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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裘-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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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你倒是说说有什么体悟。”孤鹤无可无不可地道,声音懒懒,像是应付一般。
卫蘅垂眸道:“不如学生为先生弹一曲。”
依然是箜篌,用的还是那柄顾氏小箜篌。卫蘅静静地坐下,指尖缓缓波动琴弦,像初春的风拂过水面一般,荡起一圈一圈似有若无的涟漪。
卫蘅弹的是孤鹤先生的成名曲《万物生》。
春回大地,寒冰解冻,潺潺溪流里倒冰如刺,冰刺上挂着融化的水滴,一滴一滴落在小溪里,那就是春天的声音。细细听下去,还有阳光洒在冰面上,冰纹开裂的“啵啵”声。
先是小草返青,河边的翠柳开始冒出新芽,然后是报春花扑簌簌绽开的声音,红梅、白梅旋在春风里渐渐飘落,零落成泥。
新的生机重新绿遍大地,旧日的消亡化作春泥更护花。光影从天边慢慢地铺展开,太阳照耀的地方,出现了亮晃晃的金色,在金色里万紫千红绽放,灰蒙蒙的阴暗渐渐退却,叫人的心也跟着亮堂了起来。
只是万物有生有灭,灭却是为了更好的生。
一曲沉寂,琴室里半天都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连廊下煮水的童子都没听见铜铫子里水的沸腾声,直到水扑出来,滴在炭火上,发出“嘶嘶”的声音,这才恍然大悟。
孤鹤缓缓开口道:“这柄‘清鸾’你拿去吧。”
顾清源的箜篌,如果以“清”字命名,那就是他生平最得意的作品,一共也不过三件。
要说卫蘅不激动那绝对是假的,她需要极度克制才能将笑容强压下去,故作平静地道:“多谢先生。”
“琴艺课你也不必报名了,那样的课对你没什么助益。”孤鹤开口道。
话虽如此说,难道卫蘅的箜篌之艺就天下无敌,再无进步的空间了?那却是不可能。她才多的年纪,便是绝世天才,也是需要时间的磨砺的。
卫蘅听出了孤鹤这话背后的意思,心里略作计较,就发现自己是真心喜欢弹箜篌,也喜欢弹琴。
卫蘅站起身,理了理衣袍,再次郑重万分地向孤鹤行了三叩之礼,“请先生指点学生。”
孤鹤的嘴角缓缓翘起,“你可想清楚了?我可不是宽和的师傅。”
卫蘅立即打蛇随棍上地道:“师傅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孤鹤道:“罢了罢了,我不讲究这些,既然你拜我为师入了我门,那你每日下学后需到琴室来帮我整理杂务。”
“弟子遵命。”卫蘅脸上的笑容再也抑不住。
虽说女学的学生都是这些夫子的学生,可是师生之情却未必深切。这些夫子无一不是惊才绝艳之人,个人的技艺也不是所有学生都能学得的。所以他们在教授女学生之余,若是能遇上天赋卓绝的学生,便会收其为关门弟子,这才是他衣钵的真正传人。
每个先生门下最多也就收列一位弟子,如今卫蘅成了挑剔得出了名的孤鹤先生的弟子,自然是可喜可贺的事情。
直到坐到马车上,卫蘅都还有些晕乎乎的,没想到自己能有这份缘法。年末的时候,卫萱刚刚成为书画双绝的恒山先生的关门弟子,当时在女学可是极其轰动的事情,可惜卫蘅那时伤了脚,没在女学,所以没能一睹盛况。
不过在家中时,那几日木夫人就是走路都带风,没少惹得何氏翻白眼。老太太还特地叫人将她的嫁妆箱底翻出来,送了卫萱一套文房四宝。老太太的父亲当年可是内阁首辅,好东西实在不少。
卫蘅想着这回自己的娘亲大概也能扬眉吐气一回了,虽然时人眼里,琴艺的地位不如书画,但是孤鹤先生号称琴绝,能成为他的弟子也是极光耀的事情。
卫蘅虽然有了这天大的好消息,但却是个蔫坏儿的人,若要叫她自己满世界嚷嚷,这种不讲究的事情她是绝对做不出来的,她喜欢等着人别人慢慢发现,然后再欣赏她们嘴巴张得大大的惊讶之态。
过了半个来月,何氏才从别人的口里知道卫蘅成了孤鹤先生的关门弟子,她忍不住冲着卫蘅的背就是一巴掌,“坏丫头,这么大的事怎么就没听你说过?”
卫蘅险些没被何氏打出血来,眉头微微一皱,很是淡然地道:“这有什么好说的。”
可是何氏是卫蘅的母亲,说得难听一点儿,卫蘅抬一抬屁股,她就知道卫蘅要做什么,更何况卫蘅眼睛里的笑容是掩也掩不住的。
“臭丫头,你是不是就等着我自己发现呢?就你那点儿小心思,现在尾巴是不是要翘到天上去了?”
卫蘅这才忍不住破功,抱住何氏的腰撒娇道:“娘,你说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
何氏拧了拧卫蘅的脸,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可是自然是欢喜的程度更多,她恨不能叫天下人都知道,她的珠珠儿也成了女学先生的关门弟子。
不过半日功夫,整个侯府上下就都知道三姑娘也得了造化。老太太的私库里还有一柄极好的琴,虽然不是焦尾、绿绮之类,但也十分珍贵了,如今自然落入了卫蘅的囊中。
一时之间,卫府双姝的名头可是响彻了上京城,都羡慕他们家不知怎么养闺女的,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出挑。不过越是这样,卫萱和卫蘅就越是低调,愈发叫人大生好感。
青葱的岁月总是过得特别快,一眨眼功夫,日子就流到了年末。卫芳在夏天时嫁入了商家,而卫杨在秋天也和王茹成了亲,家里虽然少了一个闺女,但添了一个媳妇,二房又热闹了几分。
王茹虽然是新媳妇进门,但是何氏也并没有让她去跟前立规矩,她又是小儿媳妇,平日里除了照顾卫杨的起居,其他并无多少事情,但王茹性子爱静,等闲也不会出她自己自己的院子。
唯有卫蘅这里,王茹倒是偶尔会来坐坐。
“五奶奶来啦,快请进,我们姑娘刚午休起来。”木鱼儿打起帘子迎了王茹进门。
“是五嫂吗?”珍珠帘内人影晃动,卫蘅从内室走了出来。
王茹见卫蘅一次,心里就忍不住感叹一次,也不知靖宁侯府的姑娘是怎么生的,真真儿是人间的凤凰,这两只凤凰不知道叫上京城多少的姑娘都为之自惭形秽。
王茹虽然也是女学生,可她年纪比卫蘅大了不少,当时在女学时,彼此并无什么来往,王茹只远远见过卫蘅,那时也只觉得是个长得挺漂亮的小姑娘而已。
可如今的卫蘅已经十四岁了,身量再不是小姑娘,小荷已露尖尖角,少女拥有的妍嫩和柔媚渐渐随着纤细的腰肢和胀鼓鼓的胸脯显露了出来。
没有长开之前,再漂亮也只是小孩子的漂亮,可如今的卫蘅,已经美得叫人挪不开眼睛了。自打年初她陪着何氏去上香,遇上了几个嘴里不干不净的登徒子后,卫蘅每日除了去女学,就再也怎么出过门。
王茹拨开珍珠帘子走了进去,“今日萱姐儿回来,我来问问你去不去舒荷居。”
卫萱自从跟了恒山先生后,于书画上越发用心,还从女学特地休学一年,跟着恒山先生出门写生,这时到了年关,她才刚返回上京。
“好啊,嫂嫂不来,我也正要去找你的。”卫蘅笑道。王茹和卫萱的交情比与卫蘅要多些,毕竟她们同学的时间更长。
两个人领着丫头说笑着去了卫萱的舒荷居。
“二姐姐。”卫蘅还在廊下就隔着窗户叫了卫萱。
几个月不见卫萱的模样、气质也大有变化。以前瞧着是个端庄大方的大姑娘,经历了这一年的游历后,人变得淡然了一些,若叫卫蘅形容,卫萱那就像是一川烟雨的水墨画,朦胧的景色,淡然又素净,多了一丝儿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儿。
王茹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两姐妹,一个人淡如菊,如空谷幽兰,叫人有一种不可触摸的距离感,另一个秾丽鲜妍,光艳天下,叫人不敢直视,自惭形秽。
如此两个人站在一块儿真像是一幅神女图。
其实像卫萱这样才华高朗,气质出尘的人,谁站在她身边都会矮一截儿,显得俗气,偏偏卫蘅就像三丈红尘里最最夺目的念想,你若是见了她,再多的出世的念头都得作罢,那就是一个众生的业障。
一时间丽□□退烟雨,卫蘅已经出落得谁在她身边都显不出模样了。可卫萱却又独树一帜,若是细细品味,前者如酒,后者如茶,全看人的偏好。
“五嫂嫂瞧什么呢,都出神了。”卫蘅此刻已经与卫萱说了一会儿话了,见王茹一眼也不发,这才问出声。
“我是看出神了。”王茹倒是没说假话。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长大了,来,鼓掌。
………………………………………………………………小剧场………………………………………………………………
珰爷:炉渣啊,你说怎么办?大家觉得你越来越渣了,先是有通房,后来还闹出可能是双,现在你又这样鄙视珠珠儿,充分显示出了你的自私、冷酷、无情。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洗白你的哇?
炉渣:你要是不每天都把我拉出来演戏,我根本就不用你洗白好伐?
珰爷: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这不是给你加戏份么?不然,你肯定要被范用抢戏的。
炉渣:谢绝不敏。再说,我要是不自私、冷酷和无情,哪能护得住缺心眼的傻大姐么?那不就傻一块儿去了。
珰爷:女主一向用女配来衬托,怎么到了你这儿,就是用男主在衬托她的美好了,叹息。
炉渣:我想挑战真爱小剧场。
…………………………………………………………真爱小剧场……………………………………………………………
珰爷:插播,插播,自从我们节目开播以来,炉渣,我们的新一任男主角,还是第一个主动来参加这个节目的,请大家报以热烈的掌声欢迎他。
炉渣:(以一种看小丑的眼神看了一眼珰爷)卫蘅之外最美的女主么?芙洛是个色女,pass;沉醉心太毒,pass;瞳兮没有情趣,pass,卿让让人太丑,pass;不挽是青楼女子,pass,雾浓浓太作,pass,楚涟漪太小气,pass,乙蜜傻得没救了,pass,清兮没特色的小白花,pass,亭幽男人的玩物,pass,阿雾自以为是的心机女,pass。璃镜,自以为是的牺牲练级狂,pass,晋璃璃,连自己男人都分不清的傻x,pass。
珰爷:(瀑布汗)你这都pass完了,敢情是来都俺们玩儿的啊?
炉渣:我想说,即使这些女主都被pass了,但是她们也依然都比卫蘅漂亮一百倍。
珰爷:神也无法挽救你了,我的渣渣啊。你把男女主都得罪光了。
第43章人不淑
卫蘅笑道:“刚才二姐姐说送我们一人一幅画,你快来选吧,留给今后的侄儿侄女做传家宝也好啊。”卫萱如今的画已经称得上是价值千金了,也并非说她的画就好过当代其他有名的画家,只是她是闺阁女儿,流出在外的画作自然稀少,因而尤其显得珍贵。
卫蘅选了一副潇湘图,重山叠岭,林峦深蔚,烟水微茫,扁舟荡漾,笔法疏淡萧朗,远近明晦更是趣味无穷。
卫萱笑道:“你倒是会选,我这一年作的画里,先生也赞这一幅是最佳的。”
对于卫蘅她们这些人来说,有时候会不会一件事还是其次,要紧的是你得有眼力劲儿,夸人要夸到妙处,品评也要说出一二来,这样既不会闹笑话,反而还叫人高看三分,遇事也愿意听你的分析。
卫蘅又闹着卫萱给这幅画题了一首诗,这才小心地收起来。
“听说大姐姐有了身子是不是?”卫萱问道。
卫蘅点了点头,“才两个月不到。”
“年下事情忙,姐夫刚中了举,应酬也多,她身子又不便,也不便家来,不如咱们寻个时间过去看看她吧。”卫萱道。
卫蘅道:“好啊。我也许久没见着大姐姐了。”卫芳进商家门还没半年就有了消息,这可是有福气的象征。
王茹也在场,自然不能当做没听到,何况两个小姑娘出门总得有人陪着,因而回了何氏,便由王茹陪着卫蘅她们去商家。
商家以前还算有点儿家底,可自从商老爷去后,家中为了给商母看病,又要供商彦升念书,早已经破败,连祖屋都卖了。
如今在上京城,稍微体面一点儿的房子都得好几千两,商家一直都是赁屋而居,如今住的地方还是卫芳陪嫁的宅子,一个小小的四合院。
小丫头一早就在胡同口守着了,看到靖宁侯府的马车驶过来时,忙地跑回去告诉商太太,“亲家小姐的马车到了。”
商母点了点头,坐着不动,她毕竟是长辈,以前也是读书人家的女儿,很讲究规矩。
最后出门迎接卫蘅她们的还是卫芳的丫头红萍。
卫蘅打量了一眼红萍,姑娘身边的大丫头都是副小姐一般养着的,不说身娇肉贵,但是一双手肯定是细腻润滑的。而如今,卫蘅只扫了一眼,就看到红萍手背上龟裂的口子了。
商家上上下下这么几口人,只有一个雇来的小丫头跑腿儿,如今红萍和绿橘要操持家里的大小事,自然比不得在侯府里那么松闲。
王茹领着卫萱和卫蘅,先去堂屋见了商母。
雇来的小丫头在门口往里张望,嘴巴张得大大的,她以为自己少夫人已经是画里的人物了,没想到今日来的这两位小姐简直像天上的神仙一般,尤其是那位穿着鹅黄夹袄的小姐,真是漂亮得没边儿了,小丫头就是在梦里都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
商母拉着卫萱和卫蘅问长问短,喜欢得不得了。到底不愧是侯府的嫡女,通身的气派那才是身份矜贵的贵女该有的。
商母格外地喜欢卫萱,卫萱的大名和才气,便是她也听过。今日一见,只觉得卫萱又大方又和气,衣着打扮并不逼人,但瞧着就是漂亮脱俗,这样的姑娘,娶来当媳妇那才是有福。
商母心里暗叹,也是他们家老爷去得早,否则以他们南哥儿的人才哪里用得着委屈自己去娶一个连女学都考不上的庶女。这南哥儿就是商彦升的小名。
至于卫蘅,商母只觉得这姑娘太漂亮了一些,怕不是个能安心相夫教子的人。今日卫蘅特地选了一见鹅黄色暗绣银叶菊的褐色狐狸毛出锋夹袄,下面一条月白色挑线裙,十分的素净。
可便是这样,卫蘅在商母眼里,那也是一朵迎风招展的花,轻轻一碰便怕她碎了,这样的姑娘娶来做儿媳妇,那简直是磋磨婆母的。
卫萱和卫蘅被商母拉着絮絮叨叨地说了半个时辰,商母都还没有放人的意思,卫蘅的修养可不如卫萱,她脸上的笑容早就挂不住了,眉间带出一丝不耐来。
王茹也是不耐烦商母,找了个空子开口道:“听说我们家大姑奶奶有了身子,因着月份轻,也不敢随意走动,这又是大年下的,我们特地来看看她。”
话都说得这样明白了,商母自然不好再拉着卫萱她们说话,这才让红萍领了两位小姐去看望卫芳。
卫芳和商彦升住在东厢,窗子上糊着高丽纸,光线还算敞亮,卫芳早就听说卫萱和卫蘅到了,可一直没等着她们过来,精神熬不住,这会儿正躺在榻上休息。
卫萱和卫蘅进门,卫芳忙着要站起来,卫蘅赶紧上前按住她道:“快别折腾了,又不是外人。大姐姐是害喜严重吗,瞧着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卫芳的脸色的确有些苍白,她摇了摇头道:“这孩子不怎么折腾人,只是我下头来血,大夫说有小产的征兆,叫我躺在床上养着。”
卫蘅道:“请的哪家大夫?我记得顺天街庆余堂的曾大夫最擅长妇人科,请他来看看吧。”
曾大夫的确擅长妇人科,但这样出名的大夫,又岂是商家请得动的。卫芳不欲叫卫萱和卫蘅看见自己生活里的不如意,这条路是她选的,她早就预见了日子肯定不会如在侯府一样富贵舒坦。卫芳的心里头只盼着商彦升将来能出息,她才有在父兄姐妹面前扬眉吐气的一天。
在卫芳心里岂是也存了一丝见不得人的念想,她生来就不如卫萱,若是按着嫡母安排的婚事,她将来也一定不如卫萱,生的孩子也比不上卫萱的孩子,卫芳再是淡泊的心,有时候也难免意难平,她也就算了,可是哪个做母亲的,又愿意自己的孩子一生出来就比别人差。
唯有下注在商彦升这样的人身上,若将来夫君在官场上出息了,卫芳觉得她这一辈子才算是出头了。
这便是姐妹,虽然彼此之间相亲相爱,可也最容易拿来彼此比较。
卫芳不愿意谈她婆家的事情,卫萱和卫蘅就逗着她说些小侄儿的事情,末了卫萱和卫蘅都拿了一个荷包出来送给卫芳,这算是她们二人私下送卫芳的小体己。至于跟着马车送过来的年货,只怕都要由商母收着。
卫萱和卫蘅不约而同送的都是银子,像卫芳这样,如今哪里还有闲情逸致欣赏什么书画金石,银子才是最趁手的东西。
王茹僵在一边儿,她不由自嘲,她还没有两个小姑子明白人情,准备的都是好看而不实用的东西。王茹想了想,将身上的玉佩悄悄取了下来,“送给小侄儿把玩吧。”
卫芳刚要起身谢过,哪知道喉头一紧,干呕了两声。一旁的绿橘见了,忙掀开香炉盖子,往里面放了一撮香料。
屋里渐渐飘出一丝冷香。
卫芳深呼吸了一口,心里总算好受了一些。
卫蘅也闻到了那香气,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大姐姐害喜厉害,偶尔闻一闻这香气倒是无妨,只是里头有一味活血化瘀的香料,你怀着身子,少闻一些才好,闻多了重则怕小产,轻则也容易伤身子。”
卫芳的脸色一变,喃喃道:“有活血化瘀的成分?”
卫蘅点点头,见卫芳脸色变得厉害,赶紧安慰道:“偶尔闻一闻也是无妨的,你别害怕,应该没什么要紧,我只是着紧大姐姐这才说得重一些来吓唬你的。”
卫芳点了点头,但明显精神开始不济,卫萱和卫蘅略坐了坐就告辞走了。
卫蘅上辈子就是生孩子伤了身子,才三十几岁就去了,她受过的苦自然不愿意卫芳再受。卫蘅细细回想了一下上辈子卫芳的事情,一时也记不起她第一个孩子是什么时候生的了,她们的来往并不多,那时候卫蘅对大房的人从骨子里就有些反感。
卫蘅虽然想不起卫芳上辈子生孩子伤没伤过身子,但这并不妨碍她关心卫芳,因而晚上同何氏说了说,想请曾大夫去给卫芳看看,她的脸色实在有些不好。
何氏骂了卫蘅一声,“要你多管闲事,你大伯母那做母亲的都没管那么宽呢,你要是去请大夫,那让你大伯母的面子往哪儿放?”
卫蘅只得闭嘴,有时候做人可真是难。不过卫蘅想着,卫芳这是头胎,商母和商彦升也一定重视得紧,请不请得到曾大夫也未必有什么要紧,京城那么多夫人生孩子,也没见一定要请曾大夫的。
卫蘅便将此事放了下来。哪儿曾想,不过两日功夫,卫芳身边的红萍就进了府,还求到了卫蘅的跟前。
“三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家姑娘吧。”红萍一进门,就满脸泪花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卫蘅的脚边。
木鱼儿赶紧上前把红萍扶起来,口里道:“红萍姐姐快别这样,有什么话好好说就是了,咱们可不兴动不动就跪着的。”
红萍也知道这样做多少有些逼迫的嫌疑,因而就着木鱼儿的手缓缓站了起来,接过念珠儿递过来的手绢擦了擦眼泪、鼻涕,这才开口道:“奴婢也是不得已才求到三姑娘这儿来的。我家姑娘昨日里小产了。”
卫蘅心里一紧,卫芳的脸色虽然不好看,但瞧样子也绝不该是小产的相。
“请大夫了么,大夫怎么说?”卫蘅急急地问道。
“请了。大夫只说姑娘伤了身子,一、两年之内都不宜再有孕,否则孩子即使生出来恐怕也有缺陷。”红萍道。
卫蘅琢磨了一下红萍的话,直言不讳地道:“既然看了大夫,想来大姐姐的性命是无忧的,你这样忙慌慌求到我这儿来是怎么回事?”卫蘅的心好,但是并不意味着她喜欢当冤大头。
红萍眼圈一红,眼泪眼看着又要落下去,忙地用手绢又擦了擦,“是姑爷对我家小姐太狠心了。那日三姑娘说的香,其实就是姑爷给我们姑娘的,亏姑娘还以为是姑爷体贴她害喜才花银子给她买的,结果,结果却是姑爷想害姑娘落胎。”
卫蘅道:“这怎么可能,这是你们姑爷的第一个孩子,他怎么会不想要?”
红萍也想不通这个问题,“奴婢也不知道,我只是听见姑娘和姑爷在争执,后来姑娘就小产了。之后姑娘也不搭理姑爷,就一直哭,我真怕姑娘有个三长两短,我……”红萍又哭了起来。
“这样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去回大伯母,我一个没嫁人的小姑子怎么好管姐姐和姐夫家里的事情?”卫蘅道。
红萍抽噎道:“奴婢先就去回了大夫人,可是夫人说,这是姑娘他们两口子的家务事,长辈干涉反而容易弄巧成拙,只赏了些药材让奴婢带回去。”红萍抹了抹眼泪继续道:“三姑娘是知道我们姑娘的,最是和婉的一个人,若非姑爷太心狠,我们姑娘绝对不会这样伤心的,三姑娘是没见到我们姑娘那张脸,奴婢真怕她想不开,家里一个人也不出面,以后姑爷肯定再也不会把我们姑娘放在眼里了。”
卫蘅心里其实门清儿,红萍来找大夫人就是为了让靖宁侯府的人出面,压一压商彦升。但是大夫人明显不愿意为卫芳出头,何况这又是年下。俗话说,腊月忌尾,正月忌头,年底碰见这样的事,的确晦气,所以大夫人不愿意出头。
“求三姑娘帮帮我家姑娘吧,她太可怜了。”红萍哭道。
卫蘅的心里却在权衡,要不要帮卫芳出这个头。毕竟是自己的堂姐,又是靖宁侯府的女儿,绝不能让人平白欺负了,但是大房的人都不管,卫蘅要是强出头,木夫人那儿脸上就太难看了。
可惜卫蘅是个极其护短的,自家人她是绝不能忍受外人欺负的,她性子本就最是重情,否则红萍也不会拣软柿子挑,求到卫蘅跟前了。
“念珠儿,你去打听打听,二姐姐在哪儿。”卫蘅吩咐道,又让木鱼儿带红萍下去洗脸。
过得一会儿念珠儿来回话,“二姑娘去给恒山先生拜年了,要吃了晚饭才会回来。大奶奶在忙事儿,二奶奶在屋里逗娟姐儿玩。”
卫蘅道:“那就去二嫂屋里吧。”
念珠儿没有动,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最后还是开了口:“姑娘,这样只怕不好吧?大夫人都不管,二奶奶肯定也不会插手的。你这样不是平白得罪大夫人么?”
“可是也不能就由着姓商的这样欺负人。”卫蘅的天性里,就有些侠义,可是如此就容易得罪人,这也是夫人们挑儿媳妇的时候,不太看中她的原因。
念珠儿也知道自己劝不住卫蘅,只能服侍了她去了古氏的院子。
“蘅姐儿,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啊?”古氏笑着迎了出来,拉了卫蘅往屋里走,“快进来吧,瞧你的脸都被吹红了。”
因为古氏牙尖嘴利,又有点儿喜欢挑事儿,所以卫蘅并不怎么和她来往,今日来也是事出有因。
“二嫂嫂,我是为了大姐姐的事情来的。”卫蘅不想同古氏绕弯子。
古氏的热情一下就消减了不少,抿着嘴欲笑不笑地坐在东边儿的榻上瞧着卫蘅。
古氏扫了一眼卫蘅头上那一枚珍珠发箍,莲子大小的十二粒珍珠,圆润饱满,光泽莹润,是上好的南珠。脖子上围着银狐皮的大围领,毛色又亮又软和,是难寻的上等皮毛。
古氏不得不感叹,何夫人对卫蘅可真是大方,难怪要叫珠珠儿,可不就是眼珠子一样的宝贝么。只不过这性子养得可就不大好了,凡事强出头,简直像个傻大姐。
“这事我听娘说了,都是她们夫妻两的事情,我这个做嫂子的又如何好插手。”古氏道。
“我知道,只是红萍把大姐姐说得太可怜了,便是她夫妻二人的事情,可是如果娘家不护着一些,也难保姐夫他看轻大姐姐。二嫂向来最是热心的人,这件事我想着也只有来寻二嫂才合适。”卫蘅道。
古氏是下了决心不管卫芳的事情的,她何必为了个庶女得罪自己的婆母,只是卫蘅上来就给她戴高帽子,古氏听了也难免高兴,不过也只是扬了扬眉,并不接话。
“听说上次嫂嫂娘家的三姑爷,为着个小妾断药的事情同三姑奶奶闹脾气,也是嫂嫂回去说了三姑爷一顿,说得他心服口服,将那小妾撵了的。我就想着,请嫂嫂也去劝劝大姐夫,他们新婚才半年,又是年下,闹成这样,传出去只当我们侯府的人好欺负。”卫蘅尽拣着好听的说。
古氏又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卫蘅的意思,叹了口气道:“我何尝不知道,咱们娘家人该去给大姑娘撑撑腰,只是婆母发了话,我也不好越俎代庖。”
卫蘅道:“红萍当时大概没有给大伯母说清楚,本来这件事也不该我一个没出嫁的姑娘管的,只是大姐姐实在有些可怜。红萍说,是姑爷害得大姐姐小产的,大姐姐这会儿心灰意冷,红萍是偷偷跑出来的,她是怕大姐姐一时想不通……”
卫蘅的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就由不得古氏不重视了,万一卫芳真的一个想不通,那可就事大了。她婆母讨不了好还是其次,要紧的是卫蘅现在求到了自己这里来,到时候自己肯定也脱不了干系,还要留个看着小姑子死也无动于衷的骂名。虽然卫芳的姨娘不受宠了,可世子对自己的女儿还是看重的。
想到这儿,古氏又怨怪地看了卫蘅一眼,这小姑子真是要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卫蘅一眼就瞧穿了古氏的心思,她这种人捧着哄着自然高兴,可还不足以打动她,得软硬兼施才行,“二嫂,咱们再去给大伯母说一声儿吧,也不用她出面,二嫂去一下就行,大姐夫肯定就不敢轻视大姐姐了。大姐姐以后自然也感念嫂嫂的情分。”
“你怎么不去找大嫂,大嫂出面不是更顺理成章?”古氏推脱道。
卫蘅嘟嘴道:“找大嫂自然也行。可是嫂嫂的舅舅如今在吏部,今后大姐夫求嫂嫂的地方还多着呢,自然是嫂嫂去更合适一些,大姐夫哪敢不听嫂嫂的。”这话着实搔着了古氏的痒痒肉。虽然卫蘅没说她大嫂蒋氏的一个错字,可明显就是说蒋氏不如古氏。
自古妯娌之间就有攀比之风,蒋氏和古氏都是出身大家,明争暗斗就更是不在话下。可是蒋氏是靖宁侯府的冢妇,古氏的夫婿是次子,天然地就矮了一等,这已经成了古氏的心结。如今卫蘅贬蒋氏而捧古氏,如何能不叫她欢喜。
古氏笑道:“就你个珠珠儿会说话。走吧,咱们去母亲屋里说话,若是母亲还是发话不管,可就怪不得我了,咱们做人媳妇的也不容易。”
卫蘅笑道:“那是自然。”又亲自扶了古氏一起去木夫人的上房。能让府里受宠无比的三姑娘这样捧着自己,古氏心下便有些飘飘然了。
卫蘅早就看准了古氏的心思,说几句奉承话对她来说又不少一块儿肉,便是让古氏踩一下也无妨,只要能帮到卫芳就行了。
木氏听卫蘅和古氏道明了来意,也没阻止她二人,只吩咐她的大丫头珍珠开了库房,又捡了些药材让古氏带给卫芳。
“你们去一下也好,只是人不能偏听偏信,再则商家势弱,不能叫外头的人觉得咱们是仗势欺人,也不能叫别人以为芳姐儿但凡有点儿委屈就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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