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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穷碧落 全集by姒姜-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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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圣明。〃孙预、闻谙应了声,就跪安了。
待二人退下后,莲儿扶着妫语回到煦春殿,将一碗参茶奉上,便顺手打开了闻谙送来的那只锦盒,一见之下不禁一惊。
妫语只淡扫了眼,〃那本就不是什么补益的膏药,不过却是要紧得很,你小心收着吧。多会儿巫弋来了,便将这个交给她。〃
〃是。〃莲儿微垂眼睑,低声应了下,将锦盒小心收了,又陪着妫语在床榻边坐下,见她仍皱眉凝思,不由道:〃皇上,您好歹也歇会儿好不好?国事上,孙王爷与众位大臣也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妫语轻笑,拍拍莲儿的手,不经意地问着,〃你觉得摄政王能力如何?〃
莲儿瞅了瞅妫语〃奴婢妄论,皇上可不要怪罪。〃
〃说罢。〃
〃莲儿以为孙王爷年纪虽轻,但才干比之老王爷及朝中一些大臣毫无不及之处,且处事周密冷静,人说'谈笑用兵',奴婢见识少,想的就该是这个样子吧?。。。。。。皇上您说呢?〃
妫语眉宇轻舒,眼神却凝了些许精光,〃不错啊,孙预确是年少有为,只可惜锋芒仍是逼人了点。。。。。。不过,身在其位也实属不得以。〃
莲儿听得不是很明白,但在妫语说了前半句时不禁抿唇一笑,〃皇上您今年九月初八才满十六哩,比之孙王爷,他可还年长了五岁呢!〃
妫语一怔,一时往事如潮般涌上心头,十六,十六。。。。。。
莲儿忽见妫语幽幽地叹着气,神色黯然,吓了一跳,忙道:〃奴婢胡说的,请皇上恕罪。〃
妫语复杂地看了看莲儿,〃没什么,将我的琴取来,今儿想弹上几曲。〃
〃是。〃莲儿一会儿便将'穿云'取来,在书案边的小几上摆好,焚了香,又侍候妫语更衣。
妫语止住她,〃不必麻烦了,让人都去园子里玩吧。整天闷在这里也没个喜气,我也想静一静。〃
〃是。〃莲儿为她披上一伯月白色的长袍,将众人都打发下去。
妫语坐在几前,望着窗外绿色一片,桃花已过了时节,只剩零星几处残红散在枝头。但其它花色仍是五彩缤纷,蜂蝶乱舞,静中透出些春的闹意来。妫语淡淡地看着,为何如此明媚之景映不得她心里丝毫呢?一直渴望着温暖的,但愈行却愈觉得远了,回不了头,因为身后已是绝路。
双手抚上丝弦,纤指撩拨间,飘出的是<梨园春思>。还记得八年前,乐师教她时,始终摇头叹息,〃<梨园春思>以静中显闹,于温中透喜,怎可如此弦声铿然,屡作金石之音?〃
心 静而淡,闹中透喜?以她那时的心情,未弹出<十面埋伏>那般的尖声杀气,绝然征伐之音已是最大的自制了。此后,许是乐师也放弃了,改教古曲,这便让他稍稍 对这个弟子重燃信心。那曲<思亲操>她弹得堪称绝妙。乐师极为高兴,还特意跑到先皇与闻君祥面前夸赞她一番。只是,那以后,她再也不曾弹过<思亲操>,而 是反复修习<梨园春思>,让乐师不解。直到有一天,她抚完一曲,琴声袅然,乐师才大叹一声,〃小姐技艺已臻绝境,这<梨园春思>听来淡以神全,琴曲技法已 超时人,更何况小姐琴意雍容淡定,与心意已然相隔。恕小人技拙,无以再教。〃
妫语信手抚弄琴弦,曲声渐至高昂。淡然中妫语回忆,当时她是问,〃先生此话怎讲?〃
乐师白皙的面上泛过苦意,〃恕小人直言,小姐之琴常人听之已不会听出弦外之音。可小人与小姐相处已久,这琴音却是绝非出自小姐本心。。。。。。小姐,退一步海阔天空。〃
退?她还有退路么?〃先生言重了。〃她如是作答。只是此后,这颗尚带着温度的心是更趋冰冷了,也由着那三个多月的习琴,将她原本激愤怨恨的心渐渐收拢,不形于色。什么时候起,面具已是这般厚重?
妫 语低垂下眉眼,辰角逸出一记锋利的冷笑,手下曲子已变,正是<麟州曲>。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纵使千军万马,我亦设下十面埋伏。是激荡中的从容不迫,是八 面杀伐中的必胜笃定。此曲本是琵琶弹奏,妫语用的却是五弦古琴,音色浑厚,于沉寂中暗伏杀机,端的是于无声处听惊雷,淡然中已是惊心动魄。
琴音传出,几个仍留在殿内伺候的小侍不禁都听得毛发直竖,莲儿也听得面色苍白,连连挥手让他们退下,自己也退至外殿。
孙预与闻谙自宫门处作别,行至半路,孙预忽然记起定西州民变一事,似与喇嘛立教有些瓜葛。这教派自理是巫弋提的,无论怎么处理也该给皇上通个气。于是,便立即驱车回头,再次入宫觐见。
由太监通报后,孙预被引至煦春殿外殿候着。浑浑然便有一阵琴音飘入耳际,寒意顿生,于这春色里显得格格不入,那隐而不发的杀气让孙预听得心惊。
莲儿由偏殿走出,上前一福,小声道:〃给王爷请安。〃
孙预忙还了一礼,〃皇上好些了?〃
〃是。〃莲儿示意孙预一边稍坐,〃皇上方才突来了兴致,叫奴婢取来'穿云',现正抚弄着呢。王爷可有要事?待奴婢前去通报。〃
孙预略想了想,〃有劳。〃
〃不敢,王爷请随我来。〃莲儿引孙预入了帘门。
一入眼便是那道向窗低首抚琴的纤秀背影。春风温柔,撩起鬓间青丝,神韵飘动。但琴音却是声声杀伐,于暮春暖阳中听来,仍感冰凉沁肤。
这琴曲。。。。。。难道是<麟州曲>?孙预暗吃一惊。记得八年前,北方麟王上贡,送来一座硕大无朋的玉观音,当时护送的大将军房延熙文武双全,于赐宴上献过一曲琵琶<麟州曲>,端的是满座动容。当时孙预随父在列,而皇上,刚刚入宗,由先皇携着,坐于身旁。应该,才八岁吧?
〃皇上,摄政王有事求见。〃莲儿在妫语身侧轻禀一声。
妫语眉眼一抬,手中琴音立止。〃宣。〃
孙预回神立时行礼。〃参见皇上。〃
〃免礼,免礼。〃妫语含笑回身。月白色的长袍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如湖畔的柳丝儿一拂的轻灵,又有桃木稳秀的矜持。暖风中似有一晕光笼在周身,华贵而空灵清媚,如仙般洒脱却少了不羁,如妖般妩媚却无邪气。一瞬间,孙预瞧得一痴,深惑在妫语的风华里难以回神。
直到妫语沉婉的声音吩咐道:〃赐座。〃孙预才一个激灵,〃谢皇上。〃
妫语摆摆手,〃摄政王有事要奏?〃
孙预此时已然清明,〃是。臣接到一本折子。说是定西州发生民变,似乎与喇嘛教有些瓜葛。〃
妫语秀眉微挑,〃民变?事情始末如何?〃淡淡一问,竟将喇嘛教撇在一旁。
孙 预心领神会,这便是不打算扯入喇嘛了。他也正好这么想。西北自行立教,政出令行,此时收回岂不成了朝令夕改?朝廷威信何在?只是,若保喇嘛,那定西知州江 羚便要弃了,而这个江羚与闻家颇有瓜葛。〃是这样的,定西民众不堪小吏盘剥赋税,再由滇云府西王探子暗中挑唆煽动,以致民怨激愤,激起哗变。〃定西民变, 江羚难逃其责,若以西王暗中捣鬼为推脱,倒也可以减轻其罪。
妫语笑笑,明眸看了孙预一会儿,〃摄政王所言极为确实,就依律惩办吧。以后此类事项,摄政王就便宜行事,该办的办,该惩的惩,不必回与我了。〃这是极大的信任。
孙预连忙跪下,〃臣领旨。〃虽说朝政上的事本就不必女皇插手,往日也不过是过过形式,实则都依摄政王及一些重臣的意思去办。但于今,女皇似是颇有才具,这旁落的君权看似仍全掌在大臣手中,其实在近些年,女皇已不知不觉中暗抓过不少,一些事项女皇不盖印,便要重议。
〃摄政王。〃妫语朱唇轻启,却是欲言又止,沉吟良久才道:〃定西知州的人选,还要尽快拟出来。〃
〃是。〃孙预略蹙了蹙眉,这人选问题倒的确不易。江羚是不能再留职了,而定西那班人马中也无合适人选。朝中虽有人,但多半不熟定西事务。要平民乱,较难两全其美。
〃可有人选?〃
孙预迟疑了下,心中隐约有个人,但这人却是不宜去的。〃容臣回去细想。〃
妫语对上孙预的目光颇有些深意,但口中仍是毫不含糊,〃我听闻平叛大将军胡前帐中有一个陈纪章,此人对定西了如只掌,上月前上奏的折子里似乎也有他出的力。摄政王看此人如何?〃
孙预暗叹一声,到底还是让皇上想到了。〃陈纪章此人品洁志高,有才有识,对定西事务也确为了解,但如今藩乱未平,这陈纪章是胡前将军麾下第一智囊,万一军中有事。。。。。。〃
妫语出乎意料地颔了下首,也不勉强,〃也是这个理。如此,摄政王便与众臣好好商议一番,务必求个稳妥的。〃
〃是。臣遵旨。〃孙预见妫语已现疲色,便起身告退。
〃莲儿,〃妫语待孙预离去后又深思了会。
〃奴婢在。〃莲儿恭立一侧。
〃你将项平和巫弋唤来。〃
莲儿应声待要下去,又被叫住,〃算了,不必去了,过几日再说吧。〃
妫 语叹了口气,其实这事缓不得。定西民变可是把双刃剑,扰了滇云、安平的后方,也扰了朝廷的西防。若被外族乘隙占去,威胁中原也是桩麻烦事。可这个能派去安 抚的钦差却是不得其人哪!陈纪章论理是最合适的,但若无他在身边,胡前却容易出纰漏。那个大将军,打仗行军是一等一的,在官场上却无知得很。可是,这胡前 还非保不可。于国,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于私,闻君祥可是深深忌惮着他呢。除非另有人可保住胡前,否则陈纪章是别想动了。
妫语在案前来回踱着步,也不是没有权宜之计,派个有担当的钦差,让巫弋随行,索性政教相合,倒也可解燃眉之急。只是,巫弋毕竟是已近不六旬的人了,若是。。。。。。
〃皇上,主祭司巫弋大人求见。〃知云在内厅传报。
〃传吧。〃妫语缓缓坐下,眉间仍是思索的愁虑。
巫弋进来行了礼,细看了看妫语脸色,小心道:〃皇上,臣来请脉。〃
〃啊。。。。。。 好。〃妫语伸出手,感到巫弋温暖的手指搭上关口,不禁抬头瞧了瞧她。灰白的鬓发稳稳地梳成一个髻,眉目轩朗,一派慈和。那双宽厚又带神秘庄重的眼,一抬头 便是亘古的祥和与宁静,还有浑厚的慈悲。那种浸透了温暖的目光不止一次地缓和过自己激愤的心绪。她能安抚自己的满腔仇恨,也能安抚定西群涌的民变么?
〃皇上可是为了定西州民变一事伤神呢?〃巫弋轻轻问着。
〃没错,安抚钦差没个着落,这事又不能拖。〃妫语将茶碗一搁,语气中不由有一丝烦躁。
巫弋想了想,〃皇上,您看老身如何?〃
〃巫弋?〃妫语惊讶,〃你可知这去的是定西州?路程遥远岂只千里?〃
〃巫弋明白。但放眼朝中对定西事务有所知晓的没有几人,巫弋身在巫族,对天下教派民情都有熟习。。。。。。〃
〃巫弋。〃妫语打断她,〃你可知自己已是年近六旬的人了?〃
〃巫弋只是五十八岁,自古圣贤在此年岁正是名身立传,建不朽之功的时候。巫弋虽不敢自比圣贤,却也不敢言老。〃巫弋见妫语仍不肯决断,不禁大声说,〃皇上,定西民风强悍,须尽早定心。若为外族捷足先登,定西恐怕不保。〃
妫语一怔,终于缓缓吐了口气 ,〃也罢。。。。。。让简居道与你同去。。。。。。他为人谨慎而有胆略。。。。。。定西地势穷恶,民风定不淳厚,你不到万不得以,不必亲自出面,只与他商议便可。。。。。。我会授意项平,你切记小心,务必毫发无伤地回来。〃
〃是。巫弋定能达成圣愿。。。。。。而且此去定西还可办成一件大事。〃巫弋忽而脸现轻松,看得妫语有些奇怪。
〃还有一件?〃
〃我刚看过闻谙送来的那盒子东西了,原来'绝尘纱'的毒中是掺配了这几样。我心里已有底,其中一味抑制毒性的药便要在定西 才得得到手。〃
妫语轻垂眉眼,惨然一笑,〃这毒我原也并不怎么打算解,只求能让我亲眼瞧见闻氏一门覆灭,我也不白活这几年,白受这些非人的罪。〃
〃皇上。。。。。。〃巫弋不知如何宽慰,欲语还休,才想说些什么,却见妫语已豁然抬头,目中神光隐隐。
〃巫弋,去定西途中替我传封信给萧水天,项平在那里安了人,你只需与项平支应一声,他自会与你说。。。。。。那个沈复,还是走不得。〃
巫弋领下旨意,知道不日朝中便会有人按皇上的意思上折。出行的日子也便不远了。看了看妫语憔悴的眉眼,不禁温言劝道:〃皇上,巫弋不在的几日还望好生休养,不可再过度劳心费神了。〃
妫语斜脸望着窗外春色,长叹一声,〃谈何容易。〃
巫 弋语声一顿,心下戚然,皇上心中何止压了千万重担!八年前因主祭司巫曳与闻君祥勾结,为已死的二女闻语招来寄魂,硬生生将她与异界的父母家国分离。这躯干 里的魂灵能不凄惶?在闻家两年,闻氏一门想尽折磨的办法逼她就范,乖乖为闻家办事,其中的磨难苦楚,能不让她怨恨至深?如履薄冰,稍一不慎,便即致命的凶 险,能不让她心机费尽?
唉,也难为她受如此至深至痛之苦,至今仍心存善念,为天下苍生计,不让战火殃及全国。这本已不堪负荷的心事上又加一重国事军政,莫说一本已至毒缠身的弱质少女,即便是一盛年男子,怕也抵不住啊。
巫弋暗叹,碧落何其不幸,又何等有幸。
第一部 深宫篇 第十六章 运筹
四月三十,天色晴好,日高花娇,风和景秀。妫语看着手中一封密函,面容带笑。
莲儿端着药碗入内,见了,不禁笑问,〃皇上,今儿心情好?莫不是西南边大捷么?〃
〃呵呵。〃妫语笑着接过药,〃还真给你说中了。〃
〃真的?〃莲儿语带兴奋,一抹安心的神色掠过眉梢,妫语看得清楚。
〃莲儿,你有家人在西南边?。。。。。。啊,我忘了,你本是湘州人。〃
莲儿听了,连忙只留下道:〃回皇上,奴婢未入宫前曾有个义母,就住湘州永化。〃
妫语看了看莲儿略有些闪烁的眼睛,也不动声色,〃那你义母叫什么名儿?〃
〃夫家姓沈。〃
〃你还有义兄义妹么?〃妫语的神色愈见和蔼。
〃奴婢有两个义兄,大哥小名叫盖儿,早早就离家出外谋生去了。二哥。。。。。。〃莲儿说到此处,面庞悄悄一红,但随即又掠过一阵凄苦。
妫语了然一笑。
〃二哥叫沈显,在家中侍奉义母。〃
〃沈显?〃妫语心中一动,仿佛想起什么似的。〃你放心,藩乱就快平了,你义母一家也快太平了。对了,去把项平传来。〃
〃是。〃莲儿悄悄抹抹眼泪,连忙下去做事。
小半刻,项平便到了。妫语挥手让众人退下,才道:〃齐雷恒一死,可得留心南王破釜沉舟啊。〃
〃是。臣已发信函告知段辰了。〃
〃嗯。萧水天那边可有回信了?〃
〃沈复志不在此,萧士回说再劝劝看。〃项平开始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才说要放人,忽地又要用人了?
直 到巫弋与简居道奉圣命去了定西之后,他才渐渐明白过来。简居道有胆有识,于吏治上的确颇为干练,在内阁中也是人物,有巫弋同行,便是连定西事务不详的缺漏 也补上了。只是巫弋同行到底只是权宜之计,女皇身边少不了巫弋。这事别人或不清楚,他项平却应是心知肚明。如此一想,简居道还得回来,那定西知州的人选便 只有一个陈纪章了。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胡前这里当然得补上一名谋士,以保住胡前牵制闻氏。而且胡前初在行伍,曾是沈翊扬将军麾下小 将,深受器重。胡前也敬其如父。直至沈家被南王陷害至死,胡前仍暗中救下几个沈家后嗣及家人。此事身为沈氏门里的沈复不会不知。要么不去,去了,便是倾心 相助,以沈复心智,保住胡前自是不难。
项平微微抬头,瞧了瞧女皇,清艳绝伦的容色,端的已是倾国倾城,再加上这等心智。。。。。。当初,饶是他心思深沉仍免不了满脸惊色。一个才八九岁的小女娃竟能深沉如斯地安排下他的命运。〃从今往后,你要走的是项平的路。〃低婉又掺些嫩气的话犹绕耳,却已注定终身。
〃项平。〃妫语低婉清澈的声音远远地唤回项平的思绪。
项平连忙凝神细听。
〃你派人去湘州永化打听个人。姓沈,名显,大约二十左右,家中有一老母。。。。。。你查一查与沈复可有关联。〃
项平浓眉一挑,〃沈复在湘州有家室?〃
〃只是猜测罢了。莲儿在那边有亲。不管怎样接入都来总是没错。还要快。〃妫语心里也不确定,只是由着沈显与沈复的名字,或许还有那句〃早早离家谋生〃,是多年不曾回来的儿子,却连音信也全无。且老母为何对此平淡视之?是理应如此么?
〃是。〃项平见女皇神色,知道此事必是有七分可疑了。但依沈复的手段,要查恐怕很难,〃皇上。。。。。。〃
〃我明白。你尽快把人送入都找一处安顿便是,若查不出,冒一冒也是成的。〃
〃是。臣这就去办。〃
〃还有件事。〃妫语看着图轴上的滇云、安平二府,〃西王与青王可有什么动向?〃
项平斟酌了下,〃近日往来通的信函较多。南王世子一死,西王与青王似乎会重新定计。〃
〃重新定计?我看他们是想议和吧?〃妫语冷哼一声,〃挟胜要胁总是得利大些。〃
一听此话,项平浓眉微锁,〃西部胡将军处恐要吃紧了。〃
妫语一怔,缓缓吸了口气,〃项平,让羽州一带军马速援瀛州,你快去安排让人上折。闻家孙家都行,万不能让麟王动一动。。。。。。还有平执原,速发公函让他严加防范。〃
项平一记寒战,立时下去准备了。兵贵神速,若让麟王先走一招,那便是全盘皆输。打了半年多的仗,财力、物力付诸东流不说,到时麟王入关,朝局必定动荡。
原来那麟王打的竟是这个主意,老谋深算哪!
五月初一夜,西南捷报传入朝堂,孙须将军在临潢大败南王世子齐雷恒。于四月廿九夜,南军投降,并带来齐雷恒首级,孙府上下看到这张捷报,不由喜形于色。
〃总算放下一半的心。〃孙业环喝了口茶,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孙预也淡淡一笑,孙业成、孙业清更是心情畅快,惟有孙老太爷一笑后面容上侵入一丝深忧。
〃预儿,局势到此时是真正紧要了。要么天下太平,要么改朝换代。〃
众人一听都是大惊,孙预首先沉默下来,前后细细想了想,神色上已带沉重。
〃世子一死,南王虽不足惧,但须儿大胜之下难免心骄,而南王却势必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也是凶险哪。〃孙业清看了看众人,〃不如我速发函给须儿。〃
〃不只须儿,还有胡前、陈纪章与常玄成,滇云安平想要活命势必投降,而降得是乘胜来降才有用。西边恐会吃紧了。〃孙冒庐一搁茶碗,〃最怕的还不在西边,而在北边。〃
〃麟王一开始打的便是这主意,乘着双方兵力消耗得差不多,而藩兵又不能掉以轻心之时,派兵南下。成了事,自是改朝换代。不成事也是入关勤王,挟天子以令诸候。〃孙预咬牙道,这个老奸巨滑的麟王!
〃啊。。。。。。〃孙业清手中茶碗几拿不住,脑中忽然想到事,〃我想起来了,今早兵部还上了道折子。说是要加兵瀛州,以防不测。我还没交给你呢。〃
一听这话,其他人又是一怔,〃是谁上的?〃好快的动作啊。
〃光禄大夫岳穹。〃
孙预眸光一沉,〃三叔,将折子给我,我立即进宫。〃
〃嗯,兵贵神速。快去吧。〃孙业清连忙翻出折子交给孙预。
孙预接过,立时吩咐下人备车,匆匆披上朝服便出门而去。
他一走,孙府其他人也一时不敢休息,都沉默着各想心事,气氛紧张得让奉茶的小侍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一个时辰后,书房外有了动静。孙预回来了,众人不约而同地都松了口气。
〃怎么样?〃孙业清连忙问。
孙预神色有些古怪,〃八百里加急,已发出去了。〃
知子莫若父,孙业环首先看出了些不对劲,〃预儿,有什么不妥么?〃
孙预抿了抿唇,想起女皇见到他上折子时松了口气的神情,心下不禁又是一阵怀疑,〃皇上。。。。。。似乎早就在等着这个折子。〃
〃等着上折?〃孙冒庐眯细了眼,语气听来有些震惊。
孙 业环心中一悸,连忙垂下脸。皇上当然会等这个折子,自那日探府之后,他便已清楚。皇上能提出归政,势必已在朝中做好了准备。只是,他不知道连岳穹这样的人 物也是皇上的人。视岳穹的才智为人,应是万不会与闻家牵扯过多的。闻氏父子并不是好的主子,好大喜功,志大才疏,且刚愎自用,紧要关头却又胆小懦弱,当断 不断。为什么岳穹竟会替女皇做事?
。。。。。。不对。孙业环眉宇微紧,岳穹似乎并未让闻家捞上一点好处。若是闻党中人,料知战事,必会派人与闻诚联 络,这折该由闻诚来投才是皆大欢喜,功劳占尽,于岳穹也才是长远打算。但此刻,由岳穹匆匆上折,紧跟捷报之后,显是仓促中下的决断,且直投在兵部,公事公 办。如此说来,岳穹似乎只与女皇有关联,而并非闻家。莫非。。。。。。孙业环暗抽一口冷气,女皇亲政,并非为了闻家。看来先皇还真是选对了人。这位女皇说不好比圣 祖还略胜一畴呢!
既如此,那孙氏还政也没什么好多说的了。孙业环想至此处,悬了大半年的心才悄悄定下。
孙预、孙冒庐看得明白,也不说破,只在心中怀疑,面上仍是风雨不动。
〃二弟,须儿的信还得你来写。〃孙业环回过神立时安排开来,虽说他已不在其位,但于军务上毕竟是早就娴熟了的。〃三弟,你速发信给陈纪章,滇云与安平务求必胜。〃
〃好。〃
五月初九,项平领了一老妇与年轻人由偏门悄悄入了净月庵的〃小禅院〃,入了东厢,果见一绮罗华衫的绝色少女端坐着,身旁一名侍女正将一碗清茶奉上。
〃参见皇上,人已到了。〃项平行了礼,转头看向门外。
妫语点点头,〃莲儿,将两人请上堂来。〃
〃是。〃莲儿福了福,便往门外走。心中也不由疑惑,不知皇上早上便说的要让她见见的是什么人?才跨出门槛,就愕住了。莲儿望着近来日夜挂记的两张脸,却是什么也说不出,直觉得满心满腔都涌上一股极热烫的激动,呛得让人忍不住浑身都要抖起来。
〃娘。。。。。。二哥。。。。。。〃
来的两人也是大大地怔住了,只听老妇抖着唇,推开扶着她的年轻人的手,跨上两步,〃小。。。。。。小莲。。。。。。〃一双布满皱纹的枯瘦的手颤着抚上莲儿的脸。
莲儿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扑倒在老妇人怀中。泣声中一句〃娘〃却是唤得清晰异常。年轻人在旁也是捂着嘴偷抹着泪,口中轻唤〃莲妹子〃。
〃小莲。。。。。。小莲。。。。。。娘找了你七八年哪,原不指望了,没想到。。。。。。没想到。。。。。。〃老妇人语声哽在喉间。
屋内的妫语微喘着气,纤指死死地抓着红木椅子的扶手,青白一片的脸上,唇被狠狠地咬着,仿佛强忍着什么痛楚。
事隔多年,在乍见亲情场面的时刻,她仍是抑止不住。满心的悲凄绝望。莲儿隔了七、八年仍能母女团聚,重见家人。而她呢?她呢?终此一生也休想了!胸中一股郁气梗在那里,喉里忽然一甜,一股腥咸喷出口,意志也仿佛一阵涣散。
〃皇上!〃项平大惊,连忙上前扶住滑倒的女皇,看着襟前妖艳的鲜红以及女皇惨白一片的脸上,唇角那一丝血,〃莲儿!莲儿!〃
莲儿一个机伶,连忙抹了把眼泪,看了眼老妇与近旁的年轻人,咬了咬唇,转身跑入屋内,一见之下,又惊愕得张大了嘴。
项平此时已略为冷静下来,一把抱起已然昏过去的女皇,〃莲儿,回宫!那两人先带至宫中再做安排。〃
一阵厉喝,让莲儿惊醒过来,不及应地连忙奔出偏厅,大声唤着:〃知云。。。。。。快将车驾赶过来。〃
待回至宫中,莲儿立刻从暗格中取出一枚药丸,用温水化开,喂妫语服了。项平看着莲儿心急担忧却仍是有条不紊地娴熟动作,心中不由一沉。〃皇上这病。。。。。。很久了?〃
莲儿见问,眼中泪珠再也忍不住,扑地跪在项平身前,哽咽道:〃大人,您救救皇上吧。。。。。。〃
项平听了此话脸色大变,语气转厉,〃你把话说清楚。〃
莲儿抹了抹眼泪,吸吸气,仿佛下了决心似的,〃皇上中的是毒。。。。。。绝尘纱。〃
〃什么?〃项平整个人愕住,久久不能反应过来,只觉平生从未遇上如此不能料想之事。〃绝尘纱〃为贵族所有,当年那举子陷害他,也曾用到。。。。。。不及细想妥是不妥,项平翻起妫语左臂的衣袖,只见一条赤艳妖冶的血线附在如凝脂般的雪肤上。
项 平心中一悸,谁能想到高高在上的少女天子竟身缠如此至毒?〃绝尘纱至毒无解,其性缓而深,须每年按其配毒服用缓性的解药才得以续命。。。。。。〃若无解药,浑身如 针扎疼痛至死。若非因那举子,他此生都不知道世上竟有如此歹毒之药。此毒还无药可根除,必须每月服食才能抑制。。。。。。他忽然想到莲儿,〃你刚刚给皇上服的是什 么?〃
〃是祭司大人临走时留下的补益气血的药。定期解毒的药已于七日前服过了。〃
项平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也于中找出了些疑点。一些线索浮出水面,让项平不禁感觉出些惊惧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对了,莲儿姑娘,你说刚才的药是祭司巫弋留下的?〃
〃是。〃莲儿见妫语薄汗微沁,连忙绞了块帕子上前细细擦去。
〃这么说,巫大人一直知道此事?〃项平心中转了几转,如果巫弋知道,那必是与皇上存过一番计较了,闻家事错综复杂,关系诡异迷离,他一个外臣也不好过分插手。
莲儿微一迟疑,仍是老实地点了下头。项平看了看女皇毫无血色的脸,再度一叹,〃我也无他法,巫大人既留下药来,你我也只能在此候着了。如若彻夜未醒,我再想其他办法。〃
莲儿垂下眼低应一声,〃大人偏厅坐会吧。莲儿准备些茶点。〃
项平起身,外臣守在女皇榻边是于礼不合,只是,〃茶点是不必了。你先将两位亲戚安顿好,再回来守着皇上吧。〃
〃嗯。〃莲儿领命,将项平引至偏厅,奉上一碗茶后便悄悄退下。空旷的殿里,只余项平一人敛眉深思。
很冷,又很疼,仿佛腊月里浸入冰水般刺骨的难受。妫语咬住唇,一记狰狞的声音钻入耳际,〃说!你叫闻语,是我闻君祥的二女。你说呀!〃
不,不是,我不是,我不叫什么闻语,也不认识你们,你们是谁?我要回去!回去。。。。。。
绝望的呼声,只换来更深刻的苦痛。
〃爹,既然她那么不识好歹,就给她尝尝'火芸'的滋味。光是'玉壶'的冰寒恐怕不够呢!〃
不。。。。。。
接着而来的便是一团火热,闷在胸间,像火烧般灼烫难受,血沸腾得几乎要溢出来。她大口大口地喘气,却仍挥不去那种窒息的感觉。
不。。。。。。放了我。。。。。。放了我。。。。。。
周围环绕的是一阵高过一阵的狞笑。
惊惧又痛苦的折磨中忽然透出一道妖娆的身影,风姿绝丽,温柔地叹息着,〃啧啧,弄成这个样子,早早认为他们的话不就行了。〃
不。。。。。。我不是。。。。。。
〃不知好歹。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诚儿,她既是那么想着回去,必是相思已深。怎么不给她用'相思'?〃
不要!不要。。。。。。
又一阵钝入骨肉中的生疼,冰冷而缓慢,还带着湿意,一丝丝,一缕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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