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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与火之歌-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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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天谢地,换舞伴的时间又到了,可她的脚僵成了木头,随后的罗宛伯爵、塔拉德爵士和埃萝的侍从未婚夫定然以为她是个特别蹩脚的舞伴。最后她重新轮到加兰爵士,幸运的是,舞蹈就在这时结束。
她的宽慰没有维持片刻,当乐声渐息,只听乔佛里大声嚷道:“闹新房的时间到了!让我们脱她的衣服,看看这头母狼怎么和我舅舅交配吧!”其他人纷纷高声附和。
她的侏儒丈夫将目光缓缓地从酒杯间抬起来。“我不要闹新房。”
乔佛里一把抓住珊莎的胳膊,“必须!这是我的命令!”
小恶魔将匕首猛然插进桌子,握柄不住颤动。“很好,那你自己闹新房时就得装个假鸡巴去了,我会阉了你,我发誓。”
一阵骇然的沉默,珊莎想从乔佛里身边离开,但他握住不放,撕裂了她的袖子。没人听见,没人在意。只见瑟曦太后转向她的父亲,“您听见他的话了么?”
泰温公爵站起身来,“闹新房的事,我们可以商量。但是,提利昂,我不许你口出狂言,涉及国王的人身安全。”
她看见丈夫脸上青筋暴突,“我失言了,”他最后说,“这是个差劲的玩笑,陛下。”
“你竟敢威胁要阉割我!”乔佛里尖叫。
“是啊,陛下,”提利昂说,“我好嫉妒您高贵的命根子,因为我自己的又短又小呢。”他邪恶地望着外甥,“噢,我又放肆了,请您别割了我舌头,否则我真不知该拿什么来满足您赐给我的娇妻哟。”
奥斯蒙·凯特布莱克爵士忍俊不禁,其他人也窃窃偷笑,只有乔佛里和泰温公爵没有表情。“陛下,”首相大人说,“您瞧瞧,我儿子醉得一塌糊涂。”
“是的,”小恶魔承认,“但没有醉到不能上床的地步。”他跳下高台,粗鲁地夺过珊莎的手。“来吧,老婆,该我撞开你的城门啰。今晚,让我们好好玩城堡游戏。”
珊莎羞红了脸,任侏儒带她走出小厅。我能有什么选择?提利昂走路的姿势简直就是古怪的蹒跚,尤其是像现在这般走得飞快的时候。诸神保佑,乔佛里或其他人没有跟上来。
由于他们是新婚夫妇,因此特别腾出首相塔高层的一间大卧室供他们使用。进房后,提利昂一脚将门踢上,“珊莎,餐具柜里有一壶上好的青亭岛金色葡萄酒,请给我倒一杯,行么?”
“这样好吗,大人?”
“没有比这更好的了,你瞧,我其实没有醉,但我真的想喝醉。”
珊莎拿出两个杯子,一人倒满一杯。如果我也喝醉,会不会比较容易些?她坐在巨大的遮罩床边,狠狠吸了三口,喝掉半杯。酒是佳酿,但她紧张到品不出滋味,只觉头脑发晕。“您要我脱衣服吗,大人?”
“提利昂。”他抬起头,“我叫提利昂,珊莎。”
“提利昂,大人,您要我自己脱衣服,还是您帮我脱?”她又咽下一口酒。
小恶魔转头不看她,“我头一次结婚时,由一个喝醉酒的修士主持,一群猪作见证,我和我老婆就用我们的证人来操办婚宴。泰莎喂我骨头,我从她手上舔油脂,吃饱喝足后,我们笑闹着滚到床上……”
“您结过婚?抱歉,我……我忘了。”
“你什么也没忘,因为我从没给人讲过。”
“您夫人是谁,大人?”珊莎不由得好奇。
“我的泰莎夫人,”他嘴唇扭曲,“来自西维费斯家族(注:SILVERFIST,意为一把银币),他们家族的纹章是染血床单上的一百零一枚钱币,一百枚银币和一枚金币。我们的婚姻非常短暂……对一个侏儒而言,这大概就是报应吧。”
珊莎望着自己的手,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多大了,珊莎?”过了一会儿,提利昂问。
“十三岁,”她说,“还差半个月。”
“诸神慈悲,”侏儒又灌了一大口酒,“好吧,说话也不会让你长大,那么,夫人,我们可以继续么?你愿意么?”
“只要我丈夫开心,我什么都愿意。”
听到这话,他似乎很生气,“你把礼貌当城墙,将自己藏在后面。”
“礼貌是贵妇人的盔甲,”珊莎回答,这是茉丹修女经常的教诲。
“我是你的丈夫,你应该把盔甲脱掉。”
“您要我脱衣服吗?”
“没错,”他推开酒杯,“我的父亲大人明令我必须完成这桩婚事。”
她开始脱衣服,手不住颤抖,好像没有指头,只剩十根千疮百孔的木桩。最后她终于勉力解开扣子和衣带,任斗篷、裙服、腰带和衬裙滑到地上。接着脱内衣,手臂和大腿都起了鸡皮疙瘩。她望向地板,羞得不敢看丈夫,等脱光后才扫了一眼,发现他正目不转睛地瞪着她瞧。碧眼里闪动着饥渴,黑眼里则是怒火,珊莎说不准哪边更可怕。
“你还是个孩子,”丈夫道。
她用双手遮住乳房,“我有月事了。”
“你还是个孩子,”他重复,“但我想要你,你害怕吗,珊莎?”
“怕。”
“我也害怕,我知道我很丑……”
“不,我的夫君……”
他站起来,“不用说慌,珊莎,我明白自己是个畸形儿,长得可怕又丑陋,身材矮小得不成比例,可是……”她听见他吞了吞口水,“……可是,只要在床上,吹灭蜡烛,我就和其他男人一样强。吹灭蜡烛,我就是你的百花骑士。”他又灌下一口酒,“我很慷慨,对忠实于我的人,都会回报以忠实。你瞧,打起仗来我不是懦夫,用起脑子也不差……至少,这点小聪明应该得到肯定吧。再说,我这个人还算温柔,温柔可不是我们兰尼斯特家族的禀性呢,但我知道自己能做到,我可以……我可以当你的好丈夫。”
他和我一样害怕,珊莎终于明白。或许该对他好一点,但她实在做不到。在她心底,能感觉到的只有丝丝怜悯,而怜悯是欲望的毒药。他定定地望着她,期盼她说些什么,但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只是浑身发抖地站着。
当他清楚她不会给他任何答案时,提利昂·兰尼斯特一口喝干了所有的酒。“我明白了,”他痛苦地说,“上床吧,珊莎,我们必须履行责任。”
她爬上羽床,觉察到他继续瞪着她。床边小桌上燃着一只加香料的蜂蜡烛,被单间撒了无数玫瑰花瓣。她牵起毯子,想盖住身体,只听丈夫道:“不。”
她觉得很冷,但还是顺从了,同时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过了片刻,她听见丈夫脱下鞋子,随后是脱衣服的沙沙声。当他跳上床,将手放到她的乳房上时,珊莎再次发起抖来。她紧紧闭上眼睛,每块肌肉都紧绷着,内心恐惧着即将发生的事。他会再摸她吗?会吻她么?我应该打开双腿吗?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珊莎,”丈夫的手放开了,“请你睁开眼睛。”
她必须顺从丈夫的,于是她睁开眼睛。只见对方裸着身子坐在她的脚边,双腿交接的地方,又长又硬的男根从一丛粗厚的金毛丛中伸出来,那也是他全身上下唯一挺拔的地方。
“夫人,”提利昂开口,“别误会,你真的非常可爱,可我……我做不到。唉,我父亲真是个混蛋!没关系,我们可以等,一个月,一年,一个季节,无论多久,等你了解我、相信我的时候再做吧。”他笑笑,似乎想让她安心,可没鼻子的脸却更可怕和古怪了。
看着他,珊莎告诉自己,看着自己的丈夫,好好了解他。茉丹修女说过,每个男人都有其可爱之处,去发现他的优点吧,努力观察。于是她瞧向丈夫矮短的双腿、浮胀的额头、一碧一黑的眼睛和满头满脸的金发金须。好丑哦,连他的男根也一样,又大又长,脉络突出,带一个涨成深紫色的头。不对,不对,他哪有一点美?我到底造了什么孽,上天要我嫁给他?
“以我身为兰尼斯特的荣誉,”小恶魔道,“我发誓,在你心甘情愿接受我之前,我决不碰你。”
她鼓起所有勇气,望向丈夫那对大小不一的眼睛,“大人,如果我说永远也不行呢?”
他嘴唇抽搐,好似她甩了他一巴掌。“永远也不行?”
她脖子僵硬,连自己也不明白到底点头了没有。
“原来如此,”他说,“原来如此,这就是诸神造妓女的原因吧。”他将粗短的指头握成拳,从床上爬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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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校】第二十九章艾莉亚
石堂镇是艾莉亚离开君临之后见过最大的市镇,哈尔温说,她父亲曾在此取得一场著名的胜利。
“当年疯王的部队追赶劳勃,试图在他跟你父亲会合之前逮住他,”向城门骑去时,他告诉艾莉亚,“年轻的风息堡公爵受了伤,由当地一些朋友照料,而首相克林顿伯爵亲率大军攻取了这座市镇,开始挨家挨户搜查。在他们找到之前,艾德公爵和你外公及时赶到,攻破城防,与克林顿伯爵展开激烈的巷战。双方在每条街道中战斗,甚至在房顶上战斗,所有圣堂都鸣响钟声,警告百姓们锁好门窗。当钟声响起时,劳勃从藏身之处冲出来参战,据说他那天杀了六个敌人,其中之一是著名的骑士米斯·慕顿,曾为雷加王子的侍从。他本想把首相也杀掉的,可惜混战当中两人没有交手的机会。然而克林顿重伤你徒利外公,杀死谷地的宠儿丹尼斯·艾林爵士,但当意识到战局终归无望,便逃得跟自己纹章上的狮鹫一般快。后人称此战为‘鸣钟之役’。劳勃常说,这是你父亲的胜利,不是他的。”
依所见的景象推断,艾莉亚认为此处最近也发生过战斗。城门由新原木制成,墙外一堆焦黑的木板诉说着老城门的命运。
石堂镇守卫紧严,但当城门队长看清他们是谁,便打开突击口。“你们打哪儿弄吃的去?”进入时,汤姆好奇地问。
“我们这边情况还不算太糟,‘疯猎人’赶来一群羊,黑水河上有交易,而且万幸的是河南边的庄稼没被烧。妈的,许多不要脸的家伙来抢我们。狼仔来过,血戏班来过,要吃的、要财物、要小妞,还要找该死的弑君者。据说他从艾德慕公爵的指缝间溜走了。”
“艾德慕公爵?”柠檬皱起眉头,“霍斯特公爵死了?”
“死了,快死了。你觉得兰尼斯特会不会朝黑水河跑?‘疯猎人’认定这是到君临最快的路。”队长没等他们答话,“他带狗到处去搜,如果詹姆爵士过来,一定会被找到。瞧,我亲眼见过这群狗撕碎熊的景象,不知它们喜不喜欢狮子的味道?”
“一具啃烂的尸体对谁都没用,”柠檬说,“‘疯猎人’这傻瓜应该很清楚才对。”
“西方人打过来的时候,操了猎人的老婆和妹妹,烧他的庄稼,吃掉他一半的羊,又故意宰死另一半,还杀了六条狗,尸体丢进他家井里。我敢说,一具啃烂的尸体正合他意,也合我意。”
“他是个蠢蛋,”柠檬道,“我只能这么说。你呢,你比他更蠢。”
土匪们沿着她父亲战斗过的街道前进,艾莉亚在哈尔温和安盖中间骑行。她看到山丘上的圣堂,下面连着一座矮小坚固的灰石庄园,相对市镇而言,显得有些小。其余房屋有三分之一成了焦黑空壳,半个人影都没有。“镇民死光了?”
“哪儿啊,只是害羞而已。”安盖指指房顶上两名十字弓手和几个蜷缩在酒馆废墟中、满脸黑灰的男孩。前方有个面包师打开百叶窗,朝柠檬大声喊叫。话音让更多人从藏身处走出来,石堂镇慢慢恢复了生气。
市镇中央的集市广场里耸立着一座喷泉,呈跃出的鳟鱼状,水源源不断自它的嘴里流入浅池。妇女们在那儿用提桶和水壶汲水,数尺之外,十来个铁笼子挂在吱嘎作响的木桩上。鸦笼,艾莉亚知道这种刑法,乌鸦在笼外,拍打着栏杆;人在里面,至死方休。柠檬皱眉勒住缰绳,“怎么回事?”
“正义的制裁,”水池边的妇人回答。
“哦,你们的麻绳不够用了?”
“威尔伯特爵士下的令?”汤姆问。
一个男人苦涩地笑道:“威尔伯特爵士一年前就给狮子宰啦,他儿子们追随少狼主,去西境养得肥肥的,怎会在乎我们这帮贱民?抓住狼仔的是‘疯猎人’。”
狼,艾莉亚一阵冰凉。是罗柏的人,我父亲的人。她不由自主地骑向这排笼子,栅栏里的空间如此狭小,被囚禁的人既不能坐下,也不能转身,只能光着身子站立,暴露于阳光和雨露之下。头三个笼子里的人已经死了,食腐乌鸦吃掉了他们的眼睛,空空的眼眶注视着她。第四个人在她经过时动了起来,他嘴边长满凌乱的胡须,其中都是血和苍蝇。当他开口说话,苍蝇便一下子飞散开来,围着他的脑袋嗡嗡作响。“水,”嘶哑的声音说,“求求你……水……”
隔壁笼子里的人听见声音,也睁开眼睛。“这儿,”他道,“这儿,我,给水。”他是个老人,灰色的胡须,秃顶上布满斑斑点点的棕色老人斑。
老人后面又有一个死者,红色的大胡子,一条褴褛的灰绷带缠在右耳和太阳穴上,最可怕的是两腿之间只剩一个结了棕色硬痂的洞,里面爬满蛆虫。再往后是个胖子,鸦笼如此之小,无法想象当初他们是如何将他弄进去的。栅栏痛苦地压进他的肚子,皮肉则从铁条间鼓出来,终日曝晒使他从头到脚都灼成了鲜艳的红。当他移动时,笼子一边摇晃,一边吱嘎作响。艾莉亚看到他皮肤上苍白的条纹,那是被铁条遮挡住阳光的地方。
“你们是谁的手下?”她问他们。
听见她问话,胖子睁开眼睛。眼睛周围的皮肤红得如此厉害,以至于艾莉亚联想到漂浮在一碟鲜血之上的白煮蛋。“水……喝水……”
“谁的?”她又问。
“别管他们,小子,”镇民告诉她,“不关你的事,你走你的路。”
“他们干了些什么?”她问他。
“他们在翻斗瀑砍死八个人,”他解释,“说是要找弑君者,找不到,就开始强暴和谋杀。”他用大拇指比比那具本该是命根子的地方却爬满蛆虫的尸体。“那家伙肆意下流,罪有应得。好啦,快走吧。”
“一口,”胖子朝下面喊,“行行好,孩子,就一口。”老人抬起胳膊抓住栏杆,他的笼子剧烈摇晃起来。“水,”胡子里满是苍蝇的人喘着气说。
她看着他们肮脏的头发、凌乱的胡须和通红的眼睛,看着他们因干渴而开裂出血的嘴唇。他们是狼,她心想,和我一样。这就是她的族群吗?他们怎可能是罗柏的手下?她想揍他们,狠狠地揍他们,她也想哭喊。所有的北方人,不论死活,似乎都期盼地瞧着她。老人从铁栅杆间挤出三根指头,“水,”他说,“水。”
艾莉亚从马上一跃而下,他们伤害不了我,他们都快死了。她取出铺盖卷里的杯子,向喷泉走去。“想干嘛,小子?”镇民叫道,“不关你的事。”她浑不理会,将杯子举到鱼嘴边。水溅到手指和衣袖上,但艾莉亚没有动,直到杯子灌满。当她返身走向笼子时,镇民过来阻止,“离他们远点,小子……”
“她是个女孩,”哈尔温说,“别碰她。”
“没错,”柠檬说,“贝里伯爵不会赞成把人关在笼子里,活活渴死。你们干嘛不学正派人的样,送他们上吊呢?”
“他们在翻斗瀑做的,可不是什么正派人的事!”镇民冲他吼。
栅栏之间的空隙太窄,无法把杯子递进去,好在哈尔温和詹德利过来帮忙。她踩在哈尔温并拢的双手上,跃至詹德利的肩头,然后抓住笼顶的栅栏。胖子仰脸贴紧铁条,艾莉亚把水浇下去。他急切地吮吸,清水顺着脑袋、面庞和双手流下,他又去舔潮湿的栅栏。若不是艾莉亚赶忙抽手,他还要舔她的手指。接着她用同样的方式给另外两人喂水,一大群人聚过来看。“这事‘疯猎人’会知道的!”一个男人威胁,“他不会喜欢的,是的,他不会喜欢的!”
“那他更不喜欢这个。”安盖给长弓上弦,并从箭袋里抽出一支箭,引弓而射。羽箭自下而上,正穿胖子的下颚,他抖动一下,便死了,但笼子使他无法倒下。射手又放两箭,了结了另两个北方人。一时间,集市广场里只剩水花溅落声和苍蝇的嗡嗡响。
“valarmorghulis,”艾莉亚默念。
集市广场东面矗立着一座朴素的客栈,石灰粉刷的墙,碎裂的窗户,半边屋顶被烧,但洞给补上了。门上悬有一块木招牌,画着一只咬了一大口的蜜桃。他们在客栈角落的马厩边下马,绿胡子大声呼喊马夫。
丰满的红发店家一看到他们便愉快地大声吆喝,开起嘲弄的玩笑。“哈哈,你是绿胡子?灰胡子?圣母慈悲,你啥时候变得这般老了?柠檬,是你吗?还穿着这件破斗篷,对吧?我知道你从来不洗,我知道,你怕上面的尿被清掉之后,我们发现你原来是个逃跑的御林铁卫!七弦汤姆,好色的老山羊!来看儿子啦?来晚了来晚了,他骑马跟那该死的猎人走了。喏,别说他不是你儿子!”
“他没有我的嗓子,”汤姆虚弱地抗议。
“但他有你的鼻子,没错,听姑娘们说,其余部分也和你差不多。”此时她发现了詹德利,便在他脸上捏了一把。“瞧瞧,多棒的小公牛,这胳膊,等着艾丽斯来瞧吧。哎哟,他还像女孩子一样脸红,好咧,艾丽斯会帮你改改的,小子,她不会才怪。”
艾莉亚从没见过詹德利脸红,“艾菊,别碰大牛,他是个好孩子,”七弦汤姆道,“我们只需要床,舒服地睡一晚。”
“这话只能代表你自己的意见,我的好歌手。”安盖伸手搂住一位健壮的年轻女仆,她脸上的雀斑跟他一样多。
“床当然有,”红发的艾菊说,“蜜桃客栈从不缺床。但你们得先进澡盆,上次来老娘屋檐下过夜,把跳蚤全留下了。”她戳戳绿胡子的胸膛,“你身上的还是绿色!要不要吃东西?”
“你有的话,当然却之不恭,”汤姆确认。
“你啥时候说过不要呢,汤姆?”女人呵斥,“喏,我会给你的朋友们烤头羊,给你一只干瘪瘪的老耗子。呸,连这你都不配,除非给老娘哼三两支曲儿,或许我就心软了。唉,没办法,谁叫我喜欢同情人呢。好啦,来吧,来吧。卡丝,拉娜,烧几壶水。吉欣,帮我脱他们的衣服,它们也得煮一煮。”
她的威胁一一兑现,艾莉亚拼命辨解:不到两周前才在橡果厅洗了两次,但红发女人毫不理会。两个女仆一边将她硬生生地架上楼梯,一边争论她到底是男是女。叫海丽的女仆赢了,因此另一个不得不提来热水,用刚毛刷替她使劲搓背,几乎搓掉一层皮。她们拿走斯莫伍德夫人给她的衣服,替她换上带花边的亚麻布衣,把她打扮得像珊莎的玩具娃娃。好在她饿了,无暇顾及这么多,等她们弄完后连忙下楼吃东西。
艾莉亚穿着笨乎乎的女孩衣服坐到大厅时,记起西利欧·佛瑞尔的教诲,要她“洞察真相”。她发现这里的女侍比任何一家客栈都多,而且大多年轻标致。从黄昏时分起,蜜桃客栈就有许多男人进进出出,但他们都不在厅内逗留,甚至当汤姆拿出木竖琴,唱起“六女同池”,也没有吸引什么关注。木制楼梯老旧高耸,男人带女孩上楼,踩出剧烈的吱嘎声。“我打赌,这是一间妓院,”她低声对詹德利说。
“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妓院。”
“我知道,”她坚持,“就是有许多女孩的客栈。”
他又涨红了脸,“那你在这儿干嘛?”他问,“该死,贵族小姐不该来妓院,大家都知道。”
一个女孩坐到他对面的凳子上,“谁是贵族小姐?那个瘦瘦的?”她看看艾莉亚,咧嘴大笑。“我是国王的女儿呢。”
艾莉亚知道自己受了嘲弄。“你才不是。”
“啊,那可说不定哦。”女孩耸耸肩,一侧外衣滑落下来。“他们说劳勃国王躲这儿的时候跟我妈上过床,然后才去打仗。虽然所有女人他都上过,但勒斯林说他最喜欢我妈。”
这女孩确实有国王的头发,艾莉亚心想,浓厚稠密的炭黑头发,这不能说明任何问题,詹德利也有,许多人都有黑头发。
“我妈为我取名钟儿,”女孩告诉詹德利,“以纪念那场战役。好啦,我打赌我可以敲响你的钟,你想不想要啊?”
“不想,”他生硬地说。
“才怪,我打赌你想。”她一只手顺着他的胳膊滑过,“索罗斯和闪电大王的朋友我不收费。”
“不想,我说了不想。”詹德利猛然起身,离开桌子,走进外面的夜色之中。
钟儿转向艾莉亚,“他不喜欢女孩子?”
艾莉亚耸耸肩,“他不过是笨啦,就喜欢打磨头盔,用锤子敲剑。”
“哦,”钟儿将外衣拉回肩头,找幸运杰克说话去了。不一会儿,她就坐上他的膝盖,一边咯咯笑,一边喝他杯里的酒。绿胡子要来两个女孩,两边膝盖各坐一个。安盖跟那雀斑脸的姑娘一起消失,柠檬也不见了。七弦汤姆坐在壁炉边唱“春天绽放的春花”。艾莉亚边听,边啜饮红发女人准她喝的掺水葡萄酒。广场上,死人在鸦笼里腐烂,但蜜桃客栈中的每个人都兴高采烈,只是有些人笑得太夸张,似乎想遮掩什么。
现在正是溜出去偷马的好时机,但艾莉亚看不到这样做的好处。她顶多骑到城门口。那个队长绝不会放我过去,即使他让我过去,哈尔温也会追来,或者那个带狗的‘疯猎人’。她希望自己有张地图,知道石堂镇离奔流城究竟有多远就好了。
不知不觉间,艾莉亚的杯子空了,她打起哈欠,詹德利还没回来。七弦汤姆唱起“两颗跳动如一的心”,唱一句吻一个姑娘,窗边的角落里,柠檬和哈尔温在跟红发的艾菊低声交谈。“……在詹姆的牢房里待了一夜,”她听见女人说,“她和另一个女的,杀蓝礼的那个。他们三人待在一起,到第二天早上,凯特琳夫人便为爱情放了他。”她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冷笑。
这不是真的,艾莉亚心想,母亲决不会,她突然觉得既悲伤、又愤怒、又孤独。
一个老头在她边上坐下,“哎哟,这不是个美丽的小桃子吗?”他的呼吸跟笼子里的死人一样臭,小小的猪眼睛上上下下打量她,“我可爱的蜜桃姑娘叫什么名儿啊?”
半晌间,她不知该怎么伪装。她不是什么蜜桃姑娘,但在这里,在这个臭烘烘的陌生醉汉面前,也不可以做艾莉亚·史塔克。“我是……”
“她是我妹妹。”詹德利的手沉重地搭在老头肩上,使劲捏了一把。“别碰她。”
那人转过来,想要争执,看到詹德利的身材,又缩了回去。“她是你妹子,啊?那你算哪门子哥哥?我才不会把老妹带来蜜桃客栈咧,嘿,决不会。”他从凳子上起立,咕哝着走开,去找别的伴了。
“你干嘛这么说?”艾莉亚跳起来,“你又不是我哥。”
“没错,”他生气地道,“我出生低贱,做不了大小姐的亲戚。”
艾莉亚被他的怒气吓了一跳。“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就是那个意思。”他一屁股坐到凳子上,捧起一杯酒。“走开,我想安安静静地喝酒,然后也许去找那个黑发女孩,让她敲响我的钟。”
“但是……”
“我说了,走开,小姐。”
艾莉亚转身离开,将他抛下。顽固呆笨的杂种小子,就这副德行。他爱敲多少钟就敲多少,不关她事。
他们的卧室被安排在楼梯顶端,位于屋檐之下。蜜桃客栈也许不缺床,但为这群土匪,就只提供了一张。然而那是一张大床,差不多填满整间屋子,而茅草褥子虽然发了霉,却足以应付所有人。此刻整张床由她一人独享,她的衣服挂在墙头钩子上,在詹德利和柠檬的东西中间。于是艾莉亚脱下花边布衣,将自己的短装从头上套进,爬上床,钻进毯子底下。“瑟曦太后,”她低声对枕头说,“乔佛里国王,伊林爵士,马林爵士,邓森,拉夫,波利佛,记事本,猎狗,魔山格雷果爵士。”她有时候喜欢打乱顺序,有助于记清名字和他们所做的事,他们中有的或许已经死了,她心想,或许被关在某处的铁笼子里,任乌鸦啄出眼珠。
她合上眼就睡着了,那晚,她梦到自己又成了一匹狼,在潮湿的树林里穿行,空气中满是雨水,腐肉和鲜血的味道。在梦中,这些都很美好,艾莉亚知道自己没什么好怕的。她强壮、敏捷而凶猛,而她的族群、她的兄弟姐妹们,全都跟着她。他们合力捕到一匹受惊的马,撕裂它的喉咙,享用大餐。月亮冲破乌云,她仰天长啸。
黎明来临的时候,她被一阵狗吠吵醒。
艾莉亚呵欠着坐起来,詹德利在她左边挪了挪,柠檬斗篷则在右边大打呼噜,呼噜声几乎被外面的狗吠所淹没。一定有好几十条狗,她爬出毯子,跃过柠檬、汤姆和幸运杰克,来到窗边。掀开百叶窗,寒风与湿气一起涌进,天色灰暗阴沉。下面的广场里,狗们一边吠叫一边打转,不停地呼嗥咆哮。这群狗中包括黑色巨獒犬、精瘦的狼犬、黑白相间的牧羊犬,还有艾莉亚不认识的品种——长着黄色长牙、毛发浓密杂乱的斑纹猛兽。旅馆和喷泉之间,十来个骑手跨在马上,监督镇民们打开胖子的铁笼,使劲拽他的胳膊,将肿胀的尸体扯出来,扔到地上。狗们见状一拥而前,将块块血肉从骨头上撕下。
艾莉亚听见一个骑手的笑声,“这就是你的新城堡,该死的兰尼斯特混蛋,”他说,“对你来说有点小,但别担心,会想法子把你塞进去的。”他身边有个沉默的囚犯,圈圈麻绳捆住手腕,许多镇民拿屎泼他,但他躲也不躲。“你将在笼里腐烂,”俘虏他的人大声说,“乌鸦会啄出你的眼珠,而我们大把大把地花你的兰尼斯特臭钱!等乌鸦吃饱后,再把你剩下的部分送给你那该死的兄弟,不过我怀疑到时候他还认不认得你。”
吵闹声弄醒了蜜桃客栈里的许多客人,詹德利挤到艾莉亚边上,从窗户望出去,汤姆站在他们身后,像出生时一样一丝不挂。“妈的,喊什么喊?”柠檬在床上抱怨,“老子想好好睡一觉。”
“绿胡子在哪儿?”汤姆问他。
“在艾菊床上,”柠檬说,“怎么了?”
“把他和射手找到,‘疯猎人’回来了,要把人关进笼子。”
“兰尼斯特,”艾莉亚说,“我听见他喊‘兰尼斯特’。”
“抓住弑君者了?”詹德利想知道。
下面广场里,一块石头砸到俘虏的脸颊上,打得他转过头来。不是弑君者,艾莉亚心想,但诸神毕竟听见了我的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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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校】第三十章琼恩
野人们牵马出洞时,白灵已经不见了。他找得到黑城堡吗?琼恩吸吸晨间清爽的空气,留给自己一线希望。东方的天空,地平线到处是粉红,以上渐化为浅灰。拂晓神剑仍悬于南,剑柄那颗明亮的白星如黎明的钻石一般闪耀,下方阴暗的黑灰森林慢慢呈现出绿、金黄、红、褐等各种色彩。在士卒松、橡树、岑树、哨兵树和鱼梁木的上方,矗立着绝境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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