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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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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舒面露惊讶,意外对方竟出了个极有水平的问题,能够让她这个并不精于计算体积的人头疼,一时半会儿还真难想出合适的解法。
辛六就站在余舒身后不远处,一听这道题,便扭头去和秦月柔小声嘀咕:“这叫什么题,分明是为难人,莲房看都没有看过那竹筒里头多大地方,就要她去猜,鬼才知道那筒里头能放多少枚珠子。”
秦月柔好笑地拍拍她肩膀,同样有些担忧地望了余舒一眼,轻声道:“别急,看看吧。”
这时候,林福指挥着伙计抬了两张方桌摆在他们中间,笔墨俱全,余舒一边思索,一边将刚才潘名说的大小记下。
对方那名女算师见她动作,怕她占了先机,赶忙提醒:“你的题还没出呢。”
余舒哂笑,不理那小家子气的,放下笔抬头对潘名道:“既有珍珠,我便也以此为题——一斛珍珠有千枚,置于十只宝盒当中,随意你一只盒子里装上几枚,但你装完之后,从一至九百九十九,要我随意说出一个数,你都能整盒地取出珍珠给我,潘大算且想一想,这十只盒子要如何装纳?”
这其实是一道要用函数解决的问题,放在现代,并不难解,可是对于这个时代的算师来说,却是一道无从下手的难题——
单看潘名几人纠结的神情便知道了,晋左瑢拿眼神询问潘名,潘名犹豫了片刻,便默默点头,二话不说,便走到桌边放下算盘,握笔写算起来。
余舒重新捏起笔杆,然而墨在纸上,不急于解题,先是费力地回忆那些年代久远的体积公式。
一盏茶时间很快过去,在座也有通晓数理之人,私下讨论,却被这两道题难的愁眉苦脸,难有对策。
余舒在纸上又写又画,回忆着一个个似是而非的公式,唰唰几下便换一张纸,不知为何,竟无法专心。
渐渐的,之前的轻松早就不见踪影,明眼人都瞧得出她心急了,有临近的酒客伸长了脖子看她在算什么,乱糟糟的看不清楚。
倒是那潘名,一手打着算盘珠子,时不时记下一个数。
眼瞅着看客们都要等的不耐烦了,忽见余舒一把抓起一张纸,冷着脸色揉成一团,似是泄愤地丢在地上,而后便放下笔,来回在桌前走动,时不时停下来看一眼对面的潘名,突兀开口道:
“潘大算,若这一回我们两个都答不出呢?”
潘名将最后一枚算盘珠子拨上去。抬起头,眉毛舒展开来,脸上露出一抹老实的笑意:
“不会,我已有解。”
余舒脸色一僵。下一刻便听四周宾客嗡嗡做声:
“解出来了,听到没有,潘算师先解出来了。”
“啧啧,到底是名师门下,唉,这女算子还是年纪小啊,嫩了些。”
“唉。年轻气盛啊,看来这三甲相差无几,算子也未必有多了得。”
听这些非议,余舒望着对方一行几人脸上得意之色,心里不爽,提醒道:“那就请你说明,我洗耳恭听,若是不对。就算你输。”
“正该如此,”潘名低头看着纸上记录,一一念道:“十盒珍珠。分别装有一颗,两颗,四颗,八颗,十六颗,三十二颗,六十二颗,一百二十五颗,二百五十颗,以及五百颗。无论你要几颗。都能整盒取出,我是否答对了?”
“。。。确是正解。”余舒苦笑,还算有风度地点了点头。
在旁观望的辛六和秦月柔不约而同地露出失望之色,分明没有料到余舒会不如对方。
“嘻嘻,还是师兄本事,”对方的女算师嬉笑一声。站到潘名身旁,扬扬下巴冲余舒道:“那这一回就算是你负了。”
这几个人就在刚才还对余舒心存一些忌惮,然而一比胜后,便没了小心,尤其是那晋左瑢,本来就没将余舒这个年纪轻轻的女算子当真,这下更焉定了她能够夺魁,是由于司天监对他们恩师的偏见,再看余舒时的眼神,隐约带有一丝不屑了。
就在晋左瑢准备趁势进行第二回比斗时,余舒的丫鬟芸豆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趴到她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余舒转头朝着通往后院的花架子那边望了一眼,随后便对潘名他们歉声道:
“几位稍等,我去去就来。”
说完便留下众人,急匆匆绕过花架,不见了踪影。
***
薛睿就在花架子后面等着,一见余舒人影,便拉住她手臂,快步走在前头,将她带到一楼一间空屋,进去后,一手松开她,一手将门关上,转过身神情严肃地看着余舒。
余舒被他脸色唬了一下,“大哥?”
“刚才输也就罢了,剩下这两场,你可有赢的把握?”薛睿沉着脸问道。
余舒心说被他看见自己输掉,有些心虚地把眼睛瞟向一边,“嗯”了一声。
谁知薛睿竟然一本正经道:“若无十足的把握,我便请九皇子出面,压下此事。”
“啊?这、这用不着吧?”余舒不明所以地看着薛睿,觉得他有些大题小做,都到这份上儿了,真要刘昙出面淌这浑水,岂不是更让她难做。
薛睿冷笑,低下嗓音道:“你以为韩闻广只是不忿你夺了他弟子的名声,所以派人上门寻衅的吗?”
余舒心里一突,狐疑反问:“难道不是吗?”
薛睿微眯双目:“韩闻广成名三十载,二十年间曾养出两名算子高徒,一门三算子,手掌着这安陵城最大的商会货行,名利双全,这把年纪,何故要为那点名声,如此刁难你一个小姑娘。”
余舒早觉着不对劲儿,听薛睿这么一解释,更铁定了里头藏有阴谋,见他一副知情模样,催促道:
“大哥知道什么就快说吧,那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兹事体大,薛睿却不愿隐瞒余舒这个当事人,这便将韩闻广此举的目的一五一十讲给她听,包括她今日败后所带来的严重后果,结局不堪设想。
余舒听到一半,寒毛便竖立起来,等到薛睿全部讲完,一张秀气的脸盘已经黑成墨色,沉了几口气,强压下震惊和恼怒,双目寒光冽过,咬牙道:
“我倒要他们看看,我这块垫脚石会不会砸痛他们的脚!”
第三百九十章宴无好宴(四)
晋左瑢和潘名一行人在外等候了足有一盏茶的工夫,才见余舒施施然从画屏后面走出来,并非是怯场的样子,那晋左瑢明显暗松一口气。
余舒在一阵切切私语声中走到书案后站定,再看向韩闻广那几名弟子,便多了一口恶气存在胸口,却不急于表露,她刚才和薛睿在后面商量过,今天一定不会让这群人全身而退。
“不好意思,让几位久等,今日喝了些酒,脑子不大清醒,刚才灌了一碗醒酒汤,好了许多,”余舒摆弄着桌面上的汉陶笔架,底气十足道:
“接下来两场,我可不会谦让了。”
此言一出,对方那快嘴的女算师便不乐意了,没好气道:“谁要你让了,有能耐你就赢过我们,光靠嘴说算什么本事。”
一个九等的大算师,就敢对余舒这四等的两榜算子如此不客气,不得不说是刚才输那一局,大涨了对方士气,杀了余舒威风。
余舒也不生气,从林福手里接过茶杯,慢饮了一口,问向晋左瑢:“这第二场是不是轮到晋大算了?”
“正是,”晋左瑢笑眯眯地站出来,“是女算子先出题,还是我先?”
余舒抬起手:“且慢,比斗的事不妨稍后再说,我有个提议不知你们是否赞同。”
晋左瑢狐疑道:“什么提议,你请说。”
余舒皱眉道:“你们既要与我比个高下,有输有赢,是不是也该有个说法?不然我白白赢了你们,一点好处都没有,反倒是万一输掉,丢人败兴是其次,关键是白瞎了我这女算子的名头,如此我岂不冤枉?”
“这。。。”晋左瑢暗自冷笑她还想着能赢,口上却痛快:“那依你之见呢?”
余舒手擦着茶盖。一样在心中冷笑,道:“若是我赢了,今天当着这么多客人的面前,你们几个给我鞠躬奉茶认输。别的我也不要。就将司天监特造给你们的算师印信上交给我。”
他们不是想要另起炉灶么,那她就成全他们好了。
闻言,晋左瑢潘名一行五人同时变了颜色,面面相觑,竟没一个人敢应承下来。
司天监特造的印章,象征着他们大算师的身份,也是一份荣耀。拱手送人,不等于是自己扇脸吗?
“如何,我只是个提议,你们若是怕输不敢答应,那就算了,”余舒笑一笑,表示并不勉强他们,不等他们放松。接着又懒洋洋道:
“不过这样比斗太过无聊,接下来两场就恕我没有兴趣奉陪了。”
不答应是吧,那姑奶奶就不陪你们玩了。
五人一愣。那女算师渌婷反应最快,拉了拉晋左瑢背后,小声凑上前道:“师兄,我瞧她是在想法子推诿呢,不能叫她得逞。”
晋左瑢微微点头,也觉得余舒是输了一场,心生退意,想起恩师临行前的嘱咐,不论如何,今天一定要压下这女算子的风头。将她狠狠踩下,只胜了一场,却是不够。
“好,就依你之意,若是你赢,我们定当照办。”
“爽快!”余舒放下茶杯。两眼噌亮。
此约一出,酒楼里的宾客们不禁跟着激动,围观者大多数都一个相同心态,就是希望事情闹的越大越好。
薛睿站在花架之后望着酒楼中这一幕,饶是心中不安,却还是为余舒的无赖招数而发笑。
晋左瑢见余舒如此神态,心里难免嘀咕,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妥,却没有深想,走上前站在桌后,询问她谁先出题。
余舒一手执笔,道:“晋大算早有准备,就先出题吧,容我多想片刻。”
晋左瑢点点头,眼中闪过一抹自信,出题道:“商会议事,有八把交椅排成一行,四位管事就座,每人占一个座位,当中刚好有相邻的三把椅子空着,我问你至多能有几种排座方法?”
余舒刚输了一回,未免大意,聚精会神地听完他这一道题,嘴角一动,差点绷不住笑出声来!
这样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玄机的排位问题,放在古时候,要想解答,恐怕就只有一种一种地去罗列,费时费事,还容易出错,不费个一两时辰,都弄不清楚。
对方显然是心存刁难,怎想到几百年后会有天才人物研究出一种神奇的数学理论,叫做——排列组合。
余舒屏住笑意,将这道题一字一句抄写在纸上。
就这一会儿的工夫,在座已经有人计算起来,小声争论:
“这题不难吧,我算是有三种排法儿。”
“哪里是三种,分明是五种,这样。。。”
“你们都不对,有十几种呢!”
。。。。。。
薛睿转过头,看着刚才听到风声,从楼上赶下来观望的裴敬和贺芳芝,道:“此题裴先生可有解法?”
裴敬皱着眉,担忧地望着余舒年轻气盛的背影,道:“麻烦,要一个个去排,据我估计,少不得百十种方法,就怕她马虎算漏。”
薛睿沉吟,贺芳芝同他一样不精通数理,所以只能从身为大算师的裴敬这里询问:“那照你来看,小余有几分胜算?”
裴敬摇摇头,示意他看前面:“这要小余会出什么题了。”
余舒并不知道正有人替她发愁,停下笔,抬头看着晋左瑢一派悠闲的模样,嘴角翘起一记坏笑,清清嗓子:
“看来晋大算是擅长此类题目,既然如此,我便申引一番,我的题目你听好了——有一年武举,只有六个武人参加,如果兵部要求,这六名武人两两只能相遇一场,且需要每个人刚好比了两场,试问,一共能有多少种比法呢?”
她这一道题,乍听不难,表面上和晋左瑢所出的都是一个类型,实则暗藏杀机,解法可不是简单的排列组合,而是涉及了数学领域里更高一层的概念——图论。
这些连排列组合都不知为何物的假学究,要解这道题,真真地只能想破头皮了。
晋左瑢大概是还没有发现这一题的难度,气定神闲地抄下这一题,不知道赶紧琢磨法子,还有空让酒楼的伙计给他添茶。
余舒将他这番作态看在眼中,暗翻个白眼,等着看他等下急头白脸。
两人各自提笔计算不说,四周看客们的议论声从没停过,一开始还觉得这两道题不难,可是说着说着,就发现根本没个准头,反倒是把自己弄的晕晕乎乎,想的头疼,这才有些觉得算榜三甲不是白做的。
再说站在柜台处的辛六几人,也在小声讨论着,冯兆苗掰着手指算了一会儿,便把自己给绕进去了,抓耳挠腮道:
“明明挺简单的,怎么就那么难合计,你们等着,我去要纸笔。”
辛六赶紧道:“也给我拿支笔来。”
秦月柔没有凑这个热闹,而是静静看着场面,目光来回于余舒和晋左瑢之间。
只见那位晋大算师起先不慌不忙,可是不久过后,便面露异色,手笔渐渐匆忙起来,再过一会儿,竟盯着纸张发起呆了。
反观余舒,从头到尾连个算盘都没用,伏在案前,不知写的什么,风度极雅,倒是不见第一场比斗时慌手慌脚的样子,变了一个人似的。
潘名就站在晋左瑢身后不远处,看着他停顿发愣,皱了下眉头,低声唤道:“师弟,莫急,慢慢来。”
凭潘名的水平,已经察觉到余舒这一题的难度,所以知道晋左瑢此时是有些慌了,算术最忌讳的便是心乱,一旦心乱,就容易出错。
能当上大易师,非要心细又有耐心不可,晋左瑢听到潘名提醒,一时镇定了许多,暗暗告诉自己不要急,还有很多时间,正当他提起笔,要继续排算之时,就听对面一声轻笑:
“晋大算且停笔吧,我已有解了。”
晋左瑢一愣,抬头看着余舒,根本不信她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算出个结果,除非是算错。要知道这一题是恩师亲笔所出,所有师兄弟们当中,头脑最清楚的,也要排上许久。
这么一想,他便觉得浑身轻松了,既然她算错了,那这一场比试无疑是他赢,便不用再解她出的那道怪题。
晋左瑢自以为是地放下笔,抬手示意余舒:“是何解?”
“共有四百八十种排位方法。”
闻言,晋左瑢耳鸣了一瞬,便觉得头晕,身子不稳地晃了晃,扶住了桌角才站稳。
再看他身后几人,同样知道正确答案的潘名则是一脸愕然,下一刻便涨红了脸,有些激动地大步走上前,脱口问余舒:“你是如何算出来的?”
见这情形,在座不傻的,都能看出来,余舒这是正解。
四百八十种,有人唏嘘出声,一个个变换了眼神盯着余舒,且惊且乍,完全没有人清楚她是如何在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里排出了四百八十种方法!
花架后,薛睿明亮的双眼投在余舒日益亭亭的身影上,裴敬则老怀大慰地低笑出声,摇摇头,自叹不如。
女算师渌婷反应慢了半拍,蒙头蒙脑地问潘名:“师、师兄,她算准了吗?”
潘名却无心情理会她,固执地盯着余舒,那眼神微微发绿,好像要掰开她脑子,看看里面装的什么。
“想知道我是怎么算出来的?”余舒好整以暇地瞧着对面,见潘名点头,狡黠地朝他眨了眨眼睛,声音响亮:
“你若拜我为师,我便教你。”
第三百九十一章宴无好宴(五)
(加更一)
“你若拜我为师,我便教你。”
谁人不知今岁算榜秀元潘名乃是韩闻广的得意门生,哪里会另投师门,余舒这样公然挖起墙角,不管是真是假,都是对韩闻广不敬,说严重点,就是没将那位韩老算子放在眼里。
上门挑衅的这一行人拉长了脸;沉不住气的已经大喝出声:
“狂口胡言!”
这楼里的人都被余舒一句话唬的傻眼,暗中观望的薛睿一手扶额,还没为她赢回一场而高兴,就开始为她这不饶人的性子而头疼。
潘名伸手制住义愤的两位师弟和师妹,板着脸对余舒道:“姑娘莫要乱开玩笑,你不愿告诉我解法就罢了,这一场,算是你胜。”
“呵呵,我向来不爱勉强别人,你不愿意就算了。”余舒做出一副可惜的样子,端着茶杯往旁边一伸,林福便恭恭敬敬地提壶续上,衔着笑脸恭维道:
“姑娘好本事,那题目小的听都听不懂,让您一下子就给解出来了。”
余舒笑而不语。
晋左瑢神情难堪地退回几位同门身旁,低声告罪:“是我不济,有负恩师嘱托。”
潘名想要安慰他两句,却无话可说,只能拍拍他肩膀,生硬道:“还有一场呢,赢了就是。”
晋左瑢苦笑,此时他已经不敢小觑余舒,转身面对着余下三个同门,压低了声音不让外人听到:
“此女颇懂些歪门邪道,你们小心,待会儿若被她选中,切不可大意,不能再输了。”
渌婷气呼呼道:“刚才是她侥幸罢了,我就不信恩师的三道难题,她解出一道,还能解出第二道。”
晋左瑢还是不放心。又小声叮嘱他们,“等下她要出题,你们会解就罢了。解不出来千万不要着急,谁先沉不住气。就是谁输了。”
三人点点头答应,那两个男算师都不敢托大,只怕待会儿答不出余舒的题目,便有一个犹犹豫豫地问道:
“师兄,如是、如是等下我们输了,真要将算师印信交给她吗?”
晋左瑢瞪他一眼,没好气儿道:“输什么。只要你们不出错,至多是个平局。”
说完看了潘名一眼,两人心知肚明,只瞒着这几个年轻人,恩师的第三道题目,是拿来以防万一的,就连他老人家自己都解了半个月,遑论是那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呢。
余舒喝好茶。见对面几个人还在嘀嘀咕咕的商量,不免好笑,出声打断道:
“几位议论什么呢。现在是一败一胜,打了个平手,还有一场呢,若我没记错,该我挑一个人再比。”
酒楼的诸多看客们津津有味地瞧着他们双方你来我往,最开始余舒输了一局,有人觉得扫兴,刚才她扳回一城,让人见识到厉害之处,便又起劲。没有一个人想要提前走的。
柜台边上,冯兆苗抓着笔还在排那个座位,辛六和秦月柔避开他,凑到一起嘀嘀咕咕,不知说的什么。
“正是,还有一场。我这几个师弟师妹,都是名正言顺的大算师,算术不在话下,请女算子选一人吧。”潘名回应余舒。
余舒目光从剩下那两男一女面上扫过,看得出对方虽然有些紧张,却不怎么忐忑,似乎不怕待会儿答不上她的题会出丑,不知是哪儿来的自信。
沉思片刻,余舒手指着当中一人,道:“就你吧。”
被选中的那个人一脸不悦地站出来,道:“什么你你你的,我叫候渌婷。”
正是那个口快多舌的女算师。
余舒观察对方年纪,最多比她大上一岁的样子,估计也是今年一榜的大算师了,倒也难得。
思及此处,她愈发明白韩闻广为何想要自立门户,首先是手底下兵足,才会想领帅。
假如让他成功,那她无疑成了罪人,前途毁于一旦,再妄想要进入司天监,无异于痴人说梦。
一将功成万骨枯,可恶、可恶,她怎甘心当别人脚下的一摊白骨!
“原来是候大算,”余舒表面平静,谁能看得出她心中正烧着一把火。
“女算子请出题吧。”候渌婷扬扬下巴,手背在身后,故作出一副大将派头,然而年纪不足,终究不如她两位师兄气势足。
余舒手摸了一把下巴,看着对面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刻便有了主意,目光闪动,轻快道:
“既然如此,我便不客气了,我这一题不难,亦是算数,不过比的不是头脑,而是算功,你可敢和我一较长短?”
她不爱被人牵着鼻子走,前面让他们出了两道题,这次总该她先发制人了。
候渌婷显然经不起激,不假思索道:“但凭你出题。”
余舒两手交臂,隔桌喊话:“我们来比接龙,对仗是‘一只螃蟹八条腿,两只钳子六个脚”,下一句是‘两只螃蟹十六条腿,四只钳子十二个脚’,以此类推,我接一句,你接一句,谁先接错,便算是输了,如何?”
候渌婷没料到余舒这一招,皱皱眉毛,转头去看晋左瑢和潘名,“师兄?”
晋左瑢勉强支笑,对余舒道:“余姑娘这比法,我们岂不是不用出题了,未免有失公正吧。”
余舒眯了下眼睛,冷笑道:“你们来时便准备好难题,却叫我临场应变,这难道就叫公正?”
她就猜到他们是对那第三道题目大有信心,偏不让他们出!
晋左瑢还想巧辩,余舒便先转过头,询问在场的宾客:“我斗胆请大家评评道理,刚才的两场,诸位也都亲眼看到了,章程是他们提的,先出题的也是他们,现在轮到我先出题,他们就推三阻四,这是公正?”
在这里的看热闹的,都是余舒请来的客人,吃着她家的酒菜,沾着她的光,想当然心里也是偏向她一些。
于是就有人出声道:
“是啊,这叫什么公正,我看女算子出的题目可行!”
很快就有人附和:“我看也是,就这么比吧!”
“别啰嗦了,快比吧!”
。。。。。。
此起彼伏的应和声,让晋左瑢潘名一行人脸上挂不住,可又不能逞英雄答应,余舒这个题目出的不难,简简单单的算数,但是保不准一时嘴笨就接错了,真这么输了岂不冤枉死。
余舒看着对面五颜六色的表情,手里一下一下地磕着茶盖子,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再不出声就要激起“民愤”,才清清嗓子,扬声道:
“这样吧,你们觉得不公,我就改一改,这算功是一定要比的,不过你们的难题,我也不怕,照样让你们出。候姑娘先和我比这螃蟹接龙,若是她赢了,则你们的第三道题我也不用看了。若是她输了,那就算个平局,我再解那道题目,才算我赢,这样总行了吧?”
余舒摆出一副“让你们一回”的大度样子,压下众宾客的非议声,叫那一行五人看的牙痒痒,偏偏不能和她叫板。
站在暗中的薛睿不明白余舒的意图,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不知为何,总觉得她一定不会输。
晋左瑢面有菜色,转头和潘名商量,事先没有料到会发展到这一步,照他们之前的打算,本该两场比试就能将余舒拿下,拖到这一步,只能硬着头皮比下去,不管什么手段,务必要赢才行。
“好吧,就依你之言。”晋左瑢拍板决定。
候渌婷大不情愿,正想说什么,却被晋左瑢一个眼色止住了,便绷着个脸对余舒道:“你出的题,你先来。”
余舒笑眯眯地看着她,念儿歌似地开了口:“一只螃蟹八条腿,两只钳子六个脚。”
杀鸡焉用宰牛刀,对付这种菜鸟,她才懒得浪费脑子。
候渌婷压根不知余舒根本就看不上眼她,还觉得自己大材小用了,一脸纠结地接话道:
“两只螃蟹十六条腿,四只钳子十二个脚。”
两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接下去,看客们倒是有趣,却不知当中难度,余舒起初语速还好,等数到二十只螃蟹以后,便猛地加快速度,候渌婷措手不及,结巴了一声才接上,慌慌忙忙地将算盘挪到眼前拨弄起来,以免大意出错。
反观余舒,气定神闲地将两手插进袖子里,半闭半合着眼睛,别说是摸算盘,声音都不带打磕的,一口气儿接到五十一只螃蟹,还有余闲喝口茶润润喉。
这一幕叫所有人看到,不禁佩服,就有人小声感慨:
“难怪人家这个年岁便做了人上人,这才是真才实学呢。”
就在不少人心生赞叹时,那候渌婷可吃了苦,接话接的口干舌燥,盯着算盘眼睛发痛,一个不小心,拨错了两个珠子,脑子一空,便愣在那里。
“七十二只螃蟹。。。。。。”
晋左瑢几人心急,又不敢明目张胆地提醒。
余舒哪里会等她,“啪”地一声盖上茶杯,笑道:“候姑娘怎么不接了,我可等着呢。”
候渌婷猛地回过神来,着急出声,谁知一张嘴嗓子哑的生疼,“啊啊”了两声,好像公鸭子在叫,没说出话,眼泪反倒是滚出来,脸色瞬间赤红,又听到不知哪儿来的几声窃笑,一时间恨不得钻进地缝。
第三百九十二章宴无好宴(六)
(加更二)
“接不上就接不上吧,哭什么呢,”余舒把人逼到死角,仍不留情,嘲讽道:
“就这点能耐,数都算不准,你也只能哭一哭鼻子,还学人家上门比斗,不知所谓。”
想当初她为学精算,八条螃蟹腿早一遍晚一遍,数来数去,整整三年,一口气数个五百轻轻松松,不是她看不起人,存心以长博短,假如这姓候的小姑娘平日多在算功上有下过苦功,也不至于连一百只螃蟹都数不够。
候渌婷被余舒几句话讽的无地自容,满脸羞愧,兴不起分毫倔性,掩面转过身去,不敢看几位师兄脸色,强忍着才没有夺门而出。
晋左瑢自己才输了一局,不好说这小师妹的不是,却也没心情安慰。潘名轻叹一声,上前拍拍她后背,深深盯了余舒一眼,沉声道:“我师妹不如女算子,如先前所言,仍是平局。”
余舒点了下头,看对面一时半会儿出不了题,便坐在椅子上静等。
这一等又是一盏茶后,那候渌婷好不容易镇静下来,两眼红红地转过身子,对余舒道:
“女算子,该我出题了。”
余舒掀了掀眼皮,身都没起,“你说。”
她敬可敬之人,重应重之情,这是脾气,亦是傲骨。
她并不觉得以领先几百年的学术赢过这些古人有何沾沾自喜的,但她问心无愧,她今朝得以仰仗的,都是她曾经舀汗水一点一滴换取的。
候渌婷侧目看了一眼朝她点头的晋左瑢,咬咬嘴唇,操着鼻音道:
“有、有二十个士兵列队,每一行只能站四个士兵,要你来排的话,你最多可以排成几行?”
她话音落。余舒手一抖,险些将茶杯摔在地上,好歹忍住没将惊讶写在脸上,低下头去记题。心中却是又惊又喜——
这二十个士兵的题目,分明与她在现代见过的一道非常著名的“二十棵树”难题相同,只是将树木变成了士兵。
这可不是计算题,跟排列组合更是八騀子打不着,与其说它是一道数学题,倒不如说它是一道绘图题!
一道不断被历史上有名的数学家寻求突破排列数字的题目,然而它的最终答案。却是一个问号。
如此相同的题目,分明不应该在这个朝代被人提出,可是却让余舒给碰上了,这难道只是巧合?
余舒眼神忽闪忽闪,转头吩咐小蝶去她书房里取来木尺和她的炭笔。
有了工具,她先在纸上随意画了几笔,寻找着记忆里复杂又模糊的图谱,与此同时。对那位素未谋面的老算子,升起一股浓浓的好奇心。
她当然不会蠢到以为这道实打实的“难题”真是眼前这几个人想出来的,能够让他们这么自信。一定是出自韩闻广之手。
***
余舒坐在椅子上,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手边堆起了一叠用过的稿纸,她却还在不停地画。
在场的酒客有的实在坐不住,才跑了一趟茅房,匆匆赶回来,就怕错过她解题的一幕。
这半个时辰,另一拨人明显放轻松许多,站的站,坐的坐。安静等着余舒解题,难得没有一个人出声催促,这是余舒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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