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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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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来,就只剩下一间给她住,便是之前“不干净”的西屋,并非是她傻大胆,一点都不忌讳,而是屋子就这么三间,他们是两男两女,只能这么分配,总不好叫夏明明或是景尘睡在那死过人的屋里,毕竟这凶宅是她买回来的。

不等夏明明反对,余舒便拍拍手道:“都回屋去把行李放下吧,有柜子,自己收拾衣裳。”

说罢,就转身要往西边那一间出过事的屋子走,却有人比她更快一步。

余舒看着景尘推门进了西屋,还以为他是没听到自己刚才分配,忙跟上去:“景尘,你和小修一个房间,我睡这间。”

景尘将放有两套换洗衣物的包袱放在床上,回头对余舒摇摇头,他坐在床上,意思再明显不过:他要睡这间。

余舒见状,一阵窝心,她当然不会以为是景尘喜欢住这间,她还记得头一天带景尘来看房子,他就说过,这间屋让他不舒服,尽管现在是干净了,但是人总要在意的。

打个不中听的比方,假如床单上沾了别人的屎臭,就算是事后把脏东西弄掉,床单洗干净了,一点味道都没有,亲眼看见过这脏床单的,又有谁会愿意再睡在这床单上,怕是想想就觉得恶心吧。

可是景尘现在却要同她“抢床单”,无非是不想让她睡这里罢了。

有种被人维护着的感觉,实话说还不赖。

余舒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走到景尘身边坐下,两手放在膝盖上,身子往前倾,扭头看他,认真道:“明明是个姑娘家,你和她住对门,早起晚睡难免有不便,抬头低头看到,开个窗子都麻烦,还是我睡这里,你去和小修睡一间屋吧,啊?”

景尘径自拿起余舒放在膝盖上的手,在上面写到:

‘我不看她。’

余舒噗嗤一笑,见景尘一派正经的摸样,忍不住想逗他,把脸一撇,故意道:“我才不信,明明是个姑娘,长得又漂亮,换睡都想多看几眼吧,你怎么会不喜欢看。”

她顿了顿,偷偷斜过眼,便见景尘低着头,认真地在她掌心写到:

‘我只喜欢看到小鱼。’

说罢,他侧头看着她,沁了泉水般清凉的眼眸里就只影着她清晰的五官,仿佛在印证他这句“话”的真假。

余舒愣了愣,只觉得手掌心蓦地被烫了下,她“嗖”地把手缩回来,莫名地有些脸热,眼睛四处乱瞟,不知道该往哪放,反正是不敢再看景尘眼睛里的她,于是就从床边站起来,咳嗽了两声:

“你想睡就睡这里罢。”

匆匆向外,走得急了,出门没看脚下,一脚绊在门槛上,直愣愣扑倒在地上,发出好大一声响。

景尘被吓了一跳,赶紧起身上前去扶她,另两间屋里,余小修和夏明明听到了动静,也都探头出来,看是余舒趴在地上,忙围上来。

“怎么了怎么了,摔着哪儿了?”

“呀,流血了流血了,阿树你鼻子流血了!”

“我去拿手巾来!景大哥你别拿袖子给她擦,越擦越多!”

余舒捂着差点摔断的鼻子,膝盖手肘一片火辣,眼里含着一泡酸泪,看着眼前手忙脚乱地三个人,闭上眼睛心里大骂:

丢死人了!



因为余舒意外“负伤”,新居的打扫她就没能参与,夏明明扫地,余小修擦桌,景尘个子最高,被派去擦窗子,余舒哼哼唧唧躺在床上,看他们谁从窗前门前经过,就浓着鼻音使唤上一局:

“小修,桌腿子也要擦干净啊。”

“明明啊,扫地别光扫你看得见的地方,角落里也要扫到。”

“景尘啊,你那块抹布用半晌了,怎么不洗洗啊,脏的擦上去不还是脏的吗?”

“明明啊…”



就这么过去小半个时辰,夏明明先受不了了,把扫帚往地上一丢,叉着腰对床上的余舒道:

“你能不能闭着眼睛睡觉,不说话?”

余舒知道自己是唠叨了,但看他们几个干活,出来余小修,就没一个能让她放心的,不过别人干活,她在一旁指挥,是不大招人待见,余舒正打算应她一句睡觉,就听余小修道:

“她说话怎么了,不是怕你扫不干净。”

其实余小修也嫌他姐罗嗦,不过那是他姐,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被余小修这个小屁孩嘲笑,夏明明立马毛了:“我扫不干净,那你来扫!”

“我扫就我扫,你来擦桌子!”余小修丢下抹布,拾起了扫把。

“哼,擦就擦,”夏明明上前去抓了抹布,于是两个人替换过来,倒比刚才干的有劲儿多了。

余下景尘则是没抱怨半句,洗洗抹布回来,继续擦着难擦得窗子缝。余舒一看没自己什么事儿了,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还真睡过去了。

一觉醒来,屋里屋外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余小修正坐在她床头给她扇扇子,金宝窝在他膝上睡觉,夏明明和景尘不见了踪影。

“我说怎么凉快了,”余舒揉揉眼睛,坐起来,“他们呢?”

“景大哥回房休息了,明明出去买吃的。”论年纪,余小修该喊夏明明一声姐姐,但他不知怎地,他不愿意叫,被余舒说了几回,都和她一样喊夏明明做“明明”。

“都中午了啊,”余舒这一觉睡得舒服,虽然之前摔得浑身疼,但躺在自家,躺在自己床上,就是和别的地方不一样。

景尘坚持要睡在西屋,余舒就和小修住同一间,反正姐弟两个早前就住一间屋,现在中间隔着屏风,倒没什么不自在的。

院子是没有井的,余舒买了一口大水缸,水桶扁担都俱全,余小修看余舒醒了,就放下扇子,把金宝拿给余舒看着,出去挑了扁担,到街口井水边去挑水,这些活以前在义阳都做过,不用余舒教。

原本余舒是打算买菜回来做饭,因摔了一跤,只能作罢,夏明明带了外食回来,几个人将就着填饱了肚子。

忙了一天,除了余舒,个个累的一身汗,因为忘记买浴桶,余小修烧了几锅热水,他们轮流在灶房里关着门冲洗了一番,就连金宝都被抓着搓洗了一遍。

到了晚上,余舒筋骨歇过来,就带他们出门在回兴街上找了一家食肆,要上一桌小菜,点了一壶小酒,庆祝乔迁之喜。

民酿的粮酒没什么度数,不醉人,除了景尘,四个人均分了两杯喝喝,不是余舒不让景尘饮酒,而是景尘闻到酒味,就先皱了眉头,显然不喜欢,余舒就没强迫他喝。

酒足饭饱,晃悠悠回了新居,洗漱之后,各自回屋去睡下。

静悄悄的夜里头,躺在干净的新床上,月光透窗,谈谈的宁静笼罩,余舒翻了个身,低声询问屋那一头的余小修:

“小修,睡了吗?”

回应她的是一段轻浅的鼾声。

她无声笑笑,揉揉鼻子,侧头枕着手臂,阖上眼睛。

第146章开张咯

在新居里住上几日,什么短缺的零零散散都慢慢添置上,厨房也开了火做饭,越来越有过日子的样子。

余舒抽闲空找木匠,打了一个能手推的小算摊,三尺长,两尺宽,下头装有四个木轮,里头是空心的柜子,能打开放东西,又制一面幡旗,上书“余氏妙算”字样,准备寻个吉祥日子就到秋桂坊去出摊。

且说夏明明那日拿到荐信,不急着去报名,搬到新宅后,休息了几日,才拿着荐信找到司天监下府,谁知道,高兴而去,败兴而归,回到家中,闷坐于室,余舒问她,犹犹豫豫且说:

“下府里的官差说,我这荐信文里写的不对,要再去求一趟。”

荐信这东西,求得一封实属不易,她可不好意思厚颜劳烦人家重写一封。

余舒和她坐在一处,问道:“哪里写不对了?”

夏明明遂掏出纸张,指着上头起行,道:“说是这头一段,得有章程,不然做不得数。”

余舒接过去看看,但见信上,字体端正,句读通达,并无不妥,就狐疑道:“章程?你请这位易师是新晋的吗?不知道司天监发下了写荐信的章程吗?”

夏明明摇头道:“方易师在培人馆小有名气,好些年前就做了易师。”

闻言,余舒转眼冷笑,什么章程?怕是那司天监下府的官差故意为难,想要吃些好处,就夏明明这傻妞会信,老实回来了。

“唉,我明天早上再去拜访一趟方易师好了。”夏明明愁眉苦脸道,想着要低声下气求人,就郁闷的不行。

“不用去了,”余舒把信折折,交还给她,道:“那官差是故意为难你,你再写几封都不够用。”

夏明明疑惑道:“他为什么要为难我?”

余舒一时和她解释不清,便道:“先不去管他,我有法子让你报上名,你这几天就不要去培人馆了,跟着我走吧。”

夏明明正愁再去求人麻烦,挺余舒这么一说,自是信她能解决,想不想就应了,然第二天被余舒叫了早起,看见她推着木轮子小车,拿了一面蓝底黑字的幡旗出来,脸就不对了:

“你这是要做什么?”

余舒前日拿到摊车和幡旗时,夏明明并不在家,因又不在一屋,并不知她私下动作,也未曾挺余舒说起过要出去摆摊的事。

“出去摆摊给人测字算卦啊。”

余舒答的理所当然,“快走,早去占个好位置。”

夏明明不干了:“去街上摆摊?要去你自己去,我才不去丢那人!”

余舒冷哼道:“光明正大有什么丢人的,不去不去,不去我就不管你报名的事,你大可以厚着脸皮再去讨一封荐信,看人家给不给你考试。”

听这番恫吓,夏明明内心挣扎,她脸皮子薄,拉不下脸到街上摆摊,单那报名的事,她又怕因此耽搁了。

余舒没工夫等她,丢下话说:“不去也行,中午没饭吃,小修要陪景尘去医馆去抓药,你一个人在家看门吧。”

夏明明看着余舒吧旗子往推车上一插,头也不回地出门,真不打算管她,她心一急,跺跺脚,追了上去。

一大早,秋桂坊的人就不少,余舒推着小摊,在街面上寻了半晌,才找到她前天看好的一个位置,就在一座酒馆留下,之前她来逛过几回,都没见有人在这里摆摊,不怕占了别人位置,引起口角。

让夏明明看着摊车,余舒进去酒馆和掌柜的打招呼,毕竟在人家门口立脚,拜拜地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酒馆掌柜是个老叟,性孙,脾气倒还温厚,余舒雨他攀谈,先点了点这楼里的风水流向,说是这盆花摆的好,那扇帘子垂的妙。头头是道,先叫老叟另眼相看,再说起门前摆摊的事,是讲:

“我兄弟来京参考大衍,食宿不够费用,故而出门赚写零钱,就在楼外头,不会挡了您家生意,望掌柜的行个方便。”

说到这里,又拿了昨日让余小修抄好近三日的晴雨表递他,道:“小子不才,对气历倒有一些研究,凡后下雨天阳,都能提醒几句,掌柜的若有问事,但凡风水八字,或可代为解难,不需客气。”

话说道这份上,岂有不应,孙掌柜看着少年郎有些本事,不像花腔之辈,况这门前多个卦摊,许能带揽几宗生意,就谦虚接应,又让小二去沏一壶茶,待会儿送去门外给余舒消暑解渴。

余舒承谢过,出门见夏明明守在小摊车边上,坐不是站不是,恨不得把脸埋到地上的尴尬样子,暗笑,上前道:

“有马扎怎么不坐着。”

她打开摊车下面的暗柜,拿出三张高马扎,打开放到一旁让夏明明坐,又从里头掏了签筒、龟板、爻钱、笔墨算盘等物,一一摆在摊面上,最后将卷起的罚你抖开,插在小推车的手把上。

夏明明见到那幡旗上端正“余舒妙算”四字,再瞧余舒脸上年少光景,不由窃笑,被耳朵尖的余舒听见,回头问她:

“有什么好笑的,说出来听听。”

夏明明道:“我笑你这幡旗的口气叫的太大,旁人看了,只道你在吹牛皮呢。”

余舒不以为意道:“是不是吹牛皮我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什么叫广告,不吹的能叫广告吗?

秋桂坊上每天都有新驻客,余舒和夏明明两个年轻孩子,一个精神,一个漂亮,在街面上摆算卦摊子,是比较抢眼的,同行的都不由观望,更何况是过客。

不过年纪在那里摆着,通常求卜者还是更信年长一些的老先生,当然也有凑热闹的,这不,余舒和夏明明刚坐稳不大会儿,就有人凑上前来,不过不是客人,而是来打听的。

“这小兄弟,看着面生,不是本地人吧?”这是个坎上去五大三粗的汉子,嘴角长了一粒绿豆大小的瘊子,余舒并未以貌取人,料不准他是同行还是过路人。

“大哥好眼力,我家在南方,确不是京城本地人士。”

“是来参考今年大衍试的?”

“没错儿。”往年京城到这时候,都很热闹,不知道大衍试的只有未开智的孩子。

“那怎么这来摆摊子,哟,瞧你这准备的还挺齐全。”

“呵呵,凑点吃饭钱。大哥要问一卦吗,算得不准不收钱。”

余舒后一句话,让原本打算走开的汉子又坐回去,“那就给我算算吧,你瞧瞧我什么时候能发财?”

夏明明在余舒背后头偷翻了个白眼,要知道学易的最不耐给人算三样东西,一是发财梦,二是生死局,三是瞎白话。

“那你把八字写一下吧。”余舒推了纸笔过去,磨好的墨就在手边上。

那汉子唰唰写了,因不是富贵人物,八字倒没好隐瞒,余舒接过去一看,摇了算盘出来,噼里啪啦打了几串,那汉子见到,一脸惊奇:

“怎地打起算盘来了?”

余舒腾出一只收指了幡上字样,笑道:“不是写的有吗,妙算妙算,不算不算。”

这句是解:即是妙算,就要用妙法算,不是秒法,就不算是妙算。

汉子听余舒说话有趣,哈哈乐笑,这么一笑,因嘴角那颗黑痦子,人却凶恶几分,夏明明挪挪马扎,往余舒身后坐坐。

余舒用八门吉凶给此人求了今日生门方位,算去不过聊几句话的工夫,出来结果,并未急于告诉,而是从暗屉里抽了一卷红绳,剪开一段,示意对方伸手,系在他腕上,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道:

“今日且走西南向,如此五百步,必招财源,切记三日内不可脱手。”

夏明明一旁看得好奇,她晓得余舒很擅长测定八门各位,因在离开江岸那片林子时,全靠他用八门生死引路,只是这红线是什么意思?

那汉子看余舒郑重其事,又咧嘴笑,嘴角痦子一上一下,“你这个法儿,我岂知准不准,我还得试了,现在不好给钱,万一不准呢。”

余舒大方挥手道:“大哥只管走去,说过不准不要钱,何时来算都作数。”

“极好,我真得了财路,再来与你谢礼。”汉子摸摸腕上一圈红绳,和余舒说了两句场面话,便扬长去的,确是朝西南去,想来他走到南头,还要转个弯,凡求卜者,多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人一走,夏明明便低声抱怨余舒道:“那人一看就是来混点子的,你倒好,一句算不准不收钱,正合了他的意,即便算准,人家谁会再跑一趟给你送钱来。”

余舒缠着散开的红绳,一排乐观道:“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做什么生意,本来头些天都是要赔的,又不是财神爷转世,伸手就能赚嘛。”

夏明明论理说不过她,只好按下不讲,又去问:“你给他缠红线有什么用,这是哪套说法,难道八门配上红线,更准不成?”

余舒把红绳放回去,一手托着下巴,扭头朝她挤眼:“什么用都没有。”

夏明明糊涂:“那你还给他作甚。”

“光用嘴说的多不实际,给点什么好叫人信啊。”

稍一想就明白过来,夏明明鄙夷地看她:“说这么好听,不就是个故弄玄虚嘛。”

余舒淡笑不语,没告诉她,她系那红线,又让那汉子三天再取,是要那人得了好处,这三天也得惦记着,只要不是良心太坏,就是多了个回头客。

第147章口角

余舒打着算不准不收钱的旗号,一个上午也只就有三五个人在他们的小卦摊前停留,不管是求财还是问祸,皆是分文未赚,生意可谓是惨淡,她和夏明明俩人大部分时间都是干坐在那里当摆设。

刚一到中午,真面目就闹着要回去,余舒当然没交她走,给她一角银子打发她上前头去买一张葱饼回来分吃,午饭就这么凑合了。

下午又免费算了两卦,看黄昏将至,余舒才在夏明明的催促下,不急不慢地把摊子收了。

回到家,天还昏亮着,进门就闻到一股子药味,余舒喊了一声,听到余小修在灶房里应她,就让夏明明把摊车推回屋里,自己到了西屋门前找景尘。

门上垂着半道软草帘子,门半掩着没关,余舒还是意思地敲了两下门,才拨帘子进去,叫她意外的是景尘没有在床上躺着,而是坐在窗前的桌案边写字,抬头见她进来,横握了手中毛笔,冲她一笑,那样子可说是赏心悦目。

余舒正大光明地多看他几眼,走过去,站在桌侧,问:

“怎么样,找了郎中看过,有说你好一些了吗?”

景尘点点头,拿过一张干净的纸,在上面写到:“新开的方子,抓了半个月的药,刚才喝过。”

“嗯,”余舒低头看了眼桌上,想瞧他刚才在写什么,却见它手边放着一张纸,上头写的不是字,而是画得画,她轻“咦”了一声,凑近去看,才见那水墨描的窗子台上头,蹲着的小东西是黑白两色的金宝,跃然于纸,正淘气地欲往下跳。

虽不是正经的画作,然墨色匀称,动静相宜,把金宝画的活灵活现,余舒看着喜欢,就向景尘讨要了,拿回去贴在屋里头,倒也给光秃秃的墙壁添了些趣味。

余小修煮好了粥,余舒又下厨烧了两盘热菜,她厨艺一般,只是做的家常入口,但景尘和余小修都不挑食,夏明明则是因着吃白饭不好意思挑拣,两菜一汤刚好够四个人吃,不会留下剩饭。

饭后,天气凉快了,余舒让余小修去搬了椅子到院中,泡上一壶菊花茶,四个人在月下纳凉,景尘和余小修听着夏明明讲起白天余舒在街上免费给人家算卦的事。

余舒则是靠在椅子上仰头观星,时不时插上那么一句话。

直到有人打了哈欠,才各自回房去睡觉。

。。。

不管夏明明有多不情愿,余舒第二天一早还是把她从床上挖了起来。

“又没什么人,去了也是干坐着,这大热的天,非要我去做什么啊。”夏明明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穿衣服,还一遍抱怨着。

余舒抓了把梳子给她捋头发,道:“万一有人要算姻缘呢,那我可不在行,正好考考你六爻学的怎么样。”

余舒能拿得出手的几样,一次排开,分是祸时、晴雨的测算,八门生死的方位,至于风水应克,她学的博杂,缺少实践,暂不充数,而星象则关乎大事,街头上摆摊子用不到。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夏明明跟着余舒学了本事,总不好过河拆桥,这便咽下半肚子不满,跟着她出了门。

还在昨天那家酒馆门外,余舒先进去和孙掌柜聊了几句,才出来把摊子摆开,约莫是昨天在她这免费掌卦的有人回去提到,今天倒是多了几个客人,有意思的是来的通是手上拮据的妇人,一样都没打算花钱,不过求卜的事是不少。

快到中午的时候,又来了一位姓贺的大婶,说她儿子陪着儿媳妇到外地去探亲,迟了几日都没有回来,想叫余舒瞧瞧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故。

余舒收了她儿子儿媳的生辰八字,一番盘算,见是无事,便安慰道:“大娘莫担心,他们两个现在平安无事,想来是大嫂子难得回一次娘家,就多住几日,不打紧。”

贺大娘半信半疑道:“是这样么,你算得准不准啊?”

夏明明坐在余舒身后的阴凉地撇嘴,卜易的人最讨厌就是这一句,被问到“准不准”,说准吧,凡事总有个万一,答不准吧,那还算个什么劲儿。

余舒却好脾气,道:“你心里头念着他们平安,自是会平安归来,别总想着出事,就不会出事。”

余舒这话说的模棱两可,贺大娘不很满意,又问道:“那你再给我算算,他们哪一天回来?”

听到这要求,余舒哑然失笑,“大娘,这个我可算不到。”

贺大娘皱皱眉头,不大高兴地伸手对余舒道:“罢了,把八字给我,我再到别家去问问。”

“你请便。”余舒将八字纸贴递还给她,这大娘站起来就要走。

夏明明早憋不住话,见着人求卜后不但不给钱,连句谢都不讲,便冷哼道:“我劝你还是省几步吧,这话就是拿到司天监去问,都没人答的上来。”

贺大娘原本要走,听这话又回了头,面有不悦:“怎么你们没能耐算,还不行我到别处去问吗,你说是哪门子话,我脚掌在腿上,爱走哪走哪,你管得着吗!”

这中年妇人身体扎实,嗓门也大,说话像吵架,两句话就引来街上一片目光,余舒暗叹一口气,飞快地抬头捂住了夏明明的嘴,没给她机会和人家吵架,对那贺大娘道:

“对不住,我这兄弟嘴快了些,你再到别处去问问吧,这一卦算准算不准我都不收钱。”

贺大娘见占上风,没好气道:“我看你们年纪不大,本事没学好,这就学人出来摆卦摊糊弄人,劝着你们早回家去,莫要害人害己。”

丢下这句话,扭头就走,街上行人断章取义,只当余舒二人招摇撞骗,朝他们指指点点,一番窃窃私语,说的都不是什么好话。

帮人不成,反被咬一口,夏明明气地想去追那妇人,却被余舒抓的死死的,等人不见了,才被她放开。

“你抓我做什么,你看,人都跑了!”夏明明扭头忿忿对余舒道,“这下有理都说不清了!

“你有什么理,”余舒把手心上沾的唾沫往衣服上蹭蹭,重新坐下来,被街上一群人围观,倒是淡定的很。

“当然有理了,我们好心给她测八字,她却冤枉我们骗人。”夏明明气呼呼地甩了下手臂。

余舒信手拨着算盘,声音不高不低:“那是她没理,不是你有理,人家来问卦,我们能算的出来,那是我们能耐,信不信是她的事,算不出来,她想走随便,大路朝天,你还能管得了人家去哪。”

夏明明没话辩驳,多少明白是刚才她多嘴惹了事端,想发脾气发不出来,便赌气道:“最有理就是你,我回去了!”

余舒没拦,看着她闷头走了,因之前来过两回,倒不怕她迷路。

酒馆的孙掌柜听到动静,出店来同余舒问了几句,余舒照实说,孙掌柜一把年纪,见得事多,当然不会人云亦云,便给了几句安慰: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你有真本事,就不怕一两句闲言碎语,多在这街上待一阵子,多看几张面孔,对你没有坏处,”

而后还叫小二送了一壶茶出来,余舒道了谢,甭管这街头上的人怎么看,甭管有没有人求卜,她硬是在卦摊跟前守了一白天,正是身正不怕影子斜,背硬不怕人来戳。

。。。

夏明明因为惹了事,回家去没好意思对余小修和景尘学嘴,被问到为何提早回来,编谎说身体不舒服,余舒傍晚回去,也没有揭穿她,但翌日早起,却没再叫她起来。

秋桂坊上,三条街,一天到晚能拿来闲扯的事,就那么几起,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过是一个晚上的工夫,差不离半条街上都听过,南边有个后生摆卦摊骗人钱的事。

余舒今天出摊,一日没见一个问卜的不说,还有人专门到这条街上来看热闹,瞅瞅哪个是“骗子”。

她今天学的聪明了,来时带了本书看,没人来也不干坐着,自己研究风水五行,排一排卦盘,是把这乱糟糟的街头当成自家书房,两耳不闻窗外事,又坐了一白天。

日落前提早小半个时辰收了摊,不是坐不住了,而是傍晚有场雨,她早上出门忘记带伞。

果不然,等余舒差不多到了家后,天上就落下雨来,这场雨来的突然,秋桂坊上好些个没拿伞的,都跑进附近店铺里躲雨。

雨势渐大,吹的风冷,孙掌柜正要小二关窗子,就见门前来了两位稀客,拍着肩上雨水走进来,孙掌柜打发了小二,笑着绕出柜台迎上去:

“席公子,这是来躲雨还是来喝酒啊。”

“都赶上了。”走在前头那少年莞尔一笑,扭头对身后的青年人道:“睿哥,咱们先上楼去坐,掌柜的下地窖取酒,今天我们喝——阿嚏!”

话没说完,少年忽地打了个喷嚏,被门口冷风吹的哆嗦了一下,那青年人皱了下眉头,对孙掌柜交待道:

“先煮一壶热茶送上来。”

少年揉揉鼻子,不好意思道:“没事,被风吹了下,不打紧,来这里就是品酒的,喝茶干什么呀。”

青年人不理他抗议,取了随身带的干净方巾覆在他额头上,转身先上了楼去。

少年捂住那满是皂子气的方巾盖了下泛红的脸,才低头跟上去。

第148章见面不相识

转眼道了九月中,秋高气爽,余舒一行人来到安陵城已有一个月了。

余舒现在秋桂坊上摆卦摊某生计,因为种种原因,生意惨淡,有时候一天连一个客人都没有,反观这街上其他易客,生意差的一天也有一二两的进项。

余舒倒是有恒心,来一个客人是一个客人,都给认真地算过,可惜大抵上都是问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显不出她什么本事,这么一来,那算不准不收钱的噱头,反而成了客人不再回头的缘故,这七八天下来,竟没见一个回头客来说他算得准,封红包的。

渐渐余舒有些坐不住了,不是因为没了耐性,而是因为手头上的钱不多了,前头买房子落户,添置家具,花去有百来两,又支付景尘药钱,去了四五十两纹银,所剩的二三十两,要养活四口人,京城物价贵,一天伙食费都要一二百文,这还是在家里生火做饭,不是到外头去吃。

钱不够花,就要想法子赚,不然找这么下去,再过一个月就该吃糠咽菜了。秋桂坊上不是没有赌易的地方,来钱是快,但余舒不敢轻易尝试,指怕赌着赌着就赌习惯了,还是做点正经的营生。

夏明明打那天给余舒惹了麻烦,就再没通她一iqi去过秋桂坊,见余舒一天到晚赚不到什么钱,还反过来劝她:

“你这样不行,还是同我一起准备考大衍试把,到时候只要能进个百元,拿到司天监的易师名帖,随便找一家易馆谋事,人都得对你客客气气的,哪用得着在街上风吹日晒的受罪。”

余舒半点不为所动:“现在才九月,哪等得到那时候,我不去赚钱,你们都等着去喝西北风吧。”

说罢她第二天还是照常早起出去摆摊,余小修想要跟着,被余舒令在家中看书,前一晚出了数学题给他做,另一个原因是留他在家里给景尘做饭,为此还特意教他煮面条,有时候她起的早会先烧两道菜,中午再让他们热着吃。

若说夏明明是属于那种白吃白住,还没半点羞耻自觉,时不时给余舒添个乱,那景尘就是太有自知之明了,固然他身体不能劳累,但能自己做的事,就绝不会去麻烦余舒和余小修,饭后还会帮着收拾碗筷。

前段时间余舒夸过他画儿好看,讨去贴在屋内,他就记下了,每日都要画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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