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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日常-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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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已久的炸鸡块终于上了桌,刚出锅的鸡块还冒着热腾腾的油泡,色泽金黄,齐齐摆在吸油的绿色沙拉菜上,显得一点都不油腻。
我将碟子里的芥末以及酱油调好,夹住鸡块迫不及待咬了一口,果然鲜嫩美味。
木叶冷眼看着我狼吞虎咽,连哼都不哼一声。我知道,这厮一定是很想吃,于是我更开心了。
合拢已久的木门忽的被人推开,我扭头望去,原来是个少年,他身着黑色浴袍,脸上还戴着长鬼角的狐狸面具,只露出一半的眼睛。
不知是否我的错觉,在他进门的一刹那,好像能看见一缕蓝色火焰从他仅剩在外的右眼飘忽而出,很快又消融在空气了。
我心存疑惑刚想开口,木叶就微微抬手拦住,他轻声耳语道:“是个厉害的家伙。”
我张了张嘴,终是忍了下来。连木叶也有些忌惮的家伙,还是小心为妙。
那少年似乎注意到我的存在,扭头望了一眼,他的目光冷彻,给我一种深渊的刺骨之寒意。
阿刀问他:“阿粮,近来怎么样?”
那位名叫阿粮的少年异常冷淡回答:“阿雨还是不知所踪。”
“大概细心留意就好了,今晚还是海鲜汤面吗?”
阿粮点点头,迟疑一会儿补充:“多加点虾片。”
我心里暗暗存了个疑惑:看来阿粮是要找人,并且是一个叫阿雨的人,粮,雨,粮雨,总觉得那么熟悉,却一下子想不起来。
啊,是了!
‘山有粮田,四季落雨。’我忽然想到这句旧时的谚语,话说很久很久以前,人们靠农作为生,为祈求四季丰收就日夜供奉一名掌控粮食的神明,时人称其为食物大神。然而光有丰收却也不够,还许上供很多水果用来讨好那名食物大神最疼爱的妹妹,专门掌控雨水的神明。
甚至有人看见过他们:温柔的食物大神身后常常尾随着活蹦乱跳的小女孩。
然而有一天,食物大神的妹妹忽然不知所踪了。食物大神就离开了那个年年都有好收成的乡村,开始日复一日游走在世界各地。他沿途经过的地方都会有好的收成,可惜他为了寻找妹妹,只能一直一直前往不同的地方,于是形成了春播秋收的四季。
所谓,只要有雨水的地方,就有食物大神经过,就能有好的收成。也可以说是有丰收的地方,必定有雨水充沛。以前,人们都说这是食物大神在追随着妹妹。其实按照现在的观点来看,只不过是雨水充盈利于农作物生长罢了。
“你也想到了吧?”木叶喝了一口啤酒,嘴里都是麦子酒的清香。
“略知一二。”我打了个哑谜,大概了解了阿粮是怎么一回事。
阿粮吃完了汤面,付了账便走了。
阿刀收起他用过的碗筷,叹口气道:“每年他都会经过这里,吃一碗汤面,然后启程,也不知何时才能发现。”
我问:“发现什么?”
阿刀点了一支烟,也不回话。
没过多久,我身后忽然又出现了一名客人,是包裹在层层布料里的少女。她浑身湿漉漉的,走起路无声无息,只能听到噼里啪啦落地的水声,像是刚从海潮里爬出来的人鱼一般,神秘而妖冶的美丽。
她小心走到柜台前,用手指抵在唇齿中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阿粮刚走。”
她点点头,又小心翼翼退出门外,尾随着阿粮的路途。
她恐怕就是阿雨吧?但是明明在自己的身后,却要这样穷其一生去寻找。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请教木叶。
他道:“若是留恋一处的美好,怕是形成不了四季,也无法体谅其他人渴望丰收的心情吧?”
所以就必须迫使他不停走,不停寻找,不停前往世界各地,给那些忙碌的农民带去生机与希望。
人啊,似乎从一出生就在不停寻找着什么,所以一路前行,直到消失。
那么,如果他能稍微停下焦躁的心情,观赏沿途的风景,抑或回过头来看看自己走过的道路,或许能找到自己起初就遗忘的东西吧?
好像现在看来,有些事情还是慢点比较好。
车水马龙,人山人海。
人的一生都是在忙碌中,不停得到,又不断失去,到死,也仅剩下遗忘了。
我有些唏嘘,默默喝了一口酒。不过没料到,这种繁华都市内也能看到阿粮的身影,不过也总有人渴望他的出现的。
阿刀端上了解酒的绿茶:“这顿饭我请。”
木叶一点都不羞愧:“我本来就没带钱。”
阿刀对于木叶的胡搅蛮缠早就习惯,只能抱臂闷闷抽一口烟,在云里雾里的景象中装深沉。
阿刀道:“保存着记忆才能一直寻找,即使漫无目的,但是能依靠着记忆中的轨迹去探寻,也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他忽然间的心情吐露让我有些措手不及,因为这真不像是平日里那个看破红尘的阿刀。不过很快,他似乎发现自己失态了,急忙哈哈一笑用来掩饰方才的尴尬:“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感慨啊。”
“所言极是。”木叶也搭了一句,却不知道是回答哪句的答案。
没隔多久,又来了一位,不,是一群客人。
他们里里外外簇拥着一名香肩裸|露的妙龄少女,阴面而来就是一阵浓郁的脂粉香。急促的人来来往往占着便宜,还险些撞到我,要不是木叶急忙把我半带入怀里,隔开这面人墙。
“都是些什么家伙?还醉的不轻。”木叶面露鄙夷之色,急忙拉着我往左面的桌台挪去。
阿刀忙着招呼客人:“艳小姐,今天也是酱油拌饭加米酒吗?”
那名少女这才用兰花指轻推开人墙,她顺了顺长发,慵懒地半趴在桌面上,轻声回答:“阿刀,他们真是太讨厌了。我都下班了还要跟着我呢,我呀,还是最喜欢你了。”
阿刀完全无视了诱惑,淡定道:“好的,那就老规矩酱油拌饭,米酒我热好了再端给你。”
说完,阿刀就逃之夭夭了。
我心想:这艳小姐是何许人?竟然有这么大的魅力?单看她身旁里里外外对她献媚的人便知,呃,估计是红灯区的职业吧?可是她又说自己喜欢阿刀,既然喜欢一个人,也能和这么多人纠缠不清的吗?
木叶目不转睛盯着那名少女的一举一动,我怀疑他也是对那女人有兴趣。
于是朝他玩味一笑:“原来木叶大人好的这口啊?”
木叶眯起眼睛,皮笑肉不笑:“明明我最喜欢你了。”
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急忙灌了口绿茶压压惊。
我道:“这位小姐好像人气很高。”
“她可是大人物呢。”木叶眼里流露出一丝光芒,我怀疑他又看破了什么天机,反正这方面他一直比我有天赋一些,从小庙会猜灯谜也都是他打头阵我吃糖。
我问:“你怎么又知道了?”
“因为你傻傻的啊。”木叶靠近我后颈,忽的嗅了嗅,皱起眉头。
我觉得不对劲:“怎么了?”
“狐狸的味道。”他有些焦虑,反而靠的更近了。

  ☆、第12章 【轮回…2】

“你就是阿渡呀?”那少女不知何时,已经逼到我的身侧,就这么居高临下望着我,虽然脸上还挂着迷惑众生的笑容,但她的眼底尽是打量以及冷淡,是一个深不可测的人。
“为什么,物里能容下你这种东西呢?”她似乎在朝我发问,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木叶挡在我们之间,不许她太接近,那股若即若离的香味还残存,并未被满屋的饭菜香给遮挡住。
“你们吵死了!”艳小姐忽然发怒,对那些喝得烂醉的中年大叔们道:“快滚,不然明天就别想看见我了。”
“啊?!”
“艳小姐,这……”
众人对视几眼,这才用残存的理智迫使自己离开,似乎很害怕她真的遵循这样的‘近乎残忍’的承诺。
仅仅五分钟,原本满满一屋子的的醉汉,就都恋恋不舍离开了。一时间,四周又回归了沉寂。
艳小姐将挂下的吊带衫又拉紧了一点,白皙的肌肤在轻|薄的雪纺纱里若隐若现,她一手撑头,另一手端着酒杯小口抿着,好半会儿才开口发话:“可真是烦人呀。”
阿刀打破了这等烦闷的气氛,端上浇好酱油的黄油饭以及滚烫的米酒。
他不经意接话道:“每天忙碌工作,不也是很充实吗?”
“可我啊,好久没有再看到了。”艳小姐近似撒娇一样朝阿刀抛媚眼。
阿刀答:“昙花一现吗?如果有心,一定会再次看到的。”
我不免好奇起来,到底是想看到什么呢?
艳小姐忽然望向我,微微一笑:“想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我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啊,可是会读心术的哦!”她又转过头,手指抵着太阳穴的位置轻轻抚着,似乎还在苦恼。
我问:“那到底是什么呢?”
她语速缓慢:“我记不清了,可总想着记起来。似乎是漫天繁星的样子,总觉得,还能察觉到什么温暖,还有一个人。但是,想不起来那个人的模样,总觉得拥有他就拥有了全部,一定还能再次相遇的样子。呐,当然那个人也可能早就死了哦。”
艳小姐扭头朝我浅笑,满满的甜蜜。
“其实啊,无论如何还是想再看一次那样的场景。”
木叶道:“是狐困吧?艳鬼大人。”
艳小姐并不承认自己的身份,而是顾左右而言其他:“没料到阿渡家的木叶,也懂狐困啊?”
“有听说过。”
狐困所指狐狸变成人形之时,必须经过的类似星河一样的迷惑之境,若是不能安然渡过,就会被星河吞噬入内,成为千万颗星火中的一枚,物间称之为困,也譬如猫困,鸟困,诸如此类。
然而,明明是一人的困,为何还会出现其他人的景象?
我道:“是你的错觉吧?怎么可能会出现其他人?”
艳小姐反驳:“我很肯定!”
木叶端详着自己手间的酒盏,故弄玄虚:“我倒是听闻过狐火。”
“哦?愿闻其详。”艳小姐答。
“相传狐火是由狐尾发出一团火,是一种障眼法,若是晚上有人看见狐火就很容易走失或者迷路,遗失东西,甚至变成狐狸。但,狐火对于人来说是诱导,对于狐狸来说,却是引路的说法。”
艳小姐敛起笑容,若有所思。
木叶继续补充道:“若是坠入狐困之中,很容易迷失,相反,若是有人以身化作狐火,为其引路,反倒能让坠入狐困之人脱险,但是那个人可能就永远停驻于狐困之中,化作万千星火中的一枚。”
艳小姐道:“我想再入狐困之中,见那人一面。”
木叶道:“既然已经出来了,又何必再进去?他以身换你新生,你不应该辜负他的心意。”
她抿唇,似乎记起了一些,久久未曾开口。
我心想:看来她是被狐困剥夺了记忆,以至于连谁救了她的命都不知道了。
相反,那份珍惜她的心情,反倒是很难能可贵的吧?
倒像是一盏长明的灯火,深渊中不灭的灯塔,岁月静止,山河变迁,还能长长久久,以珍爱的心情所守护着,那些最重要的事物。
等我们喝完了第二杯茶,艳小姐就离开了,背影有点失魂落魄,倒和刚才那样嚣张跋扈有些格格不入。
阿刀掐了烟头,小声道:“又一个寻找记忆的人。”
我阴阳怪气回答:“老说别人寻找记忆,阿刀你也不也是吗?”
木叶道:“他可不是寻不了记忆,而且自己不去寻吧。”
我发表评论:“好古怪啊。”
至于阿刀,我说过了,他叫轮回,也是这家店的老板。甚至从旧时开始,这家店就一直开到至今。只不过每隔一段时间,有关于这间店的记忆就会从人们的脑海里剥离,以至于大家都会重新去认识这里,大概的概念就是:这是一间新开起来的店,之前倒是从没有来过。
不过这也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人们不也是隔一段时间就会忘记自己所经历过的事物吗?
然而,维持着漫长的记忆,也是很痛苦的事情吧?那些所悲伤的事不能遗忘,那些所欢喜的事,却又短暂。
阿刀就是铭记着一切事物的人,像是一部摄像机一样,记载着那些至关重要抑或微不足道的,所经历过的岁月。
即为,轮回。
对于阿刀本身来说,他记载了记忆,是以为永恒。
对于他人来说,阿刀记载了记忆,见证着更替变迁,是以为轮回。
所以说啊,那些一次又一次经历了轮回,得到新生的人,有什么资格说不比阿刀这样长生不老的人幸福呢?
但是,在阿刀成为轮回之前,他也是拥有过属于自己的记忆的吧?
我认真问:“阿刀,你以前的记忆是什么?”
阿刀被我眼里真挚的光所震慑,迟疑两秒,才回避了我的目光。
他侧头钻进帘里捣鼓,大声喊:“阿,阿渡,你要吃土豆炖肉吗?”
我才没有那么好糊弄,不甘心喊:“喂!你的记忆,到底是什么样的?”
“啊?风太大,我有些听不清,等我弄好土豆炖肉!”他故意喊得很大声,明明和我只隔了两米的距离,而且门窗紧闭,哪有风?
木门发出哗啦的推拉声,有客人进来,发出轻微的脚步声,看来是对方刻意放慢脚步,为表示礼貌。
“打扰了。”女孩微微低了一下头,礼貌笑着。
这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她穿着一身白色呢绒大衣,长发微微蜷曲,拢在耳后,灯光下,她浑身都像是笼罩了一圈毛绒绒的金边。这样的装束显得这个年纪的少女,既青春又靓丽。
“青春啊。”我不禁感慨。
木叶斜睥我一眼:“你才刚成年的。”
我恼羞成怒瞪他,这个专门拆台的家伙。
“阿刀在吗?”她望着我们,咯咯笑起来,充满了朝气。
“嗯,我在,今天还是饭团吧?”阿刀这次倒是十分及时从里头走出来,端上已经准备好的海苔饭团加一杯啤酒。
我心想:偏心,原来把其他人的喜好记得这么牢,一早就准备好了。
他慢悠悠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今天毕业了吧?祝贺你毕业,千,不,小秋。”
小秋并没有在意阿刀之前停顿了的字眼,反倒是眯起眼睛,笑的更甜:“啊呀,你们不知道,阿刀以前啊就老是把我喊成千田小姐!明明她应该会比我成熟很多嘛,哟哟,难不成阿刀看起来三十多岁,找的还是我这样的二十岁大学生吗?哈哈,你脸红什么呀!”
阿刀急忙挡住脸,假装咳嗽一声,灌了一口啤酒。
我饶有兴趣看小秋调侃阿刀,真是郎才女貌啊。看来阿刀对她有兴趣,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不过这千田小姐又是何许人呢?
小秋豪爽地喝了一大口:“唔!阿刀,平时都承蒙你的照顾,如今我终于毕业了,可少不了你的功劳。”
她忽然弯下腰,低头朝向阿刀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关照。”
阿刀温柔笑笑,那股柔情都要从眼底溢出来了。
我不禁感慨:真是思|春的老男人。
“呐,不过今天,我要给你介绍一个人。”小秋假装神秘,轻拉开门,对着外头虚晃两下手臂喊:“进来吧!”
那个人才从漆黑的外头蹑手蹑脚走进来,朝我们打招呼:“初次见面,我叫阿力,现在医院实习,是小秋的,小秋的……”
“是我的男朋友啦!”
这个害羞的大男孩这才鼓足勇气把话说完:“是的,我是小秋的男朋友,小秋平时承蒙大家照顾了。”
“啪。”
忽然传来重重的一声,原来是阿刀不小心把手里的酒杯砸在了地上。他赶紧弯下腰,手忙脚乱收拾,把整个身子都埋在了柜台里边,瞧不清动静。看得人提心吊胆,生怕他被割伤。
“啊!”果不其然,阿刀的虎口处被划开了一大道口子,鲜红的血液顺着手掌清晰的纹路滴落在地,他盯着自己的伤口,目光呆滞,竟一时间有些出神。
我忍不住开口提醒:“阿刀?”
“嗯?啊!疼……”他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从柜子里拿来了纱布清理伤口。
小秋担心询问他:“阿刀你没事吧?”
阿刀抬头望她一眼,眸光暗了下来,低声道:“没事。”
我暗暗思忖:这是怎么了?难不成阿刀暗恋小秋无果,所以看见她找了男朋友,一时间悲痛欲绝?
我不免有些同情起他。
小秋抱怨:“明明都是中年大叔了,怎么还是那么莽撞?”
阿刀微笑,嘴角却带着一丝苦涩:“啊呀,真是恭喜你了,小秋也终于成为大人了。”
隔了两秒,他又低声呢喃了一句:“我爱你啊,千田。”
似乎除了我以外,都没有人注意到阿刀这样伤情的语句。
我叹了口气,似乎能够体会到他的无奈以及辛酸。
没过多久,那个元气满满的小秋就和男友一同离开了小店,临走时还打包了一份饭团。
而阿刀又点上了一支烟,闭眼闷闷抽着,眼角还有一点水光。

  ☆、第13章 【轮回…番外】

我原名叫阿刀,是住在这个乡村里的人。
千田是我的邻居,是一位爱好做菜的女孩。但是喜爱并不代表有天赋,相反,她就是毫无天赋的代表。
“阿刀,那,那个,你知道酒酿圆子该倒什么酒吗?”她又是这样紧张,生怕让我讨厌。
明明已经指导过她,我也只能这样不耐其烦,一遍一遍教导她。
“是用酒酿而不是酒啦,笨蛋!”
“你这样,以后可怎么会有人要娶你?”
“不不,别说娶了,就连养活你自己,都是很困难的事情吧?”
我喜欢用温柔的语气挖苦她,她也常常会委屈着回答:“可,可我还是想尝试。”
我被她这般锲而不舍学做菜给打动了,于是问她:“那么,究竟是为什么呢?”
我还记得,那是个冬天,窗未合严实,像是绒毛一样的雪粒飘入屋内。她的鼻尖被冻得通红,略显干裂的脸颊上泛起一缕红晕。
她小声说:“因为,因为我想让阿刀喜欢上我啊。”
就在那个冬天,总觉得心里有明艳的花绽开了,可明明是腊月严寒,春天都还未曾到来。
我想,我是爱上千田了。
之后,我和千田一同生活,度过无数个日日夜夜。
然后一同苍老,却没能够一同死去。
当我意识到那个笨手笨脚的千田已经死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是我第一次真切感觉到恐惧,明明前一秒还有自己思绪,心跳,温暖的人,现在一动不动,再也不能够发出声音,睁开眼睛。
她是真真切切步入漫长的沉眠,而我还活着,活在另外一个世界,一个再也没有千田的地方。
我害怕之后没有千田的那些日子,所以离开了乡村,开了一家深夜的食肆。
因为只有夜晚,才能够避开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才能让我少一些痛楚。
一日,两日。
一日,又一日。
在我以为,这次真的能隐藏心底所有伤痛之时,我又看到了千田。
可她不叫千田,她叫小秋。
长得一模一样,却并不是同一个人。
是转世吧?或者真的只是有如此相像的人。
即使会心疼,会悸动,可她啊,毕竟不是千田。
千田早就在那个夜晚死去了,我不过是,借助她的模样来思念千田吧?
我记得那天对我表白心迹的千田,而自己却没能够好好回应过她。那一时未来得及回答的话啊,如果还能有机会再遇见。
还是想告诉她一声:我爱你啊,千田。

  ☆、第14章 【白泽…1】

“你这个目无尊长的家伙,快放老朽下来!”
“啊呀,这是做什么啊,不过是个玩笑而已。”
“那,那看在阿渡的面子上,快放老朽下来啊!”
木叶徒手抓住这家伙的小粗腿来回晃荡,我有些汗颜,却不想打扰木叶难得的雅兴,毕竟这家伙,太烦人。
“阿渡,你们要尊重神明啊!怎么可以,如此无礼!”那家伙奶声奶气朝我诉苦,明明都是一大把年纪的家伙了。
我面无表情答:“没有三两天,木叶是不会玩够的。”
那身穿红色肚兜的胖婴儿哇呀一声惨叫,晕厥过去。
我用手掌遮住半张脸,表示这家伙真丢物的脸。它唤作子泣爷爷,旧时是深山里的神明,也算是山神。据说没人见过它的真身,但是传说它喜欢变成穿红色肚兜的婴儿藏匿在枝叶茂密的树下哭泣,如果有路人或者樵夫受他欺骗,因为心软而抱起它,那它就会紧紧抓住那个人不放,比牛皮糖还要糟糕。而且会变得越来越重,最后连性命都会被夺走。
沿袭至今,还有一些神社塑子泣爷爷的神像用来供奉。估计它把木叶当成深山里隐居的人,一时心痒就想恶作剧,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对于木叶这种毫无同情心的人,子泣爷爷也就只有被玩弄的份吧?谁叫木叶还有一项本领,是分辨好人以及坏人。
虽然他从我三岁起就常常告诫我:除了我以外,其他人都是坏人,来,小阿渡,到我怀里来。
唔,现在想起来,总觉得他居心不良。
我钻进屋内翻开《百物语》,执笔小心记录下:子泣爷爷——从未见过其真身,我猜测应该是小老人的模样,身着红色肚兜。性贪玩,善物。现发现,只要不同情它,就能免于祸事。
天色渐晚,木叶早已将子泣赶出庭院。他自顾自摸到后院的储物室内打开地窖里的尘封已久的高粱酒,为了庆贺今日是冬至。
素有:“冬至到,吃水饺。”的民俗,寓意为驱除寒冷。据说冬至是二十四节气中最早被发现的,是旧时用土圭观日所拟定的。
俗称:“冬至大如年。”不止是我们有一些特定的民俗用来庆贺冬至,甚至在物里,也一直沿袭着冬至拜访亲朋好友的习俗,这点倒是和人看重思念的情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当然,妖怪其实并没有那么浓烈的感情。
说起冬至,又不得不谈到一些轶事趣闻了。传说很久以前,妖怪是没有过冬至的习惯的,那时候连冬至,他们都称其为冬到,意为:冬天快到了,又轮了一年。
但冬到毕竟是个节日,就有一些小妖怪成群结队给山神送礼,当天晚上大家欢聚一堂,喝酒聊天,据说酒意正酣,就有小妖拍马屁道:“山神大人,您是伯夷山最尊贵的神明了。”
大家一同附和,你一言我一句,简直要把山神捧到天上去。
“既然如此,那我就赐两个字给你们带回去,好彰显我山神之威。哈哈哈。”虽然我怀疑这就是子泣爷爷,也就只有他能二到这种程度。
但是正当醉醺醺的山神提笔要写,它这才想起来,自己明明大字不识一个,却又不敢在小妖怪面前丢脸,只能草草写下:冬至。
因为‘到’字的另外一半,山神大人并不会写。
“这一定,一定是冬到二字吧?”小妖怪们欢呼雀跃,气氛更加热烈。
“正是正是,今后你们就把冬到当作一个节日来好好庆祝吧!”山神见没人拆穿,又沾沾自喜起来。
于是冬至就这么被传承了下来,下属拜谒上司也被巧妙转变成了访亲友的习俗。不过据说,冬至的念法,还是后来某个误入深山的书生告诉它们的。
所以说啊,没有文化就一定要少说话,不然丢的可是全部物的脸面。
木叶已经擅自把封纸揭开了,一股浓郁的酒香被凉风吹袭,迎面扑来,似是还有些湿濡,粘稠的酒气沾了满身,倒像是刚从酒缸里爬出来。
酒面上还悬浮着一层亮莹莹的事物,我惊讶得喊了一声。
“这是什么,有东西漏进去了吗?”
木叶抚了抚下巴:“我猜是高粱所变的化光吧?”
我疑惑道:“这又是些什么?”
木叶朝酒缸里放入一把木质的酒捞,少少舀上了半罐品尝。
他笑道:“今年的酒真是不错,这化光啊,是比较有趣的东西。传说真正爱酒之人,连制酒的高粱都是自己亲力亲为种植的,他们觉得,即使高粱被做成了酒,也会不住生长,因为有酒神的庇佑,运气好的话,化作酒也会发光和成长,以至于悬浮着这些星火一样的东西。”
他稍微停顿一下,补充:“实际上,这是一种弱小的物,唤作酒灵。酒灵并无自己的意识,只会在酒面上漂浮,实际啊,是在偷喝美酒呢。甚至有人以此来评判酒水的优劣,毕竟这是种嘴刁的小家伙。”
我心觉有趣,也不把酒灵打捞出来,任它们品尝。但这些家伙很精明,等到酒捞一放入就纷纷退开,倒也不怕误食了它们。
木叶像是从前一样,捧着酒瓮,头上戴着斗笠,领我出门。当然,按照我们的习惯,此时也得去拜访好友。不过嘛,这位好友有些特殊,只需找块空旷之处,打开酒盖,他便会闻香而来,呃,狗一样。
“谁骂我狗?!”未见人影先闻声。
我和木叶站在河边面面相觑,呃,我刚才就说过了,这位好友比较特殊,而且能通万物,读人心。
月色如辉,草浪连绵。
木叶端坐在柔软的长草之上,揭开盖子,一阵酒香被劲风打乱,四散在周围,引得那些黑暗深处的物虎视眈眈,也想来分一杯羹。
“我看谁敢抢我的酒!”那声音又隔山而至,吓退了那些妄想喝酒的妖怪们。
忽的,河面上腾起一团雾霭,苍白柔和,缓缓浮现出人影。是名手执纸扇,穿金纹白袍,腰系艳丽红绳的贵公子,他眉目被白气遮了几乎一半,但我依稀能分辨出,他乃白泽。
这就是今日我要和木叶一同访的好友,善物白泽。
据说在旧时,这是昆仑山上的神兽,通体雪白,能说人话,通万物之情,很少出没,有圣人治理天下才奉书而至。譬如从前黄帝巡游东海,偶遇白泽,问他:你知晓世上有多少种妖物吗?
白泽懒得搭理他道:你问我便说?
当然,黄帝也非常知晓如何逼供,于是威胁道:若是不说,我有千军万马,一人一笔能将你浑身染黑,哟,黑狗可丑了哦。
于是白泽被吓退,服气之,遂作鬼神图鉴,名为《白泽精怪图》。
当然,这是我道听途说的版本,具体如何,白泽至今也不肯讲。但是实际上,白泽是这块山头的大王,所以这方圆百里的部下叫什么名,他自然都是知晓的。
“木叶今年带来的酒,莫不是酒灵也痴迷上的,百年难得一见的化酒?”白泽一抛他先前清高冷艳的形象,两眼放光舀酒喝。
没错,这货就是个酒鬼,而且痴迷于木叶的制酒技术。以至于威胁我们,若是每年冬至不奉上好酒来,他就召集部下去给我们添乱……
白泽大大,你知道你自己如此歹毒吗?
我道:“作为交换,你得给我们讲故事。”
白泽赖在地上,酒意正酣,脸颊被酒熏得泛红。他眯起眼睛道:“啊,那就说一个前几日我拜访竹姬的事情。”
木叶喝了口酒,吐出一口白气:“哦?愿闻其详。”
“大概就在一个星期以前,我按照往常一样去拜访竹姬。”
我打断他的话:“我听说你和竹姬关系并不好,难不成私底下其实是交好的?”
白泽恼羞成怒:“好吧,我承认我是垂涎她的美色,单方面去拜访,都是我一厢情愿行了吧?”
他哼了一声,继续道:“当时我站在竹林外唤了一声,没敢进去,因为擅自进去一定会被乱棍打出来。结果竹姬一反常态,居然邀请我进去喝酒,我心想,没准追她这么久,还是被我的一片痴心给征服了,正兴高采烈进去,结果你猜怎么着?”
我听的入神,不满他突然的停顿。
白泽继续道:“结果正巧撞上她泡在小潭里洗澡,我心想现在这妖之间谈情说爱都如此开放了?结果又给她乱棍打了出来。我百思不得其解,后来发现躲在竹林的呼子,肯定是它干的好事,于是我把它打了一顿。”
我听得有些无语,沉默了片刻。
呼子是个单眼单脚的小妖怪,总是穿一身大大的蓑衣,据说生性害羞,若是被人发现,就会慌里慌张用瘦弱的小脚彆扭地跳走。而且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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