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乱世星辰坠-第141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群臣好似置身梦靥中,恭敬跪拜,齐声高呼:“吾皇英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而站在皇帝身旁待命的北辰将军好似临世天神,甚至比身边的新皇更加耀眼夺目。
北辰元年,北辰将军。
群臣恍惚间生出错觉——究竟谁才是皇帝?
一直隐忍未言的大皇子愤愤将杯盏掷于地上,掷地有声。他起身离席,大步走到殿门口,一甩衣袖,手臂如刀锋挥过,指着一众跪在新皇脚下的臣子,怒声斥道:“梵阳怎么出了你们这么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如若是我,早就学着殿阁首辅大学士的样,咬舌自尽!”
他指着高高在上的新皇,怒声道:“皇甫泽宇,从今天你,你我恩断义绝。梵阳落入你手,江山社稷难得安宁长久!”
睿王皇甫文恺大步离开宫殿,头也不回。
一直坐在席上未有起身的泸州王氏殿阁首辅大学士身子一歪,栽倒在地,嘴角溢出鲜血,早已断气。
新皇面无表情,双目空洞,站在皇帝身边的北辰将军,双目灼灼,满眼猩红。
第119章 亡国。之君
正月初一,祥和开泰。
一夜盛大烟火直至临近破晓,声势才渐渐弱了下去,借着天边铁青色的朝霞光彩,上百骑背上插着梵阳皇族大旗的传令使,将新皇登基改年号为北辰的消息送往梵阳各处。不出数日,梵阳会皆知已改朝换代,百姓只知皇帝高高在上至尊无匹,并不在意是谁做了皇帝,对他们来说,帝都帝王庙堂门庭都是远在天边的事,新年新桃换旧符,换个皇帝改个年号,就全当梵阳帝国的新年新气象。
但是稍稍有点眼力的人都能看出来,这场算是兵不血刃的政变来得突兀蹊跷,除夕夜参加晚宴的无不是五品以上官位煊赫的巨臣大员,哪一个不是代表着根深蒂固的豪阀门庭,背后势力交缠纵横,怎可能由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太子乱来?新皇老皇国祚更替是牵涉天下社稷的大事,可整个梵阳庙堂几乎统统以太子马首是瞻,毫无争议,他们齐齐跪在新皇帝面前,高呼万岁,好似这皇帝身上有无穷的魔性,令他们痴迷沉醉,连应有的判断力都丧失殆尽。
茗禅二十一年新年伊始之际,北辰皇帝皇甫泽宇篡位登基。
在历史上,梵阳北辰皇帝是个短命的帝王,他只当了短短不到一年的皇帝,便葬送了整个帝国,甚至后世史学家查阅历史时,所有的线索都指明了北辰皇帝只是个傀儡帝王。从年号改为北辰元年开始到梵阳帝国的终结,之间几个月内,一向以书生儒士清流喉舌居多著称的梵阳庙堂,出奇得保持了缄默,整座庙堂好似一潭死水,帝都官员大臣皆尸位素餐,与傀儡般的皇帝如出一辙。
而真正执掌权利的,是一个刚刚靠战功踏入庙堂不过二十岁的年轻人,当初在北辰皇帝篡位之夜,亲眼看到那有着火红色瞳孔的年轻人站在新皇帝之后,跪拜新皇的大臣们都错觉自己其实拜的不是帝王,而是那气质出尘的北辰将军。
而且谁也没料到那面容清秀俊美的年轻人会将整个梵阳葬送掉,甚至连梦阳也一并焚毁,将一分为二的天下合为完璧,建立前所未有的庞大帝国,国号梦梵。
自梦阳林夕元年到梦梵帝国元年这短短十年之间,被史学家成为‘乱世流年’,在这十年中,不论是梦阳亦或是梵阳,还是极北的蛮族,都在经历着老一辈英雄陨落,年轻一代英雄崛起的悲壮过程。梦阳的神罗皇帝,几位名震天下的诸侯国国君,蛮族的勃日帖??赤那思君王,阿日思兰部汗王,巢及勒合??哈尔赤大萨满,隼骑统领阿拉坦仓将军,轰烈骑统领苏和??赛罕,梵阳的沧海军李暹统领,傲羽长射统领杨煜,打压梵阳江湖二十年抬不起头的大宦官郭阿蒙,被逼退位的茗禅皇帝……
仿佛这十年乱世,让整座天下都凋零了。
而年轻的帝王们相互厮杀战争,好似斗兽,最终只有一个能活下来,结束这十年乱世流年。
史学家以为梦阳的林夕皇帝是乱世罹主,有一统天下的霸决和杀意,以为蛮族年轻的新君王苏日勒和克??赤那思君王,会用蛮族武士的铁蹄将南方的城阙踏成最丰美的牧场,以为梵阳新皇帝会靠着皇甫氏积蓄三百多年的财富,靠精明的算计与谋略,将天下收入囊中,甚至觉得不明不白死在帝都城外的李轻裘都可以算到乱世逐鹿的枭雄中去。
唯独没人料到这大好河山会被一个落寞世家子弟夺去。
人们对这位建立新皇朝的年轻人的印象,还停留在他还是梦阳诸侯国的世子时,穿着蔚蓝色的长袍,胸前绣着一朵摇曳的风信子,怯生生地抓住护卫仆从的手,安安静静,不言不语。
那双本是透明清澈的珊瑚红色眼睛,变得滚烫猩红,仿佛会喷薄出炽烈的火焰,把这座天下烧成焦土灰烬。
————————————————————
梵阳皇宫中,皇甫茗禅的行宫被披坚执锐的武士严严实实包围起来,除却送水送饭的小太监外,任何人不得与这位失去帝位的皇帝接触。武士手握重戈,腰悬轻弩,就是天上有一只飞鸟也要射杀下来。
被囚禁在皇宫中的皇甫茗禅手中依旧转着那圈菩提子念珠,冷清的皇宫中连个烧地龙火炉的侍从太监都没有,冷得像冰窟。他盘腿而坐,呵出一口热气在手上,裹紧了紫金龙袍。
被自己儿子夺了皇位,再穿着这身龙袍,简直就是天大的讽刺。
他心烦意乱又愤怒地将袍子扯下,掷在地上,转过头看也不想看一眼,可又立刻后悔了——今年除夕立春是一日,立春已过,冬意犹在,空旷行宫中冰冷更甚。
“茗禅先生不必妄自菲薄,还是要以龙体为重啊!”一道温和苍老的声音响起。
皇甫茗禅猛地转过身,看到一个清癯消瘦的老人拾起龙袍,重新将之披在他肩头。
他手中的念珠突然断开,被把玩得光滑明亮的菩提子散落一地,四散滚开。他眼睛睁圆了,神色慌乱:“你——你是尚吉城城主?”
“二十一年未见,很庆幸你还记得老夫是谁!”老人在这位梵阳先皇面前也不生分,随和地盘腿坐下,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随意一抹,四散滚落的菩提子从角落中滚出,跳动到老人掌心。
皇甫茗禅瞳孔猛地一缩,更确定这老人的身份了。
这件事只流传在梵阳一代一代的皇帝之间,更准确地说,梵阳每换一位皇帝,这位老人就会见这名新皇帝一次,像是拜谒,又像是……敲打!仿佛在告诉新上任的皇帝,谁才是梵阳真正的主人。这神秘至极的老人在一代一代皇帝口口相传间,竟已流传了三百余年,几乎贯穿整个梵阳历史,有多少皇帝都盼着这老人死去,却不想他好似妖孽,老而不死,甚至有皇帝派出精锐刺客去尚吉城行刺,徒劳无功不说,反而莫名其妙丢了性命,被下一位皇位继承人取而代之。
这老人几乎就是梵阳活着的遗迹,不论梵阳皇帝如何更替,这位老人屹然不动,在尚吉城中冷眼看天下。
尚吉城俨然成了国中之国,当年郭阿蒙开始打压江湖时,将敢于官府作对的武夫传首江湖,在尚吉城外只是象征性得一掠而过,不敢造次分毫,因此尚吉城成了不少武夫的庇难之处。
梵阳皇帝高高在上,至尊无匹,但只有皇帝自己心里清楚,他们头顶上还悬着一柄利剑,一个永生不死的妖孽。
皇甫茗禅稳住心神,沉声道:“城主大人好雅兴,按例你该见的是新皇帝吧?怎么有心情来看一个被自己儿子推翻的过气帝王?”
“无妨,无妨,太子殿下已是傀儡,大局既定,老夫再去就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了。”
“城主大人这是何意?”皇甫茗禅厉声道。
“新晋的北辰将军,是老夫看好的年轻人,太子殿下是他的傀儡,对他惟命是从,梵阳的皇帝说是北辰将军夜星辰也未尝不可!”
皇甫茗禅惊愕不已,接着怒极而笑,“城主大人当真是把江山社稷当作儿戏?靠妖术迷惑皇帝,不怕有损帝国气运,惹来天谴么?”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老人温文尔雅说道,珊瑚红色的眼睛中闪着狡黠的光芒。
“夜星辰?夜氏,可是灭亡的梦阳诸侯夜氏?为何城主大人又看重这年轻人?过去这二十年,城主大人一直在力保西南李家,当年朕清洗军界,放了李暹一马,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能默许李轻裘长大成人,也是不愿抚了城主大人的意思,甚至生出过将朕的独女赐婚给李轻裘的想法,李暹死后,赐了美谥武毅,赐了李轻裘与我朝祖制不符的世袭罔替沧海军大都统之位……文恺与泽宇私下争斗,朕是要保李轻裘一命……”
“嗯,老夫很感谢茗禅先生将老夫交代的事惦记在心,只是世事难料啊,怎奈何出现了夜星辰!老夫与李暹的交情,不过是恩惠罢了。毕竟西南三郡紧挨着觅露森林,而觅露森林是老夫的故乡,李暹替我守卫觅露森林,我保他三代荣华富贵,但老夫真正对路的则是夜星辰!若要说为何老夫将他看得比李家父子,比梵阳皇族,比江山社稷还重要……呵呵,他是老夫的故人之子,与老夫同出一脉,老夫枯等三百年,就是在等这个人……不知这个理由,茗禅先生可心服口服?”
皇甫茗禅低头苦笑,笑声苍凉落寞,“二十多年以朕自居,都忘了皇位已失,不可再以朕称呼。初见城主大人时,你呼我茗禅陛下,现在您呼我茗禅先生,世事难料,沧桑变化,可笑可笑!”
皇甫茗禅骤然神色狰狞,声色凶戾,“你这老妖怪,妖怪啊!这世道妖魔作乱,安能太平?”
“的确,人类习惯将无法理解的事诉为鬼神作乱,事实上人类心里的妖魔更可怕。过去上千年时间,咒术师都处在被人类迫害的地位,最后一个咒术师群落便是被您的先祖皇甫景澜毁灭,而回魂师和预言师已经灭绝数百年……秘道种族与人类之间,难得安生。”城主依旧温和地说着,那一串断线的念珠在他手中旋转不已,“因此老夫致力于遏制人类帝王的权利,这三百年间,梵阳。根深蒂固的门阀世家皆是被老夫扶植起来,当今梵阳庙堂,一多半六品以上大臣都是老夫的棋子,老夫只差一个契机,一个合适的人选,便能将整个梵阳朝廷连根拔起……夜星辰出现得恰到好处。”
“茗禅先生,咱们都是老家伙了,别操这么多闲心,看着年轻人折腾吧!今天来找你,就是想给你说说话,毕竟,梵阳三百多年国祚传承,到你这里就算断了,现在坐在皇帝位子上的北辰皇帝,不过名存实亡的傀儡皇帝罢了。”
皇甫茗禅如遭雷殛,失神自语:“我是……我是亡国。之君么?三百年梵阳啊,到我手中断了传承?”
“江山天下,分分合合,这个千禧年以来,两百三十六年金鸢皇朝,七十九年七国春秋乱世,四百八十九年靖煕皇朝,梦阳梵阳平分天下又是三百一十二年,天下分分合合是常事,看开就好,看开就好,不算亡国,顺应天命吧!”老迈城主拍了拍皇甫茗禅的肩膀,将那一把念珠塞到他手中,站起身来。
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身影竟渐渐模糊,化为一道幻影,消失不见。
皇甫茗禅手中攥着一把菩提子,突然失声笑了起来,整个大殿都回响着他失心疯的笑声,疯狂又刺耳。
笑着笑着,他又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罩在龙袍下的身子颤抖抽搐,声音哽咽,断续凄凉,如丧考妣。
手中的菩提子念珠顺着指缝叮叮坠落,四散滚开。
二十年梵阳茗禅盛世毁于一旦,皇甫茗禅觉得他的皇朝,就像这散落的菩提子,从指间溜走,再也回不来了。
是夜,梵阳第十七任皇帝皇甫茗禅自缢而亡,悬在大梁上的,正是那一身九五至尊的紫金龙袍。
第120章 赌徒
北辰将军府。
夜星辰双臂抱于胸前,凝视悬在墙壁上的巨大画卷,说是画卷,倒不如说是一张写满名字的脉络图,像一张四通八达的蛛网,自中心发散开来。
最中间的名字赫然是一个笔意锋利的‘夜’字,夜字右边连着皇甫泽宇,贵为皇帝之尊的皇甫泽宇又连着几个名声显赫的权贵大臣,几位大臣之旁则是他们门下的得意门生和颇有才华的年轻翘楚,一层一层开枝散叶,发散开来。夜字左边是王钟离和尹苍炎,王钟离之左是几名新晋提拔起来的青壮派将领,还有一些胆识谋略过人的校尉都尉。这张记满名字的壁纸几乎囊括了整个梵阳的庙堂贵胄官场人物,小到侍从宫女,大到皇帝将军,皆被网罗进这张脉络图中。但每一条脉络最终指向的,都是最当中那个‘夜’字。
夜星辰视线锋利,扫视过一个又一个名字,大脑飞速转动,拼命算计到一分一毫,将这个帝国的势力收入囊中。这张脉络图他花了大功夫,仅仅是调查这些人就不是易事,更何况要将他们变成能被自己利用的助力。
梵阳庙堂官场算是站在了他这边,新老皇帝的交替很平稳,并未出现想象中的动荡不安,这离不开城主爷爷的鼎力相助。城主爷爷看似三百年不问世事自困一城,实际上这三百年的经营,扶持起无数可被门庭豪阀,就如在棋盘上撒豆成兵落子生根,到了踏地而起那一天,三百年功力发于朝夕,效果可见一斑。
但还是有几个难以预料的变数。
夜星辰凝视着尹苍炎和陆妙柏后的大片空白,这两个梵阳庙堂上一文一武的鳌首之人,不能放着不管。单论御殿炎将军在军中无上的声望,就有左右整个局势的能力,御殿月华候陆妙柏也是如此,当年这个男人在梦阳秋月国做谋士,短短几年就将秋月国的国力提高到可与申国一战的地步,据说,梵阳近几年一系列变化都是出自此人手笔,对局势的预见力和前瞻力可见一斑。
还有几个名字,也令他觉得棘手,比如右上角的几位藩王,睿王皇甫文恺被新皇帝死死牵制,不敢造次,靖王一直远离权力核心,但也不容小觑,仅仅是拥有‘皇甫’这个姓氏就很是棘手。角落中还有一个小小的,皇甫宁正,自从年前那次不愉快的分别后,夜星辰到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他伸出修长手指,按在‘尹苍炎’这三个字上,只要得到御殿炎将军的支持,他就等若将梵阳整个都握在了手中。
等到那时,便是战火燃遍天下的时候。
身后响起了叩门声,夜星辰未回头便已经知道是谁,轻声问道“怎么了小五?”
墩矮肥胖的小五十指交叉,小跑过来,气喘吁吁道:“少爷,皇甫茗禅把自个吊死了,该怎么办?”
“宁正知道么?”
“宁正殿下还不知情,她还和少爷生气呢?”
夜星辰平静说道,“皇甫茗禅死了就死了,他这个过气的皇帝已经无关大局,不要让宁正知道,她若是问起,就说皇甫茗禅积劳成疾,心生郁气,再加冬日严寒,身体不适,前往南海休养。”
“是……可是少爷,这事情瞒不住啊,小的觉得还是老老实实告诉宁正小姐的好……越瞒越乱,越乱容易出岔子,越出岔子,您这就越不好处理啊,小的真心不想看到您和宁正小姐落个老死不相往来的下场。”小五唏嘘道。
“我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几乎搞得宁正家破人亡,我该怎么面对她?怎么敢看她的眼睛?”夜星辰转过头,看着小五,火红的眼睛里写满失落和寂寥。
“是不好讲,小的也就是多嘴多心给您提一下,小的知道您比小的有办法得多,嘿,这么大一帝国,说让它换皇帝就换皇帝,这二皇子还对您言听计从得紧,这以后啊,干脆废了皇甫家,您自个当皇帝得了!”
“然后给你个藩王侯爵当当?出门有骏马进门有娇女,荣华富贵一生?”夜星辰打趣笑道。
“嘿嘿,还是少爷懂小的心思,少爷今后发达了,千万别忘了小五跟六子就成!”小五挠着头,厚着脸皮笑道。
“放心吧!偌大梵阳,我真正能信得过的,只有你和六子了。这几天来来去去拜访我的人络绎不绝,但都无法真正让我放下心,都是些见风使舵的墙头草货色,最要紧的事,还是得交给你们去办!”夜星辰淡淡地说道。
听着听着,就听出一番孤寂来。
“少爷放心,您就是我和六子的再造父母,本来我和小六子的命都是修罗国师的,是您帮我们捞回这条命,今后您只要开口,小五跟六子二话不说,第一个顶着刀山火海就往上冲!”小五拍着胸脯,义正言辞地说道。
“少爷若是无事,小五就先退下,您有要办的事的话,只要打个招呼,万死不辞!”
“嗯,帮我约一下御殿炎将军,我想跟他谈谈,就今天。”夜星辰凝视着壁纸上尹苍炎那里的大片空白。
“好嘞,交给小的!”小五笑着奔了出去。
欢脱的小五离开了,屋子里静悄悄的,夜星辰神情阴翳,心中一遍一遍梳理着计划。
他已经无法回头了,现在必须以无可匹敌的强硬姿态,将梵阳攥在手心,然后推动对梦阳的战争。
他是咒术师,受规则制约,不能直接对人类出手,得靠梵阳的军队抗衡梦阳的武力。换言之,就是用军队杀林夕皇帝,用咒术杀修罗,犹如左手画圆右手画方,做成一件都是难如登天,更何况这般双管齐下?
可是真的无法回头了,已经死了太多人,他好不容易才爬到现在的位置上,他有必须要杀的人,有必须要救的人,怎么可能再回头?
他闭上眼,好让自己思绪平复下来,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双碧澈的眸子,闪着难以置信的光。
电光石闪间,他仿佛又看到一面拔地而起的冰墙,上面淌着凝固的暗红血浆,一个女孩被钉死在冰墙上,睁着惊恐的眼睛看着他。
只是这一次被钉死的不是穿着火红马步裙,雪白狐裘小袄的雨萌,那张沾了鲜血的面庞,换成了宁正。
夜星辰双手紧握,嘶声自语:“我不要再失去一次!”
————————————
御殿炎将军尹苍炎出身贫寒,家乡逢遇饥荒,不得已才带领袍泽投军,一刀一枪积攒军功,竟被他坐到了御殿大将军的高位。
靠实打实的军功上位的尹苍炎,深知帝国百姓最需要的是什么,王侯世家不懂柴米油盐贵,只知权衡利弊运筹于大局之上。因此他才能说出‘只为梵阳百姓御守国门,并非帝国走狗鹰犬’的豪迈言语,皇甫氏家国家天下,人人趋之若鹜巴不得攀附皇族吸附龙运,如此慷慨话语,令无数号称风骨的清流儒生都自愧不如。
夜星辰怎么能说是要为自己的复仇与野心才用如此手段?他这一系列动作,分明就是狼子野心之昭,在一身正气浩然的老将军面前,竟连说话都变得艰难。
老将军瞎了一只眼睛,一道狰狞的刀疤斜贯整张脸,那个瞎掉的眼睛只是一片乳白色阴翳,完好的那只眼睛也浑浊不堪,可就是这么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令夜星辰觉得莫大的压力如山岳当头落下。
“这场政变,是你搞的鬼吧?”御殿炎将军隔着桌子瞥了夜星辰一眼,拂娑着杯盏说道。
“是!”
“真没料到,去年十月还混在梵阳大军中籍籍无名的小辈,几个月功夫就让这个帝国翻天覆地,该说后生可畏还是说野心可怖?”
“我没有野心!”夜星辰生硬辩解道。
“呵呵,杀李轻裘,蛊惑太子,逼宫退位,恐吓权臣,将梵阳庙堂玩弄于股掌,现在口口声声说没野心?谁会信?”尹苍炎嘶哑冷笑。
夜星辰低下头,双手紧握,他无法解释他心中的矛盾,就像一件事明明很不愿去做,却非做不可。
“你爹是梦阳镇天大将军,夜明山?”
夜星辰仰起头,看着老将军,轻轻点头。
“当年老夫和夜明山,被闲人称为当世两大名将,东苍炎,西明山……本以为有生之年能和你父亲交手一次,没想到啊没想到。呵呵,似乎武将到了极致后,都免不了被帝王家诛伐的下场。可是,夜星辰,你的仇家在梦阳万俟家,为何要如此对待梵阳皇甫家?”老将军阴翳的眼睛目光锋利,好似在审视心虚的犯人。
“我要靠梵阳的国力,打垮梦阳……我只身一人报不了仇!”夜星辰轻声说道。
“呵呵,为一己私仇,就要拖整个梵阳入水,野心可诛!”御殿炎将军冷笑。
“可是,炎将军,梵阳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打垮梦阳!梦阳林夕皇帝这样的帝王,能做出屠城十万的惨事,梦阳的修罗国师,能亵渎死者将十万亡者变成丧尸,与这样的梦阳毗邻,您能安心么?梵阳百姓能安心么?青河城一战,虽然战火已平息,可昔青河城成了一片死城,号称产麦最多的青河州,百姓纷纷逃窜,连冬麦都无人播种。帝都安详盛景,可知百姓心中担忧?”
“好一派义正言辞的说辞!夜星辰,你有雄辩家的犀利言辞,但你心性还是太软弱。”
夜星辰有种错觉——老将军能直直地看到他心底。
“你说这么多梦阳何等可怖危险,心里真就是在为梵阳百姓着想?就没有一点点私心?”
“有……我想报仇,想杀了林夕皇帝,杀了修罗,这就是我这么些年一直朝思暮想的事情!”
“你杀得掉么?押上梵阳全部战力,你能打垮梦阳么?”老将军犀利地问道。
“我……不知道!”夜星辰喃喃说道。
“你有几成胜算?”
“不知道!”
“呵呵,本想说你一声赌徒,这么一听,你连赌徒都算不上!赌徒还知道输不起的时候脚底抹油开溜,你现在到了这地步,让你撒手,你能么?”老将军轻蔑笑道。
“我不能放手,事已至此我再放手,那就连赢的希望都没有!万一我赢了呢?”夜星辰嘶声说道。
“万一?万一当年极北蛮族的君王攻破了梦阳,还有你什么事?万一你当初死在极北草原,还会有这么多事情?万一老夫和一众权臣没力举你当这个从四品北辰将军,你又有什么能耐?年轻人,诸事别讲万一,你在悬崖上走独木桥,眼睛只盯着对岸,觉得走到头就放心了,你敢往脚下看一眼么?你敢么?”
“那也总比老将军还没走上独木桥,看了一眼脚下深渊,就停步不前的强!”夜星辰的声音从未如此激动有力过,“而且你对岸的敌人不会被一道悬崖阻止,他们敢赌,敢冲过来,哪怕摔得粉身碎骨也要冲过来杀了所有忤逆他意志的人,杀了你,杀了我!”
夜星辰站起身,欠身行礼,“炎将军,不是我太年轻心太大,是您太老了,连胆量都变小了。”
他转身离去,一阵冷风掠过,他的头发飞扬而起,像一面旌旗。
他的脚步声分外落寞,像在进行一个人孤独的远征。
身后忽有声音响起:“炎字军组建至今,已有战力十六万三千三百人,如若你要与梦阳开战,老夫会出一把力。”
夜星辰怔了一瞬,欣喜若狂,调转身形,对那位犹如虎踞的老将军深深地鞠了一躬。
第121章 敢问你几分真心
对梦阳来说,这个年过得仓促了些。
本打算过完年,发起第二次对梵阳的战争,却不料对手先声夺人来了一手大军压境,气势汹汹,像是要报复去年梦阳对梵阳的血腥屠戮一般。梦阳庙堂立刻下令应对,大军出征本该粮草先行,也变成了精锐铁骑尽数出动,粮草辎重紧跟其后,边防守备武士戒备森严,与敌军遥遥相峙,时不时有小规模的短兵相接,箭矢互换,留下十数具尸体。无数游弋在暗中的鹰隼谍子和斥候武士提足了精神,严密监视彼此的一举一动。大军未战之前,死的最多的便是游弩和斥候,而能胜任精锐游弩斥候的无一不是精锐中的精锐,每每有被射杀得像刺猬般的斥候游弩被找回来时,总看得人心惊胆战。
梦阳梵阳皆是国土辽阔,一东一西平分整个大陆,接壤的边境线自南向北一线而下,但大多是山脉河泽茂林悬崖沙漠等险峻之地,真正能相互交通的不过断断续续五百余里坦途,这大大减小的梦阳边境守卫武士的压力,但这几百里的接壤之地定会成为一片修罗沙场,伏尸百万。
无数烽火燧台尽燃,墨黑色的狼烟冲天而起,遮天蔽日,威严的武士披甲执枪腰悬轻弩伫立在烽火燧台上,冷冷看着远处安营扎寨的梵阳武士。梦阳尚武是事实,建朝三百余年来,几大诸侯国相互角力比拼,比的就是军力强盛否,各大诸侯王麾下的军队皆是强悍战力,诸侯国被万俟皇族毁灭后,这些峥嵘战力自然归皇族统御,再加上长年与极北蛮族的对抗厮杀,梦阳武士的强悍就是这么在血与火的洗礼下练就的。
更何况拥有了堪比蛮族轰烈铁骑的精锐骑兵,一战奔袭千里屠城十万,试问除了蛮族与梵阳联手,谁还能撄其锋?
当梦阳林夕皇帝接到前方战报,知晓梵阳大军压境,竟笑出声来。新皇帝皇甫泽宇还是太年轻,太血气方刚了,生怕世人因他篡位称帝不服他,急切想用军功来奠定自己地位么?是想学他当年那般,血勇杀亲,亲自上战场与敌寇厮杀,博出一番至尊无上?笑话,真是笑话,想拿梦阳当垫脚石么?想报去年青河城屠城之仇?真是挑错了对手!
皇帝信手将战报丢到身边太监怀里,自斟自饮,仰头笑道:“国师,这一次可是梵阳自己往刀口上撞,怪不得我!”
修罗嘴角带着轻薄笑意,“提前恭喜陛下,陛下以‘朕’称,一统天下时日不远!”
“待我一统梵阳,接着就北上降服蛮族,然后挖平荒和山脉,填平还日拉娜河,天下广修驿路,车同轨书同文,驯服百姓,教化天下,彻彻底底将大好河山归于万俟氏手中!”皇帝虚弱苍白的脸上渗着汗珠,眼睛却亮得可怕,像闪动在诡谲夜色中的兽。
“可是陛下,您是不是该定好皇位继承人……储君之位迟迟未立,您成就再高,也不过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难以长久。只怕一统天下后就如昙花一现,没入历史尘埃。梦阳万俟皇族枝叶凋零,陛下要早作打算啊!”
皇帝沉吟片刻,微微歪着脑袋,放下所有帝王的霸道与狂妄,柔声说道:“的确,万俟氏衰败了,是被我一手屠戮的,杀了两位兄长,用他们的人头逼死了父亲,恐怕这世上没有比我更不孝的儿子。我这样的人,有何资格再为人父?呵呵,我怕我将来的孩子翻看史书时,读到我的事迹,会怎么看我?”
“可是陛下……储君之事迫在眉睫?”
“不必国师多虑,我已拟好旨,若我身死,帝位传给龙安王万俟泽瑞,当初只截去他双手留下性命,就是为了保我万俟氏血脉不息。”皇帝轻声说道,“国师,你说,我将帝位传给龙安王,他会原谅我么?”
修罗摇了摇头,一头缭绕燃烧的鲜红头发像荡漾在水中,“人类最为记仇最为心胸狭隘,您这般待龙安王,看似仁至义尽不计前嫌,不尽其然,龙安王恐怕会更恨您几分。兴许他现在对您当年饶他一命心怀感激,您这一纸国储诏书下达,反倒会令龙安王觉得您留他性命不过是替您接过琉璃龙翔袍坐上这皇位。“
修罗笑意更深,“就像留着一只待宰的猪!”他上前一步,直视皇帝愈显阴翳的眼睛,“陛下,帝王世家,何来这么多柔骨情长?您是君,龙安王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帝君高高在上,何须在意蝼蚁之微?”
“而且,陛下,您有些太沉醉皇后的柔情了,太过迷恋儿女情长不是好事。还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