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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胎-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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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老太婆收完蛆走后。我父亲弯个身子在地上找了起来。我问他找啥了。他给我解释起来。
  原来在老太婆来之前,我父亲掂个棒槌要打二炳子的时候,感觉有一双手突然捉住他的脚踝,用很大的力气将他的身体给掀倒了。
  我以为他是胡诌呢。可他竟然真的在桌子下面找到了两个窟窿。约有一般人的手臂粗细,黑黝黝的,深得不见底。为了探查一下这俩洞到底有多深。我父亲找了颗沉甸甸的钉子,上面系上一捆线绳,顺着洞往里面放下去了。
  随着他一直不停地滚动手里的线圈,那捆线绳变得越来越少。
  这一折腾,竟然过去了快半个小时。
  绳子用完了,钉子却还没到洞底。父亲脸上的神色已经变得非常难看了,小声嘀咕了一句,这是啥王八孙洞啊,咋会打这么深呢!
  让我攥住剩下的那点儿线头。他起身又找了一捆线绳,跟我手中的线头接起来,又转动着线圈,将钉子继续往下放。
  当第二捆子线绳被用完后,钉子依然还能往下坠,说明还没到洞的尽头。我不禁胆怯了,变得有些哆嗦起来。说爹,这洞咋这么深啊,这钉子一直这么提溜着往下落,再过一会儿,能掉到地球外面去不。
  父亲耷拉个脸没吭声。再让我捏住线头,他又起身去找线绳去了。可这回再也找不到了。他又不做针线活,家里压根就没存放那么多线绳。他把主意打到了我的渔网子上,打算把它拆了,就能收集一堆绳子。
  正值他拆着渔网的时候,我手中的线头子突然轻微颤动了一下。我以为是错觉。可紧接着又颤动了一下。接下来,又是第三下,第四下。。。。。。一下比一下清晰。好像是下面有啥东西正在咬住钉子使劲摇晃。
  我赶紧喊来父亲,向他说明了情况。刚开始他不相信,说我胡诌八扯。骂骂咧咧中,他把线头子从我手中接过去,感受了一会儿,面上带着万分惊讶地说:“哎唷,还真他妈会动哩,感觉是鱼上了钩似的!”
  “那这下面会是啥东西呢?”虽然我在极力忍耐着,但身子还是抑制不住地发着抖。
  “你看这钉子都掉下去了这么深,会不会是已经到了底下水层,是鱼在咬钉子呢?”父亲也是显得很激动,俩嘴片子禁不住有些啰嗦。
  最后,我们爷俩决定,把线绳子往上收,看看到底能钓出个啥玩意儿来。

  ☆、第四十五章:晚餐

  当把线绳抽上来以后,有个东西出现了,正在咬着钉子胡乱扑腾。只见这玩意儿长得像黄鳝,却是浑身碧绿绿的,瞪着俩黄色的小眼珠子。嘴巴咬合得很紧,费了好大劲才把钉子从里面拽出来,带出来了一块肉,血淋淋的,应该是它的胃吧,将钉子给裹得严严实实的。它的身上布满了浓稠的液体,也是绿色的,粘在手上黏糊糊的,能拉出很长的丝来。
  突然我父亲叫唤了一声,举着钉子让我看。原来铁疙瘩让它给消化掉了一半儿。我端了一只盆子,往里面兑点儿水,把这浑身通绿的玩意儿放了进去。它登时欢腾腾地畅游起来。看来是水里生长的东西。
  但我们在绑着钉子的线绳上发现了一段殷红色的痕迹,像是沾上了血。鼻子凑上去一闻,还散发着淡淡的腥臭味儿。并且,绳子上面还缠着一团头发,拆开了来看,竟只有一根,足有四五十公分长,又黑又粗。
  我指着盆子里问这是啥玩意儿。父亲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说,我咋会知道啊,我也没见过这样的东西,甭管是啥吧,只要是活的,就能吃。
  听这话说得,我不禁有些惊讶,说爹,你要干啥,吃它么。我父亲一边扯晃着线绳将钉子放回洞里,一边吩咐我去取一把剪刀来。说把这玩意儿炖汤喝,应该跟黄鳝汤差不多,说不定更美味呢。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父亲一直在钓这种碧绿的玩意儿。每次都能钓上来一条,无一次失败的例子。到了晚上,已经是钓了满满一大盆子。人变得困乏了,这才歇下,用两块砖头将那两个窟窿给挡住了。叼着烟乐呵呵地说,以后吃肉不用愁啦,在这里面钓就行。
  既然这玩意儿长得像黄鳝,肤色又是呈绿色,在不明确它是何种生物的情况下,暂且称呼为绿鳝吧。
  连续抽完三根烟之后,父亲歇得差不多了。就在盆子前蹲下来,攥着剪子,抄起一条绿鳝,喀嚓一声,将它的头给铰下来了。顿时从断口里冒出一股子墨褐色的液体,搀杂着丝丝鲜血,味道十分难闻,有些刺鼻子,跟油漆差不多。
  见状,我有些迟疑地说,这玩意儿能吃么。父亲沉着脸不说话,抻着绿鳝的尸体,两根手指头夹在上面,使劲捋了一遍,把那些墨褐色的液体都给挤了出来,然后用水冲冲,给扔进了起先准备好的瓷盆里,说你没看见上面那些肉么,有点儿透明,跟普通的鱼肉差不多,当然能吃了。
  今天父亲的兴致来了,决定要亲自下厨,炖上一锅绿鳝烫。我就趴在桌子上,一边写着作业,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二炳子说话。由于他没牙了,讲个话漏风,有时候得说上好几遍才能听清楚他说的啥,搞得我不胜其烦。
  他说他也想上学。我说那你得等到七岁了才能上。他说那倒不用,咱这个人吧,比一般人聪明。我撇着嘴瞪他,嗤了一声,说你晓得一加一等于多少不。他说了个二。我又问二加二呢。他说了个四。
  直到我说了个五百五加二百二等于多少,他回答是七百七的时候,我忍不住惊叹而出:“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是该去上学了,我跟恁三叔商量商量吧!”他竟然很有礼貌地站起来,对我鞠了个躬,说了声谢谢哥哥,还感动得哭了起来。见他这副怂样,我实在无法将他跟噬人怪胎联想到一块去。
  又消些时候,父亲终于做好了绿鳝汤。端了一大盆子搁到桌子上了。我探头往盆里一瞧,只见上面漂着一层绿油油的,结成一片一片的油痂,冒着一股子怪味儿。用筷子将那些油痂拨开,里面的汤水黑黝黝的,跟泼了墨似的。令我将眉头拧成一团疙瘩,掩上鼻口,瓮声瓮气地说,这玩意儿能喝么。
  啪!父亲一巴掌掴掉了我捂鼻子的手,恼得龇着个牙说,瞅你这兔孙样儿吧!老子辛辛苦苦给你们做好了,这就是你们的晚饭,乖乖地给我喝完它,谁敢不喝试试。说罢,转过身到门后,又掂起了那根棒槌。
  自从母亲没了之后,这只棒槌不再是用来捶打布物的了,俨然成了父亲搞教育用的“教鞭”。这么粗的教鞭,沉甸甸的,搁头上敲一下子,不是起疙瘩就是流血,端的让人受不了。肩膀一抖,咧个嘴发出呜咛之声,这二炳子又哭了起来。
  嘭地一家伙。父亲重重一棒槌敲在了哭者的后背上,令他的身子倾斜着歪倒下去,疼得一只手往后扳住膀子,俩腿一蹬一蹬的,嚎得跟要杀他似的。
  “妈的,别哭,止住!”父亲用棒槌指着他,猛跺下脚,急声吼喝道。
  可二炳子好像不是个识时务的俊杰,依然撇个嘴哭不停。使得我父亲大恼,上前踩住他的一条腿,使劲往脚踝上面跺。嘭嘭的,一连跺了十来下,每一下看起来都是用尽了所有力气,累得气喘吁吁的,额头上冒着大汗。疼得二炳子身躯像豆虫一样来回地扭动着,嚎得简直没个人声了。
  可我父亲动作未停,依然狠狠地跺着,而且老是跺那同一个地方,每抬一下腿时,俩胳膊甩起来,整得身子跟快要飞起来了似的。当他停下来后,再一看二炳子的脚踝,肿得老粗,都撵上小腿肚子了,冒起了两个馒头一样的肉疙瘩。
  “还哭不啦?”我父亲再次用棒槌指住他,拭擦着头上的汗,咬牙切齿地问道。
  “三叔,我。。。。。。我不哭了!”二炳子剧烈地抽着噎仔,嘴巴一张一张地说道,泪水照旧溢得凶猛。
  “你先歇会儿,让你哥哥先喝,给你做个榜样,让你看看啥叫不挑食的好孩子!”说罢,父亲将棒槌一拐,指着了我,眼珠子猛地往外一凸,大声吼叫:“小逼崽子,你喝不喝?”给我吓得俩腿发抖起来,犹犹豫豫的,磨磨蹭蹭地端起那盆子绿油油的绿鳝汤,嘴巴抿到盆口边缘上,就像喝烈酒一样,憋住气尝了一小口。
  不晓得有人喝过那种橘红色的锈水没有。就是一个铁桶里的水放了老长时间,上面漂浮着一层厚厚的,橘红色的锈沫子。绿鳝汤的味道就跟它差不多。就是比较咸,还比较酸,想必没少放盐和醋,但还是掩盖不住那股子浓郁的腥臭味道。
  我将那一口绿鳝汤含在嘴里,却怎么也咽不下去,胃里一阵阵恶心翻涌,但不敢吐出来,怕再招上棒槌,憋得腮帮子鼓梆梆的,眼泪直往外流。
  “快点儿给我咽喽!”父亲用棒槌轻轻击敲着我的天灵盖,发出哐哐的闷响。
  没办法,我只好攥紧拳头,眼睛一挤,猛然一使劲,咕咚一家伙,把那口绿鳝汤给咽到肚子里面了,然后张开嘴哈了一口气,扭过头,指着口腔让父亲看。
  只见他慢慢裂嘴开笑了,点了点头,眼睛竟变得有些湿润了,喃喃地说好孩子,总算没有辜负当爹的一番瞎忙。我努力扯动着脸上的肌肉,也想笑,可怎么也笑不出来。支棱个歪嘴,发出呃呃的声音,模样应该跟哭着差不多。
  父亲出去了,离开之前,突然又拎起棒槌,照二炳子的头上猛敲了一下子。也不晓得是脑袋太硬,还是父亲不够用力。当一棒槌落下去之后,发出很响的声音,却不见血迸出来,光听见二炳子干嚎了。很快,他的脑门上慢慢地冒出了一个青紫色的疙瘩,圆滚滚的,像饱满的果实一样挂着,快撵上一只鹅蛋了。
  过得一会儿,父亲回来了。一手上掂了两只硕大的死老鼠,另一条胳膊兜着一筐子先馏好的馍。他将死老鼠和馍筐子并排放在桌子上。再把二炳子从地上掂起来,往凳子上一撂,喝令他坐好。
  要说二炳子这个孩子光知道瞎犟,没听我父亲的话,身子歪歪斜斜地又滑下去了,恼得我父亲将牙咬得咯嘣咯嘣作响,伸手攥住他脑门上的那个大疙瘩,用力一拽,嗤啦一下子,将肉皮撕开了,一股子血柱喷出来。把二炳子给疼得在地上扑棱扑棱地打滚。等他歇了,我父亲又过去把他给拖起来,让他在凳子上坐好。
  这下,二炳子才算是老实了。坐得笔笔直直的。
  然后,父亲指着桌子上的东西对我们说:“两条选择,要么啃死老鼠,要么给我用绿鳝汤泡馍吃!”
  见那死老鼠,不知道死了多长时间了,四肢直挺挺地翘着,肚皮膨胀得滚圆,快要炸开了似的,嘴巴大张开,露出细小的牙齿,眼珠子已经发烂了。散发出特有的那种腐臭味儿。我父亲拣起其中一只,用力一捏它的肚子,发出嘭的一声闷响,给捏爆了,一团肠子迸出来,依然跟肚子粘连着,往下耷拉得老长。然后我父亲又将它给扔回桌子上,往衣服上擦了擦手,说吃吧,想吃哪个就吃哪个。
  唉!我自心中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这就是宿命,恐怕逃不过去。父亲的手里现在没有拿棒槌了,而是换了一把细长的尖锥子,虎视眈眈地瞅着我们,弄不好就要扎谁的嘴了。再让你的嘴刁。
  我拿起来一个馒头掰碎,一块块地往绿鳝汤里投着。吃这个,总比吃死老鼠强。
  可二炳子却慢慢伸出手,抓起了那只肚子已经爆掉了的死老鼠。

  ☆、第四十六章:接客

  但见二炳子掂住死老鼠往高处提,歪扭个脖子,头往一侧下栽,嘴巴大张着朝上,接住了鼠尸上粘连着的那一疙瘩肠子。话说这一疙瘩肠子是黑紫色的,像极了一大团攒起来的葡萄籽。让二炳子给吞进口腔里去了,连嚼都不嚼,脖子往前一伸,眼珠子往外一瞪,那么大一疙瘩的东西硬是给生生咽下去了。
  然后他又掰开死老鼠的肚子,撅个嘴巴朝前凑,紧紧地抿上去。发出一阵啧啧咂咂的声音。将里面所剩的污血和其它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尽数吮吸到嘴巴里去了。随着喉咙部位凸鼓起上下蠕动不止,又给咕咚咕咚地咽掉了。之后,将剩下的鼠尸皮囊展开给我父亲看,说三叔,光剩下一些骨头和肉了,我没有牙,咬不动,咋弄啊。
  我父亲拎起另一只老鼠递给他,说你光吃老鼠肚子里面的东西就行了,看这肚子鼓鼓的,装着不少东西哩,剩下的空身子先搁桌子上吧,扔了浪费,明天给你炖炖。二炳子说声好吧。便将手中的鼠尸皮囊丢下,又抓起另一只死老鼠。
  这回是一双手攥住死老鼠的四肢,往两边扳开,让它的大肚子尽量裸露出来。二炳子的嘴巴凑上去,嗅动鼻子闻了闻。张开嘴猛地一口咬了上去,然后使劲往里吞了一番,勉强将鼠肚子上最凸起的一部分给吸到口腔里了。再用牙龈夹住,慢慢用力阖上颌骨。看起来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照顾不好,鼠肚子便会从牙龈上打滑。
  反复地蠕动着牙龈,来回地磨合磨合,将鼠肚子上挤压出凹痕。终于能咬结实了。握紧拳头,眼珠子瞪得越来越大。突然嘴巴上猛地用力一合。听得嘣一声。就跟捏爆一个马泡瓜似的。饱满的鼠肚子被二炳子用牙龈给铰崩了。一股子脏东西似箭一般射过来,啪地打在了我的脸上。
  我伸手往脸上一抹,黏糊糊的。放在眼前一看,只见手掌中粘着一片浓稠的黄浆糊,还夹杂着一根黑色的细肠子。再一看二炳子,又在凸瞪着个眼珠子,梗着脖子,脸上憋得潮红,将嘴里的东西使劲往下咽。咕咚一家伙,那么一疙瘩老鼠的内脏又让他给咽下去了。然后又是把死老鼠摁在脸上,啧啧咂咂的一阵吮吸。直到把鼠肚子里面的东西给吃得干干净净的。
  将两只死老鼠给吃了后,二炳子饱了。这回是真的饱了。自打来到我家以后,头一次吃饱。显得有些兴奋,对我父亲说:“三叔,这死老鼠挺好吃的,可以让我当饭吃啊!”父亲点了根烟叼在嘴上,喷出一道浓浓的烟雾,嗤一声嗤一声地冷笑不已,说你这个讨债伢子,你以为这些老鼠好抓着么,这是我打死人坟里掏出来的,这些鼠王八都是吃死人肉长起来的。
  人家二炳子算是圆满完成任务了。接下来该我吃绿鳝汤泡馍了。我才刚把脸给糊涂起来,还没张口央求呢。这父亲就眼疾手快,冷不丁地将尖锥子往我嘴巴上戳了一下子。给扎流血了,疼得我抽动个歪嘴叫唤不止。
  “你要不把这盆子绿鳝汤给我喝完,看我不废了你!”说着,父亲将尖锥子抵在了我的脑门上,使劲一攮,再猛地一缩的。给扎破了一层肉皮,有血珠子渗出来了。吓得我浑身冒汗不止,慌不迭地说我喝我喝。
  端起盆子咕咚咕咚地喝了两大口,实在有些恶心得慌,嘴巴不由得一张,险些吐出来,赶紧用手捂住嘴巴,将返流到口腔里的秽物给强行咽下去了。
  “瞅你这没出息的屌样儿吧,看人家二炳子,死老鼠都吃了,你连这鱼汤都喝不下去,要你用啥使啊!”父亲用锥子的把柄一下一下地攮着我的头,使得我的头朝下一栽一栽的。
  虽然二炳子吃死老鼠对我的心灵造成了强烈的抨击。也让我心里有了些平衡感。可绿鳝汤这玩意儿实在太难喝了。
  记得在以前某个高温的夏天里,我在厨房里找到一桶稀饭,以为是母亲给我留下的剩饭,就盛了一碗,喝了一大口,浓烈的又酸又馊,恶心得我一下子吐出来了。问了母亲才知道,那是她攒了一个月的饭根,忘了倒掉了。
  而和眼下这绿鳝汤比起来,那一桶在夏日高温下存放了一个月的饭根,端的属于美味佳肴了。
  突然,脑子里灵光迸现了。我抬起头问父亲:“好爹嘞,我能在绿鳝汤里掺点儿其它的佐料吗?”父亲皱着眉沉吟了一番,点了点头说:“好吧,谁让你是我的儿子呢!”我不由大喜过望,说谢谢老爹网开一面。
  “网开啥网开,你又不是个王八,兜住你了?说个话都不能好好说,光知道卖弄你那俩破字,真让人恶心得慌!”父亲又吵吵起来。
  我到厨房里把酱油醋掂过来,正要往盆子里倒的时候,却被父亲给阻拦了,并厉声喝斥我:“你这个败家子,还过日子不啦?给我放下!”说着,照我头上掴了一巴掌。
  再三思索之后,我操起一把铁锨,从院子里挖了一大块泥土,黑黝黝的,上面满是细窟窿。我将它掰开揉碎,把里面的蚯蚓给挑出来。一捧一捧地将零碎的泥土洒进盆子里,用筷子搅着。慢慢地,就给搅成了一盆浓稠的泥糊涂,呈绿褐色。
  父亲站在一旁,面情冷峻地瞧着我的一举一动,说这都是你弄的,你必须得给我吃掉。我十分凄惨地笑了一下,说爹,你放心,这是我造出来的,我会把它吃完。他有些不解地问道:“给你那么多馍,你为啥不把馍给泡进去,非要往里面扔泥巴呢!”
  沉默了一会儿后,我强忍住盈眶的泪水,指着那盆子泥糊涂,咬着牙,哽咽地说:“爹,这是我故意弄成这样的,我就是想看看,这绿鳝汤都成一盆子泥糊涂了,你还舍得让我吃不!”
  “好你个小机灵头子,你他妈耍我呢?”父亲气得暴吼起来。
  “我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是我亲爹不,为啥要这样对待你的孩子?”我积攒多天的愤恨终于爆发了,挥舞着拳头大声呐喊道。
  父亲冲过来,捉住我的头发,一锥子横扫过来,扎在了我的脸上。将我的左脸颊给刺穿了。我发出哦的一声,一动不敢动,抖着歪嘴吐字不清地说,爹,快点儿拔出来,我错了,我不闹啦。
  “妈的,小逼崽子,还治不了你了!”父亲胳膊将往外一挥,使锥子从我的脸上拔了出来。我紧摁住脸上的伤口,往地上吐出一口血水子,痛哭流涕地大喊道:“爹,你到底要我咋的啊?!”
  哐!父亲端起那盆褐绿色的泥糊涂,往桌子上重重地一搁。抓住我的胳膊给扯过去,让我坐凳子上。命令道,把泥糊涂给老子吃掉。我抬起头,睁着朦胧的泪眼,说我不要不吃呢。
  “你到底吃不吃?”父亲又举起了手中的锥子,嘴唇抿成一层薄皮,一排牙齿往外龇露着,“信不信我把你这只能看得见的眼珠子给扎瞎!”
  这句话无疑是个晴天雷劈,使得我心里猛烈地一震。大小便失禁了。因为我知道,现在的父亲已接近丧心病狂,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我相信,如果我不吃掉这盆子泥糊涂,他一定会把我的眼睛给扎瞎的。
  如果我全瞎了,那这人生还有什么过头儿。
  低头瞧着这盆子浓稠的泥糊涂,里面还掺杂着几条死去的蚯蚓,我不禁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还不如往绿鳝汤里泡馍呢。没事儿瞎逞能干啥,还打出一张感情牌。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没办法。事已至此,吃了它吧。我只得端起了盆子。
  泥巴其实上没那么难吃。只是从小我们被灌输了一种概念,这玩意儿不能吃。就跟往嘴里放一块铁疙瘩,其实味道并不如何。但固有的观念会警告我们,这玩意儿不能往肚子里咽。因为它不能被消化。
  同样,泥巴充填到胃里也不能被消化,弄不好还会引起败血症。再说,吃泥巴的时候,那种膈应劲,没法说。得亲自去尝尝,才能体验到那种滋味。
  我吃上几口,咽到肚子里,胃里起了一阵痉挛,将泥巴给呕出来,滑到口腔里,撑得我腮帮子鼓鼓的,绷圆的嘴巴禁不住发出噗噗之声。我实在不够胆子将它给从嘴里吐出来,因为父亲的锥子正在我眼前晃悠着。只好慢慢地嚼碎了,梗着脖子给咽了回去。
  一盆子泥巴给吃完后,时间已到了深更半夜里。我的肚子被撑得浑圆,站都站不起来了。父亲让我坐着消化下。他领着二炳子上床睡觉了。
  过了一会儿,我觉得这样一直坐着不是个办法。就小心翼翼地腆着大肚子,用手顶住后腰,跟个即将临盆的孕妇似的,一步一步地挪到厕所,颤颤巍巍地站到茅坑的砖垛上,解开裤子,慢慢蹲下来,使劲屙粑。可能是泥巴将肠子给堵严实了,我哼哼呀呀地屙了半天,连个屁都没屙出来。
  蹲得我腿麻腰酸的,就站了起来,裤子还没提。
  由于我家茅厕的墙头低矮,一般大人站着会露出头。反正解大手的时候都是蹲下来的,没必要把墙头垒那么高,浪费砖呢,只要能盖过胸就行了,就是男人站着小解的时候,别人打外面也看不到。
  虽然我年龄小,个子没大人高,但我此时是站在约三十公分厚的砖垛上的。所以隔着厕所的墙,我能看到院子里。
  哐当一声。我家的大门开了。只见有一顶黑轿子由两个人抬着,颠颠晃晃地进了我家的院子。到屋门口便停住了。两个轿夫将轿柄从肩膀上脱下来。其中一个去上前拍门子,另一个站在院子中央,东张西望的,像是在负责把风。
  只见那轿夫长得脸色煞白,跟往上面刮了一层腻子似的,腮上涂抹着胭脂,嘴巴圆嘟嘟的,头上带着一顶红帽子,上面赫然写着三个白字:王听话。

  ☆、第四十七章:疤痕

  也不晓得是墙头上的杂草给我造成了一种掩蔽,还是怎么的。当王听话的目光朝我这边扫过来的时候,并没有作片刻的停留,也没有出现啥反应异样。想必是没有发现我。
  过了一会儿,听得吱呀一声,屋门开了。我父亲走了出来。穿得整整齐齐的,平时蓬乱得似鸡窝一样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神情庄肃。刚才敲门子的应该就是甄有劲。它见我父亲出来后,赶紧往边上后退两步,垂首作揖,显得甚是恭敬。
  那王听话也迎上去,作得一番点头哈腰,奉承阿谀的,一副十足的奴才相。问我父亲何时上轿子走。略沉吟了一声,我父亲并未直接答话,而是从口袋里摸着了烟袋子,点了一根抽起来。
  烟雾缭绕。当烟燃尽一半时,他叹息一声,蹙着眉头说,事情恐怕要糟,我被人发现了。王听话啊了一声,赶紧问道,是被谁发现了。我父亲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是谁。
  搁一旁站着的甄有劲说,主人,是不是您多虑了。我父亲扭头盯住它瞧了片刻,苦笑道,有劲啊,我倒是想多虑了呢,可那个木头人实实在在地出现了,上面画的一些暗示很明显,证明对我的底细了如指掌,不晓得到底是谁弄来的。
  气氛变得沉默了。就在这个时候,我微微侧首,倾耳细听,却听不到任何心跳声。平时我回家来,只要心无旁骛,周围没有噪音覆盖的情况下,一进院子就能听到父亲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可在这个万籁俱寂的冬夜里,我父亲好像彻底没有了心跳。甚至,连他的呼吸声我也听不到。
  听得王听话又喊了一声主人,问道,查清楚这家小孩子的来历没有。我父亲已把烟给抽完了,将烟蒂扔在地上,用脚踩灭,从嘴里流出一大口痰,慢慢坠落到地上,又抬起头仰望起天空,说还没有,不过我发现了一个奇特的现象。王听话身体上前一凑,忙问什么现象。
  我父亲举手朝天上的繁星指着,说看见那儿没有,每当东南方的十一颗星星连接成一条线时,他那颗白眼珠子里就会发出一阵沉闷的咕咕隆隆之声,那种声音,虽然听起来不太响,却端的震人心魄,好像自天际边滚滚而来。
  “啊!”王听话和甄有劲不约而同地失声惊叫出来,互相对视一眼,俱是脸上流露出匪夷所思的神色。
  甄有劲问道:“那他自己知道不?”我父亲说,每当发生这种情况,基本上都是在夜里,他正是睡得无比昏沉的时候,应当不知,并且,每当他的白眼珠子变红时,天就要下雨了。
  “那小子现在在哪呢?不如我们把他捉走得了!”王听话急叫道。
  “不行!那个安插木头人的家伙还没有出来,这说明敌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他既然能在这三年多的时间里,躲避过我的耳目,可见并非常人,谁知道他到底有什么手段,万一是我们抵抗不住的呢!如果硬把小家伙带走,可能会激恼了他!”父亲声色俱厉地说道。
  “那小子现在在干啥呢?会不会是醒着,万一偷听到我们的谈话咋办?”甄有劲问道。
  “无须担忧,他此时正在屋子里面坐躺,已然沉睡着,出来之前,我使劲摇晃了他几下,见他未醒,我又不放心,就往他的耳朵里塞了泥巴,这才出来,与尔等叙话来着!”父亲说道。
  闻言一惊。我不是出来到厕所解大手了么,为何父亲会说我正在屋里坐着睡着了呢?这倒是使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且不管它,待会儿进屋看看便是。
  大概又过去了半柱香的时间,三人起程了。我父亲坐上那顶轿子。由俩轿夫抬着,蹭蹭蹂蹂地出了院门。
  我提上裤子,蹑手蹑脚地回到屋里一看。见椅子上果然正坐着一个人。眉宇紧蹙,闭着眼睛睡着了。端的一副凄苦之相。左边脸颊高肿,污血斑斑。嘴巴歪得都咧到耳头上去了,跟将两块河蚌盖子斜着对放一样,十分难看。一般人的嘴巴就是故意撕也撕不成这样啊。真不知道那个郎中咋给我缭的。
  再观那颗搁脸上悬挂着的白眼珠子,体积已经超过普通鸡蛋了,白生生圆滚滚的,表面十分光滑,给人一种吹弹可破的视觉。
  看着他,我不晓得一个人好好的,咋会分成了俩。不禁有些慌张。
  想起别人说的灵魂。难道是我的灵魂脱离了身体?记得别人还讲,灵魂是没有影子的,脚不挨地,是漂浮状态的。我低下头来看,有影子啊,跟着我一动一动的,身体也没飘起来,反而让沉甸甸的大肚子给坠得俩腿有些晃。再看看椅子上躺坐着的那个人,也有影子的。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我渐渐感到困乏了,连连打哈欠,就躺到床上睡去了。这二炳子可算吃饱一回了,屁放得那个勤,一会儿嘟一个,一会儿噗一个的。气味异常难闻,熏得我憋住气不敢可劲呼纳,头不免有些昏沉,在迷迷糊糊中睡着了。
  第二天,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空荡荡的。就起床去院子里找了找,一个人也没有,原来就我自己在家。便洗漱一番,背着书包上学去了。
  日子照常过着。只是我家院子里的墙上开始挂着死老鼠,越来越多。每天一大早,我父亲也不睡懒觉了,喊上二炳子,两人拿着十字镐,铁叉,还不忘捎上干粮,去绕着圈子找坟,捉吃死人的老鼠去了。
  不几天,二炳子吃得又肥滚了一圈。俨然成了我父亲的跟屁虫,人走到哪,他就撵到哪儿。
  气候一到深冬。这天就变得昼短夜长。为了让学生们多学点儿东西。学校里开展了夜班活动。每当吃过晚饭。我们就不能搁家呆着了,得去学校里上晚自习。直到十点半才放学。
  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学校里说是电力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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