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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笑(完结)朽木充栋梁酥油饼-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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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达笑道:“要我们掌门另眼相看还不简单,只要你陪他游遍大江南北,他就会将你视知己了。”
程澄城眼睛一亮,却又叹气道:“可惜,游遍大江南北所需何止数月啊。”
“掌门也经常这样说,所以他到现在都还未成亲。”
程澄城道:“莫非陆掌门是怕冷落娇妻?”
“也可以这么说。”王大达是个大嘴巴,话题一打开,便收不住尾,什么都一股脑儿地往外倒,“其实掌门怕耽误自己游山玩水的时间。”
程澄城故作恍然地点头,“原来如此。怪不得陆掌门至今仍是孤家寡人一个。”
正说着,一个身影急匆匆地跑进来,见了他们,头也不回地又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王大达击掌道:“莫非又出事了。”
“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他多半是去找掌门了,我去看看。”王大达是急性子,说去就去。
但是泰山轻功向来不及青城,所以程澄城用青云纵轻而易举地跟在他后头。
刚才那人是一门心思往池子边跑的,程澄城和王大达到的时候,那人正冲陆青衣口沫横飞地说着。
王大达疾步走到那人身后,道:“是不是花大岗又出事了?”
程澄城不动生色地站在一旁。
那人点头道:“就是花大岗。狂风寨刚刚对他们洗劫了一通。”
虽然听到的句子不多,但是程澄城已经大体知道发生了何事。
泰山派不同于武当山的自给自足,也不同于辉煌门经营生意,他们是靠租地赚取租金过日子的。那个花大岗就是泰山派租出去的地盘。而狂风寨是近日里窜起的黑道门派。
从蓝焰盟被灭之后,大多数黑道门派都纷纷投效重归睥睨山的魔教旗下,但是也有一些自力更生,不愿寄人篱下——狂风寨便是其中之一。
“掌门,我们是不是该给花大岗一个交代?”王大达对陆青衣道。
陆青衣放下钓竿,站起身,掸了掸衣服道:“从这里到花大岗要多久?”
那人连忙道:“大约不到一个时辰。”
陆青衣看了看天色,皱眉。
王大达道:“不到一个时辰算很近了。掌门每次出门,哪个不是要三五月才回来一趟。”
陆青衣迟疑道:“可是我刚刚看到厨房里在炖老鸭煲,我怕对方人太多,我回来太晚,赶不上晚饭。”
……
王大达道:“不如我和掌门一起去?”
陆青衣道:“你轻功像爬的乌龟,骑马像缩头乌龟,找你去,一个时辰就变成一个多月。”
王大达被说得脸上一红,叹气道:“可惜其他师兄弟都出门历练,不然兴许能帮上掌门的忙。”
程澄城知道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当即道:“若是陆掌门不嫌弃,不如由我陪同陆掌门走这一趟。”
陆青衣等人都看过来。
程澄城笑得很坦然。
“你不过是想我不要计较当初无礼之事。”陆青衣淡然挥袖道,“我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虽然青城与泰山相隔甚远,但在铲除蓝焰盟时,也曾一同出生入死。如今能为泰山派效劳,我深感荣幸。”程澄城张大眼睛,以示自己的诚意。
陆青衣深不以为然。莫说自己在铲除蓝焰盟之事上未曾出半分力,就算出过力,那也绝对和青城派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你真的决定要去?”
“还请陆掌门成全。”程澄城抱拳。
“……那走吧。”陆青衣向来不喜欢与人争执,更何况是这种于己无害的事,“不过走之前,你先将遗书写好。”
程澄城:“……”
“你也不想青城和泰山因你之死而反目成仇吧?”陆青衣睨着他。
程澄城苦笑道:“不过一个狂风寨,不至于要写遗书吧?”
“百里秋病死前,我也是这么想的。”
程澄城见他搬出百里秋,自觉理亏的他也无话好说,乖乖找来纸笔,写下遗书:若自己遭遇不测,纯属咎由自取,与泰山无关。





青城倾城(四)

程澄城跟陆青衣走出门,发现王大达正领着一辆马车在那里等。
陆青衣二话不说地钻进马车。
程澄城还在犹豫,便见王大达将马鞭递给他。
“骑马岂非更方便。”程澄城迟疑着接过马鞭,坐上车辕往里一看。陆青衣四仰八叉地躺在里面,不知是睡是醒。
程澄城叹了口气,自我安慰地想:比起当初背着他上路,如今有马代步,也算进步。
从泰山到花大岗虽然只需一个多时辰,但鉴于程澄城赶车的技术十分生嫩,两匹马在他的指挥下七荤八素地走了不少冤枉路,所以他们到花大岗时,已经是两个时辰后。
马车刚停下,陆青衣就伸着懒腰从车厢里走出来。
程澄城看着他一脸惬意,忍不住捶了捶自己的腰。
陆青衣瞟了一眼,“很少赶车?”
程澄城觉得应该适时的体现一下自己的辛苦,便道:“骑马较多,赶车还是头一回。”
陆青衣点了点头,“一会儿回去也由你来赶车吧。我会多给你锻炼的机会的。”
……
程澄城没有推辞。
因为他觉得就算没有刚才这番话,回程也绝对是他来赶车。
陆青衣下车与花大岗的村民了解情况。
程澄城看着陆青衣消瘦的身影被村民淹没,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失落,仿佛自己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车夫。
过了没多久,陆青衣便从人群中‘杀’了出来,怀里还抱着不少东西。
“去狂风寨。”他将东西往车辕上一放,人又钻了进去。
程澄城瞥了眼。
鸡蛋、豆沙包、梨、油菜花……礼物五花八门。
他坐上车辕,朝殷殷望来的村民挥了挥手。
村民鼓起勇气大喊道:“车夫!悠着点驾车,别把陆掌门颠着了!”
程澄城:“……”
车夫驾着马儿飞快地消失在视野内。
就在村民转身准备回去的时候,突然听到“啊”的一声大叫。
……
程澄城慢吞吞地从坑里爬出来,掸了掸衣服,正要去救陆青衣,就看到他已经灰头土脸的自己出来了。
“我先说明,刚才那声惨叫不是我发出来的。”陆青衣道。
程澄城一怔,“也不是我。”
……
坑里,两匹马摇摇晃晃地站起,抖了抖鬃毛。
陆青衣道:“马因为太激动,突然叫啊的可能有多大?”
程澄城想了想道:“比我叫啊的可能大。”
陆青衣:“……”
一只手突然从翻倒的车厢下伸了出来,紧接着一阵悉悉索索,车厢被耸动了几下,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影从下面慢慢地爬了出来。
陆青衣看着他被泥土和血水污染得几乎看不出原色的衣服,徐徐道:“如果我没看错,他是狂风寨的斥候。”
程澄城打开眼睛,“狂风寨竟然有斥候?”
“听说狂风寨寨主铁峰在落草为寇之前,曾是一名将军。”陆青衣道,“后来因为犯了军纪,被打瘸了一条腿。”
程澄城道:“所以?”
“所以狂风寨有斥候。”
程澄城蹲下身,望着那个努力从车厢下爬出来的斥候,微笑道:“我现在很好奇,为何这里有个大坑。更好奇,他为什么会被压在下面。”
那个斥候缓缓地抬起头。
血水从他的额头流入眼睛,让他痛得闭了起来。
程澄城伸手将他淋了起来。其实他是万分不愿意做这件事的,但是看看旁边如老僧入定的陆青衣,想也知道如果他不动手,那么他们三个人就只能在坑边蹲到天黑。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斥候抖了抖身体,小声道:“寨主说过,男子汉大丈夫,威武不能屈!”
程澄城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放入他的手心,“那富贵呢?”
斥候用牙齿咬了咬,是真银,立刻收入怀里道:“寨主早知泰山派会有人来管这档子事,所以特意叫人在这里挖了个坑。后来有人提议应该在坑底插几根尖竹,于是寨主就派我一边监视你们的动向,一边办这件事。没想到……”
“没想到你一根还没插,我们就到了。”程澄城替他接下去。
斥候道:“更没想到,你们不等我离开,就掉下来了。”
……
程澄城看着他满脸的血,怜悯道:“我们送你回村子看大夫吧。”
斥候脑袋一缩,“不可。那些村民见了我,只会让我见阎王。你们由得我自生自灭就好。”
程澄城觉得这个斥候挺有意思,道:“我们正要去狂风寨。”
“我知道。”斥候道,“寨主早已恭候多时。”
程澄城见他一脸决绝,也不好勉强,只好对陆青衣道:“陆掌门,我们走吧。”
陆青衣半蹲着不动。
“陆掌门?”程澄城又不好的预感。
“马车是为什么掉下去的?”陆青衣问。
……
程澄城干笑道:“陆掌门的意思是?”
“背吧。”陆青衣很直接。
……
安安分分地在泰山派做客不好么?为什么要自告奋勇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程澄城在背陆青衣去狂风寨的途中,脑海一直想着这个问题。

狂风寨果然早知他们要来,狂风寨寨主铁峰还亲自出门相迎。
为了维持形象,程澄城在快到狂风寨之前就将他放了下来。为此他还挨了陆青衣几个白眼。
“陆掌门。”铁峰一听脚步声,便大老远地打招呼。
陆青衣微笑着迎上去,“铁寨主,好久不见。”
“不久不久,不过两个月零六天。”铁峰抱拳,目光却擦着陆青衣的肩膀,望向站在他身后的程澄城。
程澄城微笑拱手道:“青城程澄城,见过铁寨主。”
铁峰在他的身上打量了很久,才对陆青衣道:“原来陆掌门喜欢青年才俊。”
程澄城突然觉得身上一阵恶寒。从出道以来,他就一直被冠以后起之秀的称号,却从来没有如铁峰口中这句‘青年才俊’这样让他别扭。
陆青衣淡淡道:“我只是来告诉你,无论你怎么捣乱,我都不可能娶你妹妹。”
铁峰狞笑道:“我也要告诉你,我妹妹已经嫁人了。”
陆青衣皱眉道:“那你为何还要打劫花大岗?”
铁峰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之间的梁子已经不是我妹妹的婚事可以解决的。”
程澄城原本就在奇怪狂风寨和泰山虽说一黑一白,但江湖上黑白两道都有各自的规矩,从来井水不犯河水。狂风寨怎么会三番两次去砸泰山派的面子,原来中间还有这样一段渊源。不过他想不通的是,铁峰为何要将自家妹妹嫁给陆青衣。且不说黑白不两立,陆青衣这人除了是泰山掌门之外,实在……乏善可陈。
他捶了捶因为赶车和背人而酸痛的腰,心中又默默补充了一句:不但乏善可陈,而且懒惰惊人。
陆青衣道:“那你待如何?”
铁峰嘿嘿冷笑道:“那就看陆掌门的表现了。”
程澄城望向陆青衣。
江湖上除非是血海深仇,其他纠纷都可用文解武解,所谓文解,就是两派坐下来和谈。武解则是两派各派代表以武解决。这也是陆青衣和他敢两人前往的原因。
但是看铁峰的样子,既不像文解,也不像武解,倒叫人有些摸不透了。
陆青衣突然开口道:“你们晚饭有老鸭煲吗?”
铁峰皱眉道:“什么?”
“我家晚饭有老鸭煲。”陆青衣道,“如果你们没有的话,我必须要赶回去吃饭了。”
……
看着铁峰青白不定的脸色,程澄城幸灾乐祸。看来陆青衣的直来直往并不只针对他一个人。
铁峰半天才蹦出一句,“有!马上炖!”

晚饭吃的陆青衣很不满意。
那只老鸭煲火候炖的显然不够。
一顿饭吃下来,陆青衣的脸色是黑的。不过即便如此,他吃的还是不少,毕竟不吃白不吃。
程澄城在吃饭的时候多留了个心眼,铁峰夹哪道菜,他就跟着吃着哪道菜。他没碰过的,他也坚决不碰。
铁峰似是看出了他的小九九,轻蔑地冷哼。
程澄城也不以为意。对他来说安全第一。
一顿饭吃到最后,他觉得不对劲了。原本清晰的视线渐渐模糊起来,他努力张大眼睛,却见铁峰正趴在桌上诡异地笑着。
“你……”程澄城没想到他狠绝到为了下药,不惜连自己也一起赔上。
铁峰冷笑道:“这里是我的地盘……就算我晕倒,也没关系。”
……
等程澄城想通这个道理时,眼前已经一片黑暗。他原本还指望陆青衣能识破铁峰的诡异,但就在他陷入昏迷前,分明听到陆青衣的位置上向来咚得脑袋捶桌声。

再醒来,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脑袋依然残留着些许晕眩。
他动了动,四肢是自由的,但是胸口好像被什么压住似的。他低头一看,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原来压在他胸口的不是别的,而是一颗脑袋。
值得庆幸的是,脑袋下面还连着身体。不值得庆幸的是,脑袋的主人光着身体,什么都没穿。他很快发现,自己的衣服没有比这个人多。
“你……”程澄城小心翼翼地推了他一下。
那个人咕哝着,慢慢地翻了个身,露出脸来。
程澄城心头咯噔一声,晕眩的脑袋一下子无比清醒。
——陆青衣。





青城倾城(五)

门被砰得推开,铁峰带着几个人趾高气扬地走进来。
程澄城下意识坐起,用被子挡住陆青衣的脸。
“陆青衣,陆掌门,你没想到自己也有今天吧?”铁峰笑得猥琐。
程澄城目光在他们脸上一转,心中已经猜到他的阴谋,面上却假装不解道:“铁寨主何出此言?”
“怎么?事到如今,还想抵赖?”铁峰得意道,“所谓捉贼捉赃,捉奸捉双,我们今天捉到的正是成双成对在床的。古兄,金兄,黄兄,梁兄,温兄,你们可都看清楚了。”
与他一同来的众人皆道看清楚了。
程澄城皱眉。
换了以前,他倒不怕这种事情,但是拜纪无敌、凌云道长所赐,如今的江湖断袖之风吹得如火如荼。若真的传扬出去,说不定大半人会相信。
他脑海顿时闪过师父和师妹的面容。若是这件事让他们知道……
他背脊渗出一身冷汗。
“看清楚什么了?”陆青衣从被子里伸出手,慢慢地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坐起来,“你们看清楚什么了?”
铁峰道:“哼。事实俱在,你算不承认也不行。你和青城派弟子有私情。我们都是见证人。”
“所以,你的目的是要用这件事让我身败名裂?”陆青衣悠然问道。
铁峰虽然不知道他为何口气如此淡然,但是想来想去,眼前局面都是自己占尽上风,因此说话口气也格外强硬,“是又如何?”
“那就祝你马到成功。”
陆青衣此言一出,不但铁峰等人一头雾水,连程澄城也是勃然变色。
“你不怕?”难道他们真的是一对,想到江湖上越来越公开的断袖情人,铁峰有些吃不准了。
“当然不怕。”陆青衣道,“你可以去试试看。看有几个人会相信我和他跑到狂风寨的地头偷情。”
……
铁峰等人怔住。
程澄城却是松了口气。
不错。这件事就算有人证明,也嫌荒谬。他和陆青衣都是白道中人,怎么会莫名其妙跑到狂风寨被人捉到这样一幕?
铁峰忿忿道:“事实俱在,岂容别人不信?”
“所以随你去试。”他四周张望了一下,“我的衣服呢?”他转头看到自己和程澄城的衣服都挂在屏风上,干脆从床上站起,跨过程澄城,跳下床,自顾自地穿起衣服来。
幸好铁峰虽然扒了他们的衣服,却没有扒他们的裤子。所以他只露出上半身的肉。
铁峰见自己处心积虑想出来的计谋被他轻而易举地化解,心中大是不忿,恨声道:“你放心,我绝不会就此罢休的!”
“既然你出完招,是不是该轮到我出招了?”陆青衣慢慢地系着腰带。
正要往外走的铁峰脚步一停,“你想如何?”
“我只是想告诉你,莫要再找花大岗的麻烦。”
“这恐怕由不得你!”铁峰一想到自己手里还捏着花大岗,心情立即阴转晴。
陆青衣淡然道:“你说你妹妹嫁人了,嫁给谁了?”
铁峰脸色一紧,戒备地看着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下次你再骚扰花大岗,就让花大岗的村民全都去你妹妹和妹夫家蹭吃蹭喝好了。”陆青衣说得轻闲。
“你敢?!”铁峰脸色大变。
“不要对我用激将法。”陆青衣道,“我最经不起激了。”
……
看着铁峰愤愤砸门而去,程澄城笑得无比欢畅,“陆掌门不愧为陆掌门。”
陆青衣转头,盯着他看了半天。一直看到他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下去,才道:“这样的你,才是你。”
……
这句话虽然说得没头没尾的,但程澄城却听懂了。他顿时收敛起笑容,匆匆钻出被窝,拿起衣服也穿戴起来。
他穿的时候,陆青衣就在旁边看着他,害得他紧张得差点连腰带都系不上,苦笑道:“陆掌门可否去门外等?”
“不好。”陆青衣看了看那扇没关紧的门,“门外风太大。”

狂风寨的事情就这样圆满落幕。但是程澄城却觉得有些事情并没有落幕,比如说——
他看着半夜摸进他房间的陆青衣,叹气道:“陆掌门又为何来此?”
“哦,门没关,看看你睡得好不好。”陆青衣毫无被抓住的尴尬。
程澄城道:“我记得,我关了门的。”
“你记错了。”陆青衣说着就往床上挤。
程澄城只好让出一半。
自从狂风寨回来,陆青衣就三不五时跑到他的房间,原因是他一个人睡不着。
……
天知道,连开会都能酣睡的陆大掌门居然会睡不着?!
陆青衣感受着身旁的气息,烦躁的心顿时平静下来。
静了很久。
久到陆青衣都快睡着了。
程澄城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我想明日启程回青城。”
陆青衣的眼睛慢慢睁开,无声地望着床顶很久,又慢慢合上,“嗯。”
程澄城又等了好久,直到陆青衣呼吸声变得均匀悠长,才翻身睡去。

翌日,程澄城告辞回青城,却见陆青衣也背着个包袱出来。
“陆掌门是要远行?”程澄城道。
陆青衣道:“青城离这里远不远?”
“远。”程澄城似乎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
“那就算远行吧。”
程澄城勉强扯起笑容道:“若是师父知道陆掌门亲临青城,一定倒履相迎。”
“倒履相迎倒是不必。”陆青衣道,“伙食好一些就行。”
程澄城面上微笑,心头却总有些异样之感。
尤其是出发后的当晚,他明明订了两间客房,但是陆青衣还是跑来他的房间睡。
“若是陆掌门不喜欢那间客房的话,我可以与你换一换。”程澄城坐起身,脸上虽然还在笑,但是语气却十分强硬。
陆青衣道:“无所谓,你喜欢去那间我们便去那间。”
程澄城对于这种厚脸皮最是无奈。他原以为这世上脸皮最厚莫过于纪无敌,没想到陆青衣也不遑多让。
陆青衣见他不再反对,便径自跳上床,拉过被子,将自己盖好。
他见程澄城仍坐在一旁看着他,不由道:“同床共枕更能拉近青城和泰山的情谊。”
……
程澄城彻底败了,无语地躺下。
桌上的蜡烛还在燃烧着。
陆青衣伸出手,手指轻弹。
蜡烛在抖动中熄灭。
“好一手弹指飞灰。”程澄城赞道。
陆青衣不领情道:“睡觉。”
程澄城慢慢闭上眼睛。
四周顿时变得极静,耳边只传来陆青衣轻匀的呼吸声。不知怎地,他脑海里突然浮现狂风寨的那天早晨,陆青衣光着膀子的景象。
虽说是年过三十,但是他的皮肤却十分细腻,堪比少女。
想着想着,他就觉得口舌一阵干燥,尤其那个人此刻正躺在他的身边。
陆青衣突然咕哝着翻了个身,温热的呼吸直扑他的耳垂,让他下腹升起一股邪火。
这种煎熬让程澄城的呼吸声越来越重。
“你怎么了?”陆青衣突然睁开眼睛。
月光浅淡,但仍能透过窗棂,映照出陆青衣的轮廓,尤其是他的眸子,在昏暗中透着一股清冷的光。
程澄城哪里敢开口,只是胡乱地应了一声。
陆青衣没作声,但是听他的呼吸,应该还未睡着。
程澄城不敢再胡思乱想,只好拼命记青城那些门规教条。想了差不多一炷香,果然有成效,腹中的欲望慢慢退了下去,他悄悄地松了口气。
第二天,程澄城将近中午才起身,陆青衣已经从外面逛了一圈回来,还准备了一桌子酒菜等他吃。
程澄城想起昨夜的事,不免心虚,说话口气比之前婉转客气百倍。
陆青衣若无所觉。好像无论别人对他是冷是热,是好是坏,他都是一个态度。
程澄城在放心之余,又生出一丝失落。
用完午饭,两人便继续赶路。
哪知走出客栈没多久,就看到有人摆擂台比武招亲。
程澄城随意看了两眼,便停住了脚步。
陆青衣见他停下也跟着止步,“怎么了?”
“这武功……”
陆青衣瞄了一眼,“黄河帮。”
由于宫肃是蓝焰盟的右护法,黄河帮连带成了蓝焰盟的分舵,被附近的白道门派铲除。黄河帮死的死,散的散。那些逃出来的帮众日子也不好过。很多没有参与围剿蓝焰盟的白道门派为了亡羊补牢,锲而不舍地追击着他们,使得他们东躲西藏,隐姓埋名,不敢再在江湖上走动。
程澄城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到黄河帮的人。
陆青衣道:“你喜欢那个小姑娘?”
程澄城一愣,连忙摇手道:“自然不是。我早已与师妹订下婚盟,怎能得陇望蜀?”他说这话,其实意有所指。托纪无敌和袁傲策的福,他对男男之防的觉悟不比男女之防低。对于陆青衣突如其来的亲热,颇感不安,尤其想到自己昨晚突来的性致……他摇了摇头,不敢再想。
陆青衣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心思,心不在焉地漫应一声道:“既然如此,走吧。”
“我来!”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吼一声,冲上擂台。
程澄城瞥了眼那人的身影,再次顿住脚步。
“又怎么了?”陆青衣跟着停住,无奈道。
“剥皮凶邪。”程澄城那个身影,慢慢地握紧了手中的剑。

青城倾城(六)

陆青衣抬头去看那人的背影。
身上穿着的是灰色的粗麻布,两只脚踩着草鞋,一头比鸡窝更乱的褐发,手里的木棍也不知道是从何处得来,两头都有缺口。如果不是程澄城说,他绝对不会把这个邋遢得犹如乞丐的人和传说中的杀人狂魔联系到一块。
“你认识他?”陆青衣道。剥皮凶邪隐匿江湖多年,程澄城如果以前见过他,也绝对不会超过十岁。
程澄城一字一顿道:“化成灰也认识。”
陆青衣叹了口气,“他杀了你的什么人?”
“父母。”程澄城说话的时候,手指在颤抖。剥皮凶邪冲入他家,将他父母杀死,并慢慢地将他们的皮像纸一样撕扯下来的一幕仿佛还在眼前。
血洒在地上,染红了一整片。
他从来不知道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父亲和那个柔弱如纤柳的母亲居然有怎么多血可以流。
程澄城双眼发红,一瞬不瞬地盯着擂台上那抹粗犷的背影,直到他轻而易举地将那个少女打败,向少女父亲提亲时,他一跃而起,踏空落在擂台上。
少女和她父亲眼前都是一亮。
他们原本就不大满意这个邋遢大汉,只是碍于比武招亲的规矩勉为其难,如今跑出来这么一个英俊年轻的青年,自然是欢喜不已。
剥皮凶邪皱眉道:“年轻人,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先来后到?”
“你还记得,十二年前彭山镇上的程家吗?”
剥皮凶邪先是疑惑,然后换做一脸戒备,“你是谁?”
“我就是程家后人,程澄城。”他慢慢拔出剑。
剥皮凶邪恍然道:“你就是青城派的后起之秀?”
“不,我今天只是向剥皮凶邪报杀父杀母之仇的程澄城!”程澄城大喝一声,举剑朝着他冲了过去。
剥皮凶邪成名数十载,尽管如今不似当年这般张扬,但是武功从不曾丢下。程澄城虽然是后起之秀,但是比起他来,还是相差甚远。
只见十几招下来,程澄城就已经渐落下风,很多招式刚使出一半就被他截断。
少女和少女父亲匆匆收拾东西,准备走人。看他们这阵势,傻瓜都知道比武招亲黄了。
剥皮凶邪越打越兴奋,看着程澄城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不是愤怒的火,而是饥渴的火。
程澄城此刻章法全乱,根本就是豁出性命般的乱打一通。他这种打法让剥皮凶邪忌惮一时,却很快抓住破绽,手中木棍一旋,冲着他的百会穴便砸了下去。
他出手速度太快,程澄城根本来不及变招。
望着那越来越近的长棍,他的瞳孔猛然缩小,脑海中刹那浮现无数个念头——父母、青城、师父……陆青衣,陆青衣!
陆青衣左手轻轻地在长棍上一托,右手将程澄城往一旁带开。
剥皮凶邪见又杀出一个程咬金,恨得牙根直发痒,沉声道:“你也是来报仇的?”
“不是。我是来打擂台的。”陆青衣侧身半挡在程澄城之前。
剥皮凶邪皱眉道:“擂台?”
陆青衣瞄了眼已经跑到擂台下,转眼就消失在人群中的少女和她父亲一眼,“比武招亲啊。”
这种借口真是……
剥皮凶邪眼睛在他和程澄城脸上一转,冷笑道:“哼,既然有帮手,就一起上吧。”
程澄城一把扯过陆青衣的手往后拖,“我的仇我自己报。”
陆青衣缓缓道:“你知道我尚未娶妻吧。”
“那又如何?”程澄城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把剥皮凶邪剥皮拆骨,哪里还有心思研究他的言下之意。
“所以,好歹等我打败他,名正言顺地赢了这次比武招亲你再报仇。”陆青衣慢慢将他重新拖回原位,“不然你打死了他,少女就是寡妇。”
程澄城两眼死死地盯着剥皮凶邪,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口中的少女早就逃之夭夭,恨声道:“那又如何?”
“泰山会去找青城的晦气。”陆青衣轻描淡写道。
程澄城转头瞪着他,似乎不相信他居然在这个时候说出这么无耻的话。
“很快的。”陆青衣轻轻推开他,站在剥皮凶邪面前。
剥皮凶邪二话不说,举起木棍劈头就来。
论武功,陆青衣还比剥皮凶邪稍逊一筹。但是刚才剥皮凶邪和程澄城交手的时候,他已经将剥皮凶邪的武功路数摸了个三四分,并迅速想出几个对应法门,仗着这点,两人一时竟然打成了平手。
剥皮凶邪知道自己一时三刻奈何不了他,又怕程澄城在一旁出手,故意道:“看你武功应该是江湖中成名人物!”
“泰山,陆青衣。”陆青衣掌风极柔,握在木棍上仿佛轻抚,但是剥皮凶邪却能感受到从木棍传来的力量。
“原来是泰山掌门。”剥皮凶邪稍稍放下心来。
既然是江湖大派的掌门,想来不屑做以多欺少之事。
陆青衣突然一个旋身,从剥皮凶邪的胁下绕到身后。
剥皮凶邪大惊转身。
“救命!”陆青衣边用双手袭向他的琵琶骨,边嚷道。
剥皮凶邪纳闷。此刻占上风的明明是他,有什么好喊救命的?
但是他很快就明白了。
一把明晃晃的剑从他背后刺入,当胸穿出。
他低头看着顺着剑身躺下的鲜血,突然笑了。
原来,他血的颜色和那些被他剥皮的人并没有区别。
……其实,他不剥人皮已经很久了。如果今天他没有来集市,没有看到比武招亲的少女,没有重新燃起想剥皮的欲望……就好了。
或许,这就是报应。
剑缓缓从他的身体里滑出。
他抬起头,徐徐地、仰面瘫倒。
程澄城望着带血的剑锋,身体微微战抖。
他报仇了?终于报仇了?
多少年了,他以为这个仇恨将会永远埋葬在他的心底里,成为终身的遗憾,但是,他居然报仇了。
陆青衣用脚尖踢了踢尸体,冲程澄城一笑道:“没想到当今世上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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