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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世(完结)作者:酥油饼-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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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世煌盯着温故:“你说你胁持刘汉思敲诈我是毫无恶意?”
温故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就听他冷冷地接下去:“以前的你,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只让人讨厌。现在的你,虚情假意惺惺作态,却叫我恶心。”
作者有话要说:TAT我错了,昨天更少了,今天补上。
第31章 意外之外(中)
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温柔的时候秋波荡漾;冷酷的时候万里冰霜。
温故心被狠狠地鞭笞了一下;道心有一瞬间的动摇。对普通修真者来说;这并没什么;修道之路漫漫,怎么可能一直坚如磐石?只要及时醒悟;便不会酿祸。
但他是仙;早已超凡脱俗。他的道心是神心,仙心,本不可能孕育魔气;但那一刻,他的确感觉到了与魔气极为相似的冰冷彻骨。
莫非是失却一魂一魄的后果。
温故屏息凝神;运仙气而扫心魔。
就在此时,场中局势发生变化。
阿森、一桶、大鬼收到梁炳驰的暗示,同时扣动扳机。
阿森枪口贴着刘汉思,近距离射击,后者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地身亡。
一桶开枪后,也不管中没中,三步并作两步,扑进车里,飞快地发动汽车。
而大鬼的对手周伏虎早有准备,身体猛地一侧,空手入白刃,将枪抢了过来。大鬼脸色一变,人突然钻进土里。周伏虎不及思考,回头对着举枪的阿森就是一拳,等阿森弯腰,又飞起一脚,将他踢昏了过去。
另一边,仲世煌和梁炳驰正胶着。
汽车车灯亮起,照着梁炳驰的双手,竟如金属打造。
周伏虎见仲世煌的手骨几乎被捏断,只能吃力地哼哼,立刻冲了过去,一脚踢中梁炳驰的手肘。梁炳驰痛呼一声,也不敢仲世煌手里还拿着枪,直接扑上去用双手勒他脖子。大鬼和一桶拿了钱,他已无后顾之忧,本就打定主意同归于尽,此时更是不遗余力。
周伏虎抢先卡在两人中间,屈起膝盖重重地踢在梁炳驰的命根子上。
梁炳驰全身上下只有双手金属化,其他部位与常人无异,顿时痛得龇牙咧嘴,捂着裤裆倒在地上。
等温故回过神来,梁炳驰和阿森已经被仲世煌和周伏虎摆平,大鬼和一桶正要开车逃跑。
毫不犹豫地,温故弯腰捡起阿森手里的枪,一枪打爆他们的车胎,这一招是从梁炳驰对付刘汉思时学来的。
大鬼的车震了下,斜停在门口的位置。
仲世煌见周伏虎制住梁炳驰,稍稍松气,一转头就看到大鬼和一桶提着钱从车上跳下,朝自己的车跑去。另一头,赵树青拿着枪冲过来,似乎想与他们会合。
赵树青与他们一伙。
赵树青要跟他们走。
这两个认知焚烧他所有的理智。
他死死地盯着温故,沉着地举起手,瞄准手腕,扣动扳机。
子弹袭来。
温故怔住了。
仲世煌要杀他。他竟然恶心自己到这个地步。
……只是这枪法委实太差。
温故心念电转,眸光一凝,大大方方地转过身来,硬生生改变那颗本应擦身而过的子弹的轨道,穿透自己的心脏。
既有所求,便如其愿。
血花从粉红牡丹花花蕊正中喷溅,落在瓣上,点点滴滴,滴滴点点。
温故看着呆怔的仲世煌,缓缓跪坐在地,心想:我若是告诉他,并非我劫持刘汉思,而是刘汉思劫持我,不知他会信几分?若是信了几分,又会愧疚几分?
彼时,天地俱寂。
一人一仙相距数米却如隔海遥望,一个失魂落魄,一个寸步难移。
“砰砰”两声,大鬼和一桶关上车门,驾车呼啸而去。
惊散的魂魄瞬间收回。
仲世煌如梦初醒,双腿一软,竟也跪坐在地,须臾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将温故搂在怀里,一手揽着他的腰,让他靠着自己的胸膛,一手颤抖着拿手机打电话给救护车。其实看伤口位置,他知道就算立刻送医院也可能晚了,可是他不敢这样想,也不能这样想。
温故看着他惶急地报地址,声音近乎怒吼,心里的那点寒意慢慢地消散开,忍不住抬手握住他的手。
仲世煌的伪装瞬间崩塌。他抱着他,头埋在他的肩窝里,失声痛哭道:“我没有想杀你。我只是不想让你走……你为什么要走?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
原来不是他的枪法差。
温故柔声道:“我知道,不怪你。”
仲世煌用脸贴着他的脸,手指紧紧地扣住他的手指,嘴唇溢出的声音像风中飘荡的花絮,仿佛风一吹,就抖散了:“不要死,求你,不要死。我什么都答应你。求求你,不要死。”
温故道:“你答应我一件事。”
“好,你不死,我什么都答应你。”
“死亡很可怕,很痛。”温故挤出一丝微笑,“如果可能,不要死,永远不要。”
“好,我不死,你也不死。”
他觉得已经没有说出真相的必要。谁都不会怀疑,抱着他的人已经愧疚得无以复加。“好好活下去,连我那份。”
仲世煌已经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只知道自己一松手,怀里的温暖就会消失。
温故继续道:“答应我。”
含在眼眶的泪珠抖落,仲世煌怒吼:“你不会死!”
温故:“……”
周伏虎带着梁炳驰过来。
梁炳驰看温故的眼神有点奇怪。
仲世煌和周伏虎都希望温故撑住,所以并未注意他过度冷静和“健康”的表现,梁炳驰是局外人,自然注意到一个身受重伤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该表现得这样镇定和“强壮”,但胸口迸出血花又是实实在在的。
温故注意到他探究的目光,知道自己不应该再“撑”下去,用力地抓住仲世煌的手:“记住我的话。”
仲世煌哭得一塌糊涂,死死地抱住他:“你每天在我耳边提醒……我才记得住。”
温故嘴唇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道:“对不起。”
仲世煌只觉得怀里一轻,慌忙去看,“赵树青”溘然而逝。
“树青?”
“……树青?”
“赵树青!”
温故看着仲世煌抱着傀儡嚎啕大哭,慢慢地背过身,仰头看长空,深深地吸了口气,叹息。
警察与救护车先后赶到。警察大部分从龙城来,当地警方是配合办案,案子还是交由龙城审理。
阿森迷迷糊糊醒来,就和梁炳驰一道被带上警车。
仲世煌死死地抱着赵树青的“尸体”,连上车也不肯撒手。
周伏虎打电话给耿颂平汇报情况,关于赵树青和仲世煌的那一段因为有警察在,他含糊带过,具体细节用短信发过去。梁炳驰临走前看向仲世煌的那一眼,叫他心生警惕。赵树青死在仲世煌的手里,要是梁炳驰把这件事咬出来,会很麻烦。
没想到的是,梁炳驰还没有开口,仲世煌就主动投了案,耿颂平带律师来救驾已经太迟。
温故见仲世煌被扣留,立刻去找耿颂平和那个律师。
他们正和周伏虎一起讨论这件事。
耿颂平道:“让小仲先生翻供行不行?”
律师说:“根据周先生说的,警察在现场捡到了那颗致命的子弹,枪上又有小仲先生的指纹,只要做个弹道测试就一清二楚。自首是对的,这样才能掌握主动。好在死者是绑匪,我们可以用正当防卫的角度来辩护。”
耿颂平愁眉紧锁。
温故也是。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死”竟然会给仲世煌惹来大祸。既然事情因他而起,那么是否可以以他消失来收尾?
他刚起这个念头,周伏虎就问:“要是尸体不见了……”他下意识地看了耿颂平一眼。
律师道:“这已经不是尸体的问题了。别忘了,现场还有两个人证。”
“那个绑匪当时已经晕过去了,只有梁炳驰和我看到。”周伏虎不说话了。梁炳驰一定会咬着仲世煌不放。
律师道:“别那么悲观。当时匪徒手里有枪,还有人质被击杀,你们还击完全在情理之中。”
耿颂平道:“你有多大把握?”
律师道:“话不好说得太满。但仲世煌先生是成功人士,形象良好。梁炳驰前科累累,与仲先生有仇怨。从各方面条件来说,对我们有利。”
耿颂平道:“我想要万无一失。”
律师苦笑道:“除非那人死而复生,不然哪来的万无一失。”
温故听了,心中一动。
一个穿着胸口沾血的白色牡丹花衬衣的青年站在停车场左右张望,似乎在找什么人,过了会儿,门房的警卫过来。两人交谈片刻,青年从大门口走了。
录像被反复播放了十几遍,电脑房也确认没有作假痕迹,青年张望时,曾面朝摄像头,脸拍得清清楚楚,与那个赵树青一模一样。
那个与他交谈的警卫也被叫来询问,对方只是问他公交车站在哪里。警卫再三确认他与照片上的赵树青是同一个人。
但这个结果却让警察彻底懵了。
一个躺在验尸房里等待验尸的尸体大清早地跑出来,在警卫面前大摇大摆地离开,这样的奇闻就算鬼故事也少见。要是鬼好歹还避个阳光,他竟连这样的估计都没有。
可这件事就在他们警局里发生了。
警察又提问仲世煌,梁炳驰和周伏虎。
仲世煌一口咬定自己杀了人。周伏虎语焉不详,只说当时看他中了枪,具体怎么中的,中了哪里并不清楚。梁炳驰听完问题,脸上出现奇怪的表情,沉思片刻后才咬定是仲世煌杀人。
三个人的反应让警察摸不着头脑,可是“尸体”生还离开,凶手自然罪名不成立。虽然有警察提出双胞胎论,可一来没有任何人能证明赵树青有个双胞胎,二来,若真有双胞胎,他是怎么进来的,尸体又是怎么离开的?这些问题虽然能用千奇百怪的理由解释,可最终沦为幻想。加上耿颂平居中斡旋,这件事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仲世煌被无罪释放。
仲世煌从警局出来,晒着白日艳阳,竟有些支撑不住,身体晃了晃,便被耿颂平抱住。
耿颂平原想告诉他,阿森招供说赵树青和他们不是一伙,也是被胁持的,可仲世煌以为赵树青是梁炳驰同党已经是这副样子,要知道错怪了他,还不知道会伤心到什么地步!他不敢拿他的身体冒险,将话咽了下去,在心里默默向赵树青道了声歉,打算等仲世煌精神好一些再说。
仲世煌上了车,眼睛直愣愣地看着窗外,连耿颂平问他话都没反应,直到看见蛋糕店,才突然问道:“今天几号?”
耿颂平道:“一号劳动节,怎么了?”
仲世煌道:“停车,我去买样东西。”
耿颂平将车停到路边。
仲世煌跌跌撞撞地下了车,跑进蛋糕店。
耿颂平等了半个多小时才看到他提着蛋糕上车,“谁生日?”
仲世煌抱着蛋糕道:“树青。”
耿颂平不敢再问,过了会儿,后面又低声地自言自语:“已经过了。”
这些天发生的事都是瞒着仲敦善的。耿颂平也不敢将失魂落魄的仲世煌送回去,先将他送回公寓,又叫来周伏虎陪他,他去仲敦善那里备个案,顺便处理刘汉思的后事。
刘汉思父亲魏天成是知名商人,儿子死在国内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这件事本应该留给仲世煌处理,不过他现在眼睛只容得下蛋糕,耳朵只听得见树青,其他大概和空气没区别。
他走后,周伏虎不敢放仲世煌一个人,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亲手杀死喜欢的人对仲世煌打击太大,除了自己,他找不到第二个可以记恨的对象,这种近乎于自残的精神凌虐让喘不过气。
他打开蛋糕,点上蜡烛,关掉灯,然后闭上眼睛许愿。
“有空回来看看我。”仲世煌以为耿颂平动用手段,买通什么人编造了谎言,压根不信死而复生这一套,所以愿望是针对赵树青的魂魄。
这里坐着一个人,过得却是两人世界。
门口的周伏虎觉得自己很多余,默默地退出来,关上了门。
仲世煌吹灭蜡烛,一个人坐在黑暗中发呆。
突然,一双胳膊轻轻地抱住他的脖子,熟悉的气息让他整颗心差点激动地跳出胸腔!
作者有话要说:节日快乐!O(∩_∩)O~
第32章 意外之外(下)
“树青。”仲世煌的呼唤声极轻;也不敢回头,生怕将魂魄惊走。他慢慢地抬起手;摸了摸围着脖子的胳膊;确定对方没有退缩,才放心地抓住。
温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一时冲动抱住他,做完才发现;这个动作犹如饥渴时的一杯清茶;瞬间平复心中焦躁;说不出的熨帖。
“你别走。”仲世煌抓着他的手微微用力。
温故没说话。
“我找道士帮你。”
“兴许找到一具合适的身体就能还阳。”
“就算不能还阳也没关系,我会造一幢没有窗户的房子;密不透风;不让阳光晒进来。”
“树青,你说说话。”
“……你一直不说话,我有点害怕。”
温故抬起手,在他脑袋上轻轻一敲。
仲世煌立刻感觉到一阵难以抗拒的晕眩袭来,眼皮子重如泰山,不顾挣扎地压了下来,想要扭头看看身后,可身体无法配合。昏迷前,他隐约听到那人绕到了前面,温柔地说:“蛋糕很好吃,谢谢。”
仲世煌醒来时,四周大亮。
周伏虎拍着他的肩膀,担忧地看着他。
仲世煌突然捏住他的手,怒吼道:“谁准你开灯?”
周伏虎被吼得莫名其妙,委屈道:“您要是困,不如上房里睡。这里容易着凉。”
仲世煌道:“你进来时,有没有看见什么?”
周伏虎疑惑道:“看见什么?就看到你趴在桌上睡了。”
仲世煌失望地“哦”了一声,呆坐在那里,分不清楚脖子上的触感是真实还是梦境。
“光吃蛋糕怎么顶饱?我让小飞下去买点快餐吧。”
周伏虎说完,仲世煌的神色就变了,既哀伤,又庆幸,悲喜交织,眼睛死死地盯着八寸蛋糕上被吃掉的那一小块儿,嘴里喃喃道:“傻瓜,还是喜欢碳烤大饼。”
周伏虎道:“小仲先生?”
仲世煌道:“我要吃碳烤大饼。”
周伏虎:“……”虽然是大家少爷,但,真好养活啊。
“请法力高强的道士来,还有得道高僧。”
周伏虎点头答应。出了那么多事,请道士和高僧过来做几场法事去去晦气也好。
“算了,我亲自去请。”仲世煌觉得应该郑重些。
周伏虎道:“梁炳驰的同党还在逃,您最好不要随便外出。”
一提到梁炳驰,仲世煌神色就变了,新仇旧恨加一起,他很不死亲手折磨死这个人,“耿颂平呢?”
耿颂平正在惊恐中。
刘汉思的死因没什么疑点,验尸结果和阿森等人的口供一致,很快就能领回来。耿颂平交代手下先找一副棺木入殓,具体等他向仲敦善汇报,魏天成那里有了说法再说。
等他处理好所有事来到大宅,刚进客堂就看到一片慌乱的景象,口袋里手机催命符似的乱响,保镖看到他像看到救命稻草。他正想问什么事,就看到仲敦善被两个保镖用床单裹着抬出来,花白的头发一半浸在血里,红白红白得吓人。
这下子他也魂飞魄散了,一边跟着往外走,一边打电话给周伏虎,简单地告诉他情况,让他把仲世煌带到医院来。仲敦善是仲世煌最亲的亲人,要是他在这个时候有个万一,仲世煌会怎么样,凌天集团又会怎么样?
光是想象,他就浑身发冷。
周伏虎载着仲世煌,一路飙车到医院。车没停,仲世煌就从车上扑了出来。跟在他身后温故见状立刻托了他一把,让他平稳着陆。
仲世煌未察觉异状,飞奔入医院。
奉命等候他的保镖看到他过来,连忙带往手术室。
手术室的灯亮着。
耿颂平黑着脸等在门口,仲世煌看见他,二话不说就是一拳。
“我让你好好保护我爷爷!”仲世煌吼得声音都哑了。
耿颂平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但想到眼前的情况,又解释再有道理也挡不住现实的苍白无力。
仲世煌扯着他的衣领,慢慢地跌坐在地上,双眼通红,恨恨地看着他,嘴里依旧念叨:“我让你好好保护我爷爷了……”
仲敦善已经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若是他都倒了,仲世煌就真的垮了。
这一点,耿颂平明白,周伏虎明白,温故也明白。
周伏虎低声道:“怎么会这样?”
耿颂平道:“是梁炳驰身边那个叫大鬼的人干的。你不是说他会突然消失吗?他就是突然出现在仲老的房里,用放在边上的围棋棋盘砸了看书的仲老。他出现得太快太诡异,房间里守着的两个人都没反应过来。怪我!都怪我!这件事我应该早点通知他们的!”他一拳砸在墙上,留下一道血印。
周伏虎知道仲敦善对他就像另一个爷爷,发生这种事,最是自责,安慰道:“要怪就怪梁炳驰,人都被抓了,还这么猖狂!”
耿颂平咬牙道:“你放心,梁炳驰,还有他那两个狗腿子,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等待对每个人来说都是煎熬。
仲世煌哭得双眼通红,席地坐着,虚脱地靠着墙,失神地盯着手术室的方向,一点儿生气都没有。耿颂平和周伏虎各靠着一边的墙,时不时对视一眼,又时不时地去看手术室的门。
他们感觉不到时间的意义,只知道每一秒都很长,很长。
手术室的灯突然灭了,门打开,医生从里面出来。
仲世煌受惊般地扶墙站起,冲到医生面前。
温故本要跟上去,却在转身时看到了……黑白无常。不是大鬼这样装神弄鬼的人,而是真正的黑白无常。黑白无常看到他,远远地打了个招呼,然后朝手术室的方向走去。
“滚开!”仲世煌突然推开医生和耿颂平,闯入手术室。
“你不能进来。”正要出手术室的护士和医生联手挡人。
“爷爷!”仲世煌叫得声嘶力竭。
温故心头一颤,仿佛看到青年的精神世界在接连打击中,终于摧毁最后一根支柱,彻底坍塌。
万念俱灰入正道,嗔痴怨恨终成空。
一定要万念俱灰才能入正道吗?
仲世煌嘶吼声直入温故心田,如狂风骤雨,将原有的席卷一空,将没有的灌溉成河。
黑白无常正要勾魂,就看到手术室外偶遇的仙人出现在他们的目标身边,凛冽剑气叫他们退避三舍!
仲敦善吊着一口气,被送入加护病房,仲世煌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周伏虎本想进来,以防大鬼杀回来,却被赶了出去。
仲世煌冷声道:“我巴不得他来。”只要他敢来,自己就敢杀。
耿颂平让周伏虎看着,任何动静都要联系,自己外出邀请名医,只要仲敦善还有一口气,就不能放弃希望。仲世煌将秘书、助理都交给他使唤,动用所有能动用的关系,只求一个结果——救过来。
其实还有一条关系他没用,不是不用,而是不知道怎么用。
所以当温故以白胡子老头的形象出现在病房,他整个人只能用欣喜若狂来形容。
“你来了?!”仲世煌站起来,热切地看着他。
温故避开他的目光,淡然道:“你考虑得如何?”
“我有一个条件。”仲世煌上前一步,“救救我爷爷。你说人死不能复生,可他还没有死,他还有气,你是神仙,你能救他的吧?我求你,求求你。”
温故低头看仲敦善。
这个老人在清醒时,永远气势十足,叫人忽略日渐老朽的身体。而此时,他躺在这里,双目紧闭,虚弱消瘦,与一般受岁月腐蚀的人没有区别。
“我救他,你便答应修仙?”他低声问。
仲世煌惨悴道:“爷爷是世上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人,他若是走了,我去哪里也没有分别。修仙更好,不老不死,也算……完成了树青的心愿。”
一路跟来的黑白无常闻言叫道:“上仙三思!此事万万不可!凡人生死有定数,纵然是上仙,也不该横加干涉!”
温故从乾坤袋里摸出一枚灵丹,喂仲敦善服下:“此乃万灵丹,服下之后,伤口自愈。两个时辰内,莫要让任何人碰他。”
“上仙此举大错特错,我们只能如实禀明,还请上仙好自为之。”黑白无常携手离去。
“谢谢!”仲世煌见仲敦善服药后脸色明显红润,喜不自胜,总算有心情想其他事,尤其是两次见面,自己对他的不敬,“以前是我的错,对不起。”
温故道:“你道歉是对我的态度还是对我说的话。”
仲世煌一怔,“都有。”
温故道:“口不对心。”
仲世煌想了想:“你我立场不同。你是神仙,我是人子。你想的是天地逍遥,我想的是凡世俗情。”
温故道:“但愿你爷爷百年之后,你能遵守诺言,从凡世跳出来。”
仲世煌道:“你放心,爷爷走后,有这凡世,也没了俗情。”
温故点点头,转身欲走,又听仲世煌犹豫着喊道:“温故大仙。”
心莫名一颤,这是仲世煌第一次唤他的名,温故脚步微微一顿,稍稍侧头,将仲世煌保留在自己眼角余光的范围内:“何事?”
仲世煌踌躇道:“可有办法使魂魄还阳?”
“原来你还是不死心。”温故故意说。
“或者毫无损害的留在阳间?”
温故道:“万物皆有归处,仙登九霄,魂归地府,阳间只留凡人。”
仲世煌眼睛希冀的光亮一点点地暗淡下来,“这样啊。”
温故隐身从病房出来,落到住院部前的花园里,一抬头,就看到前面站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
“大仙。”他身上一僵,硬着头皮迎上去。
白须大仙看看他,又抬头看看病房。
温故视死如归:“我以一己私欲为仲敦善续阳寿,乱了地府生死,愧对大仙栽培,愿受惩处,绝无二言!”
白须大仙笑了笑:“哦?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
若修道者修道是为为一己之欲篡改天命,那与当权者随心所欲,藐视律法,置万民于水火又有何不同?
当日豪言壮语犹在耳,今时所作所为却亏心。
温故羞得满脸通红,“我”了半天,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白须大仙摇头:“你既入苍天衙,便该知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今日种下因,他日自食其果,与人无尤。”
闻言,温故不但不担忧,反而松了口气:“如此便好。”
白须大仙笑道:“莫不是你做了坏事,还有几分愧疚之心?”
温故道:“因私废公,自问有愧。”
“悔否?”
温故愣了愣,许久,才低声道:“不悔。”
“勇于认错,死不悔改。”
温故不知该怎么解释。他只是不愿意见到那样的仲世煌,仿佛他的世界只剩下了黑与白,无望的黑,丧礼的白。
白须大仙道:“那便将功补过吧。”
“有新的任务?”温故迟疑,颇有些闻任务而色变。
白须大仙笑道:“不必紧张,简单得很,你去接一趟吕恒。”
温故愕然:吕恒?
临行前,温故将魏天成与梁炳驰的交易写在信里,寄给耿颂平。他知道耿颂平没有告诉仲世煌不是梁炳驰的同谋而是受害者这件事,心里也是赞同的。看仲世煌对自己的态度,是不是绑匪对他来说,或许已经不重要。耿颂平收到信,自然知道怎么做。
耿颂平收到信后,立刻找警方验证真伪。可惜梁炳驰从警察讯问中得知仲敦善遇害,以为他命不久矣,回去就撞了墙,没有留下遗言。
耿颂平思量再三,还是告诉了仲世煌,只说匿名举报。
仲世煌捏着信,半晌才道:“是赵树青寄来的吗?”
耿颂平没想到他一猜就中,愣了下,没有回答。温故为求他相信,用的是“赵树青生前”的名义。
仲世煌将信反复看了两遍,折好,塞入信封,放进口袋,想了想,又取出来,放进西装内袋,然后道:“爷爷虽然醒了,但身体还很弱,经不起折腾,让伏虎带两个人守着爷爷。我下午去趟公司。”
“那魏天成……”
仲世煌淡然道:“他总要回国给表哥收尸吧。”
耿颂平心头一凛。他突然有点同情魏天成。以他对仲世煌的了解,这个貌似恢复正常的仲世煌绝对不是真正的仲世煌,他眼下的平静只是在为有朝一日的爆发而蓄势。
第33章 空前之劫(上)
再见吕恒;他正在婚纱店租西装。黑西装笔挺;宽肩窄腰;腿长臀圆;远看器宇不凡;近看温文尔雅;比初见时;多了几分自信的神采。
温故正要入内;就看到另一名青年从试衣间出来;容貌秀丽如画。两相对比;满目华衣如蓬荜;唯他生辉。
青年穿着同款黑西装,只是衣领和袖口带暗银花边;更显贵气。
两人头靠着头,窃窃私语。青年说话时喜欢偏头观察吕恒的神色,每当此时,吕恒便低下头,作侧耳倾听状,直到青年移开目光,才仰头看他。那眼神温故不懂,只知道,曾在仲世煌的眼里看到过。
吕恒送盛文昭上车,转过身就看到温故站在不远处笑吟吟地看着他。
“温仙友!”吕恒大喜。
温故大窘:“我字知新,你若不嫌,唤知新便可。”
吕恒道:“我没有字,只有道号永心。”
“我道号既济。”
吕恒道:“以卦象为号,倒也别致。”
温故道:“水满则溢,月满则亏。师父是怕我居功自傲。”
吕恒道:“既济卦,上坎下离。坎为水,离为火。火煮水而水沸,烹饪则成。火燎原而水覆,灾害则灭。虽将来有变故之虞,却警示大于忧患,意在告诫,看知新为人稳重,行事谨慎,无须困扰。”
温故想起白须大仙的那句“今日种下因,他日自食其果”,不由苦笑。
两人交浅言深,不过片刻,便如多年老友。
温故随口问起青年,吕恒神色有异,半晌才道:“他叫盛文昭,是我小师弟的转世。他明天结婚,我是伴郎。”
他说的时候明明在笑,却听的温故莫名难过起来。
吕恒回婚纱店,背起八寸箱子大的挎包,小心翼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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