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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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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压根就没指望着这一回就能让纪家绝户,不过加上她手中另一张底牌,扒一层皮下来是难免的了,何况,余舒扭头看了一眼薛睿身边的九皇子刘昙,她总觉得他们会推波助澜,就算她不追着这件事不放,这两个人似乎也有什么打算,纪怀山既然在朝为官就一定有敌有友,不知道出了这回事,是雪中送炭的多一些,还是落井下石的多一些。

“唔,”高兴过了头,余舒脑门猛地一阵抽疼,倒嘶一口凉气,头晕目眩感再次袭来,身子晃了晃,却被摔倒,只因背后同时伸来两只手,将她稳稳地扶住。

“小鱼。”

“阿舒?”

余舒甩甩脑袋,往左看是薛睿,往右看是景尘,俩人都重了影,一个两个四个,晃得她眼晕想吐,张张嘴说不出话,只能抬起右手轻轻摆了摆,紧皱着眉头,忍住胃里翻腾,司天监的两位大人物都在场没走,她真吐在这里,那就长脸了。

薛睿看余舒越来越白的脸,就知道她撑不了多久,于是向大提点请辞:“太书,我义妹正在病中,今晚又被少监大人‘不小心,扭断了手指,且容我先送她回去,安顿好再赶往大理寺。”

大提点听出他话里寒碜,扭头看了一眼老脸微红的任奇鸣,善解人意道:“快去吧,今晚是让这小姑娘受苦了,本座那里有上品的活络散,明日让人送去。”

“多谢太书,”薛睿点点头,正要去扶过余舒,另一边的景尘却先托起她的手肘,撩开她衣袖,看清她被玉笄固定着,渗了一小片暗红血色的尾指,清瘦的脸上有些失色:

“小鱼,你的手”

余舒这时候脑子浑浑噩噩的,听不进去人说话,但看到景尘失措的表情,还是忍不住冲他笑了笑,带着安抚。

景尘很快就找到罪魁祸首,转头看着任奇鸣,皱眉道:“你把她手指扭断的?”

这要是别人质问,任奇鸣还能摆冷脸,但道子身份非同常人,任奇鸣只好尴尬道:“是我一时误会。”

听到他承认,景尘目中凌光一闪,这手刚将余舒的手轻轻放下,那手已横空仲出,脚下一缩,眨眼就闪到了任奇鸣面前,两指倏尔成钩,竟是抓向他垂在身侧的左手!

此突变,众人措手不及,然而就在景尘抓起任奇鸣的手后,一直静立在旁的随侍清风也出了手,掌成刀,毫不留情地劈向景尘手腕,景尘另出一掌相迎,却不放手,两人两手过了三招之后,景尘手腕一拂将清风震开三步,又擒了任奇鸣的手腕,旁观者才回过神,大惊失色,出声制止:

“住手!”

“道子且住手!”

“景尘。”

大提点这最后一声,不高不低,落在景尘耳中,却让他动作一顿,两指夹在任奇鸣小指处,只差一扭,被捉住手腕不能轻易动弹的任少监脸色很不好看。

薛睿惊讶地看着突然发作的景尘,要是自己没会错意的话,这人竟是打算扭断任奇鸣的手指!

“景尘,”大提点两步走到景尘便,一手轻按在他手臂上,“这是做什么。”

景尘看了看昏昏沉沉靠在薛睿身侧的余舒,道:“我说过会护小鱼周全,不让人伤害她,他折了小鱼的手指,我也要折了他的。”

听他这理所当然的语气,众人哑然,大提点却笑了笑,非但没有制止他,还扭头问任奇鸣道:“你听见了,你折了人家手指,现在人家要折回来,你待作何?”

任奇鸣黑着脸,却不寻借口,道:“道子动手吧。”

“道子!”随侍清风捂着被震伤的胸口上前,伸出一手对景尘道:“道子要折便折小人的,是小人动手折断这位姑娘手指,和大人无关。”

“清风退下。”任奇鸣皱眉斥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今时地位,又岂可做那无赖之态。

“大人!”

景尘看看他们,一时竟不知该断谁的指头好。

大提点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幕,并不劝阻,刘昙欲言又止,却没出声。就在这时,一声轻咳,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

“景尘,不必如此,咳咳,任大人也是为你的安危着急,才会错手伤我,我不怪他。”

余舒其实并未昏迷,她这会儿脑子还清楚,刚才景尘一动手她就看到了,故意装傻,等到关键时候再开口。

说她不怪那位任少监,纯属扯淡,十指连心,这断指之痛岂是一句话就能揭过的,只不过比起这一时解气日后交恶,她更愿意让这身居高位的少监大人认她一个好儿而且,她看得出任奇鸣是一个喜好公正,眼不容沙的人,这种人对自己的要求也一向严格,让他心生愧疚,要比断他手指更让他难受。

薛睿低头看看病怏怏的余舒,将她的小心思猜的一清二楚,看她都这个样子了还能耍心眼,真不知该说什么。

“师叔,”刘昙适时出声道:“我看余姑娘情况不大好,还是尽快将她送回去,别再耽搁了。”

景尘看着余舒,见她轻轻点头,犹豫了一下,便松开了任奇鸣,走回余舒身边,正要仲手去扶余舒,就听大提点道:

“道子还是先同我进宫一趟,去回禀皇上,余姑娘就让薛公子先送回去吧。”

余舒眼皮动了动,悄悄抬手,借着身形遮挡,扯住了景尘的衣袖,开玩笑,她还没和景尘套好词,怎么能让他就这么走,不过也奇怪,这大提点应该清楚景尘计都星的秘密,怎么不怕皇帝老子被煞到?就算盈月之后,景尘计都星的威力大减,但就这么冒冒然带他进宫去妥当吗?

景尘不知余舒的打算,但不用她开口,他也不会在这时候离开她身边,于是就对大提点摇头道:

“我要送她回去,不能和你走。

大提点看看他们,竟没阻拦,而是吩咐了侍卫送他们离开,又派了清风跟随,以免再失了景尘的行踪。

几个年轻人离去,楼内很快就只剩下大提点和任奇鸣两人。

“太书,依您看,纪怀山是否真同谋害道子的贼人有牵扯?”

“是与不是,那就是大理寺的事了,问案不是我们司天监的职责。”

“.…您不觉得奇怪吗,那个叫做余舒的小姑娘,同道子相处这些时日,却能安然无恙。”

“这世上命大的人有很多,呵呵。”

大提点转过头,拍了拍任奇鸣的肩头,留下一个含义不明的笑容,便负手去了。

道子归京,他要尽快将这个消息送进宫中。

瑞小爵爷在司天监门外左等右等,总算见到薛睿刘昙他们出来,赶紧跳下马车迎上去,一脸好奇的追问道:

“怎么回事,我刚才看到纪右判和纪家小姐被人押送走了?”

此时已经深夜,司天监外静悄悄的连个路人都没有,长寿灯照的人影纤长,一阵阵夜风卷着凉气,余舒禁不住又咳嗽了两声。

薛睿皱眉道:“先上车再说。”

瑞林不是没有眼色,看薛睿和一个陌生男子一人一边扶着气喘连连的余舒,赶紧跑到马车前掀帘子。

好在马车宽敞,能轻松容纳他们五个人,余舒最先被薛睿扶着坐进去,一挨到坐垫便瘫软了,浑身难受的恨不得谁给她一锤子敲晕她,原来从里头出来,薛睿有意抱着她走,可她两脚一离地就想吐,于是硬撑着从司天监走了出来。

马车里,刘昙和瑞林坐在一侧,余舒窝在车角,景尘和薛睿一人一边坐着。

“睿哥,现在去哪儿?”

薛睿一边倒茶去喂余舒喝水,一边报了赵慧家的住址,贺郎中的医术还是信得过的,这会儿去别处请内医还不如找自己人,更何况那一家大小肯定担心坏了余舒,正好回去报平安。

景尘手搭在余舒腕脉上,眉头轻轻收拢,将她手腕放在膝上,摸向她腰侧,刚挨到她衣角,就被薛睿按住,抬头对上薛睿防备的目光,景尘不知为何有一些不舒服,但还是和他解释:

“我让小鱼配了药丸带在身上,服一颗会好一些,松手。”

薛睿听了,却没松开手,虽说刚才在司天监,景尘毫不犹豫地对任奇鸣动手的举动,让他另眼相看,但这不表示他能看着他对余舒动手动脚。

景尘见薛睿不让,便翻掌挣脱,谁想薛睿手上也有功夫,手腕一转便又钳住了他的手,景尘手指一翻去弹他手腕,薛睿便握拳相迎,两人互不相让,就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交上手,以小技搏斗起来。

余舒半死不活地歪在那儿,睁眼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劝阻。

瑞林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因为景尘露面之前他就被任奇鸣撵了出去所以不认得,就小声去问刘昙:“这个是谁啊?”

刘昙脸色古怪地看着对面两个平日稳重,眼下却同小孩子打架一样的大男人,嘴唇动动:

“我小师叔。”

“你小师叔…道、道子!?”

第二百八十四章搞定他

是夜,院子里却没一个人睡得着,前厅明亮,赵慧挺着肚壹在铺了几层垫子的软椅上,不时探头看向门外,满脸的焦急,贺芳芝在她面前走来走去,摩拳擦掌,裴敬手里端着一盏茶,放凉了却没喝一口。

下午余舒在怀仁医馆被带走,贺芳芝先是去找了裴敬,因连是哪来的官差都不认得,裴敬便带着他到城东几处府衙打听,最后形容了官服样式,得知是司天监的官差,两人就回到家中商量对策,一筹莫展之际,薛睿派了老崔来报信,说是会去找余舒,让他们稍安勿躁,在家等候消息。

谁知这一等就是半夜,越等越心急。

“这好好的,怎么就惹上官家了呢,”赵慧急的直落泪,就怕余舒会出事。

裴敬叹气道:“再等等吧,那曹公子并非是普通人家,应该有法子解救。”

贺芳芝走到门口,望了望在院门外站了快一个时辰的余小修,握了握拳头,扭头对裴敬道:“不行,我得上司天监去看看!”

裴敬见状,扭头对赵慧道:“我们去瞧瞧,你在家等。”

赵慧连忙点头,两个男人刚走到门口,就见一辆马车从不远处踏踏跑了过来,停在大门前,车帘子一掀,先跳下个圆脸的公子哥来,撩着帘子,接着又下来一个通身贵气的少爷,但见着紧跟后头被两个人搀扶下来的余舒,贺芳芝和裴敬大惊失色,急忙迎上去,余小修却比他们都要快,一个猛地蹿上去,挽住余舒,随即便认出了一旁的景尘。

“姐、姐,你怎么了—景大哥?!”

不说余小修他们看到景尘如何惊讶,一行人前簇后拥地将余舒扶进了院子,送进了卧房,景尘和薛睿都跟了过去,留下刘昙和瑞林在门外,守礼的没有乱闯女子闺房。

余舒总算挨着床,呻吟一声,睁开肿涩的眼缝,就看到余小修赵慧这一大一小偎在床边,两眼红红的在哭,咳嗽了一声,有气没力道:

“快打住,看着你们哭,我身上愈发疼了。”

奈何此人没人有心情和她说笑,薛睿将被子给她拉上,侧身给贺芳芝让了地方,一面告诉他:“左手断了指头,我临时给接上了,您快给看看伤势如何。”

赵慧一听,眼泪簌簌下来,身子一摇晃差点晕过去,裴敬赶紧让丫鬟把她哄到外面去坐着等。

贺芳芝沉着脸色将余舒的袖子捋起,检查了她的左手,刚一碰,余舒就是一阵哆嗦,看她咬牙忍着疼,脖子上血管一条一条绷的发青,在场的几人心中俱是心中不忍。

贺芳芝不禁怒道:“是何人如此歹毒,为让人疼,竟专挑了筋骨处扭断,真是该杀!”

这句话,倒是应了床边几人心声,尤以余小修脸上最恨,他磨着牙齿,小脸上有些狞色。

薛睿十分担忧地问道:“能接的好吗,会不会留下遗症?”

贺芳芝道:“接是能接的好,只是…唉,小修,你去让厨房烧热水来,再把我房里的药箱和针袋子都拿过来。”

“嗯!”余小修抹抹眼泪,撒腿跑了出去。

听到薛睿和贺芳芝的对话,床上的余舒耳朵动了动,没有睁开眼睛。

床底下,金宝探了探头,看到这么多人在,又把脑袋缩了回去,顺着床边溜出来,趁人不注意,动作灵活地爬上了衣柜,蹲的高高的,一对黑溜溜的眼睛盯着下面众人。

薛睿看着贺芳芝给余舒盖好了被子,景尘和余小修立在床前一动不动,他悄悄退了出去,站在窗前的裴敬看了看他,眼中思索。

刘昙和瑞林竟都还在外面等着没走,见他出来,便询问余舒情况,面上担心不假,刘昙是因为余舒同景尘的关系所以对她报以好感,瑞林则是知道薛睿十分看重这个认来的妹子,加之昨晚在忘机楼喝酒她当仁不让的脾气,让他高看她几分。

“我们到外面去说。”

薛睿以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带着两人到马车上,一番私语后,薛睿一个人下了车,目送他们离开,转身又进了院中。

贺芳芝为余舒固定好手指断裂处,又施针舒活脉络,余舒在这当中就昏睡过去。

“好了,让她睡一睡,我去抓药熬汤,你们先到外头去,让丫头给她擦一擦干净。”

贺芳芝撵了床边几个人到外头,留下芸豆在里头照顾。

余小修站在卧房门口寸步不离,薛睿在椅子上坐下,喊他过来,按按他脑袋,安慰道:“别担心,你姐姐明日就醒了。”

余小修红着眼睛扭过头,问他:“薛大哥,我姐姐是被什么么抓去的,他们为什么抓她?”

薛睿看了一眼站卧房门外的景尘,低声对余小修道:“他们是抓错人了,冤枉了你姐,事情都已经弄清楚,不要紧了。”

景尘神色一动,转过头,想说什么,但又无从解释,眼神黯了黯,便又回头盯着脸前的屋门。

几个人就这么在外面守了一夜,直到第二日天明期间贺芳芝来,劝了他们到客房去休息,就只有裴敬年长一些,熬不住,过去睡了。

天亮时,余舒悠悠转醒,动动脑袋,看到趴在她床边睡着的余小修,眼神一下子变得柔和了,咳嗽两声,出声唤醒他。

余小修揉揉眼睛坐起来,一清醒,便着问余舒这里疼不疼,那里痛不痛,余舒怎会实话告诉他疼的要命,只好让他将自己扶起来,又糊弄他去喊贺郎中。

余小修刚一出去,景尘和薛睿便前后脚走了进来,因为余舒昨夜和衣而卧,又在病患中,倒不算是逾矩。

余舒一看见景尘,便先想起他那煞星,碍于薛睿在场,就没有直接问他有没有“祸害”到她这一院子的人口。

她看着他们一个两个愁眉紧锁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薛睿没好气道:“病成这样,你还高兴。”

“谁规定生病就不能高兴了。”余舒睡了一觉,精神好很多,加上昨晚大胜一场,有心情和他抬杠,只是她那破锣嗓子实在难入人耳,好在人不嫌弃她折磨耳朵。

薛睿当然知道她乐个什么,但见她精神好转,还是放了心,有一些好奇地问道:“你昨晚拿的那枚石头,真的是景尘遇害时丢失的吗?”

薛睿一句话就问到了点子上,余舒没打算瞒他,就翘着嘴角道:

“当然不是了,其实那黄霜石,景尘早在义阳城就送给了我,我当时不识宝贝,意外丢失了它,谁想竟落到纪星璇手中,后来我和景尘进京,你还记得大衍试之前你让冯公子带我到太史书苑的藏书楼去吗,我在那里撞见了纪星璇,看到她手上戴着黄霜,然后就使计取了回来,她却不知这石头是到了我的手上。昨晚我也是灵机一动,才想到拿这个去诬陷她,牵扯上了谋害皇亲的罪名,岂是他们三言两语就解释的清。”

听她毫无顾忌地讲述了诬陷别人的经过,薛睿一方面为她如今对自己的坦白而窃喜,一方面又为她的胆大妄为而头疼。

余舒说完这些,去看景尘脸色,但见他沉默不语,于是问道:“景尘,你怎么了?”

景尘犹豫道:“小鱼,你这样说谎,去陷害别人,是否有违道义?”

闻言,余舒褪了脸上笑容,低声道:“何谓道义,我只知道他们害我在先,我便要以恶制恶。你昨晚也说了,那纪星璇早就认识你,却装成不识将你骗回她家,又带你到司天监来领功,你是心性淳朴不知人心险恶,我却最了解这些恶人,你以为他们只是贪图功劳吗,果真如此,我也不会被抓到司天监受审问,受这一场折磨,我本无意借此做文章,是他们欺人太甚,我又如何忍得。你若觉得我错了,来日大理寺请你去问话,你实话实说,就告诉他们,是我骗人的好了。”

景尘看她脸上黯然,便知自己说错话,惹她难过,他并非是死板之人,不过是自小在道门领受教条,不喜争端罢了,此时想想,她昨晚遭罪,一来是因他所致,二来是因人陷害,便觉得那纪家被她倒打一耙,是自作自受了。

薛睿在旁边听他们对话,不好插言,只是听了余舒的心理话,又对她暗生了几分怜惜,他素来不喜那些柔弱女子,赏花观月便垂泪伤神,浪费大好光阴,倒是余舒这般逞强好胜,苦痛自酌的,让他心疼。

“小鱼,”景尘短叹一声,道:“是我误会你,你也不必和我赌气,我与你是生死之交,和他们素不相识,何况他们欺负了你,我又怎么会揭穿你,必然是会帮你说话。”

余舒斜过眼,瞅瞅他,佯作怀疑:“真的,你肯帮我瞒谎?”

景尘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余舒嘴角扬了扬,心中暗比了两根手指:搞定,这下那纪家是在劫难逃了!

薛睿视线落在余舒脸上,捕捉到她闪烁的眼神,抬手摸摸下巴,看向景尘,他怎么觉得,这家伙是被糊弄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商议

余舒和薛睿、景尘正在房里说话,贺芳芝慌慌张张地走进说是大门外来了许多车马,还有几名官员,要请见什么道子。

原来昨晚大提点进宫,皇上已知景尘被寻回,着急要见,天一亮就派人出宫来接。

余舒叮嘱道:“景尘,你同他们走吧,记得我刚才交待你的话,我不便起床,让薛大哥送你出去。”

景尘点点头,道:“等我见过皇上,再来看你。”

景尘不仅是云华易子的后人,也是已故长公主的独子,如今身份大白,就成了皇上的亲外甥,身份贵不可言,虽然事情仓促,宫里面还是派遣了应有的仪仗来接人。

贺芳芝和裴敬在门口目睹了景尘被人恭恭敬敬请上锦盖华车,由一队侍卫护送离开,心中惊惑,便匆匆回房询问余舒。

余舒便将景尘的身份告知他们,惹得两人惊叹连连。

薛睿在旁笑道:“贺郎中,你为道子治病有功,阿舒又对他有救命之恩,待道子进宫禀明圣上,定然会嘉奖你们,我提前道一声恭喜了。”

贺芳芝苦笑道:“治病救人乃是医者所为,倒是小余,前后受了那么多罪,终究是善有善报。”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薛睿便以有事为由告辞离去,实则是到大理寺去复命,纪家祖孙昨夜被押往大理寺,尚不知情况。

薛睿走后,余舒服用汤药,又吃了一些早点,便再次睡过去,昨日她耗神极大,加上内病外伤,不好好休息不行。

这一觉睡到了傍晚,余小修将她摇醒′余舒迷迷糊糊醒来,就听他说薛睿又来了。

卧房中,余舒靠坐在床头,身上盖着被子,上身披了一件棉袄,头发整齐的披散在脑后,听着薛睿讲述他白天回大理寺问案的经过。

“晌午有太监到大理寺宣旨,暂停了纪怀山右判一职,责令大理寺调查道子遭人谋害一事,直派了正卿接管此案,我因昨晚在场,亦被委任协查,下午便设堂审问了纪怀山和纪星璇,这祖孙二人一口咬定那挡灾石是在义阳捡来,又招来纪家两名家丁问话,皆说还在义阳城时,便见过纪星璇拥有此物,因证供不足,一时也难分辨真假,便将他们暂时收押到牢狱之中,等候再审。”余舒听完,笑问:“既是审问,可有用刑?”

想昨晚她只是拒不交待景尘的下落,就被拧断了手指,如今纪怀山和纪星璇沾上的可是谋害皇族的死罪,怎么也得先受点皮肉之苦吧。

“一人挨了十五板。”

余舒撇嘴:“才打这几下。”她当日为赵慧去击鼓爬堂,挨的都不只这个数。

薛睿知道她不满什么,于是解释道:“大理寺的板子宽有半尺,十五板下去,纪怀山便又晕了过去,纪星璇倒是硬气,一声没吭,可最后也是被人抬下去的。”

余舒这才舒坦一些,又问他道:“接下来你们要怎么审查,会传我过去问话吗?”

薛睿道:“不只是你,还有景尘,任少监,所有牵扯此事当中的人,都会被大理寺请去喝茶,”他说话顿了顿,两手交臂,后腰倚在书桌边,看着她道:“纪家祖孙虽在牢狱,可是仅凭小小一枚石头,并无确证,就算我从中插手,也只是让他们多受一些皮肉之苦,迟早他们都会被放出来,纪怀山为官多年,何况身为司天监右判,在朝中有的是人缘,若有人保他,出来以后,官复原职恐怕不难,加之那纪星璇参加了今年的大衍考,很可能高中,等到放榜,声名四起,纪家又会恢复气数,日后定不会和你善罢甘休。”

薛睿说的这些,余舒心中有数,然而脸上并不担心,笑了笑,道:“这谋害皇族的罪名,本来就是我凭空捏造的,让他们脱罪并不足奇,可是另一桩罪,他们却跑不掉,纪怀山不仅要丢官,那纪星璇的前途也别想要。”

“哦?”薛睿双目连闪,站直了身体,疑问道:“你说他们还有什么罪?”

余舒冷笑一声,口齿清晰,一字一句:“大衍盗题。”

薛睿陡然一惊,脱口问道:“当真!?”

余舒轻轻摸了摸被包裹的秘密实实,隐隐作痛的小指,道:“我不是说了吗,这黄霜石原本在纪星璇手上,被我无意中发现,又设计索取¨.”

余舒将她在太史书苑藏书楼遭遇纪星璇,偷听她和另外一个女子讲话,无意拿到了云华易子的考卷,猜测纪家盗题,又匿名信给纪星璇,提出用黄霜石交换,最后在长春坊,借了场暴雨将黄霜石换走的前后经过,仔仔细细地讲给了薛睿听。

说到最后,她冷哼一声,道:“那纪家老小不知我匿名,想来以为我也会照抄考题,不会告发他们,便有恃无恐地进行,殊不知我直接弃考了星象一科,并未淌这臭水。”

薛睿脸色来回变幻,实想不到余舒还留有这么一招后手,盗题之事,非同小可,虽不如谋害皇族的罪名大,但果真能够落实,纪怀山不仅官位不保,纪星璇今年大衍也会落榜。

但更让他吃惊不小的,是余舒明知这一科考题答案,却能果断地抵御诱惑,独善其身,放弃了这一科考试,换来纪家这么大一个把柄捏在手中,伺机而动。

再这么一想,昨晚她以黄霜石诬陷纪家祖孙,将他们入牢狱,并非是为争一时之气无中生有,而是为了迁出纪家大衍盗题一事,使得连环计了!

薛睿看着床上一脸泛黄病态,却神色自若的余舒,心中一阵鼓动,不禁自问,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才能让这样的女子心甘情愿地折服。

脑中晃过一道清隽的人影,薛睿暗自摇头,他非是看不出余舒对于景尘的执着,可是那样的执着,关乎情爱却始终少了些什么。

回过神,薛睿对余舒道:“大理寺办案严明,有景尘和你作证,固然能将纪怀山盗题一事立案,但要问他们罪,还少一些证据,你刚才说,云华易子的试卷已被他们拿去,想必早被销毁了,既没有物证,无法证明考题泄露,纪星璇也不会傻到照抄原题,就凭几句证词,想要证实他们盗题并不容易。”

“这你不用担心,纪星璇是不会照抄原题,可有人会照抄,”余舒坏坏一笑,看着薛睿疑惑,便解释道:“我用云华易子的试卷换回黄霜石后,没过几日,便在星象一科开考之前,同景尘夜探了培人馆,将那答卷抄成多份,分别投入考生房内,注明那是今年考题,如此,你们去司天监调查考生答卷,便能证实今年星象一科考题泄露,加上我同景尘的证言,你说他们跑得掉吗?”

纪家祖孙万万料不到,她不仅没有照抄那份卷子,还将这答案分给旁人,留下罪证,余舒本无心告发纪怀山盗题,一开始只是给他们挖了个坑,他们若侥幸,就跳过去了,可是现在,她却要将他们往坑里推。

薛睿双眼一亮,抚掌道:“这便有了,这两日我会派人提你过堂审问,介时你将纪家盗题一事供出,我会顺水推舟,必问他们罪责。”

余舒笑道:“有劳大哥。”

两人在屋里说话,因谈论的都是秘事,没有旁人在场,但到底孤男寡女,不好同处一室太久,余小修蹲在房门口等了半晌不见薛睿出来,便扬着嗓门问道。

“曹大哥,你们谈好了吗,我姐该喝药了。”

薛睿想想没有旁的事和余舒商量,便让余小修进来了。

“阿舒,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手上的伤自己小心,骨头没有长好之前不要随便乱动。”薛睿叮嘱余舒。

余舒看他要走,连忙叫住:“大哥,我还有个事问你。”

薛睿回头:“什么?”

余舒道:“纪星璇被关在何处,我明天想到牢里去看看她。”

薛睿问:“你去看她做什么?”

余舒耸肩道:“不做什么,就去看看,怎么不能探视吗?”

薛睿看她样子,就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皱眉道:“你病还没好,就不能老实点吗?”

听出他话里数落,余舒撅嘴道:“这里却有另外一段缘故,当日在义阳城中,我因不小心摔了她一块玉佩,就被纪家老太君关到祠堂,几日未进水米,险些丢了小命,如今换她被关,还不行我去幸灾乐祸一下。”

薛睿头一次听她说起此事,不禁联想到他和余舒初识那段时日,有一回大雨中在桥下捡了被纪家毒打的她,清楚纪家对她做的那些,也就知道她为何心存怨恨。

“明日你梳洗好就在家等我,我会来接你。”

薛睿此言一出,便见余舒脸上有了笑,难得露出几分乖巧的样子,点头说“好”。

薛睿离开后,余舒吃过晚饭,下床在屋里走了一会儿,便早早又睡下,她是等着养好精神,明日去探牢房。

第二百八十六章探狱

因寻回景尘,城中张贴的告示榜文,第二日便被撤下道子归京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少人望风而动。

因涉嫌谋害皇亲,纪家也在第二天被封查了府邸,相关亲眷都被禁足家中,停职的停职,入狱的入狱,这般动静,也惊动了一些人。

暂不说这些,景尘昨日被宫中来人接走,没有消息,余舒第二日早起,贺芳芝给她换过药后,就穿戴整齐在房里等候薛睿。

薛睿并未让她久等,太阳一出来,便坐着马车来接她,两人一同去往城西大狱。

安陵城中,东西各有一座大牢,一处是关押已经获刑的重犯,一处是关押正待问刑尚未获罪的犯人,两处牢狱,都有重兵把守。

有道是乱世才堪重典,安朝富康三百年,眼下正值太平,刑律一面,相较于前朝从轻,少有死犯,但相对的,就是律法的严明,凡重大案情,都有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三司会审,少有冤假错案。

马车在城西的宁康街前停下,余舒和薛睿下车,街道冷清,不见什么人影,街对面两堵高墙,当中一个小门,不见什么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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