域点点头。

我们面面相觑。

西域在感情受到严重打击的时候,不会放过任何希望还算情有可原,但,那些有财有势的大亨们,他们不是为了同样的理由来参加这场拍卖会的吧?

这时苏眉丢给我一个恍然大悟的眼色,我想起在拍卖会现场我俩曾经一度的心理疑问,难道就是这个答案?那些大亨,就因为不能确认宝瓶的作用但又受到时光倒流的诱惑,所以脸上都浮现出将信将疑的表情?

我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不禁想,自己现在是否也是将信将疑的模样?

康文发问:“请问你是怎样得到这条消息的?”

“有人发电子邮件到我的手提电脑,本来我的邮箱地址是很秘密的,没有几个人知道,但我看到举办人是倾城侦探社的时候,我就不觉得意外了。但是,你们不知道的吗?”

我恍然大悟,难怪西域出现的时候对我们的态度友好,原来是起了惺惺相惜之意。那见面时的一笑,是在投给我们信任的一票吧。同时,我心中起了不好的感觉,我觉得我们已经被人摆上了台盘,一脚踩进陷阱里了。

我不动声色,尽量平静地说:“电子邮件并不是我们发出来的,是瓶子的所有人的幕后操作,我们不过负责会场保安。”

西域讶然:“什么人这么神通广大?我还是冲着你们侦探社的名义来的。”

苏眉已经跳起来:“这不关我们的事,我们毫不知情。”

我以手覆额,喃喃道:“骗局,骗局。”

苏眉说:“一定是有人利用我们的名义行骗。”

康柏突然说:“但那个瓶子确实怪异。”

西域紧张起来:“怎样怪异?”

我没有好气:“再怎样怪异,也不可能做到时光倒流。”

“但我们怎样解释它的磁性和保鲜性?”

给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滋味真不好受,我精疲力竭,坐在一旁,无力反驳。

康文按住我肩膀:“大家镇定一点,”其实是叫我镇定,“我们现在似乎陷入一个骗局,但真相如何,尚待开发。请西域先说一下,你为什么会相信这种说法?”

西域的神情有点迷惘,就像在说故事之前的神情又重复了一遍:“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相信,对了,在收到电子邮件的时候,我是不相信的,只不过是想,如果是真的,那该不错。然后,有一个黑衣人找到我……”

“黑衣人?”我们精神一振。

“是,他自称丹尼尔,长一个硕大无朋的鹰钩鼻。”

我们对视一眼,事情到这里连接起来了,这丹尼尔是个关键人物。

“他的言谈使我相信瓶子有特殊作用。”

我问:“你确定你没有受到催眠?”

我这话有点冒失,西域有点恼火:“我曾受过心理暗示的特殊训练,对催眠术虽不算是专家级人物,也可算略有研究和具有一定抵抗能力。不,我不认为我当时受到催眠或者任何心理暗示。”

康文说:“那请你复述一下当时丹尼尔先生所说的话。”

西域直视康柏的眼睛:“本来,我已经把你们当做朋友,但你们对待朋友的态度并非很好。”

我有点惭愧:“对不起,西域先生,我们太急进了。”

西域摇摇头:“如果你们有什么秘密不愿意我知道,我可以走开,只要你们按时交货,我们可以恢复商家的关系。”他真的掉头就走。

康柏说:“西域,我们早已当你是朋友……”一手搭向他肩头。

西域的肩很巧妙的一沉,避开康柏的手:“算了,我不要你们装出同情的样子来,而肚子里却在嘲笑我是个疯子,我说的话,既然你们一句都不相信,我何必留在这里。”

他的身形就要消失在门后。

我一急:“西域,我相信你的话,你爱着的人,是我的朋友。”

眼前人影一晃,西域又出现在我眼前,真的是出现,他的身法快得像一阵风,眼睛里射出渴望的不可置信的光芒,盯在我脸上:“顾倾城,我希望你不是在骗我。”

我叹了一口气:“我在看到你的字条的时候,就知道她是谁了,当年,她也喜欢用这两个字跟我们说再见。”

西域死死盯住我,一边却缓缓摇头:“你在骗我的是吧?她的身份那么神秘,你怎么可能认识她。”

苏眉抢过来:“说你笨还真笨,她现在是身份神秘,但她过去呢?每个人都有过去,阿舞怎么可能例外。”

西域脸上的肌肉轻轻颤抖起来,眼光中流露出无比喜悦的神情来:“你们知道她的名字,你们真的认识她,你们知道她在哪里吗?”

他问中了我们最心虚的问题。

我叹了口气:“我们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西域跳了起来,他的样子极其狰狞,仿佛一只随时会扑上来的狼。

我正视他:“我们过去是她的朋友,我们有她的过去,但,现在她离我们而去,我无法告诉你她的未来。”我看看他的样子,叹了口气:“这也是我刚才不想说出来的原因,你这个样子,等你冷静下来再说吧。”

“不”西域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似乎很累很想休息的样子:“请你们现在告诉我阿舞的过去,或许,我可以找到一点她的踪迹。”

我看看苏眉,互相点点头。

于是,由我叙述,苏眉补充,我们说出我们的过去。

 第九章 阿舞

其实,我与苏眉都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不只我们,还有阿舞。

当年我们进的是教会的孤儿院,条件还算不错,七岁的时候,我们被送去一间教会学校接受义务教育。

尽管大家从小接受的都是教会的教育,爱世人,世人爱我之类,但大家都是贫困线以下的儿童,自己什么也没有,很多的时候,就会去争夺别人有而自己没有的东西。

在孤儿院的规条很严格,发现有违规的事情会被关禁闭,只有在上课期间,离开了孤儿院,可以不受规条限制。所以在上学的时候,一些本性并不那么纯良的大班同学就会开始展现他们的本性。

那时我和苏眉都很瘦弱,在孤儿院外却有关照的人,每月都会捎点东西来,于是我们就是被欺负的首选对象。

那天我又被高班同学抢去笔记本,还被追着跑了大半个校园,独自躲在操场的大树下哭。

话说回来,当年我可是一个爱哭鬼,眼睛浅得很,一点小事都哭个呜哩哗啦,从小就流光了这辈子的眼泪。

那天我哭得日月无光,校道上经过的学生们纷纷侧目,身边却突然有人若无其事地明知故问:“你在哭吗?”

我吓一大跳,一个女孩子,倒吊在单杠上,像一件什么体育用具似的,没有动作地静静挂在我旁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我发现她的衣服比我整洁得多,判断她没有危险性,随即觉得好奇,暂且收住哭声,开始发问:“你为什么倒吊?”

女孩子不说话,脸上的血管开始充血,然后,开始流鼻血。

我吓坏了,“快下来也,你流鼻血啦。”

女孩子跳下来,满不在乎地拿衣袖抹抹鼻子,白衬衫袖子上马上一滩洇红。

她冲我笑笑:“下次想哭的时候,学着倒吊,保证你的眼泪会倒流回去。”

我犹豫,“可是会流血啊。”

“流血不是比流泪痛快多了吗。”

那就是我第一次认识阿舞,那个比我大一岁的女孩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就告诉我流血比流泪要痛快得多。

阿舞原来是半个日本人,她的全名是井上舞,很美,但她不喜欢。因为这个姓,她被欺负的次数比我和苏眉加起来的还要多。

一次苏眉给她改名字,说跟她的姓好了,叫苏舞。阿舞本来很喜欢,后来觉得是牧羊苏武的谐音,马上就翻脸了,说苏眉你是要我下半生苦命不是。我们才知道有点自闭的阿舞其实很在意自己的将来。

苏眉跟阿舞的性格其实相差很远,爱好也不同,不过她们总算一起做了一件事。她们在上中学的时候一起去学跆拳道,苏眉已经是很有天分的了,但阿舞,老师说她是百年难遇的奇才,愿意免收她的学费。只有在说到这些时,阿舞暗淡的眼神里才会闪动一点火花。

学跆拳道那时,我们快十五岁了,就要出来自力更生了,我们平时所谈论的,大多是将来要怎么怎么样。

这种场合,阿舞总是很沉默,苏眉常说她静得像一块化石。到了初中快毕业的日子里,阿舞真的快变成了一块化石。

只有在喝了好多酒的深夜,阿舞才会跟我们说话。

有一天深夜,我们在等流星,等到快天亮的时候,阿舞是最绝望的,她说了一句话:“如果不能与众不同,我宁愿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我认为,那是我们的朋友时期,阿舞最深的一次掏心。

离开孤儿院后,我和苏眉做着零工,等着长大,每一天都是漫长而难挨的,但每一个明天都是不可知的。

我与苏眉租住着人家的天台屋,每天担忧着今天的肚皮,明天的工作还有天气,自然而然的,阿舞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跟我们联络了。

直到苏眉中了一张奖券,我们决定到欧洲留学,并且想寻找阿舞的时候,才发现找不到她了。

我们害怕她会如她自己所说那样,放弃这个世界,于她而言,那是很容易的,她是那么喜欢坐在摩天大楼的天台上俯视芸芸众生,只要她的眼睛被万家灯火晃得花了,想闭一下眼睛,那么她的世界就会骤然变成黑暗。

我们去找她,一个月后,有人告诉我们,今后,再见着她,也不要跟她打招呼了。因为她的工作的关系,她已经是另一重身份,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她再也不是任何人的朋友了。

就这样,我们再也没有在茫茫人海中遇到阿舞,我们失去了我们的朋友。

我们叙述结束了,一时大家都有点静。

半晌,西域慢慢说:“你们是说,她……但是,我遇见她的时候,她怎么一点也不像在工作的样子,她的样子,就好像是一位千金小姐偶尔到一个风景好的地方休假一样。你们是否搞错了,我一点也感觉不到她受过训练,也没有看见过她的枪。”

我狐疑地看着西域,这个人不是有很多传奇经历的吗,也应该经常跟这些人打交道,怎么没有这样的眼光。难道真的是爱情可以蒙蔽人的眼睛?

我叹口气:“也许,她真的在那里休假呢,因为那里不会有人会认识她。而枪,我想她是不会带在身边的,一个潜伏的间谍一旦拔出枪来,他的存在价值就消失了。”

我明显看到,“间谍”两字一出口,西域身子就一震。

他显然是很不想接受现实的样子。

确实,阿舞,她的职业不会允许她和任何一个人恋爱,也不会允许她在任何一个地方停留,她注定漂泊,从她选择的一刻起。如她所愿,她成了一个消失在世间的与众不同的人物。

她不止是满足了一个愿望呢,她满足了自己平生仅有的两个愿望,有多少人可以做到这样呢,但不知为何,我的心中,只觉得忧伤。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西域突然说:“那个丹尼尔,找到我。”

我们精神都一震。

西域看看我们:“你们知道,找到我并不容易,但是他找到我。我很惊讶,跟他聊天。他像一个拿水晶球的女巫,说出我心中所想。”

“他说我心中有一位神秘女郎,但已经失去,如果想重见她,就必须相信他。”

“我当时就发疯了,说相信他说的所有话,假如真的可以办到的话。”西域现在的样子也很像疯子,眼球红丝满布,目光死死看着远处。

“他告诉我有这样一个瓶子,可以使时光倒流。”

“他这样说‘你手捧瓶子,双手高举过头,大声说出你想回去的日子,然后,把瓶子摔碎。在瓶子破碎的一刻,你就回到了过去。’”西域也作出那样一个动作来,双手像是包着什么东西,抬往头顶,然后,蓦地一松。

我们都瞪着西域,他的话令人难以置信。

西域也不在意我们的眼光,只是垂眼盯着地上那并不存在的碎片,缓缓说:“所以,那个瓶子是一次性的,我花任何代价都要先把它得到手。”

西域已经说出了要得到宝瓶的理由,却是那样的令人难以接受,但西域却又没有理由去骗我们。难道,那些非常人物都是为了同一理由来到这里?他们也希望时光倒流?

我们像傻子一样站着,苏眉问:“没有了吗?那个丹尼尔说的话。”

西域皱皱眉,想了一下,忽然“啊”的一声:“还有一句‘只有真正相信它的人才能得到它。’”

那又是什么意思?

康柏说:“也许是在煽动你们,要你们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得到它。”

我说:“你是说,那些富豪们因为心志不坚,所以才败在西域手上?”

西域忽然笑了起来:“那是他们给我面子。”他一笑之间,得意之情跃然眉间,传说中的西域,霸气一瞬涌现。

我们对视一眼,想是因为西域的面子问题,瓶子才没有以更高的价钱拍出。

忽然之间,我想到一个问题:“那个丹尼尔怎么会知道瓶子可以这样用法?他可有告诉你们?”

西域说:“这个问题我恰好问过,他的回答是这是他的先人传下来的东西,流传下来的训示就是这样,他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并且说,假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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