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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胎-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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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上学堂
虽然我觉得父亲怪异,但不敢打扰他,兴许他的脖子要比一般人软呢。将被子重新给他盖上,去院子里鼓捣我新捞出来的那点儿鱼虾去了,想着做一碗鲜美的鱼汤喝,把虾米用盐巴子闷上,烧着吃。
天快黑的时候,我母亲回来了,穿得干干净净,头发梳得利利索索的。手里攥着一个红色的小本子。她今天是去镇上转了一趟,到卫生所把身体给检查了。因为这段时间,国家开展了计划生育政策,每家只能要一个孩子。
父亲从床上起来了,转动着脖子,状态已恢复了正常。他点根烟叼在嘴上,喷出浓浓的烟雾,问我母亲检查结果咋样。母亲将小红本子往桌子上一摔,坐了下来,甚是怏怏不乐,说没有怀孕。我父亲瞪着眼说,咋老怀不上呢。母亲说现在风头正紧,就是怀上也得让计生部给抓走,强行给你引产。我父亲唉叹了一声,蹙着眉头显得忧心忡忡,说再这样下去,不知道你会不会死了。
其实,我母亲身上已经三年没来过那个了。他们总觉得是怀孕了。至于是哪天中招的。我母亲掰着手指头不止一遍地算计,一口咬定是发现木头人那天中的招。纵然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但只要一提起那个令人感到奇怪的木头人,我父亲就变得非常恼火,责令我们没事儿少提它。
有一天,往我家里来了一个挺有气质的女人,看起来贤淑文静,面相善良,讲话的口气也很温柔。她走到我跟前,打量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沉重,甚至垂泪,问我天天在家干啥呢。我张了张歪嘴,扭头瞧向窗外,不愿意回答这样的问题,眼泪忍不住又流了出来。
像我这样的,在家还能干啥,无非就是逗个虫子,捉个蛤蟆捞个鱼。永远的独行者,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发呆。
这来我家个的女人,其实就是新调过来的女校长,专负责管教我们这一片的。我们这儿是由七八个村共伙一个学校。
她掏出手绢拭擦下眼角的泪水,有些哽咽地问我,孩子,你想不想去上学。一听这话,我深深地怔住了,然后猛地扭过头瞧着她,实在不敢相信,扯着歪嘴抖索了半天才问出一句:“我可以上学去么?”她点了点头,泪水更加泛滥了,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站身走过来,摸摸我的疤瘌头顶,语气十分果决地说,孩子,你可以到我们学校里来上学,我会给你安排的。
这,把我给高兴得欢呼一声,又蹦又跳地冲出去了,却是跑到小河边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大场。
终于,可以上学了。
我一定会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用知识来改变我自己的命运。
谁料,我母亲事儿又多了。她嫌上学得花钱,家里穷得叮叮当当的,去哪儿振捣钱给我交学费呢,再说这个样子出去吓人呢,还是老实地在家耗着吧,学着捕鱼抓虾也不孬。
我父亲则不同意,说天天让孩子在家呆着,啥也不接触,慢慢就成个傻屌了,钱我有,不用你操心。我母亲紧盯着他端详了半天,问你从哪儿弄的钱呢,没事儿别搁这儿瞎吹。
只见我父亲去到西墙角,从一砖头缝里掏出一只破旧的塑料袋子,一层一层地剥开了,里面果然有一些钱。他说是卖蛆挣的。
清点过钱的数目之后,我母亲兴奋得一拍大腿,手舞足蹈的,说还真有人要蛆啊,这倒是个发财的好机会。我父亲笑眯眯地抽着烟,说那可不,你当咱这俩腚锤子白烂呢,这每天剜出几碗蛆都是几毛钱,能供住咱这一家人的吃喝。我母亲朝他额头上狠狠点了一下子,嗔道,兔孙样儿吧,看不出来你挺有福气呢,身上还长了俩聚宝盆。
最后,我母亲决定去淘蛆。
何为淘蛆?就是去茅坑里挖出那些带蛆的粪便,再用水将蛆给淘洗出来。跟淘大米是同一个道理。
这种想法,得到了我父亲的大力支持,并伸出手指头连夸她是个弄家子。
至于谁去掏粪,则成了具有争议的问题。谁也不愿意去茅坑里挥洒汗水,更何况这即将是一场扫荡全村茅坑的艰巨任务。
他们俩商量不成,就抓阄。结果我母亲抓到了掏粪。她哄着我说,别去上学了,跟着娘一块去掏粪吧。挣了大钱去城里买一栋洋楼,然后再给你买个媳妇。我父亲一拍桌子,持反对意见,一定要让我去上学,还吵吵她,你这掏个王八孙粪能挣几个钱啊,啥都打算好了,还不知道人家让不让你掏,屎也是好东西啊,都是用来搁庄稼地里当肥料的。
嘭嘭地拍打着胸膛,我母亲信心十足地说,放心吧,人家肯定让我掏,我自有招儿。
于是就这么决定了。由母亲和三妮去掏粪,父亲则在河边守着,负责将蛆给洗涤出来。至于我,明天就要去学校上学。
兴奋得我深夜里睡不着,在床上不停地辗辗反侧,让父亲给跺了两脚,说你要睡就睡,不睡滚出去,别搁这儿跟个豆虫一样鼓动来鼓动去的,打扰老子睡觉。灯还亮着,我坐起来一看,见母亲正忙着手中的针线活,要给我缝个新书包。可把我给感动毁了。
第二天我早早起来,洗漱一番,吃过饭,就背起充满母爱的小花书包不停地转圈子,乐得嘎嘎叫。母亲要忙着去掏粪,无暇送我。让父亲去吧,他却又忙着睡觉。没办法,我只好独身一人往学校去了。
说实话,我真的很紧张,一路上不停地擦着额头上的汗。为了美观,临行前,母亲用个黄头巾扎我头上了,还用烂袜子给我缭了个口罩,叮嘱我要包裹严实了,可不能轻易露出真面目,万一哪个学生胆小让你给吓死了,咱还得赔人家钱。
一进学校,我就被一群学生给包围起来了,对我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还给我起了个绰号叫狼外婆。
这么大个学校,众多的班级,我该去哪个屋呢。我背着个书包,转悠了半天,最后一咬牙,硬着头皮,随便找了个教室钻进去了。那里面老师正讲着课,一看我冲到讲台上去了,给吓了一大跳,赶紧抓住我,问你是弄啥的。
我歪着个嘴本来讲话已经够不清楚了,这让母亲又往脸上给绷了个大棉罩子,呜呜啦啦了半天,那老师也没听清楚我讲啥,不耐烦了,说脸上还勒个王八孙鸡蛋,怪能作精哩。一把抓住我脸上的罩子给扯下来了。然后给吓得嚎起来,捂着心口噔噔地往外跑,出门之前,还不忘用力一挥手,让学生们也赶紧跟着跑出去,说妖怪来了。
教室里一下子变得闹哄哄的,几十个学生们纷纷鱼贯而出,抢先恐后,大呼小叫的,甚至有人哭爹喊娘。
过了一会儿,来了几个长得壮实的保安,把我给抓走了。
给弄到了政教处。
那个去过我家的女校长过来了,问保安我刚才钻哪班里去了。又让人把那个说我是妖怪的男老师叫过来,严肃地批评了他。说亏你还是个人民教师呢,怎么会相信世上有鬼怪这一套呢。
最后,女校长将我安排在了一年级二班。
把一年级二班的班主任给头疼毁了。当她看见校长把我带过来的时候,脸色都变了,笑得很勉强。
没有人愿意挨着我坐。如果班主任强行命令哪个跟我坐在一起,那个学生就会被吓得哭叫起来。
没办法,班主任只好在门口给我丢了张板凳,让我坐在上面听课,连张桌子都没给我弄。看着别人纷纷透过来异样的目光,和脸上带着那种惊恐和嫌恶的表情,我感到无地自容。但我没有逃走的冲动,哪怕就这样被人当作怪物对待,我也不愿意再独自一人面对空荡荡的寂寞。
班主任拍拍我的肩膀,让我好好听课,莫在意他人的看法。我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这一上午,就在别人的议论纷纷和指指点点中度过去了。但对我来说,却是经历了人生中最有意义的一个时间段。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别人的笑谈,我充耳不闻。别人的态度,我无所谓。人家敬我一尺,我敬人家一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教室里本来有俩门,前后各一个。就因为我在前门坐着,到下课了,我虽然礼貌地起身让开道路,可没有一个人再从前门经过。全都一窝蜂地涌到后门去了。
正低着头沉默时,我听见一个小胖子说,他多腌臜,连空气都让他给污染了,我都不敢出气,闷得难受,我要回家跟俺爸说,不在这个班里读了。顿时有好多个学生跟着附和。都说要换个班,在这儿瞅着个癞蛤蟆,恶心得慌。
☆、第三十三章:三妮儿
中午放学了。我回到家,静悄悄的,没有人在。想必是忙着淘蛆去了。锅里也没给丢剩饭。我只好自己弄了块儿咸菜疙瘩,就着一块儿干馍吃掉了。又喝了点儿水,才觉得肚子饱了。暂时闲着没事儿,就将书包里的东西掏出来,写了会儿作业。再看看墙上的钟表,时间差不多了,该去上学了。走的时候我又掂了一瓶子凉开水。
行在路上,我觉得一切都是美好的。能上学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可到了学校,进班里一坐。除了我自己,一个人也没有。我以为是自己来得太早了。可一直到打上课铃了,还是没有别的学生进班。
倒是有一个戴眼镜的老师夹着课本进来了。一看班里面这阵势,顿时给吓孬了。还以为我是个妖怪,把学生都给吞了呢。噔噔地又跑出去了,在外面大呼小叫地喊人。
过了一会儿,班主任和校长都来了。面对空荡荡的教室,和端坐如佛僧的我。班主任再也受不了啦。搁校长跟前埋怨起来,说本来我教学教得好好的,学生们都挺爱戴我,你却放一个这玩意儿进来,吓得其它的学生都不敢再来了,这让我咋弄啊。
校长黑着一张脸沉思了一阵,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个法子,便叫我先回家,等着通知。我有些不大情愿,抖着歪嘴说,我可以去别的班里上课啊。校长摇了摇头,苦笑着说,不用了,你还是回家吧。唉,我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只好收拾家伙,打道回府了。
这次回到家,院子里已是臭烘烘的,墙角下搁着一只袋子,里面装满了东西。袋子皮被拱得鼓动鼓动的,发出沙拉拉的轻微声音。我走近过去,臭味更浓了,打开袋子口一看,里面是一大堆透着黑青色的蛆。
原来这就是我父母淘出来的成果。两口子看起来非常高兴。我父亲算了算,说这么蛆最少能卖六块钱。对我家来说,算是一笔客观的收入了。我母亲问我咋回来了。我就将情况说了一下。母亲却也不是多恼怒,只是显得很不忿,使劲一拍大腿,哼了一声,说我们才不稀罕上他们那烂学校了,儿子,以后跟着为娘淘蛆吧,用不了几年,咱就发大财了,到时候看谁还敢瞧不起咱。
这话说得我父亲义愤填膺起来,还有些豪气顿生,紧握住拳头举晃着,说,我们要努力奋斗,等有钱了,买个老师让他搁咱家教咱儿子。
从他们身上,我看到了一种对生活的积极态度,心中的阴霾不由得一扫而空,跟着也变得雄心万丈起来,觉得全身充满了干劲,就大声问母亲,娘,谁家茅坑里的屎还没挖,让我去。
母亲笑眯眯地用力拍下我的肩膀,说好儿子,到底是长大了,知道要活儿干了,但是为娘告诉你,今天咱村的屎已经让我给挖完了,到明天,咱们一家人去别的村里挖,放心好了,永远都有干不完的活,就怕你没有使不完的劲。
点了根烟叼在嘴上,父亲激动得有些凝噎,张着嘴巴半天才喊出来:我们的生活有希望啦,我们要奔小康。母亲瞪了他一眼,说兔孙样儿吧,奔啥小康,我们要变成万元户。当年的万元户不亚于现在的百万富翁,是人们憧憬时经常挂在嘴上的口头禅。
接下来,我们要等一个人,就是收蛆的。
天都傍晚了,这收蛆的人才来了。是一个头发快掉光,长得黑黝黝的干瘦老头儿。我父亲赶紧向他介绍起今天新引进过来的品种。见那老头儿沉着一张脸,并不言语,探手从那袋子里捏了两三颗蛆,扔嘴里尝了尝,摇了摇头,说带着一股子人屎味儿,应该是从茅坑里捞出来的吧,我们不收这些。
一听这话,我父母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暗淡起来,说同样是蛆,咋了不要。那老头儿没那么多废话,直接问我父亲还有之前那种蛆没了。我父亲人显得没劲了,拖拉个闷调子说,有,但不多。
打屁股里剜出来的蛆,我父亲攒了大概有半个月,本来是快满一瓮缸的。谁知道,往里面一瞅,却只剩下一丁点儿了,恐怕连两碗都凑不到。惹得收蛆的老头发了脾气,说三愣子,你他妈要是供不上货,就趁早放个屁,别耽搁时间,我来回地蹭一趟,可费功夫哩。
给我父亲气得暴跳如雷,说肯定是有人偷蛆了。老头儿说,那是你的事儿,我只管收购,下次我再来,若还是这么一点儿,我们以后就别再合作了。说罢,气哼哼地走了。
到晚上吃饭的时候,只有稀汤,馍筐子干净了。我父亲铁青个脸,问馍呢,昨天不是先蒸了一大锅么。我母亲则耷拉着个脑袋,只顾着喝饭,不说话。我父亲吼着嗓子连问了三遍,她才回答了。
原来,我母亲为了掏别人家茅坑里的屎,每一户给送了俩馍,这人家才让她掏。把一大筐子馍给散光了,只剩下小半个,让我晌午给吃掉了。我父亲气得拍桌子骂道:“一毛蛋子钱没挣到手,费他妈一天瞎劲,又给了人家馍,还把茅坑给人家掏干净。。。。。奶奶的个稀皮,这日子没法过了!”说罢,咣当一家伙,把桌子给掀翻了,然后回床上睡觉去了。
气得母亲抹泪不已。
到了第二天,女校长又来我家了,耐着性子跟我母亲商量了下。听说可以把我的学费减免掉一半,我母亲这才同意我继续上学去。
并且,她们二人给想出了个法子。认为可以避免我再遭受同学们的排挤。那就是让母亲给我缝个罩子,戴到头上,只能露出一颗眼珠子就行。让我给戴着罩子上学去,然后再由校长给同学们普及下,我是因为患上了白化病,所以头上才戴的罩子。
临走之前,校长叮嘱我母亲,要将头罩子缝得好看一点儿,别整得太磕碜,毕竟一切都是为了孩子。我父亲瞅着她远去的背影,恼得翻了翻白眼,说还他妈当校长嘞,瞅给孩子想这破法子,这一打扮,保准比个妖怪都拉风。
为了能找一块好看的布料,我母亲在这儿扯扯,那儿捞捞,掀床又是倒柜子的,把家里给翻了个底朝天。
到最后,她把全家人积攒了多年的破秋裤,和三角裤头子捧出来一大堆。将上面的松紧带给一个一个地抽了出来。连接着缝到一起,成了一块很具有弹性的大布,给我做头罩足够了。我父亲说,戴个白色的多晦气。我母亲说,你急啥,等做好了你就知道啦。
经过连夜的赶制,母亲终于把头罩子给做好了。却是五颜六色,缤纷多彩的。原来她把几个不同颜色的破袜子拆了线,在罩子上面绣了一个张牙舞爪的大龙头。让我给戴到头上试试看,有些紧绷得慌,但透气性很好,不妨碍呼吸,丢的那个窟窿刚好露出我的一只眼睛。
为了怕别人将罩子给我摘走,母亲又在罩子口上缭了几个鼻子,用根红头绳通过鼻子穿过去,刹紧,绑结实。然后让父亲摘下试试。结果,把罩子给拽得老长,也脱离不了我的脑袋。好嘞,总算大功告成。
等到下个星期一,我就可以戴着这个头罩子重新去上学了。
看见这个花里胡哨的头罩子,我就头疼得慌。但为了能用知识改变自己的命运,我还是选择忍耐和妥协了。
这两天里,我家又发生了一件事儿。三妮儿终于走不动了。她的脚长得实在太庞大了,逮个尺子一量,足有四十八公分长,宽二十一公分,厚度是十二公分,重量很沉,令她抬不起腿来。甚至,令她睡着觉时翻个身都难。
害得她只能在床上躺着,不住地用那双同样巨大的手抹眼泪。
可到了这个清晨,我母亲做好饭,去端给三妮儿吃。却发现床上空荡荡的。
三妮儿失踪不见了。
☆、第三十四章:坟开
经过我们的一番搜寻。最后终于在我大娘家的堂屋里找到了三妮儿。当时她正在那副黑棺材里躺着,已接近奄奄一息。手和脚都被砍掉了。连同一起遭殃的还有她的舌头。
就剩下这么一个躯干,还成了个不能讲话的哑巴,这姑娘可算是彻底废掉了。把我父母给愁得不轻,本指望着把她养大,挣一大笔彩礼钱呢。而且每逢过节的时候,还能挎个篮子过来孝敬孝敬。人生病了她也得来探望吧。谁家探望的时候不捎点儿好东西。
反正养个闺女好处多多。
可眼下,这三妮儿又成了个大白养,扔到街上都没人捡,还得一天到晚的端屎端尿地伺候着。
“我这是啥王八孙命啊,咋真苦得慌!”我母亲拍着大腿,哭哭啼啼的。
等三妮醒转过来后,目光呆滞,反应迟钝,除了会张嘴吃饭,拉屎撒尿,别的啥都不会了。因为屙屎了,总得给她擦擦吧,用大劲喊着让其翻个身,好像听不到。人就跟傻了似的。
星期一到了,我要去上学了。因为之前在学校里引起过轰动,学生们基本上都认得我了。这回是以一个白化病患的新身份过去的。
为了避免露馅,母亲不仅让我戴上头罩子,穿了一身包裹得严实的厚衣服,还把我那只残疾的左手给捆扎起来了。让我在学校里不要乱活动,老老实实地坐那儿听课就行了。
这一回到了学校,围观我的学生更多了。里三层外三层,熙熙攘攘的,挤都挤不动。给我的生活造成了极大的不便。又给我起了个绰号,叫蒙面独眼龙。
校长还专门为了我在操场上开了个全体大会,向学生们介绍我是一个不幸的白化病患,但没有自暴自弃,很喜欢读书,由于疾病的原因,不能皮肤见光,所以大家请不要扯掉他的衣服,和头上的罩子,要给他应有的尊重和同情。
然后请我上到讲台上做下自我演讲。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我上去了。本来歪个嘴说话都不清楚了,再往脸上蒙着个罩子。导致我演个讲呜呜啦啦的,别人啥也听不清楚。但也没人打断我,别人都装作能听懂的样子。
不晓得咋回事,突然从广播喇叭里发出喀嚓一声巨响,吓得我后门一松,噗啦屙了一裤子,黏糊糊的,感觉有流动性缓慢的液体正顺着裤腿往下流,滋味很不好受,但还要装作没事儿的样子。
待我演讲完毕后,校长让我过去坐在她旁边。其实我不想坐,站着最好。可她偏偏让我坐下来。这一坐,就把裤裆里的屎给挤得渗到了裤子外面。等再站起来的时候,裤子上已经有了两大块明显的浸渍,散发出浓烈的臭味。
到了新分配的班上,还是没有人愿意挨着我,都捏住鼻子,脸上带着嫌恶。唉,要是不屙那一裤子,说不定就有人挨着我坐了。
好在这个新班主任是个男的,非常严厉和火爆,将板擦猛地往桌子上一摔,指着一个女生旁边的位置,大声喝道,杨重炮,你给我搁那儿坐着去。
当我坐下来之后,挨着我的女生嘤嘤地哭了起来。那班主任手里多了根教鞭,往桌子上狠狠一抽,又吼了一嗓子:“再哭给我滚出去!”吓得那个女生赶紧用手掩上了嘴巴,忍得身体一颤一颤的。
就这样,我总算稳定下来了。就是在这大热天里,穿得太严实了,身上一个劲地冒汗,外表看不出来,可衣服里面一天到晚的都是湿漉漉的。不几天就捂了一身痱子。但为了能上学,这些我都忍了。
由于我勤奋刻苦,加上脑子瓜还行,所以在班上,成绩名列前茅,不是第一名,就是第二名,从来没拿过第三名。自然就受到了班主任的待见。慢慢的,同学们也开始接受和尊重我,还有些喜欢学习的学生还向我讨教问题。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
很快,小半年过去了,天气已到了初冬。这令我舒坦了不少,不需再担心热得冒汗,倒还嫌衣服穿得不够厚了,甚至有点儿觉得冷。
在窗外飘雪的那一天,三妮儿死了。咽气之前,一个劲地流泪。她哥哥来看她了,带回来一个女的,已经大了肚子。她哥问她有什么遗愿没。可这三妮儿说也没法说,写也没法写,只是一个劲地眨巴眼睛。
突然,她用断肢支撑着身子爬起来,摇摇晃晃地站在了床上,猛地将身子往前一纵,扑到了我父亲身上。我父亲赶紧搂住了她。将她搁回床上的时候,她已经死罢了。
我们不晓得为啥三妮在回光返照的时候,却进行了这么一个动作。平时我父亲待她可是很好的。
难道这是最后的拥抱?
埋掉三妮儿之后,我母亲牵着她哥的手,给拉到了一个旮旯里,唬着一张脸问,云伢子,你这个女朋友是打哪儿弄的。
三妮儿的大哥叫杨德云。他总是问我们他娘去哪里了。他娘自然就是我二大娘。但我们没敢说他娘让丑矮子给带走了。都是这样回答他的:哪个晓得恁娘去哪里了,去恁家找她的时候,她人已经不见了。
这个时候杨德云已经不上学了,刚参加工作,是在镇上的一个食品厂里上班。他说,这个女的不是俺对象,是我上次回到俺家的时候发现的,她一直在俺家里面住着,你们都不知道么。
听这,我母亲惊呆住了。
因为这个大肚子女人,长得跟张大山的闺女一模一样。也就是那个失踪的女尸。只不过她一直头上戴着一顶帽子,将大量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大部分的面孔,如果不仔细瞅的话,都看不准她长啥样子。
我母亲劝杨德云不要跟这个女的在一起了。可杨德云不听,并说自己是个无神论者。我母亲又问,那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不。杨德云是这样回答的:她肚子里的不是孩子,是一个大囊肿,我们已经到医院里确诊过了,等攒够了钱,我就带她去做手术。
最后,杨德云还是带着大肚子女人走了。
过了几天,村里又发生了一件让人心惊肉跳的事情。
张大山的坟包开了。棺材盖子也开了。棺材里面空荡荡的。
人们都说张大山成了精怪。也有人说他变成了僵尸。
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人谈之色变。一到晚上,村里的人都闭门塞户了,谁也不敢出来瞎逛游,万一碰见张大山咋办。
这个清晨,天还蒙蒙的时候,一位大婶起得早,去西边坑里倒垃圾去了。却发现垃圾堆上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还以为是哪个酒鬼喝醉了躺这儿睡呢,过去一看,却发现人已经死了。
死者是我村的人,叫刘三军。他的死相十分惨烈,一张脸和脖子被啃得烂乎乎的,露着骨头茬子,眼珠子也被挖掉了。这消息很快又传开了。众人议论纷纷,都说刘三军是让张大山给咬死的。因为他们二人生前有过节。
这刘三军算是我村的一个地痞,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见张大山搬到我村里了,还分了我村儿的地,心里就不忿得慌,经常有事儿没事儿找张大山的碴子,尤其是在喝醉了之后,两人没少打架。
这张大山的儿子不是混子么,虽然大儿子被我大娘给收拾了,落个名声狼藉,但病虎赛过壮猫啊,比一般人还是要厉害的。再说他还有个二儿子呢,也是个混混。于是张大山感到憋气得慌,就叫上俩儿子,领着一众人,将刘三军堵到一条死胡同里给狠狠打了一顿。
打那以后,刘三军老实了些,但这是表面上看起来,其实还是经常暗地里给张大山下些乱绊子。听说,他还把张大山的原配给收拾到床上去了。
后来,这张大山不是娶了个小媳妇嘛。差点儿没把刘三军给气死,成天背地里骂那女的瞎了狗眼,竟然看上一个老痿屌。有人问他,你知道人家是痿的。他就说,是翠玉搁床上跟我说的。
翠玉就是张大山原来的媳妇。
这些闲话蜚语的,不可能传不到张大山耳朵里。
每当张大山的小媳妇从街上过去的时候,刘三军就会跟在后面扭腰甩胯,做出非常下流的动作,还说你找姓张的那痿货,还不如让俺家的狗给日呢。
这小媳妇回到家,能不把这些说给张大山么。
可以这么说,刘三军就是张大山生前最痛恨的人。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
所以,刘三军的惨死,立马使人联想到了,肯定是张大山把他给咬死的。那可是心里一直怀着愤恨呢!
人们接下来的猜测是:这张大山该收拾他那小媳妇了。这人死了都还满没一个月呢,就已经给他往家招了个老头子。真乃雀占鸠巢。
☆、第三十五章:动物
天气愈来愈冷了,已然进入严冬。到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开始往屋里掂尿盆子了,半夜里不再去外面解手了,会冻得让人撑不住。
这个深夜里,我又被一泡尿憋醒了,睁眼一看,被刺得目眩,原来灯泡亮着。母亲正蹲在屋中央的地上,屁股下面霸占着个尿盆子。家里只有这一个尿盆子。没法,我只好等她先用完了,自己再用。
可这一等,就让我等了十来分钟。我母亲还没完事儿。只听得一阵阵屁声叭叭的,不绝于耳。这人不会是在尿盆子里解大手吧!那怎么能行。解大手得出去解,哪怕给冻死到外面了。
要搁这封闭很严的屋子里拉一大堆热气腾腾的屎,那不得把人给熏死么。于是我就坐起来,往尿盆子里瞅,如果看见里面有屎的话,我一定会鼓起勇气吵她。
可盆子里除了有一点儿尿刚好覆盖住盆底之外,却是空荡荡的。父亲也被聒醒了,揉着惺忪的眼骂道,兔孙货,大半夜的嘟嘟个啥,还让睡觉不啦。
扭头一看,原来是我母亲正在撅着个光腚放屁,气得蹭一下子坐了起来,指着她喝斥道,你还怪能作精嘞,放个屁还得脱裤子,你就不能在被窝里面捂着放,还搁外面造起炮来了,让别人咋睡啊。
我母亲慢慢地抬起了头,却是五官严重扭曲,端的一脸极度难受,嘴唇发得黑紫,气喘喘地说,别给我叽歪,我肚子快疼死了。我父亲问那是咋回事啊。我母亲说不知道,反正疼得要死要活的。
又过了一会儿,在母亲的哼哼唧唧中,听得哗啦啦的,一股子散发着奇臭的黑血疾冲了出来,撞击在尿盆子上,啪地迸溅开来,弄得我母亲的小腿上布满了星星点点。
原来我母亲这是来月经了。
黑血一直势不减缓地哗哗流着,甚是湍急,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
很快,黑血就流满了一大盆子,并且溢洒出来了,在地面上持续扩展蔓延。把我吓得缩在床上瑟瑟发抖。父亲则是一脸铁青,腮帮子突突跳着,表情难看得实在不能再难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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