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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尼罗河女儿 ) 奴隶路卡的奇特未来-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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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就这样看着她死去么?伊兹密不想,不管是为了赫梯和孩子们的前途,为了两国的对抗战争,为了政治,还是为了他心里那微妙的一丝心情,他都不想她死去,她曾经是他牺牲生命去保护的爱,如今旧爱已逝,可要看着她死去,到底是有些难忍的,每日抱着她为他生的两个孩子到她的床头唤她醒来,他不是不纠结不难过的。
  路卡也不想她死去。他还记得第一次为她的善良感动的心情,觉得自己欺骗她的信任而难受的心情,遥望着王子为她痴狂欲死而下决心不顾生死也要成全他们的心情,如今三个人的关系却走到如此,每次看到她那冷冽中带着刻毒恨意的眼神,那是和以往彻然不同的眼神,充满了女性对于情敌的那种嫉妒仇恨,他就明白,她已知道了一切,而令她想要死的,也许正是如此。想起曼菲士和她的故事,想起这一年来她身上的变化,他终究是心软了,想了万千之后,他终究是无法决断。
  有一晚,他靠在王子的臂弯里睡着了,可梦中却有往昔重现,那时埃及的红白莲花满载着潮湿的阳光,春天美妙地在他们脚下的波浪中闪烁,埃及高大幽深的宫廷里散发着醉人的芳香,尼罗河女儿采摘着莲花,而他则静立一旁怀抱着她采下的那些花枝。那时他是恭顺的无欲无求的仆人,一心只惦记遥远的王子和王子身上的伤,那时她仍是用纤指戏水裙摆分开涟漪的小白花般的少女,而他的幸福远未来临,只要那样身份崇高的人对他表示一丁点的善意,他就能感动得胸口满涨两眼灼热。可是,当一切在这瞬时再现时,他梦里的她却忽然变成了面色枯槁、呼吸微弱、恹恹如死的枯瘦之躯,两眼如黑洞深邃,死死地憎恨着他,仿佛要吞了他一般……
  路卡在心悸中醒来,他的王子涟漪般的银发散在他的褐发间,纠缠得入心入骨欲生欲死,路卡怔怔地看了王子好一会,两眼挂下泪来,尽管王子以为他做了噩梦而呼唤着他的名字,不停地安抚着他,他仍是哭得悲切惨伤之极。
  是不是每个人走到最后都会变得心硬,即使曾经忠诚如他,也会有这样坚硬地想要看着她死去的这天?
  从前王子是怎样说的?
  王子说:“路卡,不管在任何时候都要保护公主,我所爱的人在天在地都只有尼罗河女儿。不管任何时候,你都要侍奉她,保护她……”
  而他自己是怎样想的?
  路卡想:“请原谅我,公主,背叛了公主的深深信赖……高贵的公主啊,请您一定要幸福地与王子在一起啊……”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竟然变成了这样呢?他竟然亲手逼得她想要去死!他竟然为了想要独占王子,而起了宁愿她死去的想法,他竟然因为舍不得王子而改变了初心,伊修妲尔女神可以做证,他心里从前只有她和王子的幸福呀,可为什么,到了今天,他却觉得他自己是这么丑陋这么心硬呢?
  伊兹密吻着他的脸,吻着他的泪,以为他是在梦中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搂着他不断地柔声安慰,可他却越来越情绪激动难以抑制,伊兹密问他也问不出个结果,渐渐有些疑惑,便想到了要不要招随军的祭司来驱邪,正要起身,路卡却一把将他抓了个死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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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走……”路卡几乎疯狂地喊道,两眼又一次泪汪汪了,哭红了的眼睛看在烛光下分外可爱,那盈满了泪水的眼睛象山泉源头般地止不住。“不要走……”他又开始抽搐了。
  伊兹密只得又坐下来,把他揽在胸口,揉着他的头发问:“怎么了?是不是军中有人违抗你,或者有什么挑衅你的举动了?还是孩子们太烦着你?……”他问了好些,但路卡只是蜷缩着身子窝在他怀里哭,一个劲地摇头,伊兹密也猜不到为什么,只得把毛巾拖过来替他擦着通红的鼻头,哄他:“好了好了,我知道这一向我太忙,都没好好陪你,明天我把其他事情推了,留半天时间陪你,好不好?”说真的,这个时候他能挤出来的时间也就这么多了,要想陪路卡出外去游览埃及风光也没那个可能,心想是太委屈路卡了。
  可路卡还是不答,只是把脸蹭在他的胸膛上,泪水弄得他胸口湿漉漉的。伊兹密叹着气,吻他的头顶,吻他的耳朵,吻他的眼睛,吻他的面颊,吻他的鼻头,吻他的唇。路卡抽抽答答,在他怀里抖瑟着,不知过了多久,总算抽泣着问:“我……不想把……你让……让给……尼罗河……女儿,我是不是……很……”却是踌躇着不说出来了。伊兹密瞧着他满面狼籍,哭得红肿的眼皮又象小羊羔儿那么可爱了,那张小小的脸又长圆了些,但轮廓更象成年人,便想起来他的生日就在这个月,可军中事务繁忙,竟没能好好办个生日宴,只挤了两小时陪他吃了顿饭,着实对不起路卡,不由颇为后悔,心想无论他说什么,都要叫他高兴,看他吞吞吐吐说不出来,不由笑着在他唇上一点,轻轻说:“怎么了?你又想歪啦?”路卡这才红了脸把话吐出来:“没,我是想问……我这样,是不是……很坏?”
  他那难为情又苦恼又难过的样子让伊兹密心里一软,这段日子真是没时间去好好关注这小家伙的心情呢!把他身子紧了一紧,便答他:“那我不是更坏?”路卡一惊,眼中便流露出强烈的抗议,他是绝不会认为他的王子有什么坏处的,忙赶着摇头。伊兹密心里微微一软,又是说不出的甜,也轻轻道:“傻瓜,你会这样想,本就没错,哪有人愿意跟人分享爱情的?从前我爱凯罗尔,便恨不得杀了曼菲士将她夺来,你爱我,自然也不愿意把我让了给她。我从前折磨她,也不过是为米达文和上次战败的事情复仇,如今她替我生了两个孩子,也抵得过了。我虽然不再爱她,但也不想难为她,如果她能活得下去,我又怎会不肯放过她?可她现在这样,我也没办法了,那么多名医都束手无策,总不能送她下尼罗河吧!且不说她还回不回来,若是她回来,却落到别国手里,我赫梯岂不要跟埃及一般受人要挟?”
  他摇摇头:“路卡,如果她真的好不了,我也只有狠心这一回,绝不会送她回尼罗河了。”
第 128 章
  如此一来,路卡却更是苦恼了,那晚他在王子哄劝下睡着,次日却醒得极早。伊兹密这段日子本是忙得不可开交,但这晚被他闹了半晚,反是醒得迟了,一睁开就看见他那双大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自己,差些吓了一跳,撩撩他面颊说:“想什么呢?眼睛都熬红了。”路卡摇摇头,轻声咕哝了一下,伊兹密听不清他在闹什么,只得拍拍他的头说:“好了,等下你去照看凯罗尔吧,我这段时间忙,没法子陪你,等埃及的形势稳定下来,我再补偿你。”便起身穿衣,哪知路卡抓着了他的袖子,又是不放,伊兹密愕然转头,觉得他这回大不寻常,沉下性子来问:“你到底有什么为难事?难道你我两人还说不得么?”路卡咬咬唇,又咬咬唇,密密的睫毛遮着不住颤动的眸光,日渐浓密的褐发从脖子两边分下去,伊兹密发觉他的肌肤这几个月来白了不少,不知怎的,胸口一热,忽然坐了下去,把他拉过来揽在膝上,两腿分开坐着,鼻子对着鼻子,唇对着唇,眼睛看着眼睛地问他:“怎么啦?我哪点做得不好?”
  路卡抿抿唇,忽然一笑:“你哪有做得不好?”伊兹密放下心来,既然他不是为了自己在烦恼,其他的人和事么,解决起来应该不困难吧,便鼓励他说:“你是我的妻子,你的烦恼就是我的烦恼,无论有什么事,我一定帮你办到。说吧!”路卡低下头,又抬起头,小小声地说:“那,我请求您,去爱尼罗河女儿好不好?”
  这回真把他惊着了,他猜测了许多,可怎么也没想到这小家伙打的这个主意。一时竟不能开口。路卡的脸色很是苍白,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那眸中坚定的恳求的光彩强劲而明亮,仿佛将整个心扉打开给他看。
  伊兹密看出了他的心思,也看出了他的爱,两个人沉默了一会,伊兹密说:“你没想过日后会有变数么?”路卡却安静地看着他:“她需要您。”伊兹密轻声答:“我知道。”手如水波般自他头上轻轻拂过去,路卡说:“我不想她死,也不能送她回尼罗河,她现在想要的是您的爱,您还是怜悯她的,对吧?只要您好好爱她,她还是能好起来的。”伊兹密说:“那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摆脱她会更难了?”路卡深吸一口气,忍住眼中再度涌起的雾气,把脸靠过去,偎依着他说:“我永远是您的,所以,您尽情去爱她好了,只要她能活着,赫梯也好,孩子们也好,都……”他呛了一下,却还是坚定地说完了:“比我重要!”
  伊兹密的手轻轻滑下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他的肩头,路卡的肩膀不再象从前那样单薄了,在伊兹密和侍从们的精心照料下,路卡的发育远比从前那些岁月要好得多,如今这肩膀捏上来开始有了成年男子的厚实。伊兹密微笑着想:“我的路卡有一天会长成彻底的大人呢,那时候……”他的目光不怀好意地在路卡脸上身上逡巡,想象着这个身躯将被他彻底开发出的风情以及容纳他时的美妙,但他抚摩的手势却是轻柔无比,这个身体虽然长高了些,强壮了些,可在伊兹密的心里仍然觉得是那样的小巧堪怜,就象那日在王宫大道上初见那般需要他去保护。“是的,”伊兹密想,“这样的人,这样的心,我是再也遇不到了,要好好保护他才是。”那一刻他自己的鼻头也有些发酸,默默地想:“路卡啊,你叫人怎么办啊!”
  他忍不住把这个人吻了又吻,吻着这孩子般稚嫩的嘴唇和全然托付的眼神,吻着这散发少年英气和因为被爱着而越来越优美从容的身体,吻着青春四溢的线条和这颗活力十足的心脏,吻着他在这个世上所寻到的最珍贵的人。“爱你啊,路卡!”这样的想法无数次地拂过伊兹密的脑海,但并不激烈,而平静又安宁,仿佛红河北流入海一样的必然。这个人是为他而生的呢,伊兹密从未这样确信过,他也从未这样相信自己的怀抱是为了容纳路卡而生的,两个人紧贴的身体如此契合又自然,伊兹密觉得从生下来仿佛就抱着他似的。
  好一会儿后,他才抚摩着路卡的脊椎骨开始说话,他只觉得要说的话全都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似乎生来就该对这人说这番话,所以,他吐出来的节奏是缓慢又安和的:“我爱你,路卡,我不想和任何人分享你。”他笑了,那微笑如春风吹过绿色的山峦,泛起想象之外人所难及的光彩,即使看惯了王子的笑容,路卡也不由得再次赞叹造物的神奇,王子茶色的眸子里恬静地映着他的人影,而王子吐出来的气息是亲密又温暖,带着甜美无比的芳香:“路卡,爱是不能分享的,我不能和别人分享你,你也不能和别人分享我,”他捻起路卡背上的一绺发卷儿,搓在手心打了一个圈,“你愿意为我牺牲,那是你的心,可我对你,”他静静地说了,“也有我的心,从前我为了国家为了王室和后嗣不得不叫你委屈在暗中,不能不让尼罗河女儿生下孩子,可是,以后我不愿再委屈你。你是我的人,我爱你,我很愿意你这样爱我,但我不愿意你受委屈。路卡,”他叹息着说,吻了吻路卡的唇,抱紧了路卡说,“我愿意爱你如你爱我一样,我们之间再不要有别人。”
  路卡渐渐地明白,那双清澈如小鹿的眼中渐渐有清澈的溪水落下,那数月来每日被侍从们用香膏香油滋润的鬈发浓密又柔软,落在王子的掌心里是合心又温顺,路卡轻轻地哽咽着,说了一句:“那尼罗河女儿怎么办?”伊兹密叹口气,在他额头吻了一下:“就交给神明和她自己去决定吧,我答应你,只要她能活下去,我会让人好好照看她,让她享受安宁的后半生,也容许她和孩子们见面,但是,如果她不愿意活下去,我不能牺牲你来成全她。”路卡一时不动了,他们互相拥抱着,身体贴着几乎成了一体般,时光在他们之间如清溪般地流动着,而他们从中吸取着现时的陶醉。这是无法言说只有无名的渴望与感激、两心如一心的时刻,这是最美好最舍不得流走的时刻,这是我爱你你爱我我们相爱了的时刻,路卡看着那茶色的眸子随着阳光而静静泛着光彩的瞳孔,忽然意识到这个人对自己的爱,自己对他的爱,都象生命本身一样不可分了。
  他不再提问,也不再回答,只是伸出手指去,轻轻扣着了那人的手指,十指交扣处,传来生命的脉动,他,路卡,就是伊兹密的人,永永远远只爱这个和他相连的人,他要爱这个人如这个人爱他,永远也不让给任何人了,无论谁死去,无论什么国度灭亡,无论赫梯的未来如何,他只有伊兹密,伊兹密也只有他!
  路卡轻轻地笑了起来,正如伊兹密看着他时唇边眼里身体每个细胞里所流露出的笑意,生命如此欢跃,如此平静地幸福着,如此喜悦而甜蜜,如此流转周身和灵魂每一个起伏的深沉的快乐……路卡想:“我再也不需要更多了。”
  
  当路卡再次走进尼罗河女儿的帐幕时,他的心情依然平静而暗暗地欢跃着,这一次他看着她的眼中再无歉疚。伊兹密没有说错,爱是不能退让不能分享不能迁就的,重要的只是爱或者不爱的问题,尼罗河女儿曾经在爱之女神的庇佑下得到过那么多次机会,王子曾经为了她饱受爱的折磨与不被爱的痛苦,但是,那一切都过去了,永远过去了,路卡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但是他知道他会永远站在王子身边,和王子一起为了他们的爱而奋斗,他再也不会去退让逃避或者怯弱,因为他才是那个被如此深切地爱着的人。为了王子,路卡也要奋战到底,为了王子想要爱他一个人的心,路卡也不会再迟疑犹豫了!他是王子的,王子又怎能不是他的?
  一想到这一点,路卡迎上凯罗尔的眼神就变得自信而坚定,再没有从前即使地位再怎么改变看着她也会躲闪心虚的目光。那一天帐幕里的人都觉得路卡似乎有了什么改变,却又说不出来,或许是路卡发号施令时的态度不再那么谦卑,而带着上位者的威严了,或许是路卡看人时不再是那样小心谨慎,而是充满自信,或许是路卡说话时平静而从容,仿佛和王子说话时的口气一样,或许是路卡的面容变得那样镇定而充满光彩,让人第一次把他和英俊这样的词挂上钩……但无论如何,路卡从这一天起,开始了从一个随从到一个王者的改变。很多年后,当他终于走上那高高的宝座和已成为国王的伊兹密共同统治国家时,人们再也想不起他的奴隶出身,而所看到的却是一个仿佛生来就该坐在宝座上的人。
  对这个变化,再没有比凯罗尔更能认清楚的了。她出身于现代美国巨富之家,但起初只是一个好玩好闹的小姑娘,直到来到古代成为埃及王妃,随着大臣、民众、法老的推崇和地位的改变,才渐渐地具备了上位者的气度,对这种改变她最有感受。当路卡走进来时,她就感觉到了,那是从内心里散发出的自信与高贵,是被人爱着全身都充满幸福与安宁的神情,是知道自己在什么位置的眼神,当她和从前一样憎恨时,路卡不再回避,也不再有丝毫的怯懦与卑微,凯罗尔的心抖瑟起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什么路卡再也不是那个为奴隶的出身和得来不正的爱情感到抱歉的人?
  最终,她把头转到另一边,再也不和这个人双目对视,反而幽幽地说:“你去请王子来,我有话要跟他说。”这是最后的时刻了吧!她知道王子再也不会来到她的床前告诉她他爱她了,所以,只能由她来交代最后的遗言了!不知不觉地,又一行泪坠在她枯干的脸颊。
第 129 章
  凯罗尔的身体因内热而干瘦,但当伊兹密抱着孩子们进来时,她的身体仍是一抖,想要若无其事地告别已经来不及了。当他向她俯下身来时,凯罗尔不能再掩饰住她的激动,啊,伊兹密,爱情之水从生命未知的某处涌过她的心田,但是再没有时间去后悔,去重新来过了。
  她的喉头发紧,几度不能说出话来,伊兹密也不再说什么抚慰的话了,只静静拢了一下她的头发,把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放在她头边,轻轻说:“看看你的儿子,看看你的女儿。”凯罗尔的泪流了下来,左右望了一眼,双眼迷朦,却并不答话。过了好一会,她问:“曼菲士下葬了么?”埃及的葬礼需要很长时间预备,木乃伊制作更繁杂无比,如今是战争期间,她不能不去想象曼菲士被草草安葬的情境。伊兹密深吸了口气,隐约想起那个唯一能和他匹敌的战士,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回答说:“没有,听说木乃伊还在制作中。”
  凯罗尔苦苦地一笑,轻声说:“如果我要求和他合葬,你会答应么?”伊兹密沉默了,凯罗尔看着他,夏日的风从帐幕外吹来,那是埃及沙漠特有的的声响,但为了让她恢复的缘故,帐幕是内外隔绝的,传到耳里已是模糊了。帐内用铜鼎燃烧着木炭和香料,阳光和火光烛光都凝聚在这人的面颊上,有一忽儿她觉得她从未见过这个人,又一忽儿却觉得这人不象是真的。透明的银发上飞扬起雾霭似的轻烟,雪色的肌肤有一种澄澈的清亮,他的袍服是深蓝色,但袍下藏着金色的盔甲,那些精致的闪光仿佛又一层围裹着他的烟雾,而袍尾下隐约能看见穿着夏季凉鞋的双足,粉红色的趾甲仿佛白色树林中藏着的花朵。凯罗尔忽然想起了那个野蛮如巨熊的吉坦达修,想起那人说她长得连“那个女人似的表弟”还不如,恍惚明白了什么,却又抓不住,她说:“我要死了。”伊兹密终于叹了一口气,说:“活下来不好么?”凯罗尔阖了阖眼,半是自语半是哀伤地说:“我不想再留在古代了。”到这个时刻这个人也不会挽留她,甚至连说谎安慰她说爱她都不肯,而埃及和曼菲士也被她伤得彻底,世界之大,但容不下她这样一个陌生人,赫梯不可能是她的归宿了,这个人的怀抱也不是,她茫然了片刻,轻声说:“你为什么爱路卡?”
  这时路卡候在门外,帐幕里只有他们和两个孩子,伊兹密的手轻轻抚摸着孩子,专注地看了一会,这才回答:“因为他让我幸福。”凯罗尔哭出了声:“那我不能吗?伊兹密,我们有了孩子,为什么不能重头来过?”伊兹密默默看着她,凯罗尔没什么力气,虽然哭得不成样子,但哭了一会也不大哭得出来了,伊兹密才回答:“你能让烧尽的蜡烛重新完整么?”他也半是自语半是凄凉地说:“凯罗尔,我对你的爱,在我几乎死去那时,已经烧尽了。”她又哭了起来,而他的眼睛仿佛失尽力气般落在虚空处:“曾经有千万次,我自问能不能忘掉对你的爱,答案是,这份刻骨铭心的爱,天地间仅你一人。那时,只要我一想到你,疼痛就贯穿全身,我的痛苦也好,爱也好,都在你身上,我愿用我的生命去换回你,天上地下只爱你一人,为你我死也无憾……”凯罗尔又一次哭出了声。
  王子的声调是虚渺的,空洞而燃烧尽了所有热情:“我对你的爱,就是你哥哥加诸于我身的那一道神秘伤口,时时都会迸裂开来,我不知道它是怎么来的,也不知怎么才能痊愈,只能一次次地渴望你的拯救。可是,我所得的只有死……”他微不可见地笑了一下:“好在世上还有别的神明,还能活生生地到来解救我,是爱之女神救了我,她把路卡交在了我的手上。我之所以能活着,是路卡舍弃他的性命来换回我的命,他一心一意只要我活着,只要我幸福快乐,而那时你并不在乎我的生死吧。”他的唇边叼着一个自讽的微笑,然而却有心碎的哀伤,但渐渐地那种哀伤的神色开始褪去了。“原来神的女儿给予的伤口也是可以痊愈的。”
  帐篷里本该很热很暖,凯罗尔却觉得寒冰彻骨,几乎叫身子打起摆子来了。沙漏中流沙被火光映成金黄,柔和地朝下流淌,发出细微的声响,凯罗尔从不知道寂静也是有重量的,而那个仿佛用纯银的月光所浇铸成的王子却是哀伤又宁静,浅淡得也象一弯被破开的新月。“我爱过你,凯罗尔,但我从这爱里所得只有痛苦,是路卡让我幸福。我尝过了幸福,尝过了他的爱情的欢笑与快乐,尝过了他对我的全心给予,我就没法子再忍受痛苦了。凯罗尔,我不想骗你,如果你愿意活下去,我会好好待你,但我不会再拥抱你,不会再爱你,我这辈子要去爱去拥抱的只有路卡。他才是我真正的爱。我的幸福只在他身上。”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但每句话每个词都清晰无比,并不急促。听在凯罗尔耳里仿佛有重听一般,引起隆隆的回响。她回到三千年代之前的寻爱之旅,终于是彻底破灭了么?曼菲士因她而死,她无颜再面对埃及人,伊兹密不爱她,她也无法在赫梯安顿后半生,如今她看似高贵无比的神之女儿、赫梯王妃,却只是一个不再有人爱的流囚罢了。三千年代的时空之前,再也无她容身之地。
  她擦了擦眼泪,尽力振作最后的尊严,不让恳求的话再度流露出来。他们之间的帐目已算清了,她还能挽留得到什么呢?她不是能让他幸福的人,直到这个时刻她才看清了这场回归远古的冒险也许只是那位爱之女神的恶作剧。她轻声说:“你让路卡进来吧,我有话对你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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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路卡进来时,凯罗尔前所未有地认真打量他。路卡的容貌和一年前她所熟悉的样子有了变化,从前那短而蜷曲的头发如今飘逸而垂到半腰,修剪合宜,虽然在军中也常常润泽香油,顺肩滑下,在火光下闪耀着光泽,恬静的目光从容不迫,举动间虽非世家的那种极度优雅,却得体而灵敏,有种渐渐显露的安然。他全身装束简约,只穿了一领白色细亚麻袍子,因为这一向都在照料婴儿,连甲胄也没穿,凉鞋也是厚底系带毫无装饰的那种,全身上下极为朴实,只有一处能看出王子对他的宠爱,那就是他束发的带子,纯用珍珠镶成。凯罗尔想起路卡从前在埃及时一年到头就一身衣服随手用布带束发的样子,又瞧了瞧王子眼里的宠溺,顿时明白了这带子大约也是王子送的。她没说话,但婴儿们却仿佛有什么感应般地醒了,开始“哇哇”的哭闹。
  路卡很自然地抱起两个小孩子,放在膝上,一边抚摩一边轻轻地哄弄,这一来衣袖下又漏出一对宝石镯子,凯罗尔的眼光溜过去,立刻看出了上面铭刻的赫梯王家图腾,心思又苦涩了几分。
  她不说话,路卡也就不说,王子也不说,三个人都在等着,孩子们很快就不哭了,在路卡的抚摸下反而发出愉快的声响,虽然只是婴儿的乱哼换嚷而已,但路卡的手抚摩在他们的头上时,他们甚至能露出笑脸,路卡点着他们的小下巴,感慨地说了一句:“尼罗河女儿,你看,他们会笑了呢!”伊兹密配合着他把孩子们举起来给凯罗尔看,那两个孩子还不并不明白大人是在逗他们,但却也学会了看着大人笑,那小小的眼睛有时转动一下,有时弯弯的说不出的可爱。
  凯罗尔一阵心酸,想哭却又不愿哭出来,只勉强举起手做个拒绝的姿势。她是再不能看到他们了,如果看得更多也许她真会舍不得。她低低说:“这个女孩子,就叫米达文吧……”伊兹密面色一变,忽然就冷了眼,凯罗尔也不看他,低声说:“你一直认为是我杀了米达文,可我说的是真的,米达文是在王宫神殿里被爱西丝烧死的,就在祭台上,当时我和女官纳芙德拉都看见了。她被爱西丝派人骗去关在地牢拷打,不知怎么逃出来找到了爱西丝,我看见她拿着匕首满身血迹衣服破碎地去找爱西丝复仇,却被爱西丝推到祭台上点火焚烧。她临终前的话是……”伊兹密的脸色铁青,把孩子的胳膊都捏重了,孩子大哭起来,他这才意识到急忙松开手,凯罗尔苦笑地看着孩子,半是出神半是痛苦地说:“记住啊,爱西丝,你会毁灭的!我父王来攻击埃及你就死定了……”
  伊兹密的手颤抖几乎捏成了拳,凯罗尔低声说:“你到了德贝就找人把纳芙德拉叫来问吧,我没有说谎。”路卡连忙搭了一只手在伊兹密的手上,伊兹密这才稳定下来,发觉险些把孩子摔了,感激地看看他,又转眼盯着凯罗尔:“遗体呢?遗体怎么处理的?”凯罗尔摇摇头,声音更是轻微:“……我不知道,米达文被烧死后,爱西丝发现了我们,正盯着我看的时候,天狼星出现了,爱西丝就跑去了神殿外的露台上,我……我和纳芙德拉……跟了过去……”
  路卡也是震惊之极,他和米达文的关系虽不如伊兹密那般紧密,但也是陪着她长大的,如何不悲痛,只觉伊兹密全身都颤抖起来,生怕他气得心疯,连忙轻手轻脚把手中孩子放下,又把伊兹密手中的孩子接过来放下来了,却听伊兹密“哈哈”大笑了三声,仿佛有些失心疯了一般,路卡心中一紧,慌忙看去,伊兹密却停止了大笑,猛然说:“那米达文呢?米达文的遗体你有没有去收殓?”
  凯罗尔嘴唇更是抖瑟,枯黄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我……我想起……尼罗河的泛滥……我第一次看见……就……就……”伊兹密冷笑一声:“就站在露台上看风景,忘了吧?”凯罗尔心头如重锤擂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本是想招认出所有的事实,但这刻却发现坦白比隐瞒更是可怕。她想说,她不是为了看风景而看风景啊,她还留心着想逃出王宫啊,可是,她却又无法隐瞒,那一刻她看着平生第一次见到而在现代历史上已消失了的古埃及尼罗河泛滥,的确是沉醉着忘记了米达文了。
  路卡盯着她,不敢相信她竟然是这样的人。上一刻看着米达文活生生被烧死,下一刻却能欢天喜地去看风景!他见过她被爱西丝赶落海中而流产、悲痛欲死的惨切,也见过她之后把这事全然抛到背后对爱西丝再无怨恨的模样,他一直以为那是她太爱曼菲士所以能容忍曼菲士的姐姐的缘故,万料不到她竟然是这样可怕的冷血的人!
  亲生骨肉可以抛之脑后若无其事,对刚刚发生在面前的惨案也能置之度外立刻有心情看风景,相反,为了那么一个伤害了她的胎儿和无辜少女的凶手,她百般维护到底,甚至不惜帮助埃及入侵赫梯,情愿看着千万赫梯士兵和平民受难,这样的善良,太可怕,这样的大度,这样的善忘,也太恐怖了!
  伊兹密轻轻地笑了,笑得癫狂,笑得碜人,笑得象午夜里的呜咽,笑得这光天白日也冷气森森,笑得火光和蜡烛都摇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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