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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星辰坠-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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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罗又一次怔住了,他缓缓将双手举在面前,看着自己修长白皙的手指,暗红的瞳孔迷蒙而又无助,像迷路的孩子般,他喃喃自语道:“我不知道那时候该去哪里,该做什么……”
白颜冷漠的看着他,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说道:“等你知道你该何去何从时,一切都晚了……”
修罗暗红的眼睛看不出什么感情,只是看了白颜一眼,神情委屈又难受,没有再说什么,默默转身离去。
此时,遥远的梵阳王朝。消失了十六年的四柱国之一,御殿炎将军李苍炎重新掌握了统兵虎符。而御殿月华候陆妙柏也带着梵阳茗皇帝的金书,率浩浩荡荡的使团登上了庞大的鲨齿斗舰。这中巨型木质结构大船可以横渡阻隔开梵阳与极北草原的上千米宽的河道,而船里还装着的,还有无数用来献给蛮族君王的财富。
未来的事情谁也猜不透,可有一点毋庸置疑——乱世的序幕,仅仅才拉开了一角而已……


 第36章 扎尔花的回忆

梦阳林夕二年三月中旬。
极北草原,扎儿花将军帐篷。
“很好……很好……学了四个多月刀,你终于开窍了!”扎儿花将军高声赞道,他是一个很严苛的人,很少夸赞别人!可这次真的忍不住要将最溢美的辞藻送给这个孩子。
“谢将军!”夜星辰单手握着纹云刀,此时帐篷生了近十个火盆,就是为了孩子练刀准备的——冬天厚重的皮袄实在阻碍动作,孩子就脱了上衣练刀,怕孩子着凉伤风,扎儿花就命人烧了十个火盆出来。此时帐篷温暖如春,孩子**的上身满是亮晶晶的汗珠,在火光的照射下泛着一股明光,虽然还是很消瘦,可已经不显得那么弱不禁风了,经常挥刀的右臂也隐隐有了肌肉的轮廓。
“别太高兴,我夸你只是因为你比刚开始学刀时候强多了,但和别的蛮族孩子比起来,还有差距。我能看到你的努力,南方人身子本来就差,你更是弱的一塌糊涂,可就是因为你能不停地练,不停地学,我看中的就是你这一点!”扎儿花鲜绿色的眼睛满是冷漠又严厉的神色,并没有因为他是孩子就有半分同情。
“我知道。”夜星辰伸手将额前的头发撩到脑后,声音坚决的说道。
“正手斩,逆手斩,还有正手逆手的转换,横斩,切,这些你已经掌握了。明天就教你挑割,挑割学完就是反转了。等这六种基本刀法都学会,就该让你和别的蛮族小孩比斗,自己在战斗*刀法打乱重组,摸索适合你自己的刀路,并且要学会战斗中的变通,因为你的敌人并不是固定的,他们的力量甚至可能超过了你。”扎儿花沉声说道,“等这些你都掌握了后,就该练马上刀法,这时候就要你把骑术和刀术融合在一起,有的人马下用刀用的好,可上了马就什么都不会了。这样依旧不算会用刀。”
“必须要学会马上的刀术么?”夜星辰歪着脑袋问道,“有什么用?对于我来说?”
“马上刀术,在战场上,骑兵远比步兵有优势,在战马上居高临下的劈杀,可以尽可能发挥刀劲的优势,战马奔跑时候的冲击力也可因造成很大的威胁,这也是你们梦阳的步旅面对蛮族铁骑时损失那么大的原因。”扎儿花说道,他盘腿坐在地上,将放在一边的羊皮袄抓过来,递到夜星辰面前,说道:“披上,今天就练到这里。”
夜星辰将云纹刀收回到鞘中,刀放在右手边顺手的地方,这样他能感觉安心些。他默不作声接过将军手中的羊皮袄翻手披在肩头,冲着将军温和得笑了笑。
他的笑容那么温暖美好,像是看到世间最美丽的事物般。他怎么也不相信去年十二月末发生的那么残虐的事是这个孩子干的。他听到苏和将军讲述那可怕的冰凌藤蔓,支离破碎的人体,零散的碎肉,暗红的血浆,还有高高在上的冰雪王座,怎么也不相信。他特意去看了看,那个山洞什么也没有剩下,并没有冰棱藤蔓,也没有残碎的尸体,但可以闻到那股血腥味,感受到曾经的虐杀感。扎儿花一个人去的,他自以为自己胆量过人,却也只是在里面呆了一小会儿就出来了——那种阴冷肃杀的气氛比数十万人的战场还要让人难以忍受。
可这个孩子像什么事情都没有一样,依旧如此温和,依旧如此天真单纯。只是那双珊瑚红的眼睛他还是不怎么喜欢,总感觉那双恬静淡然的珊瑚红色的眼睛后有一个邪恶可怖的影子在闪动。这是他一开始见到这个孩子时候的感觉,很不安。所以他给这个孩子教刀时总会铠甲武装,腰间狼锋刀从来不离身,就是担心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这是身为武士对危险的直觉。
这样太过完美精致的小孩,撕开那层皮囊,谁知道里面埋藏着怎么样腐烂腥臭的灵魂?
“将军,以后就不用送我了,我可以一个人回去。”夜星辰突然抬起头,打断将军的沉思。
“嗯?”扎儿花瞥了孩子一眼,迎面看到孩子笑得弯起来的眉眼,女子般温柔。“不行,自从发生那件事后,你的安全再不能出现披露。以后不只是大风帐武士,还会有轰烈骑和隼骑武士护卫你。每次护送你的时候,我,阿拉坦仓将军,还有苏和将军必定有一个会跟随。你的安全,决不能出差错,申凡双那边也是一样。”他声音沉稳的说道。
夜星辰点头‘哦’了一声,他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托着下巴,歪着脑袋说道:“这么多人保护我,感觉我跟废物一样……真想等到十八岁那年,我的力量完全觉醒后,就再也没有人可以欺负我了……我现在缺的只是时间。”
扎儿花默不作声地将手移到腰间的刀柄上,轻抚着刀镡上的狼首,慢慢将身体调整到一个可以以雷霆之势拔出刀的状态,他鲜绿的眼睛紧紧盯着夜星辰,观察他的神色。
“大萨满说我是冰雪的帝王,说我那天杀了很多很多人,可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真想再找到那种感觉,可惜并不能随心所欲得控制那股子力量。”夜星辰左手握成拳又张开,手上的骨节泛白,青筋已经隐隐浮现出来。
“你喜欢杀人?不怕么?”扎儿花冷漠的问道。
“不怕,见过一次死人后,就什么都不怕了。”夜星辰眯着眼睛笑了起来。“至于杀人,我并不怎么喜欢。但没有人欺负我和我爱的人,我就不会杀人,要是敢欺负伤害我还有他们,我就要不惜一切杀了他。”
“哦?很有决心的样子。你爱的人又有几个?说来听听”扎儿花突然感兴趣起来,锋利的嘴唇抿起一分笑意,扎儿花本身是不拘言笑的人,难得他能对一个孩子的琐事感兴趣。
“我爱的人有苏日勒,雨蒙,乌玛……”
“乌玛是谁?”扎儿花挑起一根剑眉问道。
“乌玛是我的女奴的名字——”
“贵族怎么能爱奴隶?这不合常理,你继续说。”扎儿花觉得还是不要打断这个孩子的话。
“大萨满,还有巴尔干,就是上次护送我回帐篷时被杀的百夫长,再有老贵木一家,他们那时候在我流落在草原时候救了我,还有将军你,因为你教了我刀术虽然有时候很凶,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夜星辰每说一个名字,就曲起一根手指,像是生怕忘掉漏掉谁一样。
“你爱的人太多了,还大部分都是奴隶平民,你才这么小,心里怎么能装得下这么多人?”扎儿花沉声说道。
“这些只是我在草原这几个月认识的人,还有梦阳的亲人,我父亲,夜渊鸿哥哥,雍魁叔叔,还有那几个很好的宫人武士……可惜他们大部分都死掉了……”
“你母亲呢?你不爱你母亲么?”扎儿花轻声说道,“我们蛮族男人最重要的人就是母亲了,你们梦阳人呢?”
“我妈妈……”孩子的眼睛一下子黯淡下来,珊瑚红的眼睛像干涸了,声音也小的像蚊讷。“我记忆中我妈妈并没有太多印象,她很少笑,很冷漠,和很少陪我和父亲,总是一个人摆弄算筹,弹琴。母亲对我就是一个名词吧!可她没有被杀,他被梦阳的皇帝抢走了,我将来就要把她抢回来,把我们家族的痛苦全还回去,就是这样!”夜星辰淡漠的说道。
“原来如此。”扎儿花点了点头,“在我们蛮族人眼中,母亲就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女人,每一个蛮族人的血肉都脱胎于母亲,母亲给了他生命,给了他血肉,让他能有机会来到世间,享受腾格里天神赐予的阳光和水源。可母亲又只是父亲帐篷里端羊奶,做烤肉,做羊皮袄伺候男人,任凭男人打骂的专属奴隶而已,很不忍心。可是父亲又是教男孩子们骑马舞刀杀敌,教他们怎么在草原上生存下去……父母对于蛮族人就是这样一种矛盾的东西,母亲温柔却总在受苦,父亲残暴又教给男孩子们在草原上活下去的能力,不知道是该心疼母亲,还是憎恨父亲,可男孩子一天一天长大,父母也老了。蛮族人不像你们梦阳,人能活七八十岁,蛮族人的寿命本身就很短,基本上五十岁左右就快死了……他们老了,不行了,或爱或恨都没有意义,只要他们能安心老掉就行了!”
“我父母死得早,他们都是奴隶,我大概刚记事那时候父母就被呼鲁台家调到还日拉娜河北边草原的山地中开采石头去了,据说那里发现了金矿。贵族们从南方黑心的商人手中买来火药炸山,接过那一批采金矿的奴隶不知道火药的用量,山上的石头滚了下来。那一批奴隶全被塌死在下面,没有人管,对于贵族来说,奴隶就是工具,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死一两个奴隶和死上前名奴隶没什么区别,反正奴隶还是要结婚生小孩,只要是在奴隶帐篷出生的孩子刚生下来身上就打下了奴隶的烙印,奴隶永远不会断绝。可哪一个贵族又怜惜过奴隶的小孩失去父母?”扎儿花鲜绿锋利的眼睛第一次流露出温存的色彩,古铜色的面容也不那么冷漠了。
“二十一岁那年,我背着主人呼鲁台家参加蛮族五年一度的杀狼会。我知道我必须要成功,否则回去就非被处死不可。庆幸,那年君王也很看重杀狼会,本来君王是要让那时候的大王子蒙都拉图??赤那思组建一支以斥候侦查,阻击,暗杀为主的军队。可惜大王子死得早,可惜了。君王那时候就决定任命杀狼会的第一名来组建这支队伍,我扎儿花这才有了出头之日,不仅脱离了奴隶身份,还一举成了大风帐两万余名武士的统领……那时候也想过转身杀了呼鲁台一家,可最终还是忍住了,毕竟我的地位,我的权力是君王给我的,我不能给君王乱惹麻烦……”扎儿花惨淡的一笑,干裂的嘴唇渗出血丝来,眼睛肿弥漫着湿湿的雾气。
夜星辰没有打断将军的话,只是侧着脑袋静静的听着,珊瑚红的眼睛中也湿润了起来,他本身就是很容易动情很容易心软的孩子。
“后来我带着我的扈从武士去了北边的矿山遗迹,那里只剩下一堆碎石了。我们搬开石头堆,一一搜寻,翻出了四百多具骸骨,已经腐烂的只剩下骨头架子了,辨认不出谁是谁。最后挖了一个坑,把他们好好安葬,立了个碑,像你们南方人一样,你们南方人埋人有立碑的习惯,上面刻着这个人一生的功绩。我听说你们皇帝的墓碑有几十米那么高,可我给那些奴隶立的碑只是一块一人高的石头,用刀子在上面随便刻了些东西……我一直不怎么会写字。这就是奴隶的命了,若不是那批奴隶里面有我父母,恐怕他们永远都会被压在乱石下无人问津吧。”扎儿花轻声叹了口气,整个帐篷里都是他幽幽的叹息,像鬼魂的哀嚎。
“呵呵,今天我扎儿花的话怎么这么多?”扎儿花突然笑了,自嘲的笑,叹息的一笑,寂寥如同莽莽苍苍的草原。“也许是刚才听到你说的你也爱你的小奴隶吧!我当年就是一个千人踩万人踏没人可怜的奴隶,你的心很好!很好啊!”
扎儿花突然伸手按住夜星辰的肩膀,厚实的手掌传递过来炽烈的热量,决然说道:“你爱这么多人是很好,证明你心很好。可是,爱别人的前提是爱好你自己,总有一天你爱的人会死去,会离开,甚至会因为种种原因和你反目成仇。那时候,你能仰仗的只有你自己和你手中的刀,爱反而会让你挥刀的手变得无力,心狠,心硬的时候就要能狠下心去……就是这样了!和你站在一起的,最终只有你自己!”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夜星辰沉声说道,“很多时候我都梦到我握着父亲的湛卢剑在梦阳的帝都缥缈城走着,朝最高的星坠殿前进。我想将手中的武器刺进梦阳皇帝的身体,从宫殿中救出我母亲,可我怕真到那时候我又下不去手,我一直都不是有决心杀人的人……可是,可是我父亲,我的家族,我的母亲,我的整个夜国,这些仇恨这些痛楚都要由我背负,我怎么可能忘记?我是梦阳夜国的世子,尽管夜国已经不在了,夜家也亡了,可是……可是要我忘了这些可怕的事情,我做不到……”
夜星辰轻声笑了笑,很难想象一个孩子会笑得这样冷漠决然,带着弃世的高傲和不屑,“我是行走在人间的神,到时候说不定就像杀呼鲁台那些人一样,不知不觉间就将他们全部杀掉了,我醒来后却忘记是怎么杀死他们的……这样就很好了。不管什么过程,什么手段,只要我的目的达到就可以了。”
扎儿花的目光重新变得阴冷决然起来,仇恨的种子在这个孩子心里深深扎着根,又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谁知道这个孩子将来会成为怎样的人。大萨满在计算着这个孩子,就怕大萨满将来也控制不了。究竟是蛮族人的幸运还是蛮族的灾难?说不清啊!扎儿花不由得心惊胆寒起来。
“辰公子,你该回去了。今天是我送你,苏和将军和阿拉坦仓将军有任务不能来。七十名轰烈骑武士还有三十名隼骑武士,沿途每隔五百米就有一个五十人编制的大风帐武士,你的安全绝对不会再出差错。”扎儿花站了起来,从帐篷壁上取下夜星辰的蔚蓝风信子长袍,递到他手里,说道:“丝绸的质感真好,跟一团水一样。小时候最喜欢就是帮主人收衣服时候,能摸一摸主人的丝绸衣服。有一次实在忍不住就把它套在我身上,结果被发现暴打了一顿,呵呵……现在我能买下无数丝绸,可再也不想看到这这种云霞一样的布匹了!”
夜星辰不知道说什么好,将军明明在讲述这么悲伤的事情,脸上却是很平静的神色,看不出丝毫愤怒与悲伤。可是为什么他每次想到父亲被抛到天空中,身体被割了上万刀,鲜血淋漓的样子,家族的人被一一斩首,母亲被囚禁束缚在皇宫,变成一只供人赏玩的孔雀……他就感觉到身体里像是什么疯狂的东西要冲出来,面容也忍不住变得狰狞扭曲。他多么想杀掉带给他痛苦的人……
可现在的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慢慢舔。舐。着痛苦,静静等待自己蜕变的那一天。可他真的很怕在漫长的等待中,自己慢慢失去锐气,慢慢变得平和,连那一份痛楚都忘记……
夜星辰将蔚蓝风信子长袍披在身上,隐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指甲深深抠进肉里,尖锐的疼痛感沿着手臂传递上来了。
也许只有这样一遍一遍用痛楚的感觉提醒自己,不能忘记这些事情才是最好的手段。
龙潜深涧,焉知经年之后翔舞云天?


 第37章 梵阳来使

梦阳林夕二年,三月末。
草原上的冰雪在渐渐消融,虽然冷得依旧彻骨,可是不是就会出现的太阳让人民心里越来越暖了。
一些地方的草皮已经冒出新绿,嫩嫩黄黄的,带着些朦胧的色彩,就是这一抹额黄绿,让草原一下不那么单调了。这就是草原的生机吧,每一颗草根下都沉睡着一个英雄的灵魂,草原上从来是不缺英雄的。
此时夜色漆黑,是一个阴晦的天气,夜幕无月,看不到星辰。
一队骑兵逼近赤那思营盘的出口,夜风扯直了他们的大麾,雄峻的战马全力奔驰,却没有带出丝毫声音,全是清一色的踏雪高云马,马蹄裹着羊皮,春雪刚融化的草原很是泥泞,免得马腿陷进泥泞中别伤马腿。
“什么人?再前进一步,就放箭了!”守在栅栏入口处的武士齐齐举起了火把,戍卫武士的首领一震马刀,栅栏后的弓箭手纷纷站了起来,巨大的弓被扯了满弦,箭镞在火把的亮光下闪着凶险的光。
战马齐声嘶吼着,骑队在栅栏前堪堪煞住,他们大约有四五十人,每个人都一身黑麾,罩住全身装束。他们头顶带着头盔,脸被铁环面罩挡着,看不清容貌。腰间的刀鞘敲打在马鞍上,发出令人不安的声音。
戍卫武士们成群结队冲过来。将长枪弓箭并成一排,封锁了通往外面的木栅栏。他们中为首的武士提着修长的马刀,警惕地上前,以马刀指着这队骑兵为首的骑士:“没有君王的手谕,夜里不得出入营盘!胆敢冲关,就地处死。”
两骑黑马冲骑队中悄声无息地驰出,在领头武士来得及反应之前,战刀已经交叉锁住他的脖子,只要稍微使劲,武士的脑袋就要被剪下来。两名骑士各自以一半身子遮挡住那名为首的武士,一声也不吭。
双方艰难地僵持着,武士颤巍巍地退后几步,他的目光落在那两把交叉的战刀上,惊讶地发现战刀竟是五尺余长,一尺宽的巨大斩马刀。斩马刀虽然锈迹斑驳,可寒意逼人,尤其是刀背上那一道道锯齿,勾得他脖子皮肉生疼。
“轰……轰烈骑……”他嘶哑地说道。
整个草原上能使用这样沉重的战刀的,只有赤那思最骄傲的骑兵精英——轰烈骑。这种可怕的武器大力斩击而下时,能轻易劈开敌人的防御,足以将对手劈成两半儿。
“让你的人放下武器。”骑队中为首的骑士策马走出来,低声喝道。他抖开遮住半张脸的铁环面甲,露出花白的头发和犀利的琥珀色眼睛。
两名骑士收回斩马刀,拉着战马退后一步,静静矗立在说话的骑士身后。
“你认识我么?”为首的骑士压低声音问道,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隐隐发亮。
“君……君王……”武士惊得要跪下。
“起来!”君王低低的喝止他。
武士不敢出声,回头对着自己身后的武士打个手势,命令他们放下武器。他小步凑近君王的战马前听候命令。
“打开栅栏,我要出去。”君王压低了声音,“还有,今夜没有人出过营地,你什么都没看到,明白了么?”
武士楞了一下,急忙应达道:“是!”
骑队悄声无息地通过了木栅栏。武士首领敬畏地跟在骑队后,把他们送了出去,他忽然发现,这一队骑兵全骑的是赤那思最金贵的踏雪高云马,竟然没有打一根火把,所有人的马蹄上都包裹着松软的羊皮。
君王伸手指了指东南方向,骑队在他的指引下狂奔起来。
他们不知在草原上狂奔了多久,只是跟在君王的马后。只记得他们一直在朝着东南方向跑,然后朝西边拐了一下,兜了一个不小的圈子。直到君王低声喝道:“停下。”骑队这才勒住了战马。马儿们都在低低得喘着粗气,一路狂奔消耗了他们太多的体力。
君王翻身下了马,这一队武士都是君王的扈从武士,了解君王已经失去一条手臂,可君王上马下马动作依然流畅利索。武士们也跟着下马,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提着武器。他们有条不紊得散开站好,每三人一组,围城一个圈严密地防卫起来。圈中的两名武士点起火,他们卸下隐住面容的铁环面甲,火光照亮了他们的脸——一个是苍老的君王,另一个是轰烈骑统领苏和将军。
谁也不知道这两个草原上无论地位和权势都是顶峰的人深夜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君王盘腿坐下来,招呼苏和将军也坐下一起烤火。
君王若有所思得沉默着,苏和也不好去打断他的思索。他环顾四周,认不出这个地方,这是一个凹陷的草屯,周围都是高起的草坡,静得连风都没有。除了这一堆火焰,就是浓重的仿佛有了重量的黑暗。
“把你深夜拉到这里,很奇怪是吧?”君王突然说道,只是说话的时候依旧看着燃烧跳跃的火苗,状若沉思。
“君王做事有您的理由,苏和知道只要听从君王的命令就好了。”苏和很老实得回答道。
“呵呵,苏和,你的锋芒也收敛了很多啊!”君王笑笑道,“我记得十年前的时候,我下令将伽扎部四十万俘虏全部杀掉时,你可是二话没说就执行了,四十万人的血染红了整条还日拉娜河,那时候我骑着马带着我的长子蒙都拉图远远地看着你下令一批一批杀人,我还给蒙都拉图说:‘将来要成为苏和将军这样的英雄,’……”君王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叹息声中带着烈酒一样灼人的悲痛。
苏和的表情也不自然了,他乌黑的眼睛也盯着火焰,“那时候只想着建功立业,想着振奋赤那思部草原之主的威名,根本没想过那么多,君王说可以杀,那就杀,四十万人而已,冒犯了君王的威严,哪怕再多人,苏和都会杀掉!只是……”他突然止住了话头,悄悄看了君王一眼,却发现君王琥珀色的眼睛正看向他。
“有什么就说吧。毕竟我老了,能相信的人也不多了……”君王说道。
“苏和一直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您下决心杀死四十万伽扎部的俘虏,那里面有武士,有贵族,有奴隶,有女人,也有小孩,真的就要全部杀死不可么?”苏和像一个迷茫的孩子一样看向君王,乌黑的眼睛在闪烁颤抖。
君王低声笑了笑,说道:“这个……暂时先别告诉你吧……因为我之前答应过大萨满的,大萨满不让我说出去,我也不能不给他面子。说出来真相,恐怕老头子会惭愧得直接抹脖子自杀吧……”
苏和不明所以得哦了一声,络腮胡子下的脸上露出一份疑惑,却没再追问下去。十年前赤那思对伽扎部的战争战场上直接死伤二十余万人,对俘虏的屠杀是四十余万人,那一战将从一百余年前传承下来的伽扎部在草原上除名了,也巩固了赤那思草原之主的地位,更铸就了苏和赛罕的屠夫威名。
可是那一战死得人实在太多,很多并不该死的奴隶,女人和小孩都被杀掉了。苏和每每想到这些,心里都犯寒。这个杀孽实在太重了。
“自从一百五十多年前,梦阳的碧海皇帝领着三十余万步旅武士翻过荒合山脉浩浩荡荡的杀进草原,就在还日拉娜河南岸,蛮族与梦阳决战,最终蛮族大败,被杀得分裂成六大部落。之后这六大部落相互征战,相互厮杀,每天都有人死啊……那段时间的日子实在黑暗。也是一百五十多年前,赤那思氏崛起了,赤那思在蛮族古语的意思里是‘白狼’,部落的旗帜就是一条白狼啊!据说那时候赤那思的先祖有一支由狼群组成的军队,狼群不怕死,有尖牙利爪和野心,战马见了狼本性就害怕得不敢靠近……渐渐的。在一场场厮杀中,赤那思成了一个大部落。”君王从身下抓了一大把草洒在火焰中,火苗跳跃的更旺盛了。
“但那只是传说。究竟有没有那一支由狼群组成的军队谁也不知道,可直到一百多年前,赤那思出现一个无与伦比的武士,他的出现直接奠定了赤那思草原之主的地位——”
“卓立格图??赤那思,战神……”苏和赛罕颤声念出这几个字。
“就是他……苏和,你手下的轰烈骑就是战神建立的,那时候卓力格图搜刮了蛮族所有的黄金,从南方买来最好的铁料,请最好的匠人,按照严密的图纸打造出三万多具重型铠甲和斩马刀,还有马甲,武装出一直违背世界观的重骑兵——轰烈骑。他靠着这支三万多人的骑兵一路从荒合山脉翻过去,直接杀到了梦阳的帝都缥缈城。他拼劲最后的武士,最后只剩下两百来人进入了缥缈城,将刀架在梦阳皇帝的脖子上,逼他签下臣服于蛮族的协议……梦阳在之后的十几年里每年给蛮族上供黄金粮食珠宝丝绸,那十几年是草原最安逸的一段时间……直到战神病死,梦阳国力恢复了,这才与蛮族撕毁当年的协约……之后蛮族与梦阳之间又有大大小小十几场征战……最近的一次,你也知道的,就是去年为了度过这个冬天而南征梦阳,而我也失去一条胳膊……”君王语气很沉缓得说道,并没有因为打败了梦阳而兴奋高兴。苏和知道,君王是怜惜武士们性命的,可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这谁也没办法……
“南方与极北蛮族的恩仇太深了,蛮族的女人小孩被南方来的商人下药弄晕偷偷运走,南方来的商人半路上被劫持杀掉的事情也不在少数……蛮族和南方梦阳之间真的不死不休……”君王淡漠的说道,似乎并不怎么在两大势力之间的仇怨。
“可是,苏和,万一有一天蛮族的骑兵和南方人的步旅并肩站在一起作战呢?万一有一天南方人愿意与我们一同打天下,愿意以大片肥沃的土地作为报酬,你能放下极北和南方之间的恩仇,与他们并肩站在一起么?最终的报酬是要将南方的沃土割出三分之一,我们世代可以在那里放牧生活,不用再忍受饥饿寒冷,你愿意么?”君王琥珀色的眼睛在火光下闪着诡异的亮光,死死看着苏和说道。
苏和一时间感到口干舌燥了,什么也说不出来。野蛮的,粗鲁的,残虐的蛮族人,和高贵的,文雅的,贵气的南方人……能心平气和得坐在一起议事么?见面拔刀生死相向这个才是最有可能的啊!“
猛然间,他看向周围的一片漆黑,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样,脸上是无比慌乱的神色,像是自己都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他压低了声音,问道:“南方有人来了?”
君王举手制止了他。
“是的,的确有人来了。只是来的不是一般人。”君王压低了声音,摇摇头,花白的头发也飘摇起来了。
苏和看着他的眼睛,涌出一股敬畏来。他比君王小些岁数,却很了解蛮族这些历史。蛮族历史上能和南方人正面交涉的英雄有几个?蛮族英雄虽多,可都将精力花在族间内斗上……可真正能和南方人正面对抗的英雄不过五指之数,战神卓力格图算一个,君王的父亲虽然三十多年前南征梦阳失败了,却造就了梦阳一个神罗皇帝,神罗皇帝称君王的父亲是乱世灾星,所以也算一个英雄,而君王更是当之无愧,他是战神卓力格图之后一百余年中,第一个将蛮族的铁骑推进到梦阳心脏帝都之下的君王。君王畏惧过谁?及即使有能让君王忌惮的人,也是和战神卓力格图,梦阳神罗皇帝这样的倾世英雄而已。
他看不懂君王……可是话说回来,他若是能看懂君王,恐怕他也不仅仅是一个轰烈骑统领这样简单了,君王也不会是伟大的君王。
“这次来的不仅仅是一个商队那样简单,这次来的人,是代表了一个王朝啊……”君王低低叹息道。
“难道梦阳人就这么没骨气么?去年刚和我们大战,现在又厚着脸皮来草原?南方人连帐篷里的女人的骨气都比不来么?”苏和突然间觉得很可悲的感觉,南方人是狡猾,是心计多段,可不代表着连最基本的原则都没有。赤那思去年十月份屠城,杀人,抢。掠……难道梦阳人就这么快忘了?
他自己都不愿意与这样没骨气的南方人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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