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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诚与背叛-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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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打电话给正在白公馆的雷天元求援。

那边的雷天元接到电话后,便带着便衣特务们和警卫部队往渣滓洞赶。这当口,渣滓洞才有了短暂的“平静”。

此刻,夜已深。雾气浓浓地笼罩在渣滓洞监狱的四周,老天还下着蒙蒙细雨。渣滓洞的牢房里,不管是反动派的看守,还是关押在牢房内的革命志士,此时此刻,每一个人的内心都十分紧张,敌我双方都在密切注视着监狱内外的一切动向。

敌方以借“马上转移,要办移交”为由,强行用枪将所有在押人员集中到楼下的八间牢房,他们的意图很明确,一旦动手,“解决”得快些。“他妈的,要来接收白天又不来,深更半夜怎么移交嘛!楼上的人都下来,让那些龟儿子来点名。”为了掩饰假相,特务李磊装模作样地在监舍外破口大骂道。等所有“囚犯”下楼后,特务看守员们分头将楼上的“男犯”集中到楼下1—7室,“女犯”则集中在楼下8室,然后逐一把监房的门锁上。至于什么时候动手,得听上司命令。特务们时刻等待着上面的命令……

我方被驱赶到楼下的囚室的那一刻,多数同志已经清楚地意识到这是最后时刻了。“怎么办?横竖是死,冲出去跟这些狗日的反动派拼了!”有人握紧拳头,恨不得将铁牢的窗门上的根根铁条和枷琐砸个粉碎。是的,再不采取办法,恐怕只能让敌人屠杀了!怎么办?可又能怎么办呢?牢房像一只只铁笼,再勇猛强悍的勇士也只能如困兽一般……

“唉,什么时候天亮呀?天亮了,敌人就不敢胆大妄为地公开屠杀吧!”有人透过牢房的窗口,向天空看去……可是,天幕黑得根本见不到任何东西。

“真黑暗呵!”有人叹了一声。

“天还没有亮

忌讳说黑暗

黑暗黑黝黝

痛苦看不见

就是看得见

也是不忍见。

道路虽不远

走要下细点

有亮照出来

照给大家看

纵然狂风暴雨多

为了发光要大胆!”

黑暗中牢房里,突然传出一个声音。这是大家熟悉的、在监狱里有“人民歌手”之称的古承铄在诵诗。他的这首《天还没有亮》早些时候就在狱中被难友们传达颂,此刻当他再一次诵颂时,其意显得更加凝重。

“天还没有亮

忌讳说黑暗

黑暗黑黝黝

痛苦看不见……”

同室的难友们不由自主地跟着古承铄吟起来。“不许出声!不许——!”特务们出面干涉了,他们用枪托狠狠地敲击着古承铄呆的那间牢房门。

“雷长官,你总算到了!怎么样,马上行动?”这时,李磊见雷天元带着大队人马已经来到渣滓洞,顿时来了神,他问。

“都把人赶到楼下了?”雷天元一边巡视各囚室,一边问李磊。

“对,都在楼下,只要长官一声命令,我们就……”

“雷长官,你的电话。”突然,看守所的值班人员过来报告。

雷天元进值班室接电话。“是老杨啊,有什么事?”雷天元一听对方是杨元森的声音。听着听着,雷的脸色一下难看了许多。“明白。转告徐处长,请他放心,我们一定完成好任务后马上撤!”雷说完,放下电话。

在这个电话里,雷天元知道了徐远举通过杨元森向他转达的最新情况和新的指令:徐远举从罗广文部情报处长林茂口中得知,解放军已打到重庆市郊的南泉了。国民党川军司令官罗广文已经下落不明,所以渣滓洞的警卫部队必须在28日一早就要撤走,处决渣滓洞的“案犯”一事因此要提前到拂晓前办完。“越快越好,事不宜迟,这是徐长官的命令。”

“何铭,你马上给我调4箱子弹来!”雷天元放下电话,就像一条疯狗开始上窜下跳着指挥身边的特务分子。他让手下准备2000发子弹,就是为了“彻底干掉”关在渣滓洞内的这些“案犯”。

“雷长官,徐处长又给我亲自打了电话,说马上要行动了,否则没有时间了。”李磊这时提着枪也慌忙地跑到雷天元面前。

“牢房门全部关好了?”阴森的灯光下,雷天元的一双眼珠闪着贼光,他问。

“全部锁好了!”李磊答道。

“集合警卫连和交警卫七中队的全体人员!”雷天元一声吼嚎。

“集合——!”敌警卫连的几十号人在三排长刘建的哨子声中,迅速排成两行。“弟兄们,共党的军队已打到南岸罗家坝了。奉上司命令,今晚我们要把关在这里的共党分子处决完,原准备分批拉出去,现在来不及了,所以两个我命令你们:每俩人守一个监舍门,然后听枪声一起行动,要彻底干净地处决完所有犯人,不得有误!完成后长官有赏!弟兄们,行动吧!”

敌警卫连的士兵立即端着机枪、卡宾枪,快步站到楼下各个监舍的前后门窗口。随即,一把把罪恶的枪口对准困兽在狱中的我中国共产党员和革命志士们……

“同志们,敌人要大屠杀啦——!”

“冲啊!跟他们拼啦!”

“打倒国民党反动派!”

“中国共产党万岁……”

狱中的共产党员们一看情况不对,知道这是最后的时刻了,于是骂声、口号声、《国际歌》声和拳打脚踢门窗的撞击声交织在一起,顿时监狱乱成一片。

“打——”特务徐贵林第一个开枪,于是,紧跟着敌人的子弹从四面八方伸向监舍的门窗口,如雨点般地射进各个监舍,狭窄的监舍内,人与人挤在一起的难友们,个个赤手空拳,根本无力抵抗,当即纷纷倒下。

“狗日的,你们算什么本事!有种把门打开,老子不吃你的子弹!来,往我这儿打——!”共产党员何雪松从血泊中站起来,将身子紧贴在窗口,想极力想保护身后的难友。“突突……”敌人连打三梭子弹,何雪松的双手依然紧紧抓住窗口不松手,像钉子一样死死地靠住牢门。

共产党员张学云见敌人的冲锋枪伸进牢房,子弹还未从枪膛里射出的那一刻,只见他猛地跃起身子,使足力气抓住枪筒,欲想夺枪还击,无奈枪匣被窗棂卡住,罪恶的子弹将他的胸膛打成了一个窟窿。

“突突!”“突突……”这是最为暴行的一幕:刽子手们采用的屠杀手段极为卑鄙无耻,他们按照预先制定的枪杀方案,将枪架在囚室前后的门窗口,然而对准赤手空拳、毫无准备的共产党员和革命志士们进行突然袭击……十几平米的监舍内原本关押十多个人整天鼻子碰鼻子。屠杀前,特务们将监舍合二为一,监舍内更成了煮饺子似的。此刻,当罪恶的子弹从前后的窗口射进监舍时,几乎没有人能逃过性命。有人在第一声枪响时便倒下了,有人的脑袋和身子被子弹打得蜂窝一般,有人在第一轮袭击时倒下后没有断气,刚有一丝抽动,便有更加猛烈的子弹扫射过来……血溅满了监舍墙壁,飞扬到舍顶后又往下直流,再从监舍的门缝中流淌到院坝内,然而汇成河流一般涌出渣打滓洞……

“你们这些畜牲!不得好死!”头部已经连中三枪的共产党员陈少白从血泊中站起来的那一刻,像个血人一样。当他无比愤怒地张嘴痛骂刽子手时,“突突突”的又一梭子弹将其一对眼珠打落在地,惨不可睹。

具有丰富武装斗争经验、在战火硝烟中身经百战的共产党员周后楷躲过刽子手们的第一、第二轮子弹的扫射后,他从战友的死堆地跃起的那一刻,将一块床板猛地砸向窗口的瞬间,然后用身子堵住敌人的枪口。“突突!突突……”不想,他身后的卡宾枪又响起,周后楷的身子顿时被打得血肉模糊……

“突突突……”

“突突!突突突……”

一番疯狂的扫射大约持续了十来分钟后,整个渣滓洞各监舍似乎一下寂静了下来,只有偶尔的痛哼声和低声的哭泣在死人堆里发出……“把牢房门打开,一个个检查!”雷天元和李磊命令道。

于是,提着卡宾枪和手枪的特务匪徒们又闯进牢房内对那些仍在抽动或者他们认为还可能有气的“犯人”补枪射击。死不瞑目的共产党员屈懋修因为愤怒地双眼还在注视着来犯的敌人,于是又一梭子弹将他的双眼打成两个淌着血水的黑窟窿;伢伢学语的“监狱之花”——小卓娅在尸堆里哭喊着妈妈,一梭子罪恶的子弹竟将小娃娃的她打跳了起来,然后重重地摔在床铺底下,再也没有吱一声;刽子手们补枪时,双脚受伤的陈作仪,突然愤怒地站起来吼道:“不要打脚,现在你们冲着我的头打好了!”当他身中数弹时,仍在高呼着“打倒国民党法西斯”的口号……

渣滓洞的枪声终于停了下来。此时已值28日凌晨3点多钟。

“今晚李所长和兄弟们干得好!”满脸溅着血迹的雷天元拍拍敌看守所所长李磊的肩膀,夸耀了几句,随即登上汽车,说:“我要回城向徐处长汇报,你们在这里看好现场。”

雷天元刚走,刽子手们便争先恐后地冲到楼上的监舍,拼命地争抢着“囚犯们”留下的各种值钱的物品和衣服。

抢劫尚未结束,另一伙带着汽油和酒精的特务们又到达渣滓洞。“别抢了!快把木柴堆到楼下的监舍,然而再倒上酒精或汽油……”李磊觉得自己手下的行为太丢人,便挥着手枪,骂骂咧咧地赶着特务们忙乎最后一桩要办的事——焚烧屠杀现场。

“卟——!”一根火柴划破了漆黑的夜空,渣滓洞顿时火光冲天……

“快走吧!共军天亮就要到这儿啦!”

“啊!长官,那我们去哪儿呀?”

“各奔前程吧!”

火光中,惊惶失措的特务们开始狼狈地四处逃窜。

火光中,监狱的铁门断裂了。监狱的墙壁也在倒塌……这时,死人堆里有人在艰难地往外爬……

1个。2个……

5个。10个……共14人在这场惨无人道的大屠杀中幸免于难。

他们是:肖中鼎、刘德彬、孙重、傅伯雍、周洪礼、杨纯亮、陈化纯、杨培基、刘翰钦、周仁极、杨同生、钟林、李泽海、张泽厚。还有一位叫盛国玉的女同志。



关于大屠杀的最后时刻那一幕,只有这些人是清楚的,下面是几位脱险幸运者的回忆——

刘德彬:“……敌人机枪开始扫射时,自己的心里还是很害怕的。我当时和陈作仪同志坐在床上,立即倒下。由于门口堵塞的同志较多,自己未被中弹,这时扫射的子弹在一、二室打得密些,我们五室打得少些。这时已有个别同志中弹后高呼口号和骂特务的声音,自己当时还是想表现得勇敢,因为想到反正是死定了的,但也存在侥幸心理。因此,在敌人扫射的间隙间,黄绍辉同志拉我一把,我们就从床上卧倒屋的正中。因为屋的四周都挤满了人,特务的扫射也集中在四角。正在这时,我右臂中弹了。当时发烧流血,昏迷过去了……接着听到特务把门打开进来补枪,幸未中弹。后来房子着火了,这时我坐了起来,接着另外受伤未死的钟林、杨培基,还有一个贵州人,我们一起冲到门口,但牢门被锁了,冲不出去。这时我发现门的下面有缝隙,于是我们几个人就把木门板开了,冲了出去……”

盛国玉:“11月27日的那天晚上,我们都睡了,突然听到特务喊:起来,起来,马上办移交!我们不知道是往哪里办什么移交,等穿完衣服走出来,特务就把我押到底楼的第八室。大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正在这时,只听见一声哨子吹响,听有人喊:开枪!。还有一队跑步的声音向我们的牢房跑来。‘哒、哒、哒……’随即子弹声乱响,我立即趴倒在窗边的床下。一会儿,听见特务开门进来说:还有活的没有?我不敢动,只听到那几个娃儿在哭叫,特务说:斩草除根!枪立即又打响了,以后再也听不到娃儿的哭声了。其他声音也没有了。特务又到牢房的后面补枪。又听特务在喊:有活的没有?要放火烧了!过了一会儿只感到牢房被烧了起来。我感到腰上有人压着,是个活人,她已经感觉我也活着,便轻声地说着:张大,快点起来跑!我听声音是胡芳玉,原来她把我当成了张静芳,因为平时我们叫张静芳是张大,她年岁大些。胡芳玉这时就站起来出去了,可突然又听到两声枪声,胡芳玉再也没有声音了。我心里十分紧张,不敢动。后来我看到门口起火了,心想:反正都是死了,与其在里头烧死,还不如出去被一枪打死痛快些!于是就站起来往外 ,当时出火堆时连鞋子都掉了。在地上爬了一阵,我就往厕所方向爬去,我想那里肯定不太容易被人知道。刚进厕所里面,就发现那里已经有人了。当时天冷,里面又臭又湿,我卧在里面不敢动了。过了好久,听见有人在说话,是两个女人的在说话:‘还有活的没得?打你们的人走了,快点起来跑呀!我们是兵工厂的家属!’我一听原来是来救我们的人,赶忙抬了一下手。她们就过来拉起我,说:‘这个还活着。快抬出去!’后来她们就把我抬到她们家里,我就这样被救了出来。”

刘翰钦:“我在敌人枪杀的时间卧在床上,装死不动,敌人打枪未打到。后来敌人用火烧牢房,把牢房门柱子烧断了,我和肖中鼎用床架子把门柱捅断了,出门就跑……我是走在后面,听到外面又在打枪,我便退回牢房里呆了一阵,才想起渣滓洞脚下有个煤洞,可在那里躲藏。因此,我就往打米室跑(即上楼的那个角旁的房子下面是个洞口),跳下洞子里去,见前面有个人往里面跑,我跑近一看才是是傅伯雍,他也是难友。我原先不知他的名字,后谈起了知心话,他才说出自己的名字,那时他很年轻,是学生出身。11月28日那天的白天中午,一些特务又回到渣滓洞进行搜查,我们发现后,赶紧躲进洞子底的黑暗处,特务们没有发现我们。我们一直在里面等到第二天的天亮才走的……”

28日黎明前的渣滓洞,已如一口化为烟烬的棺材,焚焦的尸死味和洒精味、汽油味混杂在一起,熏出的气味异常难闻,浓浓的烟雾冲天而起,将东方的霞光掩得严严实实,只有一群乌鸦在那里低声地呜鸣着……

这一夜,仅渣滓洞一处,反动派一下残杀共产党员和革命志士及其他人士180人。他们是:

章培毅、汪进仪、古承铄、程仿尧、李泽、易仲康、张现华、刁侠平、胡其恩、黎功顺、陈诗伯、黄位贤、郭俊铎、胡剑峰、胡小咸、王树林、郑继先、廖瑞卿、付立志、李犹龙、伍时英、邓积玉、蔡梦慰、薛传道、毛锡霖、杨翔、赵家麟、郑寄松、邵文征、史德端、黄宁康、廖模烈、吴正钧、文学海、陈少白、陈邦文、张朗生、陈贻、潘仲宣、唐玉琨、郭重学、苟悦彬、程谦谋、何懋金、高天柱、刘笃君、伍大全、陈尧能、邓诚、唐征久、郝跃青、蒋开萍、李健民、周殖藩、丁鹏武、屈懋修、张学云、刘石朱、何伯梁、艾文宣、粟立森、周后楷、卢秉良、杨子龙、蒋启平、盛腾芳、陈丹墀、冉思源、陈柏林、周显焘、颜昌豪、段定陶、荣世政、廖忠良、白深富、曹文翰、刘祖春、李仲弦、刘振美、沈君实、唐茂传、陈子金、余祖胜、张永昌、刘德惠、张孟晋、涂鑫源、韩秉炀、马正衡、王钧、王屏、张力修、张德明、张鹏程、唐文渊、张守正、何敬平、丰伟光、王锡敏、陈本立、王德伟、蒲小路、向成义、师韵文、张文江、张铭新、刘文蔚、唐建余、张光伟、高精益、李承林、周鸿钧、陈鼎华、李明辉、黄绍辉、荀明善、赖德国、李铭山、夏惠禄、潘鸿志、唐慕陶、胡作霖、陈作仪、沈迪群、韩子重、邵全安、杨华友、杨泉新、席懋昭、吕英、周致钦、陈用舒、黄铁材、杨积超、陈俊卿、李怀普、李仲炳、李维邦、付绍裔、周尚文、李维田、何雪松、李子伯、张兆琦、陈仲书、许盛清、赵时衡、张国雄、朱镜、杨光沛、袁德朗、聂滨、叶正邦、李惠明(女)、黄玉清(女)、马秀英(女)、彭灿碧(女)、荣增明(女)、左绍英(女)、胡其芬(女)、张静芳(女)、陈继贤(女)、朱世君(女)、罗娟华(女)、邓惠中(女)、胡芳玉(女)……

和未定性人员张泽安、陈世林、邓华朗、张健、李君、赵金声、杨绪藩、胡子韩、周柏芝、刘干及叛徒陈永福、任达哉。

同日一早,徐远举又命令保密局西南特区副总队长钟铸人将二处看守所的5人立即处决掉,并说:“尸体要处理好,不让共党拍照宣传。”在旁的雷天元递上卷宗,徐远举在李宗煌、高力生、司马德麟和欧治光、朱荣跃的姓名上打了圈后,钟铸人转身命令一旁待命的行动员肖光炯等人执行。肖光炯等打开后门,将李宗煌等5人枪杀于离看守所50米院的一个防空洞内。关在同一监舍的董务民、陶宜昌、杨亮西、贾子谦、雍国都等10人,乘机破窗脱险。

同是28日下午3时许,周养浩接到上司杨森对关押在“新世界”饭店的杀人签批后,令徐善谋:“限令当天处决完毕”。徐善谋将批文和名单交保防处行动组长廖雄执行。廖雄原是交警一旅五中队队长,11月份才到保防处当行动组长,刚到任不久,又无大批处决人的经验,加上解放军已攻占南温泉花溪河五洞桥南面一带,国民党政府人员都纷纷逃命,行动组人手短缺,便请求抗战时的特务团老手、原警察局刑警二股股长邓培新协助。邓是上午刚上任的保防处专员。

下午4时许,廖雄和邓培新召集行动组书记金刚、原交警一旅十中队队副、1949年11月由廖雄介绍任行动员的马相时,和临时拉来的南岸稽查所服务员李家骅、稽查处朝天门检查所服务员绕真棒、稽查员麦育平、王燕开会。另外,周养浩还从“乡下”调来交警总局直属大队七中队副队长王跃彩任行动组副组长,另加一个杨进兴。他们在“新世界”底楼看守所的库房内开会,讨论屠杀地点。由于时间紧迫,会上众说纷坛,有的提出就在“新世界”防空洞内处决,但又怕枪声会惊扰军警,误认为共军已进入市区;有的提议押到大坪处决,但这无异于公开杀人;有的提议押往化龙桥、小龙坎一带的防空洞里密裁,但也怕造成误会。最后,周养浩、邓培新、廖雄商定29日一早在白公馆附近执行,邓培新负责组织押解。会后周养浩即通知“乡下”留守人员负责在刑场挖坑。

1949年11月29日

一早,交警直属大队七中队黄光书等7名队员奉中队长陈国清、副中队长王跃彩之命赶到“新世界”监狱。廖雄派王跃彩和杨进兴、李家骅、马相对、黄光书先到屠杀现场布置;廖和看守所长王汝璧点名并指挥特务将32名“政治犯”一一上绑,并押上一辆从街口临时抢来的大客车。

“你们想干什么?”这时,“政治犯”们一边上车,一边疑惑地责问特务。

“送你们到法院去解决问题。”特务只好扯谎。“走走!快出发!”廖雄紧张地命令车子马上开向刑场。随后,大客车由反动交警和特务饶振邦、麦育平等押解下离开“新世界”监狱。

车子进入大营门,经过白公馆,直奔通往松林坡的右侧山坡。

“下车!快下车!”屠杀开始,第一批四人,第二批十几人,他们刚被押到敌人事先已经挖好的土坑旁,还没有来得及停下脚步,罪恶的子弹便从不同方向扫射而来…… 第三批的十几个人听到枪声,见战友们纷纷倒下,知道敌人下毒手了,立即高呼口号:“中国共产党万岁!”“毛泽东同志万岁!”他们面向敌人,愤怒地向前冲,却被敌人无情的子弹猛烈地扫射着……

“狗日的,你们的死期不远了!”

“反动派不得好死——!”

“中国共产党万岁——!”

悲愤的怒吼随着咆哮的松涛和凛冽的山风,顿时使那些平常飞扬跋扈、冷酷无情的特务们那一双握枪的手不住颤抖……

年仅27岁的钟奇,是《和平日报》的采访主任,1949年10月他带电台准备去黔东南参加武装起义时,不幸于11日晚被捕。一个多小时前,他离开“新世界监狱”时,急匆匆地给妻子写了一封遗信:“亲爱的:不要哭,眼泪洗不尽你的不幸,好好教养我们的孩子,使他比我更有用。记住,记住!我最后仍是爱你的。还有一宗,你一定要再结婚。祝福,我至爱的贤妻!”此刻,他中弹后仰天倒下,那双不瞑之目却死死盯着苍天。

年仅21岁的女青年黄细亚,是一位美丽而充满热情的姑娘,她先后在《西南风晚报》和保育院幼稚院工作,并一直在地下党领导下从事对国民党部队的策反工作,1949年9月13日被捕。她在被捕前送给同学的一首《一个微笑》的诗中这样表达她的人生志向:“……以自己的火,去点燃别人的火。用你笔的斧头,去砍掉人类的痛苦:以你诗的镰刀,去收割人类的幸福。牢记着吧,诗人!在凯旋的号声里,我们将会交换一个微笑……”现在,她在敌人的枪口下实现了自己的诺言,当鲜血浸红了她的衣衫的生命最后时刻,姑娘的脸上依然充满了胜利的微笑。

血泊中倒着的单本善,他用手指着特务怒目而视道:“会有人替我们报仇的!”

新世界大饭店总经理艾仲伦,因参加革命活动于10月12日被捕。在被作为临时看守所的新世界大饭店底楼地下室,当时关押着100多名“政治犯”。国民党反动派忙于逃窜,使这些被关押的人一天连一次饭都吃不上,看守的特务最后只好让当过饭店总经理的艾仲伦出去找吃的。在特务的看押下,他每天上街凭关系找人借钱,赊米、油、盐、煤炭,为“政治犯”找粮下锅。他的妻子和表弟见只有一个特务看押他,就劝他趁机逃脱,但艾仲伦却表示:“我不跑,‘新世界’里还关有100多人,还等我借钱买米回去下锅。我跑了,他们怎么办?”他本有机会跑出去,却为了更多同志的安全而放弃了生的可能。现在,他也倒在敌人的枪口下……

“哒哒、哒哒……”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阵密集的枪声。

“共军快进城啦!跑啊——”特务们顿时大乱,他们连刚刚枪杀的32名“政治犯的尸体都来不及埋上便仓皇逃窜……

此刻,在重庆城内的蒋介石国民政府宣布从即日起迁至成都。

中午,蒋介石在山洞林园召开在重庆的最后一次开会,布置全面撤退及对重庆进行大破坏事宜。

晚上10时,蒋介石住所后面已枪声大作。“父亲,再不走就太危险了!”蒋经国急出一身身冷汗,催促其父蒋介石“早早离此危险地区。”当蒋家父子两人乘车开出山洞林园时,“汽车拥挤,路不通行,混乱嘈杂,前所未有”。蒋介石不得不下车步行,“午夜始达机场”。当夜,“蒋总裁”就睡在“中美号”专机里,据说一夜未眠。

11月30日

天明,“中美号”载着蒋介石一行起飞,带着绝望和不舍之情飞离重庆,前往成都。蒋介石从飞机往下望,机场没有送行的人群,只有一片混乱情景和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的败兵溃勇。

“娘希匹!”蒋介石愤怒地骂了一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同一天,人民解放军47军和11军指战员分别进入重庆市区。中午时分,重庆地下党领导下的重庆电信系统党支部起草并以全体职工的名义,以当天第一封电报,向北京的毛主席、朱总司令发出致敬电,向党中央报告了重庆解放的喜讯。

下午,川东地下党代表和重庆工商界代表过江到海棠溪,欢迎解放军正式入城。傍晚,解放军从南纪门、储奇门、朝天门等处全面进入市区,受到重庆人民的热烈欢迎。至此,重庆宣告解放。

1949年12月1日,北京。新华社发布了一则重要消息:

'新华社北京1日电'在重庆解放前夕,国民党残匪狼狈不堪地争相逃命。匪首蒋介石于30日晨间仓惶逃抵成都,阎锡山、张群两匪早于28日即已逃蓉。其他匪首大部逃蓉,小部逃往台湾。虽然陈纳德的“民运航空队”使用了它所有的飞机整日整夜地来往于渝蓉之间,但逃命唯恐落后的高级匪官,在机场演出了紧张的争夺战。路透社29日报道九龙坡机场最后一架飞机逃时的情形称:约有30名乘客丢弃了行李,争先恐后地登机,但另外有27名乘客没有挤上飞机。在陆上,成渝公路上车辆拥挤,交通阻塞,内江附近渡口待渡的车辆达数百辆。与匪官溃逃的同时,残余匪军也争相逃命,据美联社报道,多数溃逃的匪军都着草鞋或打光脚板,30%仍着夏季军服……

至此,关于重庆“红岩”故事中的“11·27”大屠杀也画上句号。

需要说明一下的是,广义上的重庆“11·27” 大屠杀,不是单指1949年11月27日那一天或那一天的前后发生的屠杀,而是包括了有资料记载和经调查确证有名有姓的,在抗战后期至1949年11月期间,被国民党特务杀害于重庆地区及贵州息烽集中营的遇难人员。“11·27”大屠杀中的死难人数,已经包括解放后经各级人民政府审定、正式公布为烈士的人,同时还包括少数因各种原因目前尚未能定性者。经核实和统计,目前有案可查的死难者总数为321人,其中经审查已定烈士者共计285人,加上5人随父母牺牲的小孩,共是290人,其中被认定为革命烈士的有285人,未定性者(含叛徒)共计31人。

“11·27”大屠杀,是中国近代史上极其黑色的一幕,它是国民党反动派残暴本性的一次赤裸裸的表现。而在恐怖下的中共重庆地下党组织为什么遇到这么大的损失和造成那么多共产党人及革命志士的牺牲,更是一个值得我们深思和吸收的沉重教训。

这也是我们为什么选择了“忠诚与背叛”这个书名。

第六章:忠诚之忠诚



关于“红岩”的故事,小说的版本仅仅是革命先烈们在狱中的一段艺术再现,而围绕“红岩”那段革命历史的真实故事,其实远远比小说要复杂得多,它包括了“11·27”大屠杀之后的几十年来甚至今天还在继续的故事……

无法想象,当我走进那段历史、与那些曾经在白公馆和渣滓洞坐过牢的脱险难友——虽然现在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及其那些烈士的亲属们接触之后,我的内心产生了强烈的震撼:“红岩”真是一座血红血红的丰碑,在这块血红血红的丰碑上,凝结了许多我们无法想象甚至难以理解的撼天动地的故事。

在红岩革命历史人物中,有这样一位历经坎坷、饱受屈辱却对党忠贞不渝的人。他的名字叫谢育才,是红军时期的中共江西省委书记。谢育才在解放后先后担任汕头市市长和湖南农垦局局长等职。他一生中历经苦难和曲折,曾4次被捕入狱,3次被开除党籍。即使在解放后仍一直不被重用,并屡次被党错误地判定为“叛徒”,直至1977年含冤病逝,终年74岁。谢育才留下遗愿,叮咛妻子和孩子,一定要忠诚于党,并求得党的理解,澄清事实,表现了一位具有崇高共产主义信仰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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