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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胎-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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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不用想,让老师给狠狠骂了一顿。说亏你还是个学习委员了,这么小儿科的恶作剧都把你给吓到了,以后长大了还怎么为国家做贡献呢。
  这件事儿很快就被人遗忘了。
  但到了第三天,魏招娣没有来上学。没有人在意。又过了好几天,她还是没来上学。依然没有人在意。
  直到有一天,老师又接到了一张通告。这才想到了魏招娣。由于她跟我是一个村里的,这老师就问我,魏招娣咋还不来上学啊。我说不晓得,要不我回家了去给你问问吧。老师点了点头,说行。
  回到村里后,我没有先回家,而是径直去了魏招娣家。大白天的,院门从里面上着。我使劲拍了拍,问有人在家没。是一个满目憔悴的中年妇女给我把门打开了,没好气地问我找谁呀。我说你家招娣呢,咋不去上学了。她哦了一声,说明天就去了。然后就砰地一声,把门子给重重关上了。
  回到了家。我见父亲又用个铁锨在院子里胡乱挖起来了,挖得这儿一个低洼,那儿一浅坑的。我问他到底挖啥呢。他又不吭。我只好放下书包去厨房里做饭。
  到吃饭的时候,父亲又给我提起那件事情来。就是再给我找一个后妈。我没吭声,继续埋头嚼东西。他提高了声音问我啥意见,连问好几遍,还用自己的筷子将我的筷子给夹住,不让我吃菜了。给迫得没法了,我就瓮声瓮气地说,那你找吧,我不管。
  晚上,父亲出去了,不晓得是弄啥去了,问也不给说。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等得很晚了,不见他回来,就打算自己上床睡觉了。可听得外面咣当一声,好像是洗脸盆子被摔在地上的声音。我记得洗脸盆子放在外面的石桌上了,可能是让大风给吹得,毕竟冬天夜里风大。就未在意。
  可过了一会儿,又是咣当一声,还是那种清脆的声音。我倾耳细听一番。这外面的风不是多大的啊,不至于把盆子给吹起来吧。念头还没消完,又是咣当一声。这下我没法淡定了,就披上衣服,打开门子出去了。
  外面风雪未停。只见院子里正站着一个人,弯腰将洗脸盆子捡起来,举得高高的,又摔了下去。由于他背对着我,加之身上粘满了一层雪花。我看不清楚这是谁。就走近了些,扯着嗓子喝道:“你是谁啊?”
  那人怔了一下,慢慢地扭过了头。头上和脸上也落满了白色的雪花。我还是看不清楚他的样子。只得又往前走近了一些。这下有点儿看清楚了,但给我吓得腿抖起来,不敢太确定。
  因为这家伙长得有点儿像张大山,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到他身上穿得比较红艳,还是一件垂到膝盖的大袍子。那个时候,已经没人再穿这样的衣服了。除非是给死人做的寿衣。
  要真是张大山的话,那就糟了。一个已死罢的人,跑到你家里能有啥好事儿呢!我赶紧操起搁门口竖着的铁锨,横在胸前,大吼道:“你来俺家干啥?”
  那人不直接言语,将头扭回去,猛地往前一跑,却扑通一下子绊倒了,身体将我家的洗脸盆子给压得扁扁的。这下,我已确定,他是想离开,却跑不动。便往他脚下瞅去。这一瞅不要紧,将我给吓了一大跳。
  有一只手正在他的脚踝上箍着。
  只见那只手比雪还要惨白,形如鸡爪,抓得结结实实的。隔着蓝色的裤子,已经将脚踝给他勒出一道颇深的凹痕来。那人从地上爬起来,再次扭过了头,用手胡乱擦了擦脸上的雪花,声音有些慌张地对我说:“好孩子,我是你张大爷!别忘了,咱还是亲家呢!”
  果然是张大山。
  我紧攥着铁锨,不由得往后退了退,略弓起身子,肌肉紧绷着,说话有些发颤:“张大爷,你不是已经死了,咋又跑出来啦?”
  张大山摇着头唉叹了一声,道出一句一言难尽,然后指着脚踝上的那只手,用央求的口气说:“好孩子,能不能拿一把斧子,把它给我砍了!”
  “这只手是打哪儿来的?”我见他态度尚可,便将警惕放松了些,把铁锨放下来,问道。
  “傻孩子,你还看不出来吗?这只手是打地下钻出来的!”张大山气急地喝道,又将那条被箍着的腿用力挣了挣,还是挣不脱,“谁知道你家院子里埋着个这玩意儿,要不然就是毁了我,我也不往你家来了!”
  我不禁又看了一眼那只手。它并非通体全是白色的,上面的指甲是黑色的,有点儿长。我总觉得它有些熟悉,以前好像在哪儿见过。
  看在是同一个村儿里的,又跟我家算是亲家的面子上。明晓得张大山这个人浑身透着怪异,但我还是给他找了一把斧头,扔了过去。他拣起起斧头,使劲往那只手上砍了一下子。噹一家伙,冒起了火星子。那只看起来枯瘦苍白的手,竟然像是铜铁铸成的一般。
  接着,张大山又往上面狠狠砍了几下子。还是白搭,根本就砍不动。气得他目眦尽裂地咆哮起来,跟疯了似的。忽然将斧头稍微一转,往自己的脚踝上猛砍了上去。
  一连砍了五六下,生生地将自己的脚踝给砍断了。留下一只断脚。努力扑腾着身子,一瘸一瘸地跑掉了。洒了一路子乌血在洁白的雪地上,散发着浓烈的恶臭。
  过的良久,待我回过神来,再往原地瞅去,却发现那只手不已经见了。只剩下张大山的一只断脚,正在不断地流着血,将周边的雪白染得黑漆漆的。
  我扔了铁锨,回到了屋里。
  大概半夜三更的时候,门子突然嘭嘭地震天价响了,将我给聒醒。我揉着眼缩在床上瑟瑟发抖。直到外面传来父亲粗暴的吆喝声。这我才敢下床去。
  打开门子的那一刻,一阵风雪猛灌进屋子里。父亲肩膀上扛着一个躯体闯进来了。

  ☆、第三十九章:二炳子

  进得屋后,来至床前,父亲将那躯体放下来。
  原来是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子。他吃得很胖,肉嘟嘟的脸锤子夹挤着鼻子和嘴巴,跟用腚坐出来的一张脸似的。也不晓得他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反正就是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呼吸还算均匀。
  看着这家伙有点儿面熟,但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了。我就问父亲这是谁啊。他瞪个眼吵我,你他妈眼瞎啊,这不是恁堂弟二炳子嘛。我哦一声,一拍脑门,说想起来了。
  原来是我二大娘家的小儿子杨少炳。只是已经有三年多没见过他了。竟然吃得这么肥壮。记得他以前长得甚是孱弱,一把干柴骨头,无精打采,跟个病鸡似的。我问父亲是打哪儿把他给找来的。
  点了根抽上,喷出浓浓的烟雾,父亲眉头紧蹙着,摇头叹气不已,看起来快愁死了。烟快抽完了,磕掉长长一截烟灰,才向我娓娓道来。
  原来二炳子于三年之前咬了他大姐杨芍月之后,不是被他二姐用一擀面杖子给敲晕了么,但马上就醒了过来,从家里逃窜出去了。他二姐叫杨芍花,怕自家小弟弟跑不见了,就跟在后面紧追不舍。
  不知不觉地,两个人出了村儿。一直往南边跑了。当时是大半夜的,谁也不看路,只顾一个跑,另一个追。离村儿远了,就迷了路。瞎转起了圈子。
  当时二炳子才两岁多点儿,身体孱弱,本来跑也跑不快,一个大人撵上他是很容易的。
  但那天夜里,二炳子不是吞掉了一块儿自家大姐脖子上的肉么,竟然变得跟个山豹子似的,耐力超乎常人,跑起来也特别快。连他二姐都追不上。
  但不知道咋回事,后来这二姐芍花就不见踪影了。只剩下二炳子自己瞎胡蹿。一直到了天明,跑到外乡的地盘上去了。被一对膝下无子的老夫妇给收养了。
  这对老夫妇呢,种了一片瓜地,在瓜地头上搭了一间茅屋,成天住在那里,见二炳子在地里瞎蹿,怕他踩了瓜秧子,合力将他给逮住了。
  刚开始老两口也是把二炳子当成普通孩子一样对待,喂他馍饭。这二炳子当然不吃。直到他们其中一人被咬了一口。才晓得了,这个小孩子不得了啊,竟然吃人肉。
  按理说,吃人肉的孩子是不能养的。但这对夫妇转念一想,也就是吃人肉的孩子人家才不要,要是一般的正常孩子人家谁会舍得不要啊。也就是人家不要了的孩子,他们才有机会收养。别管有个啥样的孩子吧,也总比没有强。这么地,也算是想通了,便格外珍惜这个吃人肉的二炳子。
  为了能让二炳子吃到人肉。他们两口子就转着圈子找死人。但死人在哪里才能找到呢?自然是打坟里面刨了。这刨坟也得看运气啊。
  有时候一座坟看起来怪新,但埋的若是病死之人,那躯体肯定是只剩下一把皮包骨头了,没多少肉可食用,还不少耽搁工夫和体力。不要以为刨个坟容易着呢。更何况是俩快干不动的老家伙。
  要是运气好了,就能刨到一个喝药自杀,或者上吊自杀,抑或是出意外横死的,最好是个大胖子,那肉多得能吃上一个多月。为了能把肉存放起来,老两口子买了大量盐巴,把肉给闷上,腌制成腊干。让二炳子一点儿一点儿的吃。
  看看,养个孩子容易不。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虽然不是亲生的,但也胜过亲生的了。这二炳子呢,随着慢慢长大,智商比同龄孩子发育得要快,知道了自己是个啥东西。
  他很懂事,通常都是饿得实在撑不住了才用餐。但他不吃则不吃,一旦开口吃的话,就会忍不住吃得特别多,所以身体越来越胖。其实,他根本就不想吃人肉。可有时候,命运给你了什么就是什么,你无从选择,也没法改变,只能接受。
  人总有生老病死吧,管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呢。这对老夫妇年纪大了,在收养了二炳子一年后,老头子就撒手人寰了。剩下一个孤苦老婆子带着一个吃人肉的儿子,其中艰苦可想而知。为了能供上二炳子的用餐,老太婆几乎刨遍了这一带的新坟。反正就是见新坟都挖。有时候实在找不到新坟了,就挖老坟,弄些骨头炖汤喝。
  就在前几天,这孤老婆子也生病啦,眼看快要死了,心中自是放不下二炳子,就问他还记不记得自己当初是打哪儿跑出来的啊。这小二炳子还真不是个普通人,两岁的事儿还记着呢,就说出了一个东王庄。
  然后老太婆通过一番打听,才知道二炳子原来住的那户已家破人亡,只剩下一个亲三叔了。于是就托人送过去一封信,让我父亲过来。
  其实我父亲吧,也是被人坑了。刚一开始要知道是去接二炳子这货,就是打死他他也不会去的。但老太婆的信里却说是有一件绝世宝贝,有人要送给他。当时我父亲心里还犯嘀咕呢,这谁会闲着没事儿送给我宝贝呢,可别再是坑害我。他若能一直这样想就好了。
  可他照着镜子给自己看起面相来了,越看越觉得自己是个有福之人,命中必定会遇到贵人相助。说不定这是贵人要送给我宝贝呢。俗话说,富贵险中求,我杨宝田现在穷得一干二净,就是豁出去这一条命,试着去求他个富贵,又能咋!万一是真的呢!
  于是,我父亲就抱着侥幸心理过去了。结果呢,就弄了这么个玩意儿回来。可把他给愁毁了。其实他刚一到老太婆家,知道咋回事儿后,是拒绝接收这个“绝世宝贝”的,并把老太婆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最后老太婆给他跪下来了,连磕几个响头,哭天抢地的,还送了一对玉手镯。我父亲见这玉手镯沉甸甸的,颜色很深,不含一点儿杂质,便料定这玩意儿价值不菲。就糊涂着一张脸,装作很不情愿的样子收了下来。嘴里嘟嘟囔囔的,显得极为勉强地答应了老太婆所付之托。
  这老太婆可能是觉得我父亲不靠谱,恐其食言,便自己咬着牙发了个诅咒。意思大概是,若我父亲不好好待二炳子的话,她死后就是做厉鬼也不会放过他的。
  因为民间传说,红衣女鬼最是凶恶。老太婆便颤颤巍巍地换上了一身大红衣服。其实就是她早已准备好的寿衣。冷不丁地一头撞死在我父亲跟前了,直是脑瓜迸裂,白浆混红的。
  说到这儿,算是完了。我父亲又点燃了一根烟,一边狠狠地抽着,一边不停地咒骂。我也想看看老太婆送的那对玉手镯到底是啥样的,连父亲这样的草包都觉得它是个好东西。当我向父亲索要时,他却气得嘴唇发抖,眼圈红了,竟然垂泪下来。又给我讲了经过。
  原来我父亲兴高采烈地扛着二炳子回到家,嘴里还哼着歌谣,走到院子中的窗户边时,因为脚下让雪给滑了一下子,身子猛地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口袋里的玉镯子掉地上了。把我父亲给吓坏了,怕摔坏了它们。
  一看地面上有着厚厚一层雪,便放宽心了。将二炳子放下来,去扒着雪找那对玉手镯了。可邪门的是,不管咋找,把整个院子里的雪都给翻扒过来一遍,那对玉镯子就是不见了。
  倒是在发现了一只臭烘烘的烂脚和一只手腕粗细的窟窿。
  这个时候,已刚过四更。我给父亲倒了一碗水。躺在床上的二炳子嗡咛了一声,还以为他要醒了,却是翻了个身,又睡过去了。
  “爹,这玩意儿光吃人肉,咋弄啊?”我也跟着发愁起来,问道。
  只见我父亲冷笑了一声,说看我治不改他个王八孙,能得他,还非人肉不吃,装逼也没他这种装法,落到我手里可好,管教他服服帖帖的。
  我不太明白父亲到底是啥意思。他站起来,开始翻箱倒柜地搜起来。逐一找到了钳子,改锥,刀片,锥子等,还有一捆绳子和布袋。我有些吃惊,问他要干啥。
  他也不吭,而是拿起那捆绳子和布袋,走到床前,将沉睡着的二炳子给搬起来坐着,撩开布袋罩他头上了,然后用绳子缠住其脖子,将口袋给刹结实,系好。这二炳子就醒了,开始挣扎起来,嘴里呜呜叫着。
  父亲喊我过去,让我帮着掰住二炳子的四肢向后拗。他则是将绳子转着圈子一阵乱绕胡抻的,给二炳子来了个五花大吊绑。
  然后让我从院子里找来一块砖头。一砖头盖在二炳子头顶上,将其砸晕过去,这才把他头上的袋子给摘下来了。我不由得抱怨道,你废这么多麻烦干啥,刚才趁他睡着的时候,直接用砖将他给拍昏不得了。我父亲一愣,表情有些尴尬地说,你懂个屌啥,我这叫享受弯曲的过程。
  还弯曲的过程,应该是曲折的过程吧。
  接下来,我父亲要做的就是,把二炳子的牙齿给拔掉,省得他万一咬人。

  ☆、第四十章:脖子上的暖袋

  抓住头发,扶着下巴,把脑袋给他扳过来一看。见这二炳子的嘴巴紧闭着。我用手捏住他的腮帮子,使劲,再用力,可除了捏出来一堆肉,露出粉色的牙龈,他的牙齿就是不张开。
  令我有些犯难起来,便问父亲咋办。只见父亲找到两排牙中间的一个小缝儿,将改锥的尖头慢慢探进去,连别带撬的。终于把两块颌骨给他别开了,使得口腔暴露出来。
  然后再往口腔里塞一大块儿馒头,往下摁结实了。这才让我松开手。一看,嗬嗬,这二炳子的嘴巴就合拢不上啦,门户大开,两排牙齿全部清晰可见,还能看到上面黑黝黝的牙窟窿。父亲忍不住骂出一句脏话。妈的个巴子,这玩意儿长了这么多虎牙。
  先挑了一颗最大的虎牙。用钳子叨住它,使劲往上一拔。喀吧一声,钳子嘴打脱了。一连试了好几回,都是这样。父亲有些恼了,就将钳子嘴合并,往牙齿上面敲了起来。发出一阵哐哐之声。
  中间二炳子给疼醒了。我早就在旁边搁了一块砖准备着。见他稍微一动弹,立马掂起砖头往他头上拍下来,令其再次昏厥过去。
  将牙齿给敲松动了后,再用钳子拔,就没那么费劲了。不一会儿,就将三十二颗牙齿全给他拔完了,一颗也没给留。当然,流血是避免不了的。血将口腔里的馒头给浸得红溜溜的,多出的血还往外溢流个不停。为了能省点儿卫生纸,也没给他擦,就让它顺着下巴往下滴答吧,也就是染脏个衣服,到时候给他用水洗洗就行了。
  见状,我有些担忧起来,说爹,连一颗牙都不给他剩,让他咋嚼东西啊。我父亲哼了一声,说嚼个屁啊,天天喝稀汤吧。
  看窗外,天已蒙蒙亮了,我该去上学了,就洗漱一番,拿上一个硬馍馍,扛上书包走了。
  进了班里一看,魏招娣同学赫然在第一排的位置上坐着,成了一道风景。不知怎么搞的,她鼻孔上挂着的两条大黄虫不见了,人中上面留下两道明显的白印子。而且还将头发高高地挽起来,脸洗得干干净净的。说实话,长得还挺漂亮的。
  只是平日里她挺活泼的,废话多得让人恨不得搧其嘴巴。可今天却变得格外高冷,上半身挺得笔直,瞧人的时候眼皮子耷拉着,弄不好就白你一眼。干点儿啥的时候成了慢动作,轻轻地拿,轻轻地放,轻轻地挪动,还翘着兰花指,说个话也是细声柔气的。这家伙给弄得,好像只要她的行为稍微粗鲁剧烈一些,这颗地球就会因此撑不住而坍塌。
  为了相应国家号召,当时我们都带着红领巾。但魏招娣的脖子上却缠着一条很粗的蟒蛇,头和尾巴都没露出来,只展示了个花丽丽的斑纹身躯。可把学生们给吓坏了,有哭爹喊娘的去找老师。
  老师过来一看,也被吓了一大跳,说招娣,你怎么捉了条长虫放脖子上了呢。魏招娣却说这不是长虫,是暖脖子用的水袋,只不过是用蟒蛇皮给灌出来的。老师哦了一声,有些不太相信,就上前去伸手摸了一下,果然是滑不溜秋,热乎乎的。
  蛇是冷血动物,体温随着外界的环境而变化,但凡有点儿常识的人都晓得这个。这要真是蛇的话,现在天气这么寒冷,蟒躯裸露在外,摸起来应该是冰凉的啊。所以老师就打消了疑虑,让同学们不要大惊小怪,这真的只是个暖水袋而已。
  到下课的时候,有个顽皮胆大的男生,又去调戏魏招娣了。说让我戴戴你的暖水袋。魏招娣不让。他就抓住人家的课本给扔出去了,又问让不让。魏招娣说,你要真想戴,咱俩出去,找个旮旯让你戴,不要让别的人看见,你敢还是不敢。这男生是有名的班大王,见魏招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向自己下了一份战书,为了颜面和威信,哪能不接呢!
  于是,两个人就出去了。
  一直到打罢上课铃,两个人才回来。只见男孩子的脖颈又红又肿,比平常粗了将近一倍有余。连下巴和脸腮都没入脖子里了,像极一只鼓着气泡的蛤蟆。看起来端的十分吓人。他人也变得老实了很多,一双眼睛躲躲闪闪的,掩饰不住里面充斥着的恐惧。
  由于他是在最后一排的墙角处坐着的,班上学生众多,都支棱个脑袋给挡住了,再加上这节课老师只顾着站在讲台上喷吐沫星子了,也没下去兜圈子,故而并没有发现脖子异常的他。
  放学以后,魏招娣扯个嗓门喊了他一声。他就像一个非常听话的乖孩子一样,跟在魏招娣后面撵着,耷拉着个脑袋不言语,大粗脖子已经开始发青发紫了。两个人出了学校,向东拐去了。我和魏招娣是同一个村的,平时放学后,都是一块走的。
  这次见她没等着我,让我心里多少是有点儿介意的,想质问一下她,到底想咋,这友谊还要不要了。于是,我就加快脚步追上去。当我们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十来米左右的时候,搁前面的魏招娣突然站住了身,慢慢地扭过头瞧著我。
  这我才发现她的瞳孔已收缩得十分微小,也就比针眼稍微粗一点儿吧,眼珠子的其它部分都变成了碧蓝色。把我给吓得咯噔一下子停下了脚步,开始慢慢往后退,猛然转过身子,往回疯跑了起来。
  一直跑到了学校,累得我气喘吁吁的。大概过了二十来分钟,我才敢继续踏向回家的小路。在经过一座拱桥时,我闻到了一股子浓郁的血腥味。就鼻子一嗅一嗅地找到了味源。
  原来是在桥下面,一座肮脏的土垛上,正躺着一具尸体。是班大王。身体扭成了一个麻花状,七窍里鲜血冒出,眼珠子往外凸瞪得快掉下来了。大粗脖子迸裂开了,挤出一疙瘩白嫩的肉。算得上死状可怖。
  我一路奔跑着。快回到家的时候,在一条胡同里捡到了一张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保持沉默是你最好的态度,若胆敢说出去,定让你活不过三天。吓得我打了一个激灵。本来打算着把自己在桥底所瞅见的一幕给传播出去呢。这下,经过再三思量,我觉得自己还是憋着吧,别一个弄不好还真活不过三天。
  刚一进院子,我就听到一阵抽泣声。
  原来是二炳子正缩在厨房的墙根下面哭呢,脸腮又高又肿,跟往里面掖了个大馒头似的。我走过去,问他哭着干啥。他一张嘴就哇啦吐出一大口鲜血,然后抖着厚嘴片子,吐字不清地说了一通啥,我也没听清楚。
  突然,父亲拿了个菜刀急冲过来了,指着二炳子,气急败坏地吼道:“你他娘的,再给我鬼叫鬼叫,哭了整整一上午了,能让人清静会儿不!不愿搁这个家呆着,给我滚屌!”来二炳子给吓得用两只手紧紧捂住了嘴巴,只能发出沉闷的呜咽声,身上哆嗦个不停。
  有些看不下去了,我就劝道:“爹,他一个小孩子家的,牙被您拔光了,疼得慌,你还不让人家哭会儿么?”父亲猛地将菜刀一拐,指住了我,大声喝骂道:“你他妈的咋有恁些闲屁可放咧,抓紧给我做饭去!”我恼悻悻地放下书包,挽起袖子,进厨房里鼓捣锅盆碗瓢去了。
  到吃饭的时候,父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二炳子给拖到了饭桌上,在他跟前搁了一碗面汤,让他喝。二炳子吱唔了一声,摇了摇头。父亲举起早已准备好的棒槌,往桌子上狠狠敲下来,噹的一家伙,震得碗里的饭都洒了出来。说兔孙货,你喝不喝。
  给吓孬了,二炳子用颤抖的双手捧住了碗,抿到嘴巴上,将碗往上一掀,一股脑地把个热饭给倒进去了一大半。
  这家伙,给烫得捏紧了拳头,捶胸顿足的,再也忍不住,噗啦一声,将一口混着血水子的白面汤给吐了出来。
  你说要吐就吐吧,谁不让你吐了。可你能不能扭过去脸或者低下头去,最起码的规矩咱得讲吧,是不。可这二炳子偏偏照准饭桌子给吐上了,被喷散的红色面汤覆盖到了一大盆子菜,半筐子馍,几碗饭上面。
  这让别人还咋吃饭啊!
  “娘那包子,我看你是找死了!”父亲瞪着眼大骂,蹭地站起来,一把抓住棒槌,给抡起老高,往二炳子的头上落下去。却扑通一家伙,自己栽趴到地上了,将桌子给砸翻,还让棒槌给戳住了脸。
  不知啥时候,屋子里多出了一个穿红衣服的老太太。

  ☆、第四十一章:相继出现

  只见那穿红衣服的老太太,走到桌子旁边,拉过一只凳子垫到自个屁股下面,拿起桌子上的馍和筷子,夹着菜吃起来。父亲挣扎着爬起来,被摔得满脸是血,便去床头上拿卫生纸擦去了。我以为这个穿红衣服的老太太是抚养二炳子那个,还真变成厉鬼来找我父亲算账了,毕竟我父亲对人家二炳子确实有点儿不地道。吓得我腿上一抖,给尿了一裤子,瞪着眼瞅,大气不敢出。
  这老太太吃得狼吞虎咽的,好像是太久没吃过东西一样。我父亲一边擦着脸上的血,一边走过来,喝问道:“你他妈的是谁啊?”那老太太嘴里塞满东西,含糊不清地说:“我是来收蛆的!”父亲哦了一声,又问:“收蛆的不是郭大哥么,咋换成你了?”那老太太吃得差不多了,将嘴巴抹了抹,又喝了一口面汤,说俺家老头子身体出毛病啦,连床都没法下,所以就让我过来啦。
  “郭大哥咋啦?”父亲从桌子下面又拉出一只板凳坐下来,面上带着关切地问道。
  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老太婆脸上带着一片潸然之情,揩了揩眼角,又猛吸了一下鼻子,往地上吐出一口浓痰,用脚蹉了蹉,这才声音悲戚戚地向我们讲述了起来。
  原来收蛆的老头子叫郭铁英。老太太叫张碧芝。两口子原先有一个儿子,却是在屋顶上晒红薯干子的时候,不慎失足,掉下来摔死了。因为实在舍不得埋掉儿子,他们就向街坊邻居还有亲戚们借了很多钱。买来大量的白蜡烛。放在锅里熬化蜡泥了。将他们儿子的尸体用蜡泥给密封起来,放在他生前居住的屋子里,搁在床上用厚厚一层棉被子盖着。
  冬天温度低还好,将蜡尸冻得硬梆梆的,再好不过了。但到了夏天,这温度升高,容易将蜡尸给晒得融化,黏糊糊的,粘在被子上,洗也不好洗。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这老两口子就在院子里挖了一口深窖,一见天气变得炎热了,就把蜡尸放进去储藏,效果还挺好的。
  就这样过了好几年,一直没出现过啥异样的状况,也算是平安了。可谁知道,这郭铁英最近不是招惹上了狗伯嘛。这狗伯需要一个洞穴。也给郭铁英老同志说过。这郭铁英又不是没答应它,打算在院子里其它地方另起一灶,在灶旁边再给它挖一个洞。这样让它有地方住了,又方便喂它饭了。端的两全其美。
  可这狗伯嫌他动作墨迹。可倒好,把那个用来储藏人家儿子尸体的窖子给霸占了。你说这霸占就霸占了吧,人老两口选择忍气吞声了,但有一个条件,就是让他们把窖子里面的蜡尸给取出来啊。按道理说,这没啥错啊,也并不过分,着实应该的。可这狗伯却不跟人家搞理了,说蜡尸我不给了,我放着有用。
  管它有啥用了。这老两口一听狗伯拒还蜡尸,无疑是大晴天里遭到了一个雷劈。这老太婆性子比较烈,就忍不住跟狗伯犟了一句。你猜这狗伯咋做的。好家伙,一下子将脸上的笑容给收去了,立马变得狰狞起来,龇牙咧嘴的,还发吩吩的声音,像打喷嚏一样的吐气,显得十分暴躁和狂怒。那前爪子在地上挠着,看样子是想往前扑了。
  老太婆觉得既然撕破脸皮了,不就是打斗么,也不能坐以待毙啊,就操了一只粪叉子,跟狗伯对持起来。见状,这狗伯更加愤怒了,眼珠子变得血红血红的,通身的毛炸了个浑圆。本来它的个头矮小,长得体积比一只成年的猫大不了多少。这也是老太婆敢跟它顶嘴的最重要原因。瞅你才这么大一丁点儿,难不成还能反了天。
  可这狗伯发起脾气来,那瘦小的身躯竟然蹭蹭嚯嚯地,迅速增高加宽了,变得跟个小牛犊子似的。可把这老两口子给吓毁了。郭铁英赶紧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求饶。倒是这张碧芝确实够硬气,还是不愿意屈服,乃比较凶悍的一泼妇,并且还来了个下手为强,举个粪叉子猛地往前一戳,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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