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太平裂碑记-第66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还有无数追兵在后,我们视千军万马蔑如也!何况现在此地已是朕的国土,难道有怕的道理?”

  拓跋齐道:“当时敌在明我在暗,如今万岁是明,亡命之徒是暗,请万岁还是小心为上!”

  拓跋焘就是铁齿,对赫连昌道:“赫连爱卿,你说,这座山有什么妖魔鬼怪?”

  赫连昌道:“妖魔鬼怪倒是没有,只是路径陡峭,一般人很难上得去。”

  拓跋焘笑道:“朕不是一般人!”

  他话声未落,一夹马腹,马便撒蹄奔去,众人也连忙鞭马急追。拓跋焘的马术极精,顿时已脱出众人数十丈远,几乎看不见了。拓跋齐大急,拼命地策马想追上他,只见身边一骑黑驹迅速地超过了他,追上拓跋焘,正是赫连昌。

  拓跋齐心头一惊,想道:“不妙!此地的路究竟通往何处,无人知晓。赫连昌回到故国,若是还有他的爪牙与他里应外合,将皇兄引至危险处围攻杀害,可就糟了!”

  眼见拓跋焘与赫连昌的马匹都已经绝尘远去,看不见踪影,拓跋齐急得只知追赶。陆寄风的马术不像他们久习战事的鲜卑人一样高明,反而落在后面。他负有贴身保护拓跋焘的职责,也知道不能让拓跋焘落单,但马术硬是不如人,也只能拼命追赶。

  陆寄风越是追赶,前面的路果然越是崎岖不平,陡峭之极,马速也放慢了,好几次陆寄风都想干脆自己下来扛马,以轻功追赶一定比较快,但是这毕竟有点不成体统,只好耐着性子,控运着缰绳让马踏上石层泥地,陡跃而行。

  此时,前方竟传出一声悲惨的马嘶,陆寄风一怔,不知出了什么事,便翻身下马,以轻功赶去。只见前方的溪涧旁,拓跋齐痛苦地坐在地上紧按着左脚,而他的座骑倒在一旁抽搐着,不时发出悲惨的哀鸣,马匹的身子有一半浸在水中。

  看来是他赶得太急,踏破了初结的冰,因此马滑倒断腿,他也被摔了下来受了伤。

  陆寄风道:“将军无恙乎?”

  拓跋齐道:“陆大人……唔!”

  陆寄风见他痛得脸色发白,连忙上前欲看他的伤势,但他们都穿着军甲,无法解开衣服看视伤口,拓跋齐忍痛道:“别管我,我方才还见到万岁与赫连昌朝前面小路去了,你快点赶上他们,免得万岁遭遇不测。”

  陆寄风道:“可是你的伤也不轻。”

  拓跋齐道:“我不要紧……”

  他都已经痛得浑身冒汗,陆寄风不顾他的抗议,索性蹲在他身边,将拓跋齐的军靴解下,手上柔劲略贯,保护小腿的犀皮柔甲连坠的金丝应声碎断,陆寄风扯破他的裤管,果然膑部已经肿大如鼓,看来骨头可能被压碎了。

  陆寄风背起拓跋齐,拓跋齐喝道:“放我下来,你应该立刻去保护万岁!”

  陆寄风道:“若将军有所不测,甚至废了左足,只怕万岁也会内疚。”

  “可是……”

  他急成这样,陆寄风有几分无奈,道:“请将军勿忧,万岁朝何处去了?”

  拓跋齐指着西边,道:“那里。”

  陆寄风道:“下官马术不精,但跑起来倒还算快,这下正好不用骑马了。”

  说完,他双足一点,便如脱兔似地飞奔而去,轻捷的身子犹如闪电,在崎岖山林间疾奔穿梭,被他背着的拓跋齐惊愕得连伤都忘了,已经瞬间穿过密林,眼前是更陡的高崖。陆寄风也毫不费力地纵身一跃,跃上陡崖。

  “哈哈哈……”

  才跃上平崖,便听见一阵浑厚的笑声,陆寄风和拓跋齐定神望去,前方已无道路,竟是一片极高的平台,高旷无边,四面垂云,俯瞰整个统万城,平原千里,洛水横画,一片壮阔的江山尽收眼底。

  马上的拓跋焘与赫连昌,勒马俯视江山,难怪会发出那样豪爽的笑声。见到他们相安无事,陆寄风感觉到背后的拓跋齐松了口气。会稽公赫连昌没有趁独处时对拓跋焘不利,看来是他多虑了。

  拓跋焘转过头看见他们狼狈之态,有点吃惊,道:“陆寄风,你的马呢?库哿思,你怎么受伤了?”

  陆寄风放下拓跋齐,道:“将军担忧皇上安危,奋不顾身,因此受伤。”

  拓跋焘看着拓跋齐的伤,摇着头叹道:“你何苦如此?朕难道手无缚鸡之力,那么轻易陷于危险的吗?”

  拓跋齐不顾可能得罪会稽公赫连昌,道:“皇兄以万岁之躯,深入孤山,身边只有敌国之人,不能教微臣不忧!”

  拓跋焘一笑置之,道:“朕有天命在身,有什么好担忧?”他转身对赫连昌道:“爱卿切勿在意,你将如此河山奉献予朕,朕自不辜负你!”

  赫连昌感动万分,跪下谢恩,道:“罪臣自知死不足惜,万岁垂怜而赐臣残喘,微臣肝脑涂地,也难以报答天恩!”

  拓跋焘哈哈一笑,扶起赫连昌,好言安慰一番。

  陆寄风默默地观察着赫连昌,赫连昌根骨极佳,体态壮硕,甚至比拓跋焘还要雄壮,可是初次见到他,却感到他平凡无奇,也许那时他刻意胁肩缩背,看起来十分卑微。但在此时,衬着他的背景是壮丽的江山天地,他的气势便再也无法隐藏。他分明是个野心极大的霸主,并不是会被拓跋焘这样的推心置腹给感动的普通人。

  方才赫连昌与拓跋焘独处,确实是有机会谋害拓跋焘。拓跋焘有那份胆识与他并肩策马,深入绝岭,到底是拓跋焘信心在握,还是赫连昌另有图谋?陆寄风留意起赫连昌,或许有一天他真的会做出令人无法防范的事。

  拓跋焘这番策马散心,心情稍解,众人才回转统万宫城。一回返城内,宗爱便禀报道:“崔侍郎已在殿内候旨了。”

  拓跋焘道:“他总算来了!”

  骑装也不换,便直入内殿,见到崔浩就拉住他的手,道:“方才大殿之上你不发一语,朕便知道你有良计,来,快说!秦国救是不救?”

  崔浩道:“万岁且莫心急,秦国将亡而来求助,若是不救,难道让北凉坐大?”

  拓跋焘道:“可是赫连定不知藏在何处,若朕分散了兵马,他在大漠中突击朕的军队,岂不是糟糕?”

  崔浩微微一笑,道:“赫连定不会有这样的计虑,皇上不必忧心。”

  拓跋焘道:“那么依卿之见,朕是引兵去救秦了?”

  崔浩笑道:“万万不可,我军远行疲惫,对付赫连定已经十分困难,中途改变路径,只是消耗军力,犯了兵家大忌。”

  拓跋焘道:“你这全是废话!不分兵力,如何救秦?”

  崔浩慢吞吞地说道:“我军首要攻打赫连定,可是赫连定骁勇善战,胜算难料。而西秦若是不救,就会让北凉坐大。这三方各自分开,都是危机,但是合在一起,却大利我军,可一举而夺三国,乃千古难觅的良机!”

  他的话一出口,所有的人都望定了他,根本不相信这叫什么良机。赫连昌更是极为专心地听着,不知这位一言兴邦的谋士,有何等惊人的韬略。

  拓跋焘吸了口气,道:“如何一举而得三国?说来!”

  崔浩还是那好像没什么事的平静口气,道:“我军若是与赫连定遭遇,恐怕也难以对抗他的精兵。除非是先藉他人之力消耗贼虏的兵力,然后王师再以计略取之。而可作前驱者,正在秦国。”

  拓跋焘道:“他们被凉国包围,自保都难,怎么帮朕打前锋?”

  崔浩道:“秦国兵力不足,打仗的能力没有,逃亡的能力还有吧?万岁请命令秦主坚壁清野,把国都烧尽毁尽,不留半点财物给凉国,然后教秦主前往平凉、安定两郡,将这两郡赐予秦国。秦主一定会立刻烧尽都城,赶往平凉、安定赴任。如此一来,北凉虽占领了秦国,也是无用,只是增加了荒地,不能增加国力。”

  拓跋焘点头,道:“嗯,但是我军尚未从赫连定手中拿下平凉与安定这两郡,就封给秦王,又是何意?”

  “秦主赶往平凉、安定,必是认为有皇上的大军在此帮他打入城中,但是请万岁暂时勿发,让秦主自己赶去,赫连定见到落魄的秦人竟敢入据他的国土,一定会趁这个机会大军杀出,劫掠秦王的财货妃妾,那时不就引出了赫连定?赫连定意在抢劫,不会有严整的军纪,万岁趁机袭击,胜算在握。”

  他说到后来,赫连昌是已经目瞪口呆,这样的运用,果然立刻就不见血地毁了秦国、引出夏军,还让北凉一场空!再怎样的高墙深沟,也防御不住这样的计谋渗透,难怪自己会亡国,难怪他的精兵战马都没有用,就是因为他少了一个算无不胜的军师,一个如同诸葛亮复生的军师!

  拓跋焘哈哈大笑,拉着崔浩的手拍着,道:“好计!好计!崔侍中,朕的江山,全在你的方寸之间!”

  陆寄风也佩服得五体投地,一番筹划而亡三国,相比之下,他把自己的死罪变成功劳,真是微不足道了!

  拓跋焘没有多耽误,即刻命他起草手谕,还让数名高手护送秦国派来的王恺、乌讷阗两人回去传达命令。

  而一切的发展,全部都如同崔浩所计算的一般。秦王乞伏暮末一得到拓跋焘的回复,感激涕零,连夜纵火焚城,一夜间整座枹罕火光冲天,照得沙漠上金光漫如红霞。

  秦王乞伏暮末烧了抱罕,还将居民所有财物能带的就带走,不能带走的就捣毁破坏,然后以残军胁迫着城中百姓,杀出城去,让百姓在前面挡凉国的兵马刀枪。而秦王在后逃出防线,朝东赶去,急着到平凉与魏军会合。

  北凉见皇室已经弃城逃走,无异是投降了,便也不追。大军驶入城内接收国土,才发现已是一所废墟般的亡城,极目所见,只有死尸与残瓦断垣,没有半点食粮或财物,没有半点生命存留下来。这一切,只因为崔浩的一句话。

  亲手烧杀了自己国家的秦王,凄凄惶惶地赶至安南,离平凉已经不远了,迎面而来的大军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黄门侍郎禀报道:“皇上,前方有大军无数,或许是魏军出城相迎了。”

  乞伏暮末大喜,道:“快,为朕换上素衣,朕要出列以示赤诚!”

  自古以来投降得这么高兴的,恐怕只此一君。乞伏暮末换上表示罪人的白衣,捧着国宝璧玉,赶至队伍前方,流亡朝廷也都恭恭敬敬地列队在郊野等候着。

  前方黑压压的军队,看不出什么动静,过了片刻,才渐渐看得出他们朝西前来,整齐的队伍,令大地震动的铁蹄,渐渐地接近,乞伏暮末紧张得微微发着抖,虽然失去了旧地,但是拥有更富裕的平凉、安定两郡,却太值得了!他的发抖,除了紧张之外,更有兴奋与期待。

  他听说与拓跋焘激战数年的赫连昌投降,还被封会稽王;自己连战都没战过,直接献出国土,荣华富贵一定更超过赫连昌……

  满心的期待,在第一声“飕”的冷箭下被打碎。

  乞伏暮末一呆,还在东张西望,第二只冷箭、第三只、第四只……接着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箭雨,身边哀叫连连,中箭的将士臣子们惨呼着死去,有人叫道:

  “夏军!是夏军,是夏军啊!”

  乞伏暮末心胆俱裂,抱着头叫道:“护驾!护驾!”

  文武百官乱成了一团,而前方的弓箭仍如雨下,马蹄已惊心动魄地追击上来,无数的黑衣夏兵持刀杀入阵中砍杀,柔弱的官员、内侍们除了抱头鼠窜之外,无法对抗。将领及时找到乞伏暮末,好几名士兵保护着他撤退,在混乱之中,根本也无法分清谁是谁,乞伏暮末被军士们拖着塞上御驾,往西逃去,他恐慌地抱紧了国宝玉璧,回头望着死神般的黑衣健旅屠杀他的臣子、抢夺他的妃妾,粗豪的笑声,在秦国臣、妾的惊叫中,交织成规模最庞大而华丽的屠杀劫掠。

  远方的山丘上,有一匹高大的骏马上乘坐着山一样的大汉。

  他身上的明光铠被阳光照耀得闪闪发光。

  他取下头盔,红色的长发随风飘扬,宛如在半空中燃烧的火焰。

  他双目煚煚地注视着乞伏暮末远逃的方向。

  不,他在看的是更远的地方,更远的失去的国土。

  而同时,军驿也已传达到拓跋焘手中,赫连定的出现,使战事立刻有了明朗的变化。

  拓跋焘大喜若狂,御驾立刻动身,以最快的行军速度,不到三天就赶到了平凉城外,召见诸军将领,分派节度,布下天罗地网,等着让赫连定自投罗网。

  魏国的御营来到平凉城外,赫连昌全副武装,带着轻骑奔出御营,朝城门奔去。

  戒备森严的平凉城上,弓箭手从墙垛中露出已扣在弦上的箭簇,烈阳下闪烁着刺目的银辉。

  一名披着繁丽铠甲的贵人在军士簇拥下登上城,喝道:“来者何人?”

  赫连昌勒住马匹,抬起头对着城上道:“孤乃是夏国之主,尔等为何坚兵拒守,不开城门?”

  城上的贵人乃是夏国上谷公爵赫连社干,他不屑地大笑道:“哈……原来是你这个背国投敌之人!你有脸自称夏主?先帝的大好江山,被你败尽,若非今上英明神武,保住国祚,恐怕你将成为亡国罪人!赫连昌,你无耻投敌,还想来招降?真是可笑!先帝没有你这样的子孙!”

  赫连昌道:“赫连社干,你不要忘了先帝是把国祚传予孤王,不是传予别人!赫连定残暴无智,先帝在时便已经说过:『亡我族者,必此子也!』难道尸骨未寒,你们就忘了遗训?你们追随赫连定,终究是反叛之徒!再说天命有归,大魏英主统一天下,势在必得,你们何必跟着赫连定这个小丑负隅顽抗?那时的下场,就是死无葬身之地!赫连社干,大魏乃仁德之君,只要你顿悟昨日之非,诚心投靠,绝不会伤害一兵一卒,不伤害百姓一人,你也可以保全身家及富贵!”

  赫连昌的话,引得赫连社干更加愤怒,道:“无耻贼子,杀你也算大义灭亲!”

  他一扬手,箭雨立刻纷纷射向赫连昌,众卫士保护着赫连昌撤退,接着紧跟在招降的赫连昌背后的,便是拓跋焘的攻城兵马。

  一霎时千军万马齐出,拓跋焘并没有亲自出发,他只是安闲地在远处御营观看攻城之斗,陆寄风、崔浩侍立在他身边,态度从容,这场攻城血战看起来激烈,但只是个前奏而已,真正的决斗还不是此时。

  攻了半日,便鸣金收兵,将军队包围在坚守的平凉城外,魏军的包围令城内的赫连社干颇为忧心,今天攻不进来,明天还会再攻,他实在没有把握自己可以守多久。

  夜里,一道火红的烟雾,自远方喷上天空,那鲜艳的血色,像是把天空砍出一道刀痕。

  卫兵赶去报告赫连社干,枕戈待旦的赫连社干一听,高兴得跳了起来,道:“皇上来了!皇上引兵来救平凉了!”

  “赫连定来了。”看见那道红光,赫连昌说道。

  拓跋焘笑道:“这么快便出现了?果然是愚莽无智之辈,赫连爱卿,当初朕收服你,可比收服令弟难上十倍。”

  赫连昌忙道:“万岁的天威,微臣怎敢争抗呢?”

  拓跋焘志得意满地一笑,不禁想到寇谦之的预卜,一切如他所推算的,这次的战役会比想象中容易太多!

  天色方明,破晓的那一刻,赫连定的精兵便与魏国安西将军古弼的大军遭遇上了。

  地平线的彼端,赫连定率先冲了出去,揭开战火的序幕。他华丽的明光铠与飘扬的红发成为了显目的焦点,当他的骏马冲杀过处,无不偃倒死伤,杀人不眨眼的狰狞犹如地狱的阿修罗神,长矛连贯破数名兵士的胸口,还挟着余威冲破盾阵,直取古弼。

  安西将军古弼的指挥营眼看就要被破,赫连定看见他急忙跃上马匹,拍马西逃,赫连定得意地大笑着,奋不顾身地追赶古弼将军。

  他一直认为魏军虽然勇敢,但是比不上夏国健旅,若不是兄长赫连昌懦弱无能,也不会丧失了大半的国土!

  见到古弼逃遁,所有的魏军也连忙止战,追赶将军。夏军在背后追击袭杀残兵老弱,浑然不知正在被古弼引向伏兵之处。

  古弼一路向西逃亡,直到一片广袤的平原之时,古弼的军队才停止逃亡,回头与夏军对战。

  古弼勒住了马,甚至回过身来,对着赫连定冷笑。

  赫连定声如巨钟,响遍原野,道:“魏贼,今日是你的死期!”

  古弼笑而不语,魏军全部以最快的速度退了回去,重整队形。这时,另一阵声音由北边传来,道:

  “赫连定,恐怕今日才是你的死期。”

  赫连定一怔,举目张望,不禁惊诧地拉紧了马缰,不敢置信。

  四面八方的高地上,是密密麻麻的魏军。自己已被引到了陷地,犹如瓮中之鳖,只能束手就擒了。


  第五章 慷慨独悲歌

  北边的华丽伞盖与仪队包围的男子,逆着光而看不清面孔,但赫连定知道那一定就是魏太武帝,他竟然就在那高高在上的地方,冷笑着看自己的失败。

  赫连定强镇定心神,拔出佩刀,道:“拓跋焘,看朕取下你的狗头祭拜先帝!”

  赫连定拍马狂袭而来,登时密麻的箭雨都朝他射去,赫连定的座骑披着的当胸与马甲上弹去无数利箭,他竟亲冒矢刃,速度不减地逼近拓跋焘,满头红发威武无比。

  拓跋焘道:“你不是第一个死于朕剑下的酋虏!”

  他解下斗篷,跃上马匹,振剑杀入阵中,正面迎击赫连定。

  副将与侍卫们都紧跟着双方的君主,一同杀入阵中,陆寄风知道无法阻止拓跋焘亲征的杀戮欲望,只能保护他不受敌人攻击而丧命。

  在原地观战的崔浩,看着他们的座骑迅速逼近,心内倒是并不紧张,有陆寄风在,胜负根本就不用再猜。

  崔浩款摇着羽扇,从容地观赏这难得的两皇决斗,在他深长的睫毛底下,漆黑的眸子里并没有半点情感,好像拓跋焘在他眼中,也只不过是几万个分辨不清面孔的兵士之一。若是拓跋焘看见了崔浩此时的眼神,或许会感到心寒吧?

  两皇刀剑交锋,都被双方的膂力给震得手臂一麻,同时略退,盔甲底下的眼神同样霸气而嗜杀。赫连定的刀又劈了过来,拓跋焘振剑格挡,刀剑相撞,嗡嗡有声,赫连定手腕一沉,宝刀有如滑鳗溜了出来,斜劈拓跋焘的马膝,拓跋焘及时弯身一格,硬生生挡下这一刀,间不容发之间,两人已攻守数回,都是硬劈硬挡。

  猛然间赫连定双手一齐握刀往右斜劈拓跋焘,在拓跋焘往左闪避之时,铁护腕上弹出匕首,直射拓跋焘的眉心。陆寄风眼力比赫连定的偷袭还要快,一伸猿臂,右手食指中指已夹截住匕首,喝道:“还你!”

  陆寄风将匕首反射回去,劲风疾扫,赫连定挥刀格去,当的一声,匕首弹出甚远,拓跋焘的剑已当胸刺至,狂风骤雨般连续数剑,逼得赫连定步步败退,赫连定呼啸一声,跃离马鞍,竟落地时身子一矮,朝拓跋焘滚了过来!

  拓跋焘吃了一惊,马已被赫连定斩断四足,哀嘶颠蹶,幸好拓跋焘马术精熟,及时跃下马背,踉跄退立,迎面便是赫连定的刀锋直取。

  拓跋焘双手握剑迎击,但赫连定虚晃一招,竟往后跃去,重登战马,朝拓跋焘奔来。

  拓跋焘硬生生接下赫连定马上的这一刀,这一刀除了带着他的膂力之外,还挟着马驰之威,锵的一声,拓跋焘双臂一震,感到双手如硬被扯了下来一般剧痛!而手中宝剑竟给劈断,剑尖飞弹了出去。

  拓跋焘踉跄跌退数步,身子突然一轻,已经坐稳在马背上了。原来是陆寄风纵身跃下,将他抱住一托,推上马匹,拓跋焘正要再追,却发现赫连定已混入战圈之中,不见人影了。

  拓跋焘怒喝道:“赫连定!你出来,朕与你一决!”

  陆寄风道:“万岁请回御营,贼酋狡诈反复,现在藏身暗处,已非公平决斗。”

  身边激战的刀箭,不时攻向陆寄风与拓跋焘,禁卫的盾牌也在最短的时间内包围住拓跋焘,陆寄风护着他,一路杀回后方。

  见到拓跋焘全身而退,众臣都松了口气。

  这场血战直战到黄昏,赫连定的兵马没有退路,全部有殊死的决心,因此拓跋焘以优势的地利与兵力,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兵马死伤惨重,连忙下令收兵。

  拓跋焘收了兵,但并没有解除包围,所有的主力全包围在这片鹑觚原外,虽然树林遮掩了残余的赫连定兵马,只要包围的时间够久,赫连定无粮无水,还是要投降。

  夜里,卫士入御营报告道:“启禀万岁,夏兵尸首有四千四百七十一具,我军有三千五百四十具。”

  拓跋焘愤怒地击案,道:“赫连定竟有此能耐,折我三千兵士!”

  崔浩道:“请万岁宽心,如今赫连定已成为瓮中之鳖,迟早要服罪。”

  拓跋焘对于无法亲手取下赫连定的头,仍感到怏怏不乐,一对一的决斗,他相信自己也能取胜。现在却要用包围的方法,慢慢地等赫连定支持不下去,令拓跋焘未免感到遗憾。

  崔浩告退之后,拓跋焘兀自沉吟,他没有说准许告退,陆寄风和赫连昌就都只能在旁边待命。

  拓跋焘想了许久,才说道:“陆寄风,赫连定的武功绝人,他有可能突围吗?”

  陆寄风在心里已评估这个问题一夜了,仍然没有答案。赫连定勇猛过人,又敢使小手段及奸计,逃出去的机会很大。可是这也只是看拓跋焘的防守有多么谨严而已。

  赫连昌大着胆子道:“启禀万岁,微臣认为……恐怕崔侍中要失算一回了。”

  拓跋焘道:“为何?”

  赫连昌道:“罪臣弟勇猛倍于臣,又兼能让士卒效死,他一人之力无法逃出我军的铜墙铁壁,可是他还有一万多兵,这些人很可能全部不顾性命地保护他突围。此外,如此包围,能包围多久?崔侍中要截断水源,让夏兵饥渴难耐而投降。但是臣久处此地,知道夏人的韧性,要让他们因饥渴而投降,并不是那么容易。再说他们一万多人,先杀同伴为食,也可撑上数月,若是他们在这数月之中,发现我军包围的漏洞,还是逃得出去。”

  拓跋焘也有此隐忧,道:“困住猛虎,必须速战速决,朕也感到崔侍中的计划未必妥当。”

  赫连昌道:“崔侍中神算无差,可是对于夏兵实力,略有低估。微臣只是知无不言罢了。”

  拓跋焘道:“那么你有什么见解,可以破此僵局?”

  赫连昌道:“夏国能苟存孤城,只在一人,此人若死,则夏国无首,不劳陛下身犯矢刃,必可轻易取之。”

  拓跋焘垂目沉思,赫连昌的意思很明显,只要赫连定死了,军心自然就散,根本不用再打仗,夏国就亡了。可是,要这样轻率地派人谋刺赫连定吗?

  拓跋焘把这个意见记在心中,也没表示同不同意,便挥手让他们两人都退下。

  赫连昌与陆寄风退出御帐,赫连昌对陆寄风道:“陆大人,下官这个建议,恐怕皇上要倚重大人了。”

  陆寄风不想回答他,只淡淡地抱拳道:“哪里。”便告退返回自己的营帐。赫连昌能献计唆使拓跋焘杀害自己的亲兄弟,还有什么人是他不会出卖的?或许他投诚于拓跋焘,只是借拓跋焘之手杀死得军心的赫连定,等唯一的对手被除去之后,赫连昌很可能就会背叛,再回去建立夏国。

  他是比赫连定难缠多了,拓跋焘对他的信任也不知道是权宜之计,或另有打算?

  魏军包围在鹑觚原数日,赫连定的军队始终结成方阵,绝不散开,若魏军邀击,也从没占到便宜,互有死伤。不过魏国方面知道赫连定逃不出去,气氛倒是很轻松,不急着拿下他。

  那天深夜,宗爱亲自前去陆寄风的营帐,将他召至御营。

  四下无人,拓跋焘命宗爱取来一套衣裳,放在陆寄风面前,陆寄风一看,便明白了。

  那是一套夏兵的制服。

  拓跋焘道:“陆寄风,朕不愿再等,赫连定一日不死,朕一日不安。”

  陆寄风道:“万岁有令,微臣自当奉命。但是如今已经胜算在握,可有这个必要……?请皇上三思。”

  拓跋焘道:“会稽公那日的建言,朕揣摩过,他只不过想借着朕,替他除去对手罢了,他以为朕不知道吗?但是料他也逃不出朕的手掌心,赫连定表面上看起来有勇无谋,朕与他交手,才知他也有狡猾的一面。为免夜长梦多,若能杀他,就杀了吧!”

  拓跋焘在最后一刻,放弃了决斗的快感,以国家长远目标为重。陆寄风想他是心意已决,便领了命令,接过那套夏军制服。

  拓跋焘命宗爱就在此地亲自替陆寄风更换衣裳,不让第四个人知道这项秘密行动。

  拓跋焘本以为陆寄风外表瘦弱,只是内力过人,更换衣裳之时,脱下军服的陆寄风的肩背、手臂、腰身,竟无一不是骨肉停匀结实。流畅的每一寸肌肤,像年轻的豹一般,任何一个动作都有着隐隐的爆发力与自然的优雅。拓跋焘忍不住在心中暗自赞了一声。奉命替他更换制服的宗爱更是难掩艳羡之色,令陆寄风感到浑身不自在。

  好不容易换好制服,拓跋焘摩拍着陆寄风的背,十分爱惜,接着便亲手解下自己随身带着的短刀,递给陆寄风,道:“这是朕的惯用宝刀,赐予爱卿。将赫连定的首级取下,灭国之功便是陆卿的,好自为之!”

  “是。”陆寄风抱拳为礼,退出御帐,一身黑衣的他很快地便消失在夜色中,像幽灵一样,没有让任何人知道他潜入敌营。

  两军交战,固然少不了暗杀刺探,可是陆寄风想不到这种见不得光的任务会落在自己的头上。如此一来,他已经成为不折不扣的鹰犬,这是他万万不愿意的。

  但这样的局面下,愿不愿意,他都得做。

  陆寄风无声无息地窜入密林之中,静心感觉风向,风带来人的气味,陆寄风朝着气息搜索前进,深入柏林。

  前方已可以隐约看见刀剑的反光了。陆寄风跃上树梢,在枝桠间前进,透过叶缝看去,夏兵确实已经筋疲力尽。但是他们都依然紧守着方阵,没有人敢松懈。

  为了不让人察觉确切的方位,夏兵甚至不敢升火,只有星月微弱地射在刀上的光辉,映出些许凄凉。

  轻微的马甲锵铛声传了过来,陆寄风专注地看着,赫连定依旧神态昂扬,骑着马经过士兵阵前,眼光所扫之处,每一个士兵都与他目光交会过。

  看似轻轻地一点头,他已给了士兵们更多撑下去的力量与勇气。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