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我的邻居是妖怪 作者:天下霸唱-第11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表哥听完十分扫兴,又想这皮包里有证件和票据,还是还给失主为好,转天还没等送交派出所,那位老北京就急匆匆地找来了。敢情这位也够糊涂,回到家才发现包没了,也想不起来丢在哪来,一路打听过来,问到表哥这里,表哥就把皮包还给人家了。
那位老北京感激不已,主要是这些票据事关重大,搞丢了很麻烦,他拿出那块假玉要送给表哥。表哥执意不收,另外也生气这人虚情假意,拿这东西来糊弄自己。
那位老北京说这东西确实不是玉,它是哪来的呢,您听我跟您说说,我老家儿是正红旗的旗人,前清时当皇差,守过禄米仓,禄米仓您听说过吗?明末清初,八旗铁甲入关,大清皇上坐了龙庭,给八旗各部论功行赏,这天下是八旗打下来的,今后有这朝廷一天,八旗子弟就有禄米,到月支取,这叫铁杆庄稼。当然根据地位不同,领多领少是不一样了,属于一种俸禄,可以自己吃,也可以拿到市上换钱。朝廷存米的地方就叫禄米仓。仓里的米年复一年,新米压着陈米,整个满清王朝前后两百多年,最底下的米不免腐烂发霉。赶到大清国玩完了,那禄米仓里的米还没见底,不过底下的米早就不能吃了。再往后日本鬼子来了,这小日本子太抠门了,据说他们天皇喝粥都舍不得用大碗,哪舍得给咱老百姓吃大米白面啊,发明了一种混合面,拿那些粮食渣子,配上锯末让咱吃,这东西畜生都不肯吃,硬让咱老百姓吃,也不知吃死了多少人,那混合面里就有禄米仓存了几百年的陈米。那时候我老家儿还守着最大的一处禄米仓,让小鬼子拿刺刀逼着,也不敢违抗,整天在仓里挖出那些猪狗都不吃的陈米,用来做混合面,结果挖到最深处,发现了好多这种化石。相传这是地华,华乃物之精,陈米在特殊环境下变成了石头,所以表面疙里疙瘩,都是米变的呀,最后数一数,挖出这么二十几块,天底下可就这么多,再多一块也找不出了。这么多年一直收藏在家里,这次到天津是有个朋友很想要,因此给他带了一块。
这位老北京说这东西虽然不值什么钱,但也少见,就想送给表哥略表谢意。
表哥一想这不就是粟米形成的化石吗,那黑绿色的斑痕都是霉变物,谁愿意要这种破玩意儿?于是推辞不受。可转过年来就后悔了,悔得以头撞墙,原来有日本人收这东西,也不知道是研究还是收藏,反正是一块能换一辆小汽车,那时万元户都不得了,一辆小汽车是什么概念?
表哥总捡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有些值钱有些罕见。可按看相的说,他这人手掌上有漏财纹,捡到什么好东西也留不住,所谓“物有其主”,那就不该是他的东西,可换个角度想想,这些经历本身,又何尝不是一件宝物?
第十章 带鬼回家
这是个消暑的段子——河神郭得友,发生在天津卫的真人真事。
说起“河神”,并非是河里的神明,而是一个充满了传奇色彩的绰号。在天津比较有名的河神,就是冯耀先和郭得友两位了。可能比我岁数大的听说过,这俩人都是老公安,水上警察,在河里打捞尸体和犯罪证据,也救那些落水的轻生者。冯爷这人可能现在还有,我看报纸上去年还登过老爷子在海河里冬泳。郭得友郭爷80年代末就去世了,事迹流传的比较少,我这是听郭爷后人讲的。
天津卫地处九河下稍,当地河网纵横,河沟子水坑特别多,每到夏天,人们习惯在各处河道游野泳,不时有落水或轻生之人出现,所以淹死人的事情时有发生。还有很多来历不明的浮尸死漂,都不知道是从上游什么地方漂过来的,甚至有可能牵涉到命案,也有作案后把作案工具扔进河里的,全需要水警打捞搜寻,因此从解放前便设有水上警察。水警不参与破案,专门负责搜索打捞救援这些事,个顶个是游泳健将。据说郭爷六十多岁还没退休,冬天挖个冰窟窿就能潜下去,俩眼珠子倍儿亮,人长得也魁梧精神,猛一看跟画上的人似的。由于他水性太好了,又从海河里救过许多性命,所以得了“河神”这么个极具传奇色彩的绰号,咱说的这事发生在“文化大革命”初期。
当时也是夏天,正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有位中学物理老师,四十来岁的一个男教师,让红卫兵当成右派给斗了,免不了挂大牌子撅喷气式什么的,还把脑袋剃了个阴阳头。以前那文化人跟现在不一样,好脸面,特别讲尊严,在上万人参加的批斗大会上,被红卫兵小将按着膀子低着头,所谓“阴阳头”,是拿推子硬推的,头发推光半边,留下半边不动,这人挨批之时,屁股要撅得比脑袋还高,当老师的哪受得了这份罪?觉得自己没脸再活着了,等上午批斗大会一结束,回到家换上身干净衣服,一个人走到海河边,从桥上跳到河里自杀了。正是大中午的,有过路的群众看见了,赶紧找人来救,但在这位教师投河的地方找了半天,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自杀的老师从桥上跳到河里,就没影儿了。革命群众们议论纷纷,有的说是让河里的大鱼给吃了,也有的说尸体让暗流卷到下游去了。这时已经有人通知了水警捞尸队,郭爷正好当班。还得说是老公安,经验丰富,到河边一看地形,就知道那人投河之后,一直在河底下没动地方。
郭爷换上水靠,亲自下到河里摸排,这段河底下全是淤泥,还生长着很多茂密的水草,那位教师掉下去是陷在泥里面了,当然人是早没气了,尸体也被水草裹住了。郭爷带俩帮手,忙活到夜里九点多,才用绳子把尸体捞出来,晚饭都没顾得上吃。伏天天黑得晚,但说话这工夫,天色已经大黑了。
郭爷将投河自杀的尸体打捞出来,给死者整理了一下,拿麻袋片子盖上脸。虽说解放这么多年,迷信的那套东西早就没人提了,但郭爷还是点了根烟放在船头,拿麻布遮上尸体。这是由于故老相传死人不能见三光,尤其是晚上的月光,迷信不迷信姑且不提,主要是为了让自己心里觉得踏实。
水上公安只负责搜救和打捞,验尸和立案都由别的部门负责。郭爷等来车拉走了尸体,这件事才算告一段落,忙活了一天自然是又累又乏,找地方接点自来水冲了冲身子,换上衣服骑着自行车回家。一看时间已是夜里十一点来钟了,马路上基本就没人了。当晚是阴历十六,天上月亮又大又圆。他回家这条路也是沿着河走,路过解放桥的时候,就瞧见有一个女的,从远处看,那女人穿着白色上衣深色裤子,正站在离河最近的一个桥墩子底下,盯着河水一动不动。
这座桥的头一个桥墩子,多半截在河里,小半截在岸上。郭爷当水警几十年了,瞧见那女的大半夜站在河边,一看就知道是要寻死的,赶紧停下来,扔下车过去招呼那个女子:“你深更半夜在这干什么?有什么想不开的?遇上天大的难事,你先想想家里人!”说着话走到跟前了,伸手要抓那女的肩膀。对方听见动静一回头,差点没把郭爷吓死。
大月亮地儿,俩人脸对脸,就看那女的长得大鼻子大眼,跟在河里挺长时间泡过似的,郭爷一看真不知道怎么劝了,心说我长成你这模样可能也有投河的心。心里是这么想,话可不能这么说,先表明自己身份,然后好言好语地说:“这位女同志,深更半夜的你怎么站河边不回家?你是哪个单位的?家里住在哪?”那女的脸色阴沉,一开始低着头不说话,郭爷反复追问才说了个地址,郭爷一听刚好顺路,就拿自行车驮上她往家送。
此刻大约是夜里十一点多钟,还不到十二点,搁以前是三更时分,夏夜纳凉的人们早都回家睡觉了。除了郭爷骑自行车驮着这个女的之外,路上没有别的行人和车辆。那年头人少,路灯也少。解放桥西边是劝业场,东边是火车站。郭爷回家的方向,是沿着河东一侧走。一路走,一路行,往前不远是个大广场,有阅兵的观礼台,90年代这片广场已经拆除了,现在再去看已经看不着了。广场一带很空旷,又有种肃穆的气氛,加上周围没有住户,所以到了晚上就让人感觉发渗,胆量小的一个人都不敢从这过。
郭爷一辈子干公安,心里信不信有鬼,他跟任何人都没说过。家住河东区,每天都要打这路过,已经习以为常了。反正就是觉得这女的可怜,不用问缘由,那些年想投河的人没有几个没冤屈。他瞧这女的三十来岁,别看长得丑,但言语举止像受过教育的,一边骑自行车一边劝她,可那女的也不说话,夜深人静,就听身后“滴滴哒哒”往下淌水。
郭爷心里觉得不对劲儿:“这女的身上哪来的这么多水?瞧那鼻子那眼也不像正常人,许不是刚从河里爬上来的?”
想到从河里爬上来的东西,郭爷心里也是吃了一惊,怕倒是不怕,虽然没穿警服,本身却是老公安了,不太信那些邪的歪的,但这事情真是不太寻常。他想起解放前老一辈儿水警留下的话:“不管自行车后面驮的是什么,别回头就没事!”当下只顾蹬自行车,也不再搭话了,这时就听那女的说:“师傅,到地方了。”
这地方正好是个过了广场沿河的第一个路口,从解放桥骑自行车过去,有十几分钟的路,说远也不算远。路口也对着座桥,不过没解放桥那么大。郭爷更感到奇怪了,他记得这女的先前说过住址,离这还有很远,怎么就到地方了?再说这附近哪有住户?月明如昼,街上静悄悄四顾无人,郭爷虽然是老公安,可到这会儿心里也不免犯嘀咕,不敢应声,只把自行车停了,等那女的下去。
郭爷停下自行车,单脚踩地支撑平衡,等那女的下来,真不敢回头看,也不敢再多问什么,可身后却没了动静,就像没人似的。他想往前骑,那辆自行车的链条却像生锈卡死了,脚蹬子根本踩不下去。他下午在海河中打捞的尸体,是个中年的男教师,别看只有一百多斤身材不高,从河里捞出来却绝不止这分量,死尸里灌满了泥水,那真叫死沉死沉的。从中午到忙活半夜,水米未曾粘牙,身子和心底都感到发虚,这时候额头上可就冒了冷汗了。
郭爷是从旧社会过来的人,当初做水警有师傅带。老一辈儿的水警特别迷信,从道门里求过一种咒,这个咒是什么,除了水警自己外人都不知道,上不告诉父母下不告诉子女,逢人不可告诉,遇上危难,心里默念三遍,自有搭救。不过解放后破除迷信这么多年,郭爷早把那咒忘了,只能硬着头皮往身后问:“你到底是谁?”
那女的仍是一声不吭,大半夜只听见滴水的声音,郭爷心里特别清楚,千万不能回头看,一看就能让那东西拽到河里去了,又壮着胆子问了几句,始终得不到半句回应。身后头冷飕飕的,根本感觉不到有人气儿,活人身上热乎,还得喘气呼吸,但自行车后面不但阴气很重,更有一股子水草的腐臭。此时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突然有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河神郭得友,一辈子从河里救过几百条性命,捞出来的死尸也数不清了,要说胆量还是真有,这时候头发根子都竖起来了,没办法扭头看吧,一瞧身后却不是那个女人,而是自己带的一个徒弟。这徒弟才二十岁,天津卫土生土长的愣头青,心直口快这么个人,徒弟见师傅从中午忙到晚上,连饭都没顾得上吃,也真是心疼师傅,知道师傅老伴儿在家卧病没法做饭,干完活之后特地到食堂打了份饭,想给师傅送到家里。一路顺着海河跟到这地方,他看师傅跨在自行车上,满脑袋冒汗,好像正跟谁较劲呢,就过来拍了他肩膀一下。郭爷此刻脸都白了,回头看看左右,满地带水的泥脚印,打自行车后面一直通到河里。
徒弟傻乎乎地还问:“师傅你一个人在河边练什么功?”郭爷把刚才那些事说了一遍,徒弟也吓坏了,失声就想说:“有鬼!”郭爷没等他出声,先拿手把他的嘴给按上了,那年头不敢乱说,有什么事只能自己在心里琢磨。等转过天来,郭爷按那女人说的地址找过去,发现屋门紧锁,里面没人。
按地址找人是早上,屋里没人,问邻居都说不知道哪去了,但一描述,确实就是他昨天深夜用自行车驮的那个女人。由于要赶着去当班,也没有继续深究,自己还宽慰自己,寻思那是个脑子有问题的主儿。中午听说解放桥下有具浮尸,郭爷带两个帮手把死者捞上来,这尸体在河里泡得时间长了,脸都没人样了,但那身衣服和头发,郭爷瞧着可有几分眼熟。
这次从河里打捞出来的浮尸,正是郭爷昨天夜里用自行车驮的女人。她投河时间至少是两天以前,当时没人看见,所以没有报案,尸体也被河底水草缠住了,过了两天涨水才浮上河面。这说明郭爷那晚遇上的根本不是活人,但究竟是怎么回事,恐怕谁也说不清楚。多亏他这位傻徒弟心里惦记师傅没吃饭,大半夜过来送饭,要不然非出事不可,想起来就觉得后怕。后来师徒俩偷着卷了点纸钱,晚上到桥底下给那亡魂烧了。
其实“带鬼回家”这件事并未结束,河神的故事还有很多,但许多事情互相关联,有些因果埋得很深,要是连着说可就太精彩了。我一个朋友是郭家后人,他希望我把河神郭爷的故事,整理成一本书,以便这些事能够流传下来,否则再过些年就没人知道了。我一定找时间写一部关于《河神》的长篇小说,到时会把河神郭爷的事迹,完完整整地呈现给各位。今天暂且做个得胜头回,后面的故事咱们留到《河神》这部书里再说。
第十一章 马头娘庙里的神虫
【上】
这段事接着前面“表哥捡到的宝物”,是表哥在90年代初的经历。那阵子他还是社会青年,待业了好几年找不到好工作,摆过租赁小人儿书的摊子、卖过羊肉串,还开过台球厅和录像厅,但哪样也做不长久。
有一年,表舅逼着表哥学门手艺,以便今后安身立命,也就是跟个南方师傅学煮狗肉,表哥被家里人唠叨得想死的心都有,按着脑袋不得不去。从此师徒俩每天晚上,在城郊一条很偏僻的马路边摆摊儿,那地方早先叫“马头娘娘庙”,这是民间的旧称,解放之后不再使用,据说此地怪事极多。
马头娘娘庙这个带有神秘色彩的地名,当然也有讲儿,往后再细说。先说这位卖狗肉的老师傅,老师傅是江苏沛县人,祖上代代相传的手艺,天天傍晚蹬着辆三轮车,带着泥炉和锅灶,有几把小板凳,还卖烧酒和几样卤菜,挑个幌子“祖传沛县樊哙狗肉”,买卖做到后半夜才熄火收摊儿,专门伺候晚归的客人,天冷的时候生意特别好。
表哥曾听老师傅讲过“樊哙狗肉”的来历,做法起源于两千多年以前。樊哙本是沛县的一个屠户,宰了狗煮肉卖钱为生,后来追随汉高祖刘邦打天下,成了汉朝的一员猛将,他卖的狗肉是土生大黄狗,用泥炉慢火煨得稀烂,直接拿手撕着卖。
当时汉高祖刘邦也在沛县,虽然充着亭长的职务,却整天游手好闲,赌钱打架,下馆子吃饭从来不给钱,他最喜欢吃樊哙卖的狗肉。打老远闻见肉香,便知道樊屠户的狗肉熟了,一路跟着味道找到近前,每次都是白吃不给钱,还跟人家流氓假仗义。
樊哙是小本买卖,架不住刘邦这么吃,碍于哥们儿义气,也不好张嘴要钱,只得经常换地方。谁知刘邦这鼻子太灵了,不管在城里城外,只要狗肉的香气一出来,刘邦准能找着,想躲都没处躲。
最后樊哙实在没办法了,干脆偷偷摸摸搬到江对岸去卖狗肉,他合计得挺好,这江上没有桥,船也少得可怜,等刘邦闻得肉香在绕路过江,那狗肉早卖没了。可刘邦是汉高祖,真龙天子自有百灵相助,竟有一头老鼋浮出江面,载着刘邦过江,又把樊哙刚煮好的狗肉吃了个精光。樊哙怀恨在心,引出江中老鼋,杀掉之后跟狗肉一同放在泥炉中煮。
至于“老鼋”到底是个什么生物,如今已经不可考证了。有人说是传说里江中的怪物,有人说其实就是鳖,也有人说是看起来像鳖的一种元鱼,现在已经灭绝了。但别管这东西是什么了,反正樊哙把狗肉和老鼋放在一起煮,香气远胜于往常,闻着肉香找上门来的食客络绎不绝,樊哙的买卖越做越好,他也不好意思再怪刘邦了,任其白吃白喝。
从此樊哙狗肉成了沛县的一道名吃,往后全是用老鳖和狗肉同煮,配上丁香、八角、茴香、良姜、肉桂、陈皮、花椒等辅料,盛在泥炉瓦罐当中,吃起来又鲜又烂,香气扑鼻,瘦的不柴,肥的不腻,而且按传统古法,卖狗肉不用刀切,一律用手撕扯。据闻是当年秦始皇害怕民间有人造反,将刀子全部收缴了,樊哙卖狗肉的刀也未幸免,所以这种手撕狗肉的习俗流传至今。
老师傅迁居到天津,摆了个摊子在路边卖沛县樊哙狗肉,手艺非常地道,每天卖一只狗,表哥不吃狗肉,也见不得人家宰狗,只是被家里逼得无奈,帮着老师傅看摊儿,做些收钱端酒收拾东西之类的杂活儿。
师徒俩摆摊儿的地方,是在小西关监狱再往西面的马路上,以前这里位置很偏僻,过往的人不多。身后不远是大片野草丛生的坟地,夜里有几盏路灯照明,摊子守着电线杆子,趁着光亮做买卖。常有小西关监狱里的警员,晚上下班之后来这吃点东西,也有那些好吃的主儿,不辞辛苦,大老远骑着自行车过来。寒冬里要上半斤狗肉二两烧酒,拿张小板凳坐在路旁,迎着烧得正旺的泥炉向火,先喝几口滚烫的鲜美肉汤,一边吃肉一边就酒,同时跟老师傅唠唠家长里短,遇上朔风凛冽雪花飘飞的日子,不但不觉得冷,全身上下反而是热乎乎的,别提有多舒服了。
那年天冷得早,十二月底,快过阳历年了,过来场寒流,头天下了场鹅毛大雪,民谚有云,风后暖雪后寒,转天刮起了西北风,气温骤降,出门就觉得寒气呛得肺管子疼。师徒俩知道今天的吃主儿肯定多,傍晚六点来钟出摊儿,早早地用炭火把泥炉烧上,将肉煮得滚开,带着浓重肉香的热气往上冒。
狗肉又叫香肉,俗话说“狗肉滚一滚,神仙也站不稳”。表哥以前养过狼狗,即使沛县狗肉用的是土狗肉狗,他仍然不能接受吃狗肉。可这天寒地冻,冷得人受不了,闻得肉香自然是直咽口水,忍不住喝了几口肉汤,鲜得他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从骨头缝里往外发热,顿时不觉得冷了。
表哥肚子里的馋虫被勾了上来,还想再喝碗肉汤。可这时天已经黑了,寒风中又飘起了雪花,有两个刚下班的狱警,这都是老主顾了,过来围在炉前一边烤火,一边跟老师傅聊天。主顾一落座不用开口,老师傅照例也要先给盛两碗肉汤,然后再撕肉。表哥只好忍着馋,在旁帮忙给主顾烫酒。
老师傅老家在沛县,从他爷爷那辈儿搬到天津卫,到他这辈儿,家乡话也不会说了,祖传熏制樊哙狗肉这门手艺却没走样。这摊子小本薄利,为了省些挑费,所以在这种偏僻之处摆摊儿,能找过来吃的全是老主顾。赶上那天也是真冷,正合着时令,夜里九点多,泥炉前已围满了吃主儿,再来人连多余的板凳都没有了。
师徒二人没想到来这么多食客,老师傅让表哥赶紧去找几块砖头,垫起来铺上垫子,也能凑合着坐两位。这时候天都黑透了,只有路上亮着灯,上哪找砖头去?
表哥转着脑袋看了半天,没瞧见路上有砖头。他拎着气灯往野地里去找,摊子后面是远看是一片荒坟,当中却有一块空地,二十平方米见方,地上铺的全是大方砖,砖缝里也长着草。往常不从这走,看不到草丛里有古砖,好像是好多年前有座大屋,后来屋子倒塌,墙壁都没了,只剩下地下的砖石。
表哥用脚拨开积雪,一看这不是现成的砖头吗,可手里没家伙,没办法撬,只能用手去抠。刚要动手,瞧见附近有块圆滚滚的巨石,似乎是个石头碾子,半截埋在土里,可能是前两天风大,吹开了上面的泥土才露出来,看形状又长又圆。他使劲推着这浑圆的石碾子,并未觉得特别沉重,可能是尊泥胎,外边有层石皮子裹着,中间是空的,也没看出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把它推到摊子前,上面垫了些东西加高,继续忙活给吃主儿们烫酒加肉。
等到把泥炉里的狗肉卖光,是晚上十一点多了,路上早没人了。在这漆黑的雪夜中,除了昏黄的路灯,只有远处小西关监狱岗楼里的探照灯依然亮着,剩下师徒二人熄掉炉火,收拾好东西装到三轮车上。老师傅看那半截泥胎不错,放在路边也不用担心有人偷,什么时候吃主儿来得多,搬过来还能坐人。
这时表哥把垫在泥胎上的东西拿开,无意中发现这泥胎轮廓古怪,依稀是尊塑像,再仔细看看,像只圆滚滚的巨虫,心里不免打了个突,毕竟附近有些老坟,这泥胎塑像奇形怪状,莫非是哪座坟前的东西?
老师傅在旁瞧见,立即沉下脸来,问表哥道:“这东西是从哪找来的?”
表哥说:“在后头那片坟地附近找到的,师傅您认识这东西?这泥像怎么跟只大虫子一样?”
老师傅点了点头,说道:“这是庙里供的神虫啊,你从哪推过来的,赶紧推回去,这是不能随便挪动的。”
表哥看那尊泥像应该有许多年头了,风吹雨淋磨损甚重,怎么看也看不出原先是什么模样。可他土生土长,从没听说附近哪座庙里供着神虫,难道那乱草间的古砖曾是座大庙?表哥好奇心起,问老师傅:“神虫到底是什么虫?这里头有没有什么说法?”
老师傅是从旧社会走过来的人,脑子里迷信思想根深蒂固,斥道:“别多问,你先把神虫推回原位,要不然一会儿该出事了。”
表哥吃了个烧鸡大窝脖,只好将那尊神虫推了回去。黑天半夜,又下着雪,哪还记得住地方,他向来也是敷衍了事,胡乱推到那些石砖附近,然后帮师傅收摊儿,回去的路上扔放不下这件事,接着刨根问底,肯求老师傅讲讲“神虫”的来历。
老师傅拿表哥没办法,说好多年前他爷爷在这摆摊儿卖狗肉,那时候还有座庙,庙里供的便是神虫,民间称其为“马头娘娘”,也叫“马头娘”。
表哥一听更纳闷了,马头娘娘是谁?听这称呼像是个女人,怎么会是只大虫子?
老师傅说其实马头娘娘就是只虫,南方乡下拜它的人极多,到北方则十分少见,偌大个天津卫,也只有这么一座“马头娘娘庙”。
【中】
老师傅给表哥讲起马头娘娘庙的事情,此地有座古庙,建造于两百多年以前,庙里供的是蚕神,所谓的马头娘娘,也叫马头娘,指的是蚕祖,旧时江南养蚕的桑农全拜它。
盐打哪咸,醋打哪算,蚕为什么被称为马头娘娘,说来也是话长,甚至还有几分恐怖色彩,在很久以前,蜀中那地方有个姑娘,生得是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爹娘对她视若掌上明珠,到了该出嫁的岁数,还没找着合适的婆家。家里也是衣食无忧的富足之家,当爹的是个地主。有一次贼寇作乱,沿途烧杀抢掠,合该地主倒霉,出门遇到了贼兵,贼人胁迫他做了马夫,专门给贼兵首领牵马坠蹬。
家里剩下母女两个,听得这个消息抱头大哭,反贼迟早会被官兵剿灭,当家的地主纵然不死在贼营,也得让官军当成贼寇砍了脑袋,这可如何是好?
主母情急之下,到处求人帮忙,承诺不管谁能救回地主,除了重金报答,还要把女儿下嫁给此人。可刀兵无眼,街坊邻里全是耕种为业安分守己的村民,躲都躲不及,哪有本事到贼营之中救人,找到谁谁都是摇头叹气。
母女二人深感绝望,此时家中养的那匹高头大马,突然挣开缰绳跑了出去,过了几天竟驮着地主回到门前。原来此马颇通灵性,又识得路途,趁夜跑进贼营,地主骑了这匹马闯营而出,躲过了穷追不舍的贼兵,平安返回家园,一家三口劫后重逢,皆是不胜之喜。可主母当初说过,谁救回地主,便将女儿下嫁给谁作为报答,这话十里八乡都传遍了,男女老少没有不知道的,但谁也没想到,将主人救回来的居然是这匹马,难道要将那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此马?
主母有意反悔,常言说狠毒不过妇人心,她一不做二不休,将那匹马用铁链锁住,又找来屠户把这匹高头骏马宰掉。而屠户是个贪心的人,背着主母,偷偷带走了马皮,到外面卖给了皮匠,皮匠熟过马皮,制成了皮褥子,拿到皮货店里贩卖。当时无话,到了冬天,天气格外寒冷,主母心疼女儿,怕她冻着,特意找人买了床皮褥子给女儿取暖,哪成想到夜里,那皮褥子越裹越紧,将女儿活活憋死在了其中。裹着马皮的女尸,埋在土里变成了蚕,老百姓们就称它为马头娘。
这是蚕祖最早的由来,不过在常见的马头娘娘庙里,正中神位上供的泥像,却大多是一位身穿宫装的女子,胯下骑乘骏马,身边侍立着有两男两女四个童儿,分别捧着“桑叶、蚕、茧、丝”四样东西。蚕祖神虫的泥像摆在侧面当成化身,当中这个女子才叫马头娘娘,也叫马明王。蚕农们摆设酒肉,在马幛前焚烧香火,祭拜的主要神祇,是这位马头娘娘。
因为在明朝初年,大明太祖洪武皇帝朱元璋颁布过一道法令,一个人栽桑树十五株,可免除徭役,减轻了蚕农们很大的负担,蚕农们认为这是朱元璋的皇后马娘娘之意。大脚马皇后出身寒微,深知民间疾苦,素有贤名,桑农便将她供在庙里,当做是蚕祖转世投胎,作为蚕庙里的正神,这才有了马头娘娘庙的名称。
不仅桑农拜马头娘娘,有许多贩运丝绸的商贾,也要到庙里烧香祭祀。清朝末年,某绸缎商在天津卫建了座马头娘娘庙,庙里供的马姑马明王,这是入乡随俗,当地人习惯称马头娘娘为马姑。天津这边的风俗是南北汇聚自成一体,执掌桑蚕的马头娘娘到了此地,有不少人到这烧香许愿,祈福求子,据说庙里有尊神虫的泥像,格外灵验。
老师傅的爷爷那辈儿,因躲避官司,从老家沛县迁到天津卫居住,摆了个狗肉摊子为生。那时候马头娘娘庙的香火很盛,别看是在城郊,来来往往的人却不少,隔三差五还有庙会节庆。后来解放军发动平津战役,城西是主攻方向,这座庙毁于战火,再也没有重建,墙体屋顶和神像也都损毁了。
马头娘娘有两个神位,一个是宫装跨马的女子,另一个是只大蚕的化身。老师傅从解放前就在这附近摆摊儿,年轻时亲眼看过“神虫”的泥塑,庙毁之后再没见过,还以为早已不复存在,想不到这马头娘娘庙被毁这么多年,这尊蚕神的泥像竟然还在。老师傅相信蚕神有灵有应,所以吩咐表哥赶紧把蚕神泥像推回原位,免得惹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