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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星辰坠-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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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滚铁流再次开动,带着愤怒的马蹄几乎要踏碎大地,要将眼前这些兢兢战战的梵阳武士碾为齑粉,玉兰山隘好似滚滚闷雷不断落下。
这里即将是修罗杀场,而山隘边的树林里,一个墩矮胖子搓着手,胖的眼睛都眯缝起来,傻乐呵的说道:“少爷少爷,你要不也飞一个?就跟那姓王的和小六子一样,咱这力道拿捏稳当,扔过去肯定不会让您脸着地,绝对破不了相!”
夜星辰一阵无语,没好气的骂了一句:“滚——”
第72章 初阵(四)
“将军,将军先上马撤开!”李暹翻身下马,将肩膀血流如注的御殿炎将军扶起,眼看滚滚铁流就要冲来,必须要走。他回头朝亲卫武士吼道:“来人,拼死护住将军!”
可满头白发的炎将军独眼怔怔顶着那救他一命的战马男子,满是伤疤的面容一向看起来很狰狞,现在却分明能看到一抹难以置信。将军干裂的嘴唇哆嗦着:“你是——你是——王钟离?”
儒雅文士般的王钟离穿着梵阳步卒的袍服,持刀而立,意气风发。这个笑容淡然柔和的男人单膝跪下,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低头沉声道:“将军先行撤退,之后在做计较!”
御殿炎将军突然哈哈大笑,好似胸中愤懑积郁一扫而光,大声道:“好!有钟离在,梵阳如虎添翼,这场仗,老夫已有六分胜算!”他利落翻身上马,肩膀伤口丝毫未影响他行动,多年戎马,浑身伤疤,死里逃生都不知经历多少次,区区小伤小痛实在不必放在眼里。只是那梦阳夜青山一手花枪耍的着实艺高,夺回一条命的将军惊悸过后,便是许久未有过的兴奋豪迈。
王钟离对救下自己一命的阴沉小六说道:“按计划行事,我跟在炎将军身边,估计能得个步旅统领的位置,让星辰公子尽量在战场上建立功勋,有我保举,星辰公子定能崭露头角。”
六子点点头,看向声势浩大的梦阳铁骑,心中感慨万千。身为梦阳人,看到祖国强盛若此,心里甚是欣喜。过去三百年里,梦阳在极北蛮族的铁蹄下毫无招架之力,甚至被蛮族君王靠几万铁骑踏进帝都,皇帝被刀架在脖子上跪在蛮族君王面前,签订丧权辱国条约,一百年前的蛮族战神,卓力格图??赤那思,为梦阳皇族刻下了永世难忘的耻辱。
现在梦阳也有自己的骑兵了啊,真好!
这个木讷如木头的消瘦汉子第一次有了热泪盈眶的感觉,只是现在却不得不站在帝国的对立面,不是背叛,不是违抗,只是选择遵从自己的心而已,只是为了自己的自由而已。
炎将军被挑落下马,对梵阳武士的气势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看到炎将军被沧海军大都统还有亲卫武士架在马背上向后退走,再看到势如奔雷的风雷铁骑像狂洪怒涛冲来,整个山隘都是震耳欲聋的马蹄声,那些脸面隐在盔甲下的武士简直就像冰冷钢铁般无情,他们觉得自己面对的不像是军队,倒想和一群冰冷钢铁交战。
挥舞令旗的梦阳武士打出的旗令是‘战略性撤退’,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其实就是撤退的好看点,别逃得太难看了?至少抵挡一二再丢盔弃甲!
五万多武士空有各种钩镰长矛,强劲机括,还有坚韧的绊马索,硬是被梦阳铁骑不费一兵一卒冲垮的阵型。远远看去,铁骑像一柄银色的利剑,生生劈开一条道路。先锋武士甚至懒得举刀砍杀,直接纵马撞去。风雷大旗逆风飘荡,猎猎作响,高速推进的梦阳铁骑完全无视梵阳武士,严整奔袭的梦阳铁旅与溃不成军的梵阳步卒对比鲜明。
一直在高处冷眼看着的帝都督军校尉突然有些幸灾乐祸,“御殿炎将军?梵阳军神?这就是你打的第一仗?放跑了这些梦阳铁骑,看你拿什么给陛下谢罪!”
青河郡上方的天空的乌云浓重,好似随时都会塌下来一般,一如下方溃败的梵阳军队。
炎将军纵马站在山隘边的高处,看着银白色的铁骑奔袭而去,面无表情的说道:“刚好,我儿带着帝都机括制造府开发的强力穿甲机括也要穿过玉兰山,按照梦阳骑兵这个速度,后天就能撞上,用军隼给我儿传信,拦截这些骑兵,就用这批新式机括。我儿手下兵力不够,再去信给羊城,黎寨,九鸾三郡郡主,要他们凑一万兵力支援我儿,马上去办,现在我们是与这些骑兵抢时间!”
炎将军手下三都尉之一的周虎得令,调转马头去下命令。
这时一名传令武士奔来,禀报:“大将军,韩宇都尉快马来报,炎字军五营已经封锁青河城,城内梦阳步卒数波突围皆被杀退,请大将军速带大军围剿梦阳步旅!”
李暹舒了一口气,说道:“韩宇这次表现不错,这一手欲擒故纵来的漂亮。虽然放跑了这几万铁骑,若能打掉梦阳步卒和辎重,也算能给帝都那边有个交代。”
“给帝都交代?”炎将军冷笑一声,“给不给帝都交代都已经无关紧要了,大都统信不信,就算我们杀退了梦阳,也得不到好下场。”
李暹紧张张望,发现身边除却亲卫武士和王钟离外,再无生人,放心不少。
“皇甫茗禅不是大气的帝王,二十年前那一手昏招败笔,现在是实实在在的报应。可他又死不认错,放不下脸面,亦或是说,他仍对二十年前六龙夺嫡时,老夫处身事外视之不理心有介怀。当年我的炎党和大柱国陆中堂麾下的陆庐都不愿插手六位皇子的夺嫡之争,若是只有两三位皇子争皇位,老夫还敢赌一把,可六位皇子,押错注,输了可是要承受五位亲王的愤怒。更何况,我和陆中堂都觉得最没可能坐上皇位的就是皇甫茗禅,偏偏坐上皇帝位子的就是这个最不被看好的皇子。”炎将军冷笑道。
李暹闭口不语,当年的帝都流血夜他是清楚的,而且那时候陛下在御殿炎将军与沧海军大都统之间权衡,到底对谁下手。最后还是决定剪掉羽翼丰满的炎党,留下沧海军一系龟缩在西南三郡。
“只是这些都不在乎了。五年前决定出山,与御殿月华候相谈,便是不为梵阳皇族,只为梵阳百姓。咱们本来就是出身穷山恶水,精光而来,前半辈子上马下马,杀人立功,享受荣华富贵,现在老了,为百姓想想,不是什么坏事。李都统你也年过六旬,老了,也就别贪恋太多,能死在马背上,也别病死在床上,别死在你我效忠的皇族手里!”
他转头看向一直一言不发的王钟离,眼神柔和了些,这个得意门生当年为了保自己一命,拼死引开大魔头大太监郭阿蒙,后下落不明,如今再能相见,虽然二十年铅华刻上额头眼角,依旧认出这个便是当年那割了三十六个蛮子脑袋,硬挺着将自己挑落下马的王钟离。
“钟离啊,这么些年,苦了你了,当年你为我引开郭阿蒙,不知生死,我这么多年心里都有愧。过去十几年里,丢了军权,偌大梵阳,找个人何等艰难,直到五年前重掌大将军之位,才开始四处打探你的下落。有人说尚吉城城主身边一个护卫很像你,一直未敢确认……”
王钟离温和一笑,说道:“老师不必自责,您对钟离有再造之恩,钟离纵是身死也无以回报!这不听闻梦阳贼寇侵入梵阳,您重掌军权,这才追着很一军队一路到了青河郡。”
“好!好!好!”御殿炎将军连声说道,喜笑颜开,“老夫将麾下七万炎字军交由于你,敢不敢接下!”
“有何不敢!”王钟离朗声答道,气势丝毫不怠。
“好!果真是当年敢将我挑下马的年轻俊杰,胆气比起当初大太多!记得第一次让你带兵,说给你一万人,你还不敢接下,支支吾吾只要了一半兵马。现在七万武士说拿下就拿下,哈哈哈!好小子!”
“五千步卒耗死倭寇四万兵马,一战成名,到现在那一战还为人津津乐道!钟离是将兵之才,五千步卒小打小闹算不得什么,给他五万兵马,才能发挥出他的谋略,给他十万人,堪称不败!”李暹笑的眯起眼睛,捋着胡子说道。一个国家的生机便是后继之才层出不穷,梵阳军系二十年间死气沉沉,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一个王钟离的出现比五万兵马还来的让人欣慰。
“钟离,说说看,这仗该怎么打!”炎将军眺望远方青河城问道。
“骑兵我们是短板,现在已经来不及去追这几万风雷,将军方才安排尹哲公子在山路设伏,用强力机括埋伏风雷,拖延时间,不失为一计。现在拼的就是时间,我们先拿下青河城中被困住的梦阳步卒,再去追击骑兵。”王钟离说道。
“先追击骑兵不行么?”李暹问道,见识过梦阳骑兵霸烈的冲锋,迫切想先拿下这些令人心悸的铁骑,若无这支钢铁骑兵,梵阳何惧梦阳?
“梦阳铁骑的战马来自极北高云马,爆发力和耐力无与伦比,若是舍弃青河城绞杀梦阳步卒的机会,去全力追击骑兵,恐怕两头都会失手!梦阳现在正是靠骑兵为诱饵,吸引我们主力,好为机动不便的步卒争取时间,这是他们的计谋,而我们便要打掉梦阳步卒,断掉骑兵步卒之间联系,没有了补给,一支骑兵孤军深入,梵阳就占据主动,可以慢慢耗死这支铁骑!”王钟离娓娓说道。
“有理!”李暹点头,看向山隘,梦阳铁骑肆虐过的武士终于有了点精神,没被吓破胆就好。
“大将军,下令吧,放过了风雷骑兵,绝不能再放过近十万梦阳步卒,与在青河城中犹如困兽的梦阳步卒交战,也不轻松啊,城内可以凭借的防御建筑很多,咱们的机括连弩恐怕发挥不了作用,还得靠一刀一枪的白刃战,韩宇手下不到一万兵马封堵城门,若是梦阳步卒反扑,恐怕撑不了太久。”李暹肃穆道。
可是御殿炎将军依旧盯着那绝尘而去的梦阳骑兵,神情阴霾,未有下令。
“大将军,您还在等什么?”李暹焦急道。
天空墨云低垂,好似伸手就能抓住。
“快下雨了啊!”炎将军没有来由说了一句与战事无关的话,“一场秋雨一场寒,十场秋雨穿上棉。地似床榻天似褥,将士尸骨比天寒。”
“大将军……战机稍纵即逝啊——”
炎将军最后看了一眼玉兰山隘,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好似不再牵挂那些令人畏惧的骑兵。他举起手中宝刀,大喝道:“去青河城,剿杀梦阳步旅!”
炎将军策马而动,一马当先,一骑绝尘。
第73章 心怀妖魔
梦阳帝都,缥缈城,龙炎殿。
皇帝不轻不重拍着桌子,说道:“大国师有必胜的把握么?夜青山龟缩青河城十日,到底在做些什么?”
“陛下——”一身猩红色长袍的修罗双臂抱在袒露的胸前,身材挺拔笔直,靠在大殿盘龙柱子上,笑言道:“陛下不信我么?臣帮您坐上龙椅,帮您扫平了诸侯国,帮您挑拨极北蛮族,让他们十年间都缓不过气,臣帮您打造了这世间最强大的骑兵,臣为您做了这么多大事毫无纰漏,现在怎么又质疑微臣了?”
皇帝身披琉璃龙翔袍,平天冠冕前的珠帘晃动,剑眉下目光阴沉,一如平日冷酷阴戾。他声音高亢,“梦阳输不起,这是倾尽国力的战争,打不下梵阳,就得被梵阳吃掉。是我挑起的战争,难道打输了还要求梵阳皇帝饶我一命么?大国师当初选择我时就说要和我一同鞭笞天下,若是我败给了梵阳皇帝,大国师是不是就会对梵阳皇帝把同样的话再说一遍,转而再对付我和我的梦阳?”
修罗一直笑眯眯的猩红色眼睛张开来了,那双眼睛与一般咒术师透明的珊瑚红不同,红的浓重惨烈,甚至连眼白也是红色的,眼眶里像蓄着一汪鲜血。他**的双脚踩在龙炎殿的华贵刺金锦绣河山的地毯上,一步一步踏着台阶,向皇座上的皇帝走去。他火红的头发好似在燃烧,在烈烈跳动,浑身像散发着炽烈的,能焚天煮海的热浪。
他走近皇帝,一手贴在心脏上,一手背在身后,单膝跪地,低头行礼,毕恭毕敬。
这个拥有世间最高贵血统的秘道咒术师,向凡俗间的帝王跪地行礼,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如同忠诚的仆从。
“陛下,切莫怀疑微臣的忠诚,当初选择了您,您对着您的兄长挥下宝剑,向先帝逼要皇位,臣就已经看到了您的决心,您的意志,您身为帝王的觉悟。臣知道,对人类来说,手足之情,父子之情,最为可贵,您能决然斩断这些情愫,就证明微臣当初的选择是对的!而且,陛下背负大气运,海纳百川气吞山河,是乃天子,臣既然奉您为主,就再无二主之说!”修罗沉声说道,他低下的头颅看不清面容,看不清说这些一表忠心的话时,脸上是何表情。还是他惯有的戏谑的微笑么?
坐在皇座上的林夕皇帝低头俯视着这个五年间让梦阳翻天覆地的修罗大国师,看到他低下头时,露出的修长脖颈,眼睛眯起,却绽露凌厉光芒。宵练剑就在手边,伸手就能握住,就能一挥而下斩掉头颅。
他也不知道从何时起,对这个将自己推向帝王之位的修罗大国师生出这种心思,他看不清那双猩红的眼睛,那笑眯眯的面庞后,隐藏着怎样的心思。梦阳的确强大了很多,不论是极北蛮族侵略后的恢复,还是荡平诸侯国后,子民对皇权的承认,这些皇族最为棘手的问题在修罗手中信手解决。梦阳的国力,军力,民心的凝聚力,远胜他父皇神罗皇帝时期。
可越是这样,越是对这个修罗大国师不能完完全全放下心来。就像一贫如洗的人得到万贯家财后,便想拼命死死守住,不让任何人染指。
还有……他能察觉到修罗大国师与白颜皇后之间暗流涌动的关系。修罗是用咒术囚禁了白颜,而白颜整日在宫殿中计划筹算,也是为了摆脱修罗的禁锢?他知道白颜的过去,也知道白颜是憎恨万俟氏,更知道白颜对他这个梦阳皇帝根本没放在眼中,可他就是无法抑制的爱上了那张冰川般毫无烟火气的脸。
修罗,白颜,若他们要不死不休的话,他会站在哪边?
皇帝轻声叹息。
“起身吧,这种话以后不必再说,我心里知晓。”他声音疲倦,放在宵练剑旁的手抬起,按压着太阳穴,眼睑低垂,闭目养神。
“陛下,微臣当初敢给您订下计划,就是有完全的把握。做这种图谋天下的大事,杀人必不可少,可何时杀人,杀多少人,都得好好规划,不可滥用兵戈,要不然有违陛下浩然正气,有损天子命格,臣愿陛下长命百岁,愿陛下福寿同天,愿陛下与新的帝国一般,不死不灭!”
“浩然正气?天子命格?长命百岁?福寿同天?笑话,从我杀了父兄那天起,我注定会不得好死。”皇帝嗤笑一声,不以为然。
这个神情疲倦的皇帝其实不过二十五岁,可平天冠下的头发已夹杂斑驳银丝,这五年间帝国事无巨细亲自过目,事必躬亲夙兴夜寐,早早就白了头,原本秀丽黑发变得灰白,常常头痛欲裂。侍候皇帝的太监宫女常说陛下晚上会做噩梦,会胡乱喊叫,会从梦中惊醒,醒来就再也睡不着,披着袍服一个人坐在宫殿的台阶前,怎么也劝不回去,怀里抱着宝剑——仿佛只有这冰冷锋锐的利刃才能让他感到些许安全。
这次轮到修罗低头俯视着这个倦怠的皇帝,这个他亲手选中的人来。他白皙妖艳的脸像面具般,嘴角微微翘起,一个难以察觉的微笑浮上嘴角——就是那种戏谑的,将人玩弄股掌间的玩味神色。
“明日我要亲自前往边境,从梵阳到帝都,战况情报来回传递太慢,得到的消息总慢时局一个节拍。而且,我要亲眼看着我梦阳的武士是如何死的,要亲眼看着他们为国捐躯时的惨烈。”皇帝沉声说道,他眉头轻蹙,按压太阳穴的指头力道更大了些。
“陛下莫非头痛症又犯了?微臣请太医为您诊治一二?”
“不用,太医也诊不出什么名堂,约莫是没休息好。你且退下,安顿好宫里事情,明日与我同去边境。”皇帝不耐烦道。
“遵命,陛下,愿您身体安康!”修罗微微躬身行礼,缓缓朝殿外退去。
他走到殿外,站在高耸壮观的龙炎殿前,脸上的戏谑玩味之意终于不再掩饰。
他白皙的面容透着一股疯狂,像是有熊熊火焰在他胸膛中燃烧,白净的脸像被滚烫的蜡烧过,变得狰狞可怖。
“打仗怎么可能不死人?死的越多越好,越多越好,死者啊,站起来吧,在月食之夜到来之时,将这个世界吞没在死亡的恐怖中吧!”他像念动咒语般用空灵的嗓音念叨着,像在施加邪恶的诅咒。
他转身看向空荡荡的龙炎殿,皇帝只身一人靠在皇座上,眼睛紧闭,眉头轻蹙,好似睡着。一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竟如此暮气沉沉,像即将枯死的大树。
“受规则制约,好些事情我不能直接做,那就劳驾陛下代替微臣承受惩罚吧。”他笑容诡谲,笑的温柔,仿佛一碗热气腾腾的,下了毒的蜜糖。
————————
梵阳青河城。
韩宇杀红了眼,披头散发,一缕鲜血顺着鼻梁流下来,沁入嘴中,腥甜的味道仿佛激起了他的杀意,举刀吼道:“封住,封住,封死城门,决不让一个梦阳人溜出去!”
他的头盔被一名梦阳武士一刀敲掉,差点就被削掉半个脑袋,依旧没有退出。作为炎字军三大都尉,他只要骑马站在最后,指挥全军发号施令即可,甚至能举着刀砍掉胆敢胆怯逃走的武士。可他没有,这是和炎将军学的,大小战事,没有让武士冲在最前主将缩在最后的说法,要想让武士拼命,主将必须得先拼命,尤其是对梵阳这种安逸日子过了二十年的武士来说,他们需要主将作为表率,而不是自顾自的叫嚣让他们前冲前冲,自己却缩在安全的地方。
青河城城门宽六丈,门洞长十丈,就这么巴掌大一片地方密密麻麻堆积了上千具尸体。披着轻质皮甲的梦阳武士无论是武艺还是战意都比梵阳武士高出一大截,他们起手落刀动作毫不凝滞,犹如砍瓜切菜。十丈长的城门已经被推进一半,梵阳武士若是撑不住,这城中近十万步卒武士便能突围出来,顺着玉兰山脉分散开来,与沿驿路高速推进的风雷铁骑汇合,那梵阳就真危在旦夕了。
韩宇狠狠将刀从一名梦阳武士胸膛中抽出来,鲜血喷了他一脸,面目狰狞似鬼,咆哮道:“大将军到底在等什么?大军再不来就真的顶不住了!”
御殿炎将军行军打仗贵在神速,绝不会在时机上拖延半分。难道将军觉得这其中有蹊跷,觉得这是圈套?
若真是如此,那他们这五营的炎字军可就得交代在这里了。两军僵持不下,拼的就是耐力毅力,一方若是泄气后撤,另一方没有理由不追着屁股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此消彼长,就是这个道理。
“大人,大人——”传令亲兵急忙跑来,仓促说道:“炎将军已带大军赶来,大人再坚持片刻!”
韩宇精神大振,开怀笑道:“好!好!好!兄弟们再坚持片刻,大将军马上就到,杀光这些梦阳狗贼,为死了的弟兄报仇!”
他弯腰再拾起一柄战刀,双手刀大开大阖,忘我砍杀。
“还以为你们的将军会救你们么?那些铁骑已经被我们消灭了,你们输了!”韩宇吼道,故作恐吓,以求攻心。
果然,冲在最前面的梦阳武士神色慌乱,心神不宁。
“镇天大将军死了么?我们被抛弃了?”
“输了么?输了么?要死在这里了?”
“我不要死,不要死啊!饶了我,我投降,我投降——”
“没骨气的东西,杀,继续杀!我梦阳铁骑绝不会败!”
忽有尖锐的蜂鸣之声。
天空中掠来密密麻麻的箭矢,好似一群愤怒而过的马蜂。强力机括射出的箭矢奈何不了风雷骑的铠甲,杀这些身穿皮甲的梦阳步卒武士绰绰有余。沉稳有力的箭矢穿透了武士的身体,巨大的冲力带着还未死透的身体向后倒飞出去,将人钉在地上墙上,方才还胶着的武士们顷刻间分开,梦阳武士向后慌忙退去。
韩宇回头,顿时喜笑颜开,这是傲羽长射的武士来了,他们的长弓和机括足以横扫一支步卒,甚至青铜盾都能被机括射出的破甲箭洞穿。再往后看,那面火红好似燃烧的炎字大旗随风飘荡,是大将军来了!
强劲有力的箭雨射煞了梦阳武士的胆气,在一边倒的优势下,亢奋如狼的梦阳武士终于向后退去,留下一层堆叠如山的尸体,厚厚铺了一层。
潮水般的梵阳武士涌进城中,强力机括箭雨开路,手持刀戈的武士看到垂死挣扎的就一刀补上,利落潇洒——梵阳武士就适合打这种顺风顺水的仗。几名手持长刀的武士将一名梦阳步卒用刀钉在地上,像切肉般从脚掌开始,一层一层片割下来,双腿如剁甘蔗一节一节砍断,刀锋破空声,入肉的钝响声,断骨时的崩裂声,还有梦阳武士的惨叫声。
他凄厉的惨叫好似激起了梵阳武士无限的乐趣,就仿佛看着一个人的身体被死神一口一口吞噬掉,他们哈哈大笑,像感受到了从未体验过的乐趣。
三个梵阳武士轮流挥刀,一刀接一刀,如同劈柴,很快,那名梦阳武士身体已经被截掉一半,还未死透。他拼命低着头,看着自己已经碎成一块一块的下半截身子,叫声凄惨。
骑马入城的御殿炎将军仿佛一头踏进猎场的头狼,他仅剩的独眼一扫战场,瞥见这边惨状,眉头紧皱。他一挥手,招来亲兵,说道:“那几个,全部抓起来,押过来。”
亲兵得令,将那三个玩弄梦阳步卒的武士押送过来。他们拼命抵抗,大声质问着这些与自己同属一个阵营的武士:“凭什么抓我?放开!”
待被押到御殿炎将军面前,这才老实下来。亲卫武士一脚踢在腿弯,迫使他们跪下,他们仍是不服气的抬起头,盯着炎将军问道:“大将军,我们何罪之有?”
炎将军残缺不全的脸毫无表情,就算是笑也看起来像是凶煞咧嘴呲牙。他举起马鞭,指着那名仍未死透的梦阳武士,平静问道:“很好玩么?”
三名梵阳武士面面相觑,敌人而已,杀了就杀了,弄残了就残了,这么折磨,有何不妥?谁让他们是敌人,谁让他们杀了青河城十万百姓!
“武士打仗杀人,无可厚非,可杀得连人性都没了,还怎么再自称信封武神的武士?”御殿炎将军目光看向前方节节败退的梵阳武士,平静说道:“披甲上阵,无非是一个为国捐躯,说得再俗点,为挣一口饭吃,要不然谁会脑袋提在裤腰带上拼命?”
“你们如此折磨那人,若是躺在地上的是你们,心里有何感想?”炎将军声音渐冷,“打仗死人,天经地义,能给个痛快就给个痛快,如此折磨,是为心怀妖魔?”
“大将军——大将军,我们下次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一名武士谄笑,仰起脸笑脸讨好谄媚,其余两人连声附和再也不敢,语调里并无多少真诚。
可将军只是冷冷瞥了一眼,下一刻,三颗血淋淋的人头便腾空飞起,一抹亮光闪过,将军已收刀还鞘。
他看也不看那三具人头落地的尸体,策马继续朝前走去。
那一刻,看到御殿炎将军的人都觉得,这个面貌狰狞丑陋的将军,这个兵戎一生杀戮无数的武士,其实最见不得生命消逝,或者说,他只想要每一个因他而死的武士,都能体面的,不受太多苦痛的离开。
第74章 秋雨,死人,活人
“大将军……有些不对头!”王钟离环视眼前狼藉一片的青河城,这座颇有历史的名城此刻尽是废墟鲜血,兵戈的交击声和武士的厮杀惨叫不绝于耳。
炎将军沉思片刻,说道:“是不太对头!”
“打的有些太顺了吧!好歹进驻青河城的梦阳步旅近十万,现在和咱交战的这些有一万么?剩下那些还不赶紧组织进攻,趁我们立足不稳,突围出去?”李暹提着铁枪,环视看向天空,墨云之色更重,冷风吹在脸上割面生疼。
“传我令,傲羽长射引弓开路,炎字军紧随其后,一弓两卒交错推进。沧海军压在最后,死守城门,莫要放炮一个人。”炎将军沉声下令。
“得令!”
当真是变成一座死城了,青河平原有梵阳最清澈的青河,发源自玉兰山脉之巅冰川雪水的青河奔腾数千里,愈加壮大,汇入北方还日拉娜河中。而清冽的青河上万年积淀出的青河平原是帝国盛产麦子的沃土,每年三四月,整个青河平原绿麦抽穗,风吹麦浪,田间陌路交通纵横,好一派生机勃勃的田园景致。而青河城盛产麦酒,一到五六月新麦丰收,城中酒庄便开始沤制酒糟酿制青河麦酒,恰逢六月骄阳似火,酒香在炽热阳光下好似要沁透脾胃,若是忍住了馋,待麦酒陈酿到十月十一月,沉掉新麦的苦底子,便只剩下凌冽的麦香酒香。青河城特产的麦酒,冬天不必温热,直饮而下,入口冷冽,过喉绵柔,一路淌下到胃,便是火一般烧灼,浑身都不再觉得寒冷。
现在十月末十一月初,正是青河城酒香飘逸的时月,可阴沉乌云下,除了浓重的血腥味和焦糊的味道,哪里还能闻到麦酒的香味?
梦阳人生生把这座安宁的城市变成一座死城。在城外时,觉得这些梦阳人龟缩在青河城中,算什么本事?可进了城后,看到满城焦土狼烟,对梦阳武士的畏惧胆怯变成憎恨仇视,就算商人般精明的梵阳武士看到自家国土如此惨剧,也忍不住要放下那份精明市侩,心沉如铁石。
韩宇领头的炎字军先锋杀在最前面,他冷冷下令:“没有投降,没有俘虏,全部斩首处死!”
儒生士子常常嗤笑武士粗鄙,动辄杀人放血,仁义道德说于其听便如对牛弹琴。可武士眼里仁义道德是为何物?握着杀人之兵却张嘴闭嘴仁义道德圣人道理,能保他们在战场上活下去么?杀红眼了,忘我砍杀时,甚至自己人都会死在自己人手里。仁义道德,仁字当头,可仁慈在战场上是最要不得。
这些被将军抛弃的武士可怜么?可怜!那被梦阳人杀掉的十万青河城百姓可怜么?也可怜。可是,杀人偿命血债血偿天经地义,往大了说这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往小的说这无非是为死去的百姓报仇而已。战场上武士杀武士,天经地义,死了只怪技不如人,可把刀对着平民百姓算什么?
韩宇越想越气,一脚将串在长刀上的梦阳武士踢飞,顺手抽出刀来,手腕一抖,抖掉刀刃上的鲜血。回头看去,一路梵阳梦阳武士尸体掺杂,这一战他和他麾下的炎字军五营打了先锋,在拦不住铁骑时,当机立断带领不到一万炎字军步卒封死城门,强撑到大军入城。眼下梦阳武士已溃不成军,全灭了梦阳步卒,这等胜仗,头功定是要记在他韩宇头上。
看这些焦土狼烟,满城尸骸,又觉得这份战功来的代价太大了。梵阳二十年平安无事,军队武士惫懒,天天盼夜夜盼啥时候能打仗,有仗打了才有机会升官,升了官就能发财,就能去青楼歌苑挑几个圆滚翘的姑娘乐呵乐呵,就能威风凛凛穿花甲骑高马在帝都的街头走那么一遭。
可现在,当初的踌躇满志轻狂自傲只剩下满满的沉重悲戚。他回头时,看到不远处正在秋风中飘扬作响的炎字大旗,看到旗下的御殿炎将军峥嵘威武,听闻大将军和李暹大都统都是从山村出来的,从一个微不足道的农民爬到权倾朝野的御殿大将军,大将军一路杀了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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