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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跟着我-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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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克力糖呀,粽子呀,都是一些好吃的……阿莲有时还把最心爱的皮球输给我玩一个晚上呢。”
“这样子哦。乐仔,如果阿莲再来,你要跟姐姐说哦。”
“好呀。阿莲说,也喜欢跟姐姐做好朋友。”
夜晚的气温总是降得很快。星光与黑夜抱着身子躲在这个版图深南端的城市里。
从远处吹来海洋咸涩的气息,腐蚀着城市的岁月和外壳。冷漠的人群带着麻木的表情继续徘徊在夜街中。阴沟里默默注视的肮脏眼角欣赏着那些走失在夏日里的颓靡欲望。
很多东西,将在这场寒意渐深的深夜里苏醒,舒展开畸形的肢体,从黑暗的巢穴里爬出来。楼下叫卖粽子的声音像是呼唤它们苏醒的甜言蜜语。
房间里以一种胎盘的姿态保护着轻微的呼吸。
时间的流逝被赋予滴答滴答声。
一个瘦小的身影推开房门,悄悄地摇着床上睡得很沉的游悠。
“姐姐。姐姐。”
幽幽的叫唤持续不断地钻进她的耳朵里,把所有的睡意慢慢扫空。游悠感觉到一阵凛冽的寒意强行拼尽全力地挤压着身体,她浑身一颤,从床上弹起来。
“谁?谁?”她惊叫着拉亮台灯。
墙上映出她和乐仔的影子。
“乐仔,是你哦。”游悠松了一口气,额头的冷汗让她有些哭笑不得。她竟被自己的弟弟吓到。她没好气地瞪了一眼乐仔,“这么晚了,你跑来姐姐的房间干吗?”
乐仔说:“阿莲来了。”
阿莲来了!
游悠的神经一下子绷紧起来,冰冷的寒气从脚底传遍全身,竟有轻微的眩晕感。她不是要见阿莲吗?当阿莲真的出现了,她却又显得后悔不迭。游悠坐在床上,她听见寂寞又荒凉的黑夜中突然传来嘭――嘭――的声音,一点点地填充着黑夜空虚的罅隙。
谁在走廊上拍皮球?
乐仔似乎了解到姐姐心中的困惑,说道:“是阿莲。”然后,乐仔拉起游悠的手,“姐姐,阿莲就在外面。”乐仔拉着她向门外走去。客厅没有开灯,黑暗的潮水涌动,她的睡衣被阴风吹拂。
这样的初次见面实在诡异。深沉的黑夜气氛让游悠一点也无法兴奋起来,反而全身的肌肉骨骼血管都在拼命地收缩,就像动物遇袭后自我保护的本能反应。
客厅的门打开着。走廊上漆黑一片。
游悠不禁屏住呼吸,那越来越清晰的拍皮球声在她的头脑中嗡嗡直响,热血冲得她的思维混乱不堪。她在想,为什么这种声音跟她在住院期间听到的一模一样?
嘭――嘭――
似乎把她那段毛骨悚然的记忆又挖了出来。
她终于被乐仔拉到了走廊上。游悠睁大眼睛望过去,走廊幽暗的尽头夭折在微弱的月光下。有一抹黄色的身影,如同黑夜里点亮的一豆烛光,在夜风微微摇曳不定。那个幼小的身影正在嘭――嘭――地拍打着皮球。皮球落下又反弹,循环着不变的旋律。那跳动的红色在黑暗中显得触目惊心。
游悠注视着那抹身影,呼吸不知不觉地急促起来,眼皮不安地抖动几下,一种冰冷恐怖的感觉霎时笼罩了她。
这个身影,她其实见过的吧。就在出院前的那个晚上,当时还有泰国光头男以及穿旗袍的方艳美……
她本以为那只是个梦。
或者,此时此刻才是梦境。梦叠着梦,分不清楚。
空气里弥漫着充足的阴气和迷眼的烟。无法遏制的恐惧几近从她的喉咙跳出来。而这时,走廊尽头的瘦小身影竟然把皮球抱住了,嘭――嘭――的声音蓦然停止,走廊静得让人心里发毛。
不要跟着我 第三章(6)
游悠下意识地把乐仔推进客厅里,小声叮嘱道:“快去睡觉。不然,姐姐会生气的哦。”
乐仔没说什么,立刻乖乖地走回了卧室。听到他把门关上的声音,游悠才放下心来。
这种时候,不应该有无辜的人在场。因为,阿莲是跟着她回来的。
是她带回来的鬼魂。
出现阿莲的那天,就是她从医院回来的日子。
不错,阿莲一定是曾经缠着方艳美的那个东西。游悠几乎可以确定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并不是梦,而是真真实实的遭遇。她在心里推测道,那个叫做乍仑蓬的泰国人大概就是方艳美经纪人专程从泰国请回来的降头师,本来是要帮方艳美解难的,却还是晚了一步。所以泰国人唯有把那个作祟的东西收服,准备带回泰国去。
偏偏,她无意中打破了他的仪式,使他走火入魔而死。而那个东西也彻底地不受束缚了,把她当成了恩人,又或者下一个寄主,就跟方艳美一样。
想到这里,游悠已经吓得背部冷汗涔涔了。想想方艳美死之前所受到的折磨,可见这个东西是多么残忍无情。
不!游悠忽然念头一转,也许是她多心了呢?如果阿莲真是一个恶鬼,那么为什么她家还没有厄运降临?而且,阿莲还对乐仔那么友好……
对之前推测的否定,使游悠一时间也理不出头绪,当她抬起头望向走廊尽头时,她吓了一跳。只见阿莲这时举起了小手,幽幽地召唤着她。
是叫我过去吗?不会吧?
游悠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她推测着阿莲的用意,走廊幽冥的风粘在脸上,像鬼魅黏湿的唾液。周围耸动的空气,也散发着腐尸一样令人作呕的味道。她良久的思考只得出一个结论:如果不顺从阿莲的意思,将不会有好下场。
那个瘦小的身影仍在月光下晃动着召唤的小手。
过来吧……过来吧……
游悠好像听到了这样的呼唤声,她无法抗拒这个声音,自己好像被催眠了,被控制了,无法改变任何事,开始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然而,眼看她就要靠近时,阿莲却朝楼梯间走了下去。
阿莲刚才驻留的地方有一摊水迹。
阿莲又在前面停下来,继续向她招手。
好像要带她去什么地方。
游悠猜想那个地方绝不是天堂。就算是阴曹地府,她也无法停下脚步了。她的身体不再属于自己似的,机械地跟着阿莲慢慢地沿着楼梯间走下去。有时候,阿莲会在拐角处消失,然后又出现,游悠觉得一路上不断滴下来的水迹牵着她不能离开。
当走出旧楼后门,瞳孔里霎时洒进一大片月光,她艰难地抬起头,看见一轮圆月挂在楼顶的边缘,被月光照亮的厚重云层在城市掠过缓慢的影子。
阿莲停了下来,站在臭水沟边,楼墙的阴影覆没了身体。游悠只看到一只苍白的小手从阴影中伸了出来,一动不动地指着臭水沟。
那里有什么东西。
游悠脑中生出这个念头,踌躇了半晌,才忐忑不安地慢慢走过去。
臭水沟很深很黑,各家各户排放的污水经过管道汇合在一起。空气污浊得很,既散发着洗衣粉的味道,又有食物残渣腐烂的气味,甚至还有粪便发酵的骚味。这种种味道纠缠在一起,随着深呼吸进入体内,游悠差点没恶心得吐出来。
她转过头,拼命干呕了一声。
“你……你带我来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游悠疑惑地朝那块阴影发问道。然而,阿莲却不在了,像空气一样蒸发了。但阿莲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把她带来这个地方。
不要跟着我 第三章(7)
埋藏在黑夜的真相。
需要我们像掘开坟墓一样把尸体挖出来。
游悠环顾了一下四周。死寂的环境,没有拍打皮球的声音,唯有臭水沟里沼气的流动,静静浮在黑夜的某一条线上。
她在臭气熏天的水沟边一刻也待不下去。
不管阿莲想把什么指给她看,她宁愿白天的时候再来巡查一遍。
她转过身就走。
蓦然,好像一只手从臭水沟里伸了出来,一把攫住她的脚。她只觉得脚下一滑,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刚来得及惊叫一声,她已经跌入臭水沟里了。
横流的臭水淹没了她的半腰,她挣扎着站了起来。
这一跌虽然没伤着筋骨,但是身边极度恶心的臭味像饥民一样疯狂地、失去控制地钻进鼻腔,窜过喉咙,侵至胃,呼吸道像被硫酸一路地腐蚀下去。她终于张开嘴巴把晚饭胃液胆汁全都呕了出来,呕干净的身体却又迅速地被臭气填满。
她委屈地想哭。三更半夜掉入臭水沟里,她八辈子也没这么倒霉过。
她把手从泥沼中拔出来。手上脏兮兮的,湿漉漉地粘在上面的不仅是污泥而已,恐怕还有谁的粪便。游悠快被自己的胡思乱想给恶心死。
要快点回去,把身体狠狠地洗刷一百遍!一百遍!
臭水沟比她的个头高出一点点。游悠刚想大喊救命,但她很快想到,这种时候大声求救,把整栋楼的住客都吵醒,她十有八九会淹死在众人气愤和鄙视的唾沫中。
也许她勉强可以爬得上去。
游悠刚爬到一半,好像有股力量拽住她的身体,使她重新跌了下去。污水流动的声音嘲笑着她。那边的下水道口在月光下黑洞洞的,污水和臭味统统被吞噬进去。
游悠挣扎着站了起来。她吃力地重新往上爬。她的身体湿漉漉的,沉重得像背了一个小孩。这一次她没有再跌下去,半个身子已经爬上去了,一只脚搁在了水泥地上。不过,剩下的那只脚却仍然像被谁紧紧拉住,死活爬不上来。游悠忍不住回过头看了看下面。
时间停顿。
恐惧却依然急速地膨胀。膨胀到极限,胃肺肾等内脏会在膨胀力的作用下慢慢撕裂。
一个接一个的器官。
将像鞭炮一样在身体内逐个爆炸。
游悠趴在水泥地上剧烈地抽搐,比羊角风病人病发时更加颤抖。她呻吟着,喉咙被谁掐得死死似的,堵住的尖叫声蓄势待发,最终爆炸在喉咙里。
空气被切断了,她挣扎着,努力去呼吸。她的视线僵在某一角度,拔不出来。
她看到一双无比恐惧的眼睛,嘴巴张得好大。那张浮肿的脸和头发沾满了黑泥。
这具充满冤屈的尸体,把最恐怖最强烈的恐惧植入她的发肤血肉。她感觉到一阵哭声在喉咙中加剧,犹如许多虫子在蠕动,然后这些虫子钻破眼角膜爬了出来。她哭了,吓得眼泪都掉下来。
那具尸体仿佛在享受她的恐惧,张开的嘴巴似乎发出阴鸷的邪笑。
带我离开这里……
被黑夜包裹的月光模糊成苍白的纸张。混沌的视界被冷硬的城墙包围住。
逃不出。
游悠用舌头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然后闭上眼睛,开始拼命地蹬起那只脚。现在,她终于明白阿莲要指给她看的是什么。
臭水沟里有一具尸体!
而且是小孩的尸体!
游悠趴在水泥地面,继续蹬着脚,哽咽着,突然眼前的水泥地面坠落一滴滴水珠。滴答――滴答――碎溅的水珠打湿她的眼。
是阿莲。只有阿莲!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疯狂地抬起头。只见在上方那一排旧楼走廊上的阳台,某一层,一个黄色的身影正俯着脑袋看着她,月光照亮一张像墓碑一样苍白的小脸。
不要跟着我 第三章(8)
游悠只穿着一只拖鞋,另一只鞋掉下了臭水沟,恐惧几乎使她失去理智,她拼尽全力爬出来,跌跌撞撞地冲上楼。今天晚上发生的这一切,对她来说,就像一个噩梦。她拖着臭熏熏的身体,失魂落魄地沿着楼梯一级一级地爬上去。
然后,楼梯间又若远若近地响起了拍皮球声。
嘭――嘭――
这栋旧楼十几年来最轰动的事情,不是哪家的丈夫被捉奸在床,也不是哪家的太太偷偷跑去隆胸……而是张太太的宝贝儿子失踪了。她问遍每一家人。
“看见我家小胖了吗?”
没有人给予她肯定的答案。
找到小胖的是街道的清洁工。
小胖腐烂的尸体堵在下水道口,下不去,把所有的垃圾和污泥都堵住了。清洁工刚开始以为那是一头死猪,当她意识到那是一具小孩泡得发涨的尸体,她的尖叫声响彻整栋旧楼。
警车呼啸驶来。
这栋旧楼从未这么热闹过,几乎家家户户都跑下去围观。每一层走廊的阳台上都挤满了黑压压的脑袋。当浮肿的尸体被捞上来时,人们惊叫的声音霎时淹没了张太太的号啕大哭。
张太太颓坐在地上,像个疯女人,一边哭闹一边大骂。骂围观的街坊,骂警察,骂谁的祖宗十八代,然后骂自己,骂自己没看好儿子。她作孽深重啊。张太太就在众人的面前甩自己耳光,打得鼻涕和口水都流出来,一张肥胖的脸随即肿得像猪头。
那天楼下的轰动,游悠不是不知道。她关在房里,瑟缩在床上。楼下的喧闹声穿透玻璃窗,强烈撞击着她的耳膜。她捂住耳朵,仍然听到一个模糊的声音:
带我离开这里!
她疯狂地尖叫起来,小胖好像就在眼前紧紧抱着她的脚,满身污泥,充满哀怨地说道:带我离开这里……她吓得猛蹬开被子,小胖被甩掉了。房间的地板忽然变成一片沼泽,小胖的身体慢慢地陷下去,他朝她伸出求救的手,开口呼救的嘴巴却不断地吐出污泥,直至无声无助地被沼泽吞没。
地板上没有尸体。
游悠惊魂未定地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内心犹如经历了一场大海啸,心情收拾不起来,她反而把脸埋在枕头里,发出崩溃的哭声。
那天半夜里,阿莲指给她看的正是小胖的尸体啊。
左邻右舍的街坊们整天都在讨论小胖。第一手消息从一张嘴巴传到另一张嘴巴,然后所有的声音都在讲同一件事情。
“哎,听说小胖是被人推下去的。”
“不会吧?这不是谋杀吗?谁会跟一个小孩子过不去呀?”
“人心难测!反正小胖的手里拿着凶手的拖鞋!”
“真的呀?!”
“不骗你!警察怀疑这只拖鞋属于凶手的,不然小胖临死还握着那只拖鞋干吗?听说呀,那是一只女式拖鞋。”
“哟,那凶手不就是个女人吗?”
“你……你看着我干吗?我虽然和张太太打麻将经常闹矛盾,但还不至于把她的儿子杀死呀!”
“你也别看着我!反正人不是我杀的!”
一时间,捕风捉影,整栋楼的女人们终日惶恐不安,生怕自己会被警察怀疑到头上。谁也说不好小胖手里握着的是谁的拖鞋,毕竟大部分人都有把垃圾直接扔进臭水沟的坏习惯,当然也包括旧拖鞋什么的。
一时间,这栋旧楼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洁净。住客们再也不敢乱丢垃圾了。
然而,警察对这件命案的结论并不是什么谋杀案,而是一宗意外。这让旧楼的住客们长长松了一口气,笼罩在头上的阴霾消失后,大家又肆无忌惮地议论起来:
不要跟着我 第三章(9)
“警察也真是的,没有凶手就早点说嘛!害我担心了这么久!”
“怎么?怕自己被当成凶手呀?!哈哈!”
“呸呸!你才是凶手呢!我是担心我家的小孩,要是真有个连小孩都不放过的冷血凶手住在这栋楼里,我还不赶紧搬走呀!”
“说的是,当初呀……我还以为是五楼那家姓游的干的呢。”
“哦,怎么说?”
“那天张太太和那家不是吵得不可开交嘛,当天晚上小胖就死了,我就想着天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哟,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明明是不加证实的谣言。
偏偏有人放在心上。
吃晚饭的时间,安静阴暗的楼道里响起张太太的叫骂声。五楼的街坊们端着饭碗,咬着半根青菜或者鱼头,打开门探出来看热闹的脑袋。
披头散发的张太太大力拍打着房门,喉咙嘶哑地大嚷大叫:“姓游的!你给我出来!”
整条冗长的走廊,霉湿的墙上焚烧着晚霞的颜色。从各家各户伸出来的脸,是冷漠的看客,被光影磨损的模糊轮廓中,露出难以察觉的笑意。
“姓游的,还我儿子的命来!”
游悠堵住耳朵。不能装作听不见,她捡起拖鞋狠狠地扔到墙上,灰白的墙壁上顿时留下一个突兀的脏鞋印。粗暴的敲门声混合着张太太的辱骂声,分割了房间的安静。
乐仔睁着无辜的眼睛,不知所措地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姐姐。
曾经欺负他的小胖死了,死得好惨。他对此一无所知,死亡的含义在他这个年龄仍艰涩得无法解释。仅仅是一个人去了很远的地方,不会再出现了,就像他妈妈一样,他会看着妈妈的照片怀念这位素未谋面的亲人。
他从不知道照片里的人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生活,而那个地方又是哪里。
他更不知道屋外的张太太为什么那么生气地敲他家的门。
他没干坏事呀。
游悠抱紧脑袋,指甲深深地掐进头皮里,她痛,却一声不吭。张太太在屋外越来越嚣张的辱骂比任何肉体上的疼痛来得都要猛烈。她觉得身体里即将被这些声音充满,然后像一个不堪负荷的皮球清脆地爆炸掉。
她都没有勇气去打开门。
她大可以理直气壮,反驳张太太的一切空穴来风的指责。张太太只是失去理智了,丧子之痛使之像疯狗一样,见人就吠。之所以找上游悠,大概只是听到街坊们对案情无厘头的分析。
虽然警察已经把事件定性为意外,但游悠的不回应使张太太认定了她做贼心虚,闹得更凶了。多下流、多龌龊的话语都毫无顾忌地骂出来。
游悠抱着乐仔跑进卫生间里。关上门,她坐在马桶上,心很凉很凉。
她没有杀死小胖。这是肯定的。但那天晚上,她在臭水沟……尸体手里的那只拖鞋……
这一切,将使她百口莫辩。
说不出口的恐惧,让她把手捏得骨节发白。看到姐姐抱起身体微微颤抖,乐仔懂事地用幼小的身躯抱住她,安慰道:“姐姐,不要怕,乐仔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阿莲也不会让别人欺负姐姐的。”
听到阿莲的名字,游悠无言苦笑。
不要跟着我 第四章(1)
阿莲,会是善良的小孩吗?
第七日,回魂夜。
十一点五十分。
夜风凛冽。四下无声。月光被大团的乌云遮盖住,城市的繁华被深沉的夜色拉入无尽的深渊里。阴风在荒芜中聚集,黑暗中盛开着大朵大朵的孤独。
一只黑猫在角落里拉长哀怨的号叫。
阴森森的走廊上,一团冥火照亮怨恨的脸。张太太蹲在火盆边,火盆里不断放进去的纸钱蹿起幽绿的火光。整个楼道弥漫着越来越重的灰烬。充满怨气的碎碎念词漠然地穿越森严的空间。
“儿呀,回来哟。找杀死你的人报仇噢!牛头马面哦,请指给他回家的路。”
如泣如诉的声音,延伸成无限的长线,牵引着哪里的魂,慢慢地归来。
死寂的旧楼,在深浓而寒气逼人的夜色中,宛如一副肃穆的棺材。棺材慢慢地打开。一只手从棺材里伸了出来,指向归家的路。
一阵阴风卷着糜烂的气息从入口处迅速地吹过,值班室的管理员好奇地探出头,看到无人的电梯门自动地缓慢地打开,像迎接到了什么人,又缓慢地合上。
管理员低声骂道:“这老电梯,总是出毛病。”他又把头缩回去,在这个凄清的夜晚懒散地守卫着这栋不设防的旧楼。
电梯的红色数字一格格跳动着,宛如一颗有力量的心脏。
电梯停在六楼。喑哑的开门声,正在走廊上烧纸钱的张太太抬起头望过来。
没有人走出来。电梯门哑然地关上。
阴凉的地方,逐渐漫溢出来的湿气慢慢笼罩了整个空间。似烟如雾的空气在地面上缓缓流动,淹没了火盆,淹没了穿着拖鞋的脚。张太太站了起来,她张开怀抱,流着泪,哽咽着说:“儿呀,是你回来了吧。快让妈妈抱抱。”
一抹黄色的身影出现在走廊的尽头,向她慢慢走过来。那抹身影走得很慢,好像拖着沉重的脚镣,逆光中的轮廓僵硬得如一具尸体。身影走动的声音很生涩,是塑料特有的摩擦声。
“宝贝,是你吗?”
张太太激动地朝那抹身影呼唤,回答她的是小孩嘻嘻的笑声,阴冷得连空气也颤抖起来。
那抹身影突然停了下来,拍起手中的皮球,有个声音在欢快地唱起童谣:“呈沉剪,呈沉包,呈沉糯米叉烧包。赢左吾食香口胶,要食豆沙包。”
张太太有点失望。这不是她儿子的声音。这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这么晚了,这小女孩还在玩什么?
她懒得理那孩子,又蹲下去继续烧纸钱,然后是纸扎的玩具、房子等等。她要宝贝儿子在阴间也要过得好好的。
还有,她不会让儿子白白枉死!姓游的杀了她的儿子!她要那家人血债血还!
张太太咬牙切齿地想,脸上憔悴的肥肉激动地抽搐起来,心中体验着那种大仇得报的快感,热血逼红了她的眼睛。
她听到走廊那边的孩子一边拍着皮球,一边问道:“一起玩,好吗?”
她不理。当所有的东西都在火盆里烧成灰烬后,张太太转身走回客厅。进门之前,她瞥了一眼走廊,那个穿着黄色外套的小女孩不知何时消失了。
但走廊上还回荡着那种嘭――嘭――的拍皮球声。
张太太关上了门。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涣散的目光没有焦距地盯视地板,突然,她看到了什么,猛地直起身子。
委靡的灯光照射下,只见地板上有一行湿漉漉的脚印,从门口径直地延伸到电视机前才消失。张太太立刻环顾起四周,紧捂住激动的心口。这是一双小孩的足印。没错的,是她的宝贝儿子回家了。
不要跟着我 第四章(2)
头顶缓缓转动的吊扇打下来悲凄的风。
“儿呀,是你吗?是你吗?应应妈妈呀!妈妈等你等得好苦!”张太太着急地叫唤起来。
空旷的房间里,母亲对儿子的召唤久久回荡。
张太太最终不敢做任何事,她怕破坏了与儿子难得的重逢。
她期待着,儿子会再度出现。
被黑夜封闭的房间里,幽森的危险的气息将这里模糊不清的灯光抹得犹如浩渺城市中的孤岛,遥远的荒芜。
闷热的夏夜在南方潮湿的气候中破裂,一条一条纹路地绽开。
这个时候,房间里的所有电器像被赋予了生命。电饭煲、微波炉、榨汁机……几千几万伏的电流鞭击着它们的身体,连天花板的吊扇也疯狂地转动起来。
房间里刮起了大风,张太太的头发被吹得很乱。
突然,嘣的一声,是什么断了。风砸了下来。
所有的电器都安静下来,继续保持着冷漠的表情,袖手旁观黑夜里鲜血的糜烂。
一双深黑的眼睛平静地在黑夜中眨了眨。
这栋旧楼的第二宗命案。
张太太倒毙在客厅里。她那个出差的丈夫早上回来的时候,打开门,看到老婆倒在地板上,如同赎罪忏悔的姿势,而她的脑袋已经被掉下来的吊扇劈开一半。
死尸发出臭气。血液在空气中发霉。
张太太死得比小胖更惨。那些赶过去看热闹的街坊们吓得几乎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走廊上瘫坐着脸色苍白的女人,神志不清地喃喃道:“我这辈子再也不敢看死尸了!”
警察又是很快地过来勘察现场。
房间没有外人进入的痕迹,而导致张太太死亡的显然是那顶掉落的吊扇。吊扇上沾满了死者的脑浆和血迹。估计也没有哪个凶手把吊扇当作凶器的。警察们很快便得出跟小胖死亡同样的结论:纯属意外。
这样的意外的确罕见。
而且,法医鉴定现场后发现房间里所有的电器都烧坏了,可见当时的电力严重超出了负荷,连电视机也爆炸了,屏幕的碎玻璃撒落现场,只剩下一个黑糊糊的框架。乍看之下,好像谁从电视机里爬了出来似的。
也就在那天早上,整栋楼因发现张太太的尸体而惊叫之前,吃早餐的时候,乐仔突然开心地对愁眉苦脸的游悠说:“姐姐,你放心,张太太不会再来骂你了。”
“为什么?”她当时疑惑地问道。
“我不知道哦。阿莲昨天夜里来告诉我的。张太太是坏人,阿莲不喜欢她。”
现在回想起来,游悠才明白那句话意味着什么。
小胖死了,张太太也死了。他们都是她很讨厌的人。
事情过去了一段时间,游悠才慢慢地从恐惧中恢复过来。
这些天她都没有去上舞蹈课。雯老师特地打电话来询问情况,她只推搪说自己病了。
舞蹈班的课程她已落下许多。
这天早上的阳光温暖得像母亲的手在抚摸,城市的线条在蓝天下变得柔和。游悠背着包走进明净的更衣室,她一边换上训练服,一边想着待会儿要找杜佳君帮她开开小灶,好赶上课程的进度。
当她换好舞鞋,坐在椅子上时,她听到杜佳君和花琪珍讨论着向更衣室慢慢地逼近,语气里的愤怒像闷热的暑气一样愈演愈烈。
“本来我想请他去看周五首映的电影,没想到被他拒绝了。”
“哈?那个家伙也太不上道了吧,连你也被拒绝啊?他别以为长得帅就了不起!”
“不是这样的……他说,他不能接受我,是因为在这之前已经有女孩向他表白了,而他接受了。”
“哇噻,那真可惜……”
不要跟着我 第四章(3)
“可惜个屁!是我自个儿笨,没带眼识人!你知道那个向他表白的女孩是谁吗?”
“哦……啊,难道是……不会吧?她不是发短信给你说不和你争了吗?”
“不是才怪!他说那个女孩是在公车站认识的,不是那个人还有谁?!”
“哇,这招也太狠了!明着说不跟你争,暗地里却撬你墙脚……真是大跌眼镜,平时看她不像这样子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
杜佳君咬牙切齿地骂出一句,打开更衣室的门,正好遇上游悠望过来的目光。她愣了一下,马上高傲地翘起鼻子,冷冷哼出一声,看也不看游悠一眼,直接走到自己的储物柜前。花琪珍经过游悠的身边时,也不客气地甩下一个轻蔑的白眼。
从刚才的谈话中,游悠大概明白她们俩为什么这么生气。应该是杜佳君向程亦天告白失败了,程亦天可能不接受她,只好编造出一个蹩脚的理由,说什么已经接受公车站认识的女孩的表白。而程亦天根本不知道自己和杜佳君是好朋友呀。
难怪杜佳君会这么生气,换作自己被朋友出卖也会痛心疾首的。现在,她在好友的眼里肯定是一个说一套做一套的阴险小人。
游悠心里难受极了,看到好友那冷漠而充满鄙夷的侧脸,她的心顿时沉入黑暗,多么耀眼的阳光也无法拯救它。
她难过地叹息,明白必须化解两人的误会。她鼓起勇气,走到杜佳君的旁边,声音很受委屈地说道:“佳君,你误会了,我没有跟程亦天告白。”
真的,这些天她都被发生在旧楼的命案折磨得寝食难安,哪里还顾得上儿女私情呢?她也好多天没见过程亦天了。
游悠多么希望杜佳君能相信她,可是杜佳君脸上冷漠的表情就像一场漫长的风雪,将眼里一切温暖的气息都覆盖住。杜佳君根本不理睬她,只当她是透明的,冷冷从她身边走过,拉起花琪珍的手揶揄道:“真奇怪哦,一大早我就听到乌鸦在耳边呱呱叫,吵死啦!你有听到吗?”
“听到呀!哈哈,那只乌鸦长得好丑哦!”
花琪珍轻蔑地张开嘴巴笑起来,用眼角的余光打量她就像在打量街上的叫花子。
游悠顿时脸红得发烫,更衣室里的其他女生投过来成分复杂的眼光,鄙夷的,怀疑的,冷漠的,她只觉得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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