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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第2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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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贵妃点点头,朝美人榻上歪了歪身子,抬手示意四下:
“你们都安静些,听她讲的什么段子。”
瑞紫珠毕竟是出身公爵府的千金,因为背对着余舒,一开始的紧张过去,便做出该有的仪态,整了整裙摆,半举螓首,两眼微垂,凝思了片刻,先将今晚息雯教给她的那些话整理了一遍,才出声道:
“这话说,南方有一座城,城里住有一户富足人家,这富人家里有一位老爷,正室离丧后,自主纳了几房妾室,当中有一位姨娘,进门前乃是个寡妇,含辛茹苦养育了一儿一女,改嫁之后,因那老爷心善,便一起带进了富人家中,好叫他们衣食无忧。我今天要说的,不是这位寡妇如何,而是她带到富人家去的那个女儿。”
瑞紫珠不是正经的说书人,开场平淡了,但胜在她声音娇嫩,脆脆动听,让人入耳,于是站着的,坐着的,都听了进去,没人走神。
余舒只听这个开头,便知是冲着她来的,她盯了瑞紫珠一会儿,视线一偏,便对上了息雯笑眯眯的脸,眼底一沉。
“..那女孩儿生来命便轻贱,生父猝死,母亲辛苦,幼弟病弱,好不容易进了一户富人家里,她又不肯老实,常常做那些偷偷摸摸的碎事,被人抓住不只一回,渐渐的,便遭了冷眼。”
四周小声议论着,大多都是说这书文里的女孩儿不懂事。
“有一回她偷了贵重之物,被下人逮到,送到那家老夫人面前,被当众责罚,挨了一顿家法,她竟不想自己有错在先,对那富人一家怀恨在心,有一次得了机会,竟在外面污蔑起这养育她的一户人家名声.到后来,富人家好心不得好报,看那女孩儿顽固不化,便狠狠心将她撵了出去。”
听到这里,水榭里便有人忍不住斥骂,却是好憎分明的靖国公夫
“撵的好,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薛贵妃不咸不淡地劝道:“老夫人接着听,还没讲完不是。”
瑞紫珠舔了舔嘴唇,续道:
“娘娘远见,这故事到这里还没结束,你们谁能想到,那女孩儿被逐出家门之后,竟交起好运来,一路顺风顺水,结交了贵人,到如今,在外却是风风光光。而那一户富人,或多或少因这女孩儿之故,从此家门连衰,最后落得个骨肉失离,破败潦倒的下场——都说善恶终有报,谁想老天也有合眼的时候呢。”
众人听她这么一讲,都听出古怪来,还是靖国公夫人最先询问:
“嘶,紫珠丫头,听你说的煞有其事,难不成这不是编撰的书文,还是真人真事不成?”
“这确是真事,不瞒老夫人,就那恩将仇报的女孩儿,现就在京城里安身。”瑞紫珠一口气说了下来,额上虚汗,口干舌燥。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人作惊。唯有薛贵妃玩着赤金的香帕,面不改色。
“胡闹,”淑妃皱着眉,严声问道:“你是信口开河,还是故弄玄虚,真有其人,你现在就说个明白,不然本宫就问你一个谎口之罪。”
瑞紫珠一手攥住了衣袖,有片刻的迟疑,忍不住回头,在人群里看了一眼,恰碰上余舒冷冷的眼神,一下心惊肉跳,硬是抬不起手去指认,只好躲避了视线,低头讷讷道:
“我只知道,那女孩儿命格轻贱,千百人里不出一个,俗称叫做¨狗屎命。”
“噗嗤”一声,有人失笑,为这“狗屎命”三个字太过粗鄙。
气氛稍有缓和,就听一声惊讶——
“你说狗屎命?”
众人闻声看去,就见一个容貌姣好的少女,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这人,却是与余舒过节不小的湛雪元,现如今的太承司七品瓒记。
淑妃不悦,道:“你喊什么?”
湛雪元遂慌张上前说话,“娘娘恕罪,小臣湛氏,方才失仪了,实在是我初任司天监小官,前几日核查文册,正巧也看到一个命格轻贱的女子,就是瑞小姐所说那狗屎命了。小臣惊讶,只因为此人,今晚就在场呢。”
淑妃神情一凌,冷声道:“是谁,你指认出来。”
余舒两手抄袖,平视前方,乌亮的眼底酝酿着一团风暴,蓄势待发。
“就¨就是今年大衍女算子,余舒。”
第五百一十六章芙蓉君子宴(九)
瑞紫珠一段书文讲述了一个以怨报德,善无善报的故事使得宴—会上不少人都义愤填膺,可谁也没想到,这故事里有个“狗屎命”的主人公,今晚就在当场。
“这个人就是就是今年大衍女算子,余舒。”
湛雪元凭据着“狗屎命”这一说,将余舒给指了出来。
下一刻,余舒就变成了众人焦点,几乎所有人都在心里想:这是巧了,还是本来故事里讲的那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就是她?
站在余舒身边的辛六与宁小姐都愣住了。
“余算子是吗?”淑妃面色不佳,审视了余舒两眼,冷声道:“你自己来说,方才讲那段书文里面说的人,是不是你?”
辛六悄悄抓了余舒的手,声音里尽是紧张:“莲房。”
余舒朝辛六送去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轻推开她,站了出来。她几步走到了人群中间。
她也不看那出面指认她的湛雪元,就在编排了她半天的瑞紫珠身侧站好,低头回话:
“回淑妃娘娘,我也不知道瑞小姐说的那个人,是不是我。”
她这一回答,可叫人小声议论了,照这情况,要么就是弄错了,要么就是不承认,怎么还说不知道了?
“什么话,你自己的事,你自己都不知道吗,老实点说,”靖国公夫人拉下脸来,严厉道:
“君子芙蓉宴容不下品性低劣的女子,果真你曾做过那等狼心狗肺的事情·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在座的,除了两位妃主,就以靖国公夫互份最高她一出口群女孩子们看着余舒的眼神都有些同情了,在君子芙蓉宴上被撵出去,传了出去,往后还有脸见人吗?
息雯拿团扇遮挡了半边笑脸,歪头与崔芯低声道:
“还是你有办法·这臭丫头爱记仇,瑞紫珠这回算是把她得罪了,两个人今天谁都讨不了好。星璇被这丫头害的家破人亡,最后死在牢中,我说什么都不会让她好过。”
崔芯看着余舒,轻轻摇头,却没她那么乐观:
“我看事情没那么顺利,她不像是会乖乖就范的人,说不定等下还要我出面。郡主切记,待会儿不管有什么变局·你都不要强出头,只等着最后拿那一朵金玉芙蓉吧。
息雯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再说余舒被靖国公夫人逼问,却不见慌张,也没被吓唬住,就见她朝水榭里躬身一拜,道:
“还请贵妃娘娘明鉴,瑞小姐说她讲的这段书文乃是真人真事,我倒有几个疑问,想向她问个清楚·不然我实在不知,她说的是不是我
薛贵妃瞧她一眼,扭头对气怒的靖国公夫人道:“这是是非非呀·总要对证,不能全听一面之词,我们听听她怎么说。”
这满园子里,说到底还是薛贵妃最大,谁的话,都不抵妯管用。
余舒瞅准了这一点,也不管靖国公夫人是不是看她不顺眼。
“谢娘娘恩准。”
余舒起身,侧过身·与瑞紫珠面对着面·先将这个同她无冤无仇,却突然跳出来咬她的小姑娘打量了一遍。
瑞紫珠知道余舒在看她·心慌的厉害,又怕过于回避·会被人瞧出来她心虚,只得硬着头皮抬起脸,与她对视。
余舒看到瑞紫珠的小动作,心里冷笑:找这么一只小绵羊出来当枪使,那背后的人真不怕她这白眼狼把人啃的骨头不剩一块。
“瑞小姐敢肯定说,你刚才所讲那一段书文,是有真人真事吗?”
“是你亲眼所见?”
“这¨.我是听别人说的?”
“听谁说的?”
面对余舒咄咄逼问,瑞紫珠招架不住,忍不住扭过头,看向某个方向。
见她失措,余舒声音猛地一沉:
“我问瑞小姐话呢,你为何不答,出在南方的事,都能传到你这住在京城的小姐耳朵里,我真想瞧瞧,到底是有人长了一根长舌,还是你生了一对顺风耳。”
瑞紫珠憋红了脸,结巴起来:“我、我是一¨”两人对峙·分明瑞紫珠气短,在场众人眼见,顿生出几分狐疑来。
水榭里,薛贵妃纤长的指甲划过丝帕,美目轻闪。
崔芯见状,暗叹一声,对息雯道:“就猜她不好诈唬,换做旁人,身陷囹圄,只想着如何脱身洗白,先乱了阵脚,她可好,反要想着把人给揪出来——罢了,我来。”
说罢,不等瑞紫珠供出她来,她便从人后走向人前。
“那个故事,是我告诉瑞小姐的。”
息雯看到崔芯站出去,脸上笑容一下子不见。
余舒见到崔芯露头,飞快地眯了一下眼睛,越过她,扫了一眼站在边角上的息雯,顿时心中了然。
“原来你就那长舌之人。”余舒毫不客气,迎面就是一声嘲讽。芯皱眉道:“余算子说话还是客气些,同为易师,我敬是四—等,但今晚有贵人在场,你不要失礼了。”
余舒冷笑:“我对贵人,不曾有过失敬之心,可对某些长舌小人,却懒于虚伪。”
说着,她不等崔芯抢白,又朝水榭里一拜,扬声请示道:
“启禀贵妃娘娘,我问完了。既然知道话是从崔小姐口中传出去的,不如就由她来说明,方才那一段书文里讲的那个‘狗屎命,,究竟是不是我余某人。”
余舒到现在,没替她自己辩解半句,偏是这种镇定的反应,让人对她的疑心消除了大半。
薛贵妃懒洋洋地指了下崔芯,“那就你来说吧。”
崔芯本来准备好要和余舒有一场辩驳·孰料会是这么个情形,踟蹰了片刻,才正色答话:
“回娘娘的话,刚才紫珠小姐所说的一段书文,应是我半个月前对她讲的,故事里的人和事都是真的,而那忘恩负义的女孩子,说的正是眼前这位余算子。”
薛贵妃挑了挑眉毛,一旁淑妃板着脸道: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说清楚。”
崔芯沉了口气,不去看余舒此时何种表情,道:
“娘娘明察,我事先也不知道,紫珠小姐会把这件事编成一段书文,虽然个中有些失真,但大体上说的都是事实——”
“余算子乃是南方人,她进京之前,因生母携带,一直寄住在义阳城纪府中·受纪家养育,后来因为她犯了错,被纪家人撵出去。谁知进京途中,她救助了遇难的道子因此得一份机缘后来又与薛家—大公子认为兄妹,从此时来运转,到如今已是风风光光令人称羡的女算子,可是当初养育她的纪家一府,却是死的死·散的散,实在叫人心寒。”
崔芯苦笑一声,接着道:“而我之所以清楚这些·则是我在太史书苑进学时的闺蜜,从前的纪家四小姐,秀元大易师纪星璇亲口所述。若有不信,大可以去查一查这位余算子的底细,看我说的有没有半句虚言。”
靖国公夫人又问:“那纪家小姐现在何处,叫人传她来问话。”
“.老夫人有所不知,”崔芯声音哽塞了一下,低头道:
“星璇妹妹她·因为牵扯上人命官司·前不久死在牢里了。实际上,正是余算子做为人证·指认了星璇的罪状,才使得她锒铛入狱。而之前纪家老爷·前任司天监右判纪大人,也是被这位余算子告发徇私舞弊之罪,才在公堂上咬舌自尽。”
众人哑然,沉默下来。
余舒却一句话也不插,听着崔芯避重就轻地解释完,看得出来今天这一盆脏水,息雯这一伙人是硬要泼到她头上来了。
忘恩负义、狗屎命、白眼狼,挂上哪一个都让她日后抬不起头来。
其实早在她大衍成名之后,她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总有一日,她身上那些不堪,会被人借题发挥。
不是现在,就是以后。
这一个隐患,她今天就要借对方手里的刀子,彻底铲除了!
“余算子,我问你,崔家的丫头刚才说的几件事情,你可承认?”
余舒被叫到了,才抬起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只盯着水榭中座位最高的那一抹丹红人影,坦然道:
“国公夫人问的是哪几件事,是问我以前跟随生母寄住在义阳纪府?还是问我后来被纪家人赶出去的事?还是问纪家的右判大人,被我告发的徇私舞弊?还是问纪星璇被我指认行凶杀人?如果您问的是这几件,那我承认了。”
这些都是事实,稍一打听就能知道,她不会傻得强辩。
余舒话声一落,底下便“嗡”地一声,人群骚动起来。
辛六急的一头汗,紧抓着宁小姐的手,小声骂道:“这个笨蛋,承认做什么。”
“哼!”靖国公夫人立马朝余舒甩了一把眼刀,也不问过两位娘娘,便做主扬声道:
“来人啊,将这狼心狗肺的东西,赶出去!”
底下便跑上来两个小太监,二话不说捉住了余舒的肩膀,就要拉她出去。
余舒也不挣扎,两眼依旧定定望向水榭中,她在赌,赌薛贵妃的一个念头——
今晚的宴会,是由薛贵妃亲自主持,她不会容许她所下的宾客名单里,有人因为品行低劣,被当场撵出去。
水榭里,薛贵妃收敛了一直挂在嘴角的浅浅笑意,今夜第一次正眼看人。
“且慢,放开她。”PS:(谁想看打脸的,是谁?这一章木有一)
第五百一十七章芙蓉君子宴(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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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慢,放开她。”
‘娘娘!”靖国公夫人不赞同地看着薛贵妃。
淑奶也道:“姐姐,这样的人,如何能留她在君子芙蓉宴上
薛贵妃却不理她们两个,朝下头一挥手,那两个太监不敢不听从,立刻便松了余舒。
“本宫听你方才说法,全无悔意,似不觉有错,是吗?”
余舒先是整理了一下被抓皱的衣裳,这才拎起裙角,屈膝跪下,昂首道:
“余舒的确不觉有错。”
这般理直气壮的样子,气坏了靖国公夫人,方要拍桌斥责,却被薛贵妃有意无意投来的一记眼神当场。
少了先前几分慵懒,此刻的薛贵妃全无了平易近人的亲和,一举一动都带着后宫之主的威严,叫人不敢轻易逾越。
靖国公夫人讪讪地放下了手,淑圯微不可觉地皱了下眉头。
“崔芯,”薛贵妃突然点了名字,把头转向瑞紫珠另一侧,躬身而立的崔芯身上,张口道:
“你也听到了,她说她不觉得错了,你倒来给她讲讲,她是哪里错了。”
“是,”崔芯听命,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余舒,满脸正色,不假思索地指责道:
“纪家与你有养育之恩,你却不知感念,反而因利之便,实行报复,以怨报德你告发纪大人徇私舞弊,虽是正举,然而你生母乃是纪家妾室,你从前也是纪家半个下人,如此做作,实乃卖主求荣的小人,这是你第一错!”
“纪家落难,不见你前去探望,没有雪中送炭,反而落井下石,趁纪家老爷祭奠之日,将你那生母从纪府偷拐出来,如此罔顾人伦,是你第二错!”
“你指认纪星璇行凶杀人,使得她投奔牢狱,放着大好前途,却含愤了结,你未杀伯仁,伯仁因你而死,这般冷血心肠,不仁不义,是你第三错!”
崔芯眉间染上一层怒气,显是为闺蜜身死异处而痛心,她振振有词,一连骂出余舒三错,有凭有据,横指她道:
“你做错了这么多,还敢说你没错吗!”
卖主求荣、罔顾人伦、不仁不义!
换一个人来,被崔芯这样羞辱,只怕要掩面而奔,羞不自如,可是现在站在这里的却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余舒!
‘娘娘,请娘娘恕余舒失礼。”余舒朝着水榭里一拜。
薛贵妃饶有兴致地瞅着她,颔首示下。
余舒于是从地上直起身,掸平了衣袖,转身面对怒气冲冲的崔芯,脸色一沉,骤然喝道:
母亲的春秋狗屁!”
众人眼见,白衣纤纤有如芙蓉化形的少女,一张口竟暴了粗,皆都愣住。
就连崔芯,都被她骂了一个懵。
“你说我买主求荣?我且问你,那纪家算是我哪门子的主人!我余舒生父乃是秀才出身,家门清白,母亲寡居之后,被那贪财好色的纪家三老爷看上,被逼无奈,才委身屈就,而我与胞弟,自始至终都是姓余的,我们这样干干净净的出身,就因吃过他纪家两年剩饭,就成了你口中的半个奴才吗?”
众人起先,只听过瑞紫珠与崔芯一面之词,道是纪家宽厚,余舒小人,谁想到同一样的故事,话从余舒口中出来,又成了另一番模样呢!
在这一群京贵眼中,一个秀才或许不值一提,但好歹是个正经的文人,俗话说得好,宁做柴门人,不做朱户狗。人家好端端的清白人,一没卖身,二没易姓,却被讲成是奴才,换成是谁也要恼了。
难怪余舒气的骂人,众人这倒可以理解了。
崔芯回过神来,心道不好!她以为愀住了余舒的小辫子怎料反而被她掣肘。怪她之前没有打听清楚,这余舒的生父,竟还是个秀才了!
她稍一稳神,立即反唇道:“便你不算是个奴才,那纪家的确是你恩人不错,有道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又是如何报答纪家的,就是逼的纪老爷惨死在公堂上吗!?”
ˉ!”
余舒失笑两声,好似
听见什么趣事,紧接着冷脸一扫崔芯,毫不客气道:
“那纪家老爷是被我逼死的吗?你有胆再说一遍?大理寺亲审,他分明是因在大衍试上徇私舞弊,盗取考题,才落得一个咎由自取的下场!”
她看崔芯脸色变了,又一冷笑,环顾四周,挺直了腰板,道
“实不相瞒,我无意窥得前任右判大人徇私枉法,当日也曾纠结万分我若告发他,未免铁石心肠了一些,然而,大衍乃为我朝一项盛事,三年一度,多少易客含辛茹苦,只为一朝考场争名,当今圣上重之又重,那纪右判可以为一己之私,便背君纳私,而我余舒却不能因一念之差,就让他逍遥法外!”
恰时候,一阵清风扫过,拂动了余舒周身的水晶珠玉,光影摇曳,可见她眉心吐红,一脸慷慨正气,岿然不动!
“我自幼丧父,未得几日教诲,可也读过几本圣贤书,晓得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而这天下之所以太平,因我朝有明君在位,我一介黎民百姓,不能为君分忧,却也深明大义,容不下那等违背君主的小人!”
“若是我为了小恩,舍弃大义,那才是错!”
“而我为大义,成了别人口中小人,真不知是她们是心无忠君之念头,还是假仁义了!”
余舒一语诛心,横眉冷对崔芯与瑞紫珠,心中嘲笑:想往她身上泼脏屎,就要做好准备被推进茅坑!
这指鹿为马,说黑道白的本事,她们差得远呢!
话毕,崔瑞二女“唰”地白了半边脸,回头去看,水榭里,薛贵妃脸上,一片冷然。
这下子,上升到了忠君大义,靖国公夫人和淑妃也不敢多吭,只怕被扣上一顶大帽子,惹来一身腥。
“为大义,舍小恩吗?”薛贵点头,这一个动作,便泄露了她对余舒的满意:
“崔家的丫头,那你是不忠君呢,还是假仁义呢?”
崔芯‘噗通”一声跪下,俯首告罪:
‘娘娘恕罪,小女子先有失言,实乃一时气言,无心之过,万万不敢有犯上之心。”
人群中,见形势逆转,息雯眼神阴沉,又有一抹担忧与懊恼,望着崔芯人影,不知想些什么。
“知道失言就好,”薛贵妃瞥崔芯一眼,又在瑟瑟发抖的瑞紫珠身上稍作停留,暗自摇头,再挪到骨气铮铮的余舒身上,只觉得愈发顺眼了。
“你懂得何谓大义何谓小节,这样很好。只不过,她们说你从纪府拐了你母亲出来,这也是真事吗?”
薛贵妃一问,余舒立马露出忿忿之色,咬牙切齿道:
“贵娘娘有所不知,纪家因我告发纪怀山之事,便对我记恨于心,因不敢捉我,就拿我母亲出气,将她关入柴房,整日打骂,我前去纪府探望,见母亲被折磨的奄奄一息,我迫于无奈,才将母亲从纪家那火坑里救了出来,悄悄带出他府要说这是错,我也断不能认,难道要我眼睁睁瞧着母亲被人折磨致死,不管不问,才是对的吗?”
闻言,众人又是一番窃窃私语,对那已经破落的纪家的印象,已是没了之前的同情。
“唉,可怜你一番孝心,”薛贵妃感慨一声,扭头去问靖国公夫人:“老夫人是最重孝道之人,依你看,这孩子偷渡母亲,算不算错呢?”
这话问的就有水平了,靖国公夫人要是摇头,便背了她的孝道之名,可若是点头,便一反她先前态度,为余舒正了名。
老妇人脸色讪讪的,迟疑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在薛贵妃跟前服了软,道:
“百善孝为先,倒是我先前错怪这个孩子了。”
薛贵妃点点头,接过宫婢捧到手边的茶水,浅浅啜了一口,润了喉咙,才又开口:
“既然老夫人都这么说了,本宫今晚便做个主,你那母亲原本是纪家妾室,被你偷偷接出去着实有些不像话了,到底不是正途。反正那纪家如今也不成样子,再让你母亲回去也不好,不如就此作罢,改明你到当地衙门,拿了本宫的话,为你母亲脱了籍罢。”
余舒一直烦恼翠姨娘身
薛贵妃一句话,定了一个论调,又笑笑对众人道:
“白耽误了这么一场工夫,此事教你们长个记性,平日里行得正,坐得端,身正便不怕影子歪,更不要没事学人搬弄是非,尤其身为女子,切记不可长舌。”
虽没指名,可她的眼神,分明是扫过了瑞紫珠、崔芯与那低头装傻的湛雪元三个。
而幕后指使的息雯,尽管极力掩饰,眼梢还是泄露了几许恼色。
见她们狼狈德行,又去了心头一大隐患,余舒心头火气去了一半,但还有一半没消,听薛贵妃说完了,才又开口请示:
“贵妃娘娘,我还有一事,要与刚才那一位骂我是‘狗屎命′的女官大人分说。”
薛贵妃瞧着心情不错,面对余舒接二连三的要求,也不觉烦,又一摆手,答应了。
“有什么话,赶紧说。”
“是。”
余舒乖乖点头,转过身,面无表情地,朝着息雯的方向去了
息雯看着走到她面前来的余舒,倒不怵她什么,只是狐疑她要干什么,却见余舒盯着她,抬起手,挽了袖子。
就站在息雯身后半步的湛雪元见她动作,猛然记起什么,眼皮抽了两下,不由身上一个激灵。
下一刻,只听一记脘响,息雯与湛雪元两个眼前一花,一回神,余舒一个响亮的耳光,已然抽到了湛雪元的脸上!
‘啪!”
息雯吃了一惊,目瞪口呆,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见余舒紧接着又是一个耳光,拍了下去。”
‘啪!”
三掌下去,湛雪元尖叫一声,捂住了脸。
水榭四周,鸦雀无声。
息雯愣愣瞧着余舒从头到尾盯着她的眼睛,只见她低头来就,凑到她与湛雪元之间,外人看着,像是余舒在与挨打的湛雪元耳语,但那低低含笑的话声,却是清清楚楚传进了息雯的耳朵眼里
“金玉芙蓉,我要了。”
余舒看着息雯僵硬的脸色,心笑道:
崔芯起码一件事没有说错,她是小人,谁让她不好过,她绝不放过!RS
第五百一十八章芙蓉君子宴(十一)
余舒抽冷子一连甩了湛雪元三个响亮的耳光,都不带眨眼的
然而这几个巴掌所带来的冲击力,感受最大的不是被掴蒙的湛雪元,而是息雯。
余舒在她耳边的那一句宣告,活像刚才那三个耳光,是打在了她的脸上,激的她脑子“嗡”地一下炸开了,失控尖叫道:
“余莲房,你好大的狗胆!”
这一声,打破了花园里短暂的沉寂,水榭里,一帮子贵人齐齐看向了薛贵妃,那眼神好像在问——
这是个什么情况?怎么还打上了?
薛贵妃眼角抽动了一下,无奈拉下脸,冷声道:
“你们这是闹得哪一出?”
息雯回过神来,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余舒,二话不说便抢先告状:
“娘娘,您亲眼所见,这个余舒实在猖狂,竟然敢殴打朝廷命官,湛家小姐乃是新上任的司天监七品官员,大小是个正职,只因口快说了她一句不是,她说打就打,还是当着您的面前,简直是目无王法!”
薛贵妃冷眼看着她这个气急败坏的外甥女,和刚刚她才夸过的好孩子余舒,有那么一点点头疼。
对余舒的好印象折了一半,原以为是个稳重大气的,谁道还是年轻沉不住气,占了上风,就不知进退起来。
“有什么话不好说,竟要出手打人,”淑妃总算又逮着机会开口,板着脸训斥道:
“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由得你放肆,湛家小姐乃是官员之身,便不如你这个女算子矜贵,那也是食君之禄,才说你忠君。你就犯起私腻来,真是小门小户出身,无人教养,好不知庄重。”
薛贵妃听这话。不着痕迹地眯了下眼,却没多看淑妃一眼,只望着她们几个女孩子,正想着如何处置了。就听那闯了祸的丫头又说话了——
“回禀淑妃娘娘,余舒是小门小户出身不错,但自认比起教养,要比这位口无遮拦的女官大人强多了。”
听到余舒这么同淑妃说话。又有一群人掉了下巴——
顶、顶嘴了!这姑娘是和淑妃顶嘴了吧?
薛贵妃的神情有那么一丁儿古怪。
余舒不管淑妃脸色是否好看,只管振振有词地说她的道理:
“女儿家的生辰八字,原本就是私隐。成岁之后。便由太承司登记保管,据我所知,需要领了司天监三司任一位主管的手印,才能前往查询,这位瓒记大人可好,打理着这样的机密,她却随口就说了出来——”
她顿了顿。扭过头,看着脸肿发乱的湛雪元,一脸的蔑视道:
“她今天能当众羞辱我命格轻贱,他日未必不会捅了别人家闺女的篓子,熟不知因她一句话的缘故,很有可能坏了人家后半辈子,我这还是好脾气,赏她几个耳光,真有那些个性情刚烈的女子,指不定要与她拼命呢!”
余舒倒是没有拿湛雪元欠她那几个巴掌说事,不是因为她忘了那一茬,而是投桃报李,不想让薛贵妃为难。
真要说起那几个巴掌,势必要捅出来祭祖那时候的乌龙事件,湛雪元丢人是小,余舒就怕那一位靖国公夫人再吆喝着把人撵出去,给薛贵妃这一场宴会抹了黑,反而不美。
凡事都有个度,拿捏好了,方可进得宜,退得全。
所以她才不想提起湛雪元那些丑态,反而又借口舌做文章,坐实了息雯这一伙人长舌的名头,留给她们头疼去,算是第一个教训。
本来嘛,女人就是口快,长舌是不好听,但还上升不到品行低劣的程度,看看崔瑞二人没有因为挑事被撵就知道了。只不过,这事儿轮到湛雪元身上,就没那么好让人理解了。
这不,一听完余舒的引申之言,周围人看着湛雪元的眼神都变了,在场的都是尚未出阁的小姑娘,生辰八字哪里是能轻易叫人知晓的。
尤其是那些个人才不差,却八字平平的小姐们,心里不打鼓才怪,都在琢磨着要不要回去跟老子娘告状,将这个嘴巴松成裤腰带的女事官给挤兑了,换一个嘴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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