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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兵十万-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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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雷轻呵一声,道:“你家皇帝老儿就是怕元敬焱背着他做什么,才派你这个监察使来的吧?”
魏尚客默默点头道:“说来都是这唐皇之惶,元敬焱乃是开国功勋,吾皇先时为秦王时就已在身边,他不仅身经百战,谋略也是高人一等,若不是当时天下人才鼎盛,足可千古留名了。”
分雷深呼了口气,没想到元解礼的老子是如此辣手的角色,最可怕的是此人不显山不露水,在元解礼身后默默无闻,那强大的压制力几乎让他透不过气来。
魏尚客拾起方凳上的衣衫,起身迈出澡盆穿戴好后,淡淡道:“自从颉利兵败后,北方各民族抓住了这一千载难逢的机遇,各自发愤图强,在这短短十年间的发展中以薛延陀的势力最为庞大,他们的野心吾唐早以察觉,只是北方各都督府均以武威元氏马首是瞻,想来这十年之间,元敬焱已得了不少好处,不然吾皇怎会到现在才派出监察使呢,可惜的是,元敬焱已然坐大,就连我这个朝庭命官都要被他软禁在此,可见他如何猖狂。”
分雷沉声道:“突薛之争是我们草原的事情,既然元氏父子私自出兵干涉,大人虽被软禁,但总有办法通知朝庭吧?不然到时兵戈相见,最倒霉的就是那些无辜的士兵,难道你真的没有办法吗?”
魏尚客道:“我虽被软禁却也有消息,车鼻可汗如今不过区区三万兵马,只怕没等唐军杀到,已然被薛延陀吃掉了,本官想,元敬焱怎么都不会相信车鼻可汗能守住城池,到时他既不损兵折将,又不怕朝庭怪罪,最多说成出兵观察以备疆土安全,我如何上书?我又如何有办法让吾皇相信呢?”
分雷摇了摇头,叹道:“怕是元敬焱太高估自己了,我们突厥人虽不擅守城,可是三万兵马也足可牵制薛延陀一阵子的了,何况其他中立部落均在看此一仗,如果车鼻可汗守住三个月,做为圣狼后代的草原人必然会投向车鼻可汗,我想元敬焱是被薛延陀利用了,利用他来威慑那些中立部落,这样一来,既有象征意味的后盾,又可以以一个强大的姿态来震慑其他民族。”
魏尚客听分雷这么一说,不尽皱眉道:“是否是你太相信车鼻可汗了?难道他真的能守住玳轲岩城整整三个月?”
分雷望着窗外将暮的天色,信心在一刹那间膨胀了起来,正容道:“只要魏大人及时上书通报唐皇,别说三个月,连一年都可以守住!别忘了,玳轲岩城只是突厥西侧的门户,身后整个突厥部落是我们源源不断的资源!”
魏尚客抚须而立,眯起双眼道:“你可要知道,我唐并不是站在任何一方,也不希望我们的将士为了一己私利流血牺牲,只是令人惭愧的是,元氏父子竟然如此下作,真是丢煞我汉人的脸面了。”接着打量着分雷问道:“看来卢校尉并未所托非人,本官看你也不像凡人,敢问阁下是……”
分雷微微笑道:“在下买天部头人,分雷。”
“哦?”魏尚客脸色一变,惊愕道:“原来阁下便是草原第一巴哈秃儿分雷!哈!真是人如其名!如雷贯耳啊!”
分雷含笑道:“魏大人也是世间的豪杰,打在下进得门来,您连我姓氏都未曾相问,就如此真言相送,我分雷只有一声佩服。”
魏尚客哈哈大笑,摆手道:“惭愧惭愧,本官相信的是这把求尘剑,相信的是卢校尉不会所托非人,这才畅言无忌,再说你句句中地,都说在我心坎里了,能得如此真言,本官才不辱使命。”
分雷点了点头,道:“那么魏大人可否即刻修书上报朝庭呢?”
魏尚客一把拍上分雷的肩头,道:“这是当然!”
分雷听得这话,终落下心头大石,如此一来,玳轲岩城将少了一面敌围,大大增加了胜算。
有哪个民族愿意与此时的盛唐为敌呢。
这时魏尚客又问道:“今晚浅滩之宴,分雷头人可有打算?”
分雷正畅想着美好的明天,一听这话立时烟消云散,不觉苦笑道:“若元解礼执意留下我,那在下也没有办法了。”
魏尚客听得明白,心里也明白,元解礼昨夜施火就是冲分雷去的,今夜设宴摆明是不留活口,谁不知道除去分雷,就是除去一头草原最可怕最多谋的狼王呢。
“分雷头人若是相信本官,本官自有办法助你脱困。”
分雷看着信誓旦旦的魏尚客,愕然道:“那大人岂不是公然与姓元的决裂吗!”
魏尚客抚须道:“身为臣子,又得吾皇钦命相托,怎会容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呢,再说你一死,必会激起买天勇士的死志,到时我唐军被迫参战,损失的还是那些将士的生命,买天乌骑甲横扫千军的故事,本官还是有耳闻的。”
分雷失笑道:“那是大人看得起,今晚的一切就仰仗大人了!”
魏尚客拾起求尘剑,喃喃道:“这一切,也是为了卢校尉。”
第二十五话唐皇之惶
第二十六话 峰回路转
分雷和江老头回到灶火间后,均难掩兴奋之色,得魏尚客修书唐皇自然在情理之中,确也是天佑突厥,看去车鼻可汗气数尚在,分雷嘱咐江老头于魏尚客身前策应,此刻还有半个时辰就是酉时,浅滩之宴已然临近,江老头虽想侍在分雷身边,但事关大局,只好领命留在狼窑商会。
分雷离开商会后,心情好了许多,想来这一日奔波似比一年,平生哪办过这许多要命的事,他想起沁瑭家的好酒,一时心怀畅漾,酒虫勾舌下加快了脚步,这时候到商甲宅邸是不可能了,只想先一步赶到环刀子帮总坛,向梭伦讨几碗酒喝,一来告慰自己,二来也是为浅滩之行壮些声色。
走了小半会,拥挤的人群却越见稀少,分雷本以为天色将暗,各家集会也该自回驻地,可睹见行人匆匆,三三五五地从南街口向北赶,脸上的神情也不同往日,均是疑神疑鬼地低头走路,分雷一时心中起疑,稍稍放慢了步子,他依稀记得南街口向右是狼窑低廉的烟花巷子,也是他回到总坛的必经之地,按这个时辰,正是招揽生意的时候,怎么这些大大小小的商人都朝相反的方向走呢?
当分雷穿过漫长的大街踏上烟花巷时,天色已渐渐暗了,一丈宽的巷子里并未有何异常,各家花坊已然开铺等待生意了,其中几个龟公还挑着长木杆,将杆头的红灯挂在牌坊上,巷里三五成群地立着烟花女子,各自莺莺秘语,不时还传出放浪的笑声,在这西域之地,各族的尘俗女子比比皆是,一时倒是赏心悦目。
可莫名的杀机,却已然在巷中透出了。
不足十二丈的小巷,绿裙红灯,不时闪闪耀来的金银之色,伴着芬芳的酒气,在分雷耳目中飘忽不定,巷口几个坦胸女子像是吐蕃人,不时晃动着小蛮腰用勾人的媚角挑逗着分雷,而分雷却迟疑着,仿佛他再迈出一步,一场生死劫杀便会启始。
突地一声苍劲的琴音传来,接着曲音由高亢转为幽鸣,低沉而时断时续,分雷抬手解下缠头布,撕下了两撇浓胡,抬眼借着琴音寻去,烟花巷中一家红灯坊的二楼平廊处,坐着那弹抚奚琴之人,依然是那遮巾斗笠,依然是一身藏蓝色豺狗的纹袍,不同的却是分雷的心绪,蓦然间,在那忧郁的琴音中,他似乎听到了斗笠人的一丝无奈,他心有所悟地漾起淡淡笑意,与此同时,琴音峰回路转,犹如黄河奔腾而去。
分雷仰头望向初升的残月,心内一声长叹。
在那红灯坊中蹿出的四个刀手,似乎已让分雷迷惘了,他再听不到女人的莺莺秘语,也看不到吐蕃妓女摇闪的腰枝,在四把锋刀从不同角度切来的同时,分雷抛去了生死,致绑腿中抽出骨刀,一头纳入四个杀手的刀阵之中!
这四名刀手均为契丹松克部的绝顶高手,那斩劈而来的刀锋看似缓慢,却刀刀致命,连带的后招诡异狠辣,若不是索阿有言在先,分雷早已在第一回合血溅当场了,此刻游走于刀网中,仅守心间一片澄明,以手中骨刀借力巧打,在兵刃磕敲的声音与琴音纠和在一起攀致顶峰的时候,分雷脚踏奇步,单眼中射出摄人的寒茫,窥准一线生机,右手骨刀插进一个刀手的喉中,而左手满含堂罡地震破的烈劲拍实在另一个刀手的胸前!
琴音倏止!
烟花巷内蓦地一片寂静。
“噗”地一声,那中了烈掌的刀手,背后像割破的水袋,和着鲜血喷出心肺,扬得满巷皆是……
斗笠人闷咳一声,“哗”地吐出血水,颤抖着倚向廊栏,分雷身后的两个刀手出人意料的平静,只是默默地盯着分雷的背影。
斗笠人又是一阵剧烈的喘咳,口中的血水顺着廊栏点点滴在巷道上,巷中的妓女似乎见怪不怪,或许她们早以习惯了这些汉子的打打杀杀,就那么立在巷中,眨着一双双大眼睛,不时地在两人身上游走……
“人……人常言……月儿缺时有真知……呵……”斗笠人堪堪直起身子,将奚琴负与背后向里间走去,嘴中却说道:“与我喝杯酒吧……”
分雷收回眼色,回头看了看那两个刀手,淡淡道:“好生葬了他们,他二人都是好样的。”
那两个刀手垂头望了一眼满地狼籍的死尸,其中一个蓦然间丢下刀子,竟那么嚎啕大哭起来,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像把刀子一般,扎的分雷心头直疼,他咬着腮帮,默然走进那间牌坊,径直上了二楼。
斗笠人已然端坐在桌前,桌上只摆着一坛黑漆烈酒,分雷拽凳而坐,一把拿过那坛酒仰头灌下,随后“呯”地一声砸在桌上,蹭着桌面递给斗笠人。
斗笠人接过酒坛,也一口灌下,只是嘴角边流出的酒水还渗着血丝,待他放下酒坛,分雷道:“昨晚那一刀,伤的你不轻吧?”
斗笠人点了点头,抹干嘴角的血水,喃喃道:“快走吧……济朗来了……”
分雷微微一怔,不解道:“我的命都在你们手里攥着,何必告诉我呢。”
斗笠人罕有地苦笑一声,大有英雄气短的感觉,他笑道:“三次杀你不成一切都是天意,你分雷的命我跟本要不了,今晚我就率部撤出狼窑,松克部再不参与突薛之事了。”
分雷愕然道:“没想到你这人倒挺痛快,不过也真的手狠,昨晚差点死在你手里了。”
斗笠人干笑一声,接着不堪笑意地剧烈的咳喘开来,最后一声竟咳的满桌血雾,分雷看在眼里,一时默然无语。
斗笠人的嘴唇微微颤动着,血水股股涌下,那仅露的脸色已显苍白,他喃喃道:“告诉井桃,放手吧……长生天已被黑暗笼罩……不要再执着了……”
分雷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意思?呵……”斗笠人抓过酒坛一饮而下,随后挣扎着直起身,蹒跚地绕过分雷向楼下走去,待片刻后,才在烟花巷中传来一阵悠扬的琴音,分雷呆坐在桌前,单眼望着平廊外的残月,待箫音婉转而逝,才暗暗叹了口气,起身而去。
他没想到松克部的人竟然如此坦荡,不由想起苦雅拉曾说,草原勇士的骨子里自始至终都藏有一颗豪放的心,哪怕是你的敌人。
当分雷还忆之有味的时候,已然走进了环刀子帮总坛,他穿过前堂来到中院,甫一进院就把他吓了一跳,诺大的中院立着八位身披狼袍内裹革甲的凶狠汉子,八人闻听分雷的脚步转头望来,十六只眼睛像一把把刀子掷在他身上。
这时从八位猛汉的身后传来索阿的喝令:“这位就是买天头人分雷!从今以后,你们的命就是他的!”
分雷正愕然相望,只见这八个猛汉齐刷刷地按过腰刀上前施礼道:“环刀子八大刀徒听候调遣!”
分雷暗忖索阿果然是一代刀雄,手下竟有如此强将,丝毫不逊于买天诸人。
索阿甩袍上前,挥退众人道:“这八人均是我环刀子部骁勇善战的强将,今你一人身在狼窑,一会还要去浅滩,身边没几个人照应哪成,这八大刀徒就与你做亲卫好了。”
分雷自然信得过索阿,道谢后问道:“索爷曾说可尽起一万兵众,如果事态一发不可收拾,能否在十天内率众赶往玳轲岩城?”
索阿抚须沉思,片刻后说道:“既然大家都是一家人了,我也毋需藏着掖着,这一万兵众随时听候调遣,只是元敬焱增援而来的两万唐军均是五年兵龄的精锐之师,若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
分雷点头道:“确是这样,所以我想了一个办法,不知索爷是否也是这么想的。”
索阿微微一笑,道:“头人无须像中原人一般左顾言他,虽然老子汉化经年,可流着的还是玩命的血,旦说无妨!”
分雷哈哈大笑,一拍秃头道:“如此一来是我鸟话太多了,是了!环刀子部的一万兵众可经狼窑密林向黄河移动,想来索爷立身于商界,船该是不成问题,这一万兵众分成三批,每批三千人,乘船顺流而下,想来不出三天就可到达玳轲岩城,城后均为我突厥领地,到时自然可入城相助车鼻可汗,而余下的一千人则要留给我用,我自当断后而行!”
索阿摇了摇头道:“此计可行,黄河这段流域还是我姓索说的算,只是头人万不可断后,先不说唐军,方才探子来报,说是德喀也……”
分雷点首道:“我已经知道了,所以只能由我来断取后阵,环刀子部虽然强悍,但德喀毕竟是头草原最凶狠的恶狼,再者说,我还有笔帐要和济朗算呢!”
索阿叹了口气,道:“草原规矩我懂,既然头人执意断后,我索阿无话可说。”
分雷大手搂上索阿的肩头,笑道:“那我二人这就乘兴而去,与那元解礼喝上一口吧!”
第二十六话峰回路转
第二十七话 涅磬盘中的久留香 (上)
狼窑,形如其名。
于空俯望形似狼头,今晚这局元宴,就在狼的嘴口——狼窑浅滩这里。
酉时末,五更夜一,分雷、索阿、梭伦与八大刀徒共十一匹血蹄战骑缓缓穿过商人宅邸,踏过四里之遥后,耳间已听到了浅滩脉脉的溪水声,这时沉黑的大地开始震动,从摇曳着点点火光的唐军营哨前,驰出五十多个重甲骑兵!骑兵分两行,手托丈二镰勾长戈,戈头下龙旗迎风飘荡,不仅是声色夺人,最可贵的是马蹄步调一致,排排整齐地向他们奔来。
分雷在索阿身后勒过马头,微微笑道:“这迎接的阵仗倒是百年难遇,定要好好享受一番哩。”
梭伦掂量着手中斩马刀,哼声道:“都是唬人的家什,那马腿是欠砍了。”
索阿一听气道:“想你活了二十多载,还是稚孩口舌!还不闭嘴!”
梭伦向分雷扮了个鬼脸,后者望着渐近的重骑失笑道:“索爷是怎么看的?”
索阿片刻无声,蓦地转过脸嘿笑道:“确实不乍地……”
分雷和梭伦相顾一望,顿时仰天大笑,险些栽下马去。
随着响彻云霄的豪迈笑声,唐骑已勒缰于众人眼前,骑首拍了拍座下喘息的马头,冷声道:“尔等可是赴宴而来的环刀子王索爷和……”说着在诸骑中寻到脑袋最亮的秃子分雷,接声道:“和买天乌骑甲的头人分雷?”
梭伦似乎是顽性未抿,笑道:“该来的都来了,只是你那匹马喘的厉害,是不是咱们这些老爷们都下马走走?省得马儿倒不过来气哩。”
八大刀徒忍的实再辛苦,闻言窃窃失笑,笑得那唐军骑首脸色灰白。
索阿干咳一声,勒马上前笑道:“我就是索阿,我儿自幼顽劣,还请将军海涵。”
那骑首陪笑道:“索爷见外了,在下哪是什么将军,只是营前探马,特来迎接诸位,想来不必这么麻烦的,只是近来营中操练唯恐各位有失,元指挥使这才命在下前来迎接。”说完手上一挥,道:“索爷、分雷头人,请!”
索阿和分雷收拾心情,随那骑首向唐营驰去,这一刻已不同往日,大家都知道这是脑袋别在裤腰上赴宴,等进了唐营,生死只有长生天知道了。
当众人驰进唐营,那阵势果然不同凡想,两座隶属前哨营的箭塔上,立着五、六个豹旗翊卫一般的箭手,一看那宽厚的肩膀,就知道这些人均是手底稳重的一流弓手,而箭塔下停放着三辆滚油车,分雷看在眼里心中哽噎,这滚油车与投石车一样,松开绳锁后,投出去的滚油能洒遍战场,一旦害了眼睛就只能挨砍了,若敌者放以火箭,那就是火海地狱,一个人都别想逃出去。
众骑正左右望着,不觉间听到中营高亢的喊杀声,分雷举目看去,几百匹唐军轻骑有节奏地在训场中迂回前冲,手上的马刀显然经过改良,前锋窄而向下弯曲,马上士兵知道,接敌时首要是劈,二者是刺,看这唐军马刀显然经过细致的研习,将马战兵器的功用发挥到了极致。
分雷等人正看得心惊,这时传来撕心烈肺的惨叫声!
众骑望下,无不睥皉欲裂!一个突厥人披着散发被绑在木桩之上,身上已中了整整七箭,他那无望的眼神中搀杂着莫名的惊恐与悲哀,待那眼神掠过分雷后,倏地一箭射穿了他的印堂。
“妈的!”
分雷只听身后马蹬铃摇,待回头时梭伦已拎着斩马刀下马跑去了!
众骑眼见此景皆惊,那唐军骑首催马上前拦住梭伦去路,淡淡问道:“梭伦大人想做什么?”
梭伦呸了口浓痰,哼声道:“他犯了什么王法!杀了他就好了!为什么要折磨于他!”
骑首摇着马鞭指向栅栏外的一个突厥妇人道:“这人强暴了她,我们接管狼窑后,已经军统此处,这人算便宜他了,若要按吾大唐法令,此人罪当切头,分史的下场可是更加耻辱呢。”
梭伦见那突厥妇人感激地向执行官施礼后款款而去,一时呆立在原地。
分雷心内叹了口气,驱马上前俯身拍了拍梭伦的肩头,两人默然地回到队中继续走去。
一路上,分雷心情复杂无比,他已然见识了唐军形形色色各种要命的利器,这刻娓娓想来不禁蹉跎,他暗幸魏尚客修书通报唐皇,若不然,这场草原之战实难想象如何的惨烈,而最让人心惊的是江老头的话印证了一种事实,汉人的文化穿过层层壁垒,深深影响着博大的草原文明。
前方路上,已越加深肃,五步一哨的唐兵举枪按刀,待他们踏过一条清澈的小溪,眼前蓦地一亮!
只见环形的浅溪中突出一块不足十丈方的土坝,坝中环壮设席,中首屏风前端端正正地坐着一人,此人身裹劲装金丝小革甲,头上束着别致的小英雄髻,额头比一般中原人稍宽,浓眉眼细,那两颗眼眸像蚌中的珍珠,隐隐透着摄人寒光,而他此刻正摸撮着一口丁子胡,含笑地望着他们。
元解礼。
分雷心内喃喃续道:“好一个元解礼。”
“索爷!哎呀呀!可算把您盼来了!”元解礼下了主席,倒颇懂风情地上前迎接诸人。
索阿笑道:“元大人客气了,只是我索阿惭愧的很,让元大人做了把东道呢!”
在场人等谁不知道索阿此话意味何如,元解礼干笑一声,揣着明白当糊涂地一笑而过,抬首看着残月道:“您老看看,这月儿虽缺人间确圆,说来我这后生还要仰仗索爷指教,狼窑是个蛮地,我不粗不细的人想当好这父母官真是难啊。”
“哈哈哈哈哈!”索阿大笑道:“何难何难,只要棋摆正位,楚汉无争就得快人心哩!”
元解礼捋着小胡哼笑一声,他哪还不知道索阿是何意思,可脸上却是不动声色,这刻下人上前道:“酒菜微凉,大人……”
元解礼挥手道:“就知道你们这群贪厌之徒好逸恶劳,去把酒菜全换了!先上四头烤羊羔上来!”
下人拱手自去,分雷心想好家伙,这话说的确实不留脸面,这贪厌之徒好逸恶劳之说不就是指桑骂槐吗,四头羊羔就是“死羊”的意思,看来真是宴无好宴呢。
“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买天头人分雷吧!”
分雷心道来了,上前道:“我分雷也是久仰元大人之名哩。”
元解礼笑道:“早听说草原汉子心胸开阔,看来昨晚那场大火,丝毫没有让头人气馁呢。”
分雷心内暗骂一声,嘴上却笑道:“哪里,也烧得灰头土脸的,也不知哪家王巴羔子放屁没放利索,把房子给点着了。”
此话一出,索阿等人无不心中窃笑,再看元解礼脸上一片青绿,显然连下句话怎么说都忘了。
分雷看在眼里大为畅快,心叫宁老板天上有灵,看在眼里痛饮三杯都算有了,随后他摸了摸肚皮,皱眉道:“既然是酒宴,且一个都不少,咱就按草原规矩入席好了!”说完抬腿上席,坐妥后又招呼着梭伦和八大刀徒。
梭伦和分雷自是投机,扛着斩马刀便坐在分雷旁边的一席上,一手抓过大串葡萄塞进嘴里,嚼得满嘴横流还不忘喊道:“好吃!是吐蕃的好奶子养的!”
八打刀徒看似也饿了,却主仆有别,只能眼巴巴看着分雷和梭伦大快朵姬,索阿看着元解礼霜寒的脸色,接声道:“草原人不拘一格,还请大人别见怪。”
元解礼咬了咬牙肌,转头道:“入乡随俗,我虽是汉人,却也是半辈子在草原长大的,哈哈,来人!”
身旁的骑首上前应声后,元解礼道:“贵客已来,请敖将军上殿!”
骑首领命而去,元解礼这才引索阿上右手席间,待二人一番寒暄后,分雷和梭伦已然将各自桌上的水果吃个一干二净了。
分雷抹了抹嘴巴,打了个嗝道:“不是烤羊羔吗!元大人怕是都准备好了,怎么还不上呢!”
梭伦吐了一嘴皮子葡萄粒子,也喊道:“先说好了,我就要羊脑袋,别的还真***不爱吃,尤其是那羊脸,都给我留着!”
话音刚落,一声大喝由溪口传来!
“好!老子也爱吃羊脸!看我二人谁能吃得!”
第二十七话涅磬盘中的久留香
第二十八话 涅磬盘中的久留香 (下)
众人寻声望去,只听盔革相互敲击的琐碎声音传出,一个轩昂的中年汉子按刀而来,分雷见他人虽高大,脚步却轻如鸿毛,不由暗叫厉害,再看此人身后跟着二人,一个是老相熟方季鐾,另一人则是个脸色阴冷的年轻武士。
这中年汉子上前半跪于席前,粗声道:“属下敖翁!参见元指挥使!”
元解礼微微笑道:“敖将军多礼了,这次宴席不于往日军中,无须礼节,请上座。”接着一指那年轻武士道:“这位就是敖将军常提起的川中第一刀的项自先吧?”
年轻武士纳首道:“项自先拜见元大人。”
元解礼摆手道:“项壮士请起,请上座。”
分雷看在眼里,心内一阵哼笑,想来元解礼倒是用心良苦,他并未提起姓项的是何种军职,自然在这宴中有奇招相与,或许魏尚客说的对,元氏父子怎么也不敢公然相助薛延陀,师出无名可是要掉脑袋的,尤其是这多事之秋,只是让他奇怪的是到了这个时候,为何还不见魏尚客出现呢?
梭伦在他冥想之际凑在他身边低声道:“敖瓮便是领二万唐军来援的将军。”
分雷一怔,问道:“怎会这么快就到了狼窑?”
梭伦道:“这人是有名的火性脾气,是先率三千轻骑来的。”
分雷闻言又仔细打量了一番敖翁,这人似是个不修边幅的人,脸上留着带茬胡子,一双骡子眼却相当的好看。
“不过姓项的倒挺复杂……”
梭伦这一句话,倒让分雷有些泛寒,他仔细望去,项自先一身湖绿色的武士劲装,背后背着不足两尺的宽刀,不由心内暗叹,一寸短一寸险,此人定是出快刀的,分雷正打量着,忽见他左袖口有着三点尚未干透的血迹,疑道:“敖瓮和项自先是一起来的?”
梭伦皱眉道:“这个不清楚,不过……”
“不过什么?”
分雷刚问罢,十几个身穿唐裙的妖媚侍女便手捧着点缀精美的菜肴,像彩云一般在各席前游走开来了。
梭伦借着蝴蝶流飘似的华裙低声道:“这人听说十五岁便师满出山,在川地十年未逢敌手,可见名副其实。”
分雷愕然道:“这些你都知道?看来环刀子帮做消息买卖也能赚几年的开销了!”
梭伦拾起侍女手中掉落的一丫带霜的哈蜜瓜,笑道:“什么叫商人?嘿!各地情况都不熟悉,怎么保车!亏你还是买天头人呢,这都想不到。”
分雷倒没在乎他说什么,只是隔着流彩飞裙间注视着项自先的左袖血渍,一丝不祥的凶感涌上心间!在最后一个侍女转身飘去后,项自先抬起阴冷的眼神瞄向分雷,在所有人各食各物的时候,他抬起左手,在自己的喉咙上划了开去,随后咯咯地笑着望向分雷。
分雷眼见此景终于知道自己的凶感是什么了……
魏尚客这个时候还未来,显然已遭了毒手!
只是他没想到元解礼出手会这么快,会这么狠。
分雷这时失去了一切食欲,默默地望着与索阿谈笑的元解礼,心间涌起从未有过的愤怒!就是这么一个道貌岸然的唐军将领,竟然在不到一天的时间将草原的命运决定了!他无法平息自己心内的震怒,在另一批花绣胡姬上来献舞的时候,分雷脑中仿似炸了开来,他已感受不到自己双拳在微微颤动,只有狼一般的冲动在蔓延燃烧……
“分雷头人?”
分雷单眼中射出冰冷的寒芒,转头盯着来人;方季鐾依然是那猥亵的身形,一脸坏笑地手捧酒杯道:“前时多谢头人不杀之恩,我这条烂命能活到今天,真是不易呢,嘿嘿……”
分雷盯着他那丑恶的嘴脸,连举杯的心情都没有。
方季鐾见他不动声色,谦恭地弯下他再不能弯的腰身,上前凑在分雷耳边道:“沁瑭早是我的女人了……嘿嘿……想跑?跑是没那么容易,别忘了,现在你可是在我们手心攥着……”
分雷听罢犹如晴天霹雳!
方季鐾满意地直起身子,脸上泛着嘲讽举杯自饮而下。
分雷或许还不知道,他的双拳已将席子的边缘摁烂了,眼前的舞姬仍在飘荡,一旁梭伦的呼唤,他一点也听不进去……
“人言道,酒到恬时兴更浓!来来来!请突厥可敦上来!”
元解礼的话传出,一时整个浅滩默然无声,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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