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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灵筠 - 惑世姣莲-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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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莲强忍住泪水,笑着说:“皇上,这么多人看着,别这样。”
“不要叫我皇上……”他将湿漉漉的脸埋在她发间,“我不是你的皇上!”
“昭颜,你是我的昭颜。”她呢喃着,掏出手绢悄然为他擦拭脸庞,“我不走了,我离不开你、我舍不得曦儿,我不会走了。不管前面的路有多苦,就算受再多的伤害我也不在乎,我只要和你们在一起。”
他内心慌怯,捧起她的脸,看她晶亮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柔情,再也没有悲苦。他再次将她紧紧抱住,舍不得松开一点点,他知道自己很自私,夕莲回宫无疑是一场没有尽头的煎熬,可是他宁愿让她受煎熬,也不能放她走啊!
欧敬之远远看着橙红火光中夕莲喜悦的脸,树荫下的月光细碎,照在他悲喜不定的表情上。他已经无法阻止他们这份真情,唯有祝福,深深地永久地祝福。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驾着马车离去,亲手将女儿再次推入深渊,她们会怪他的吧?可是将她带离司马昭颜,就像夕莲花离开了水,会枯萎。
夕莲听见渐行渐远的车轮滚滚声,猛地抬头,喃喃唤了声:“父亲……”
昭颜这才松开她,两人转身远望,马车已经消失在无边夜色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10、姣莲
司马昭颜拥夕莲下马,迟疑再三,引她绕过大帐,往后方走了一阵,在一间帐外停下。
他松开湿腻的手,忐忑道:“进去吧,他要见你最后一面。”
夕莲一窒,呆呆看着司马昭颜问:“最后一面?你……”没有理由再问,这样的结局是必然,可她如何能忘记和卢予淳的过去?无关风月,只因他是她年少时最天真烂漫的一个梦。她唤了多少年的予淳哥哥,就要命丧在司马昭颜手里吗?太……残忍了!
司马昭颜捏了捏她的鼻子,宠溺道:“不许哭鼻子,你的眼泪只能为我而流。”
夕莲薄唇紧抿,撇过脸,一头钻入帐子。
小小的营帐中央,卢予淳被无情束缚在木桩上,强撑着疲惫不堪的身子。他总是这样,即便是输了,也要让自己保留最后的优雅。夕莲才发现,原来他们是同一类人。
卢予淳意识到有人进来了,缓缓抬头,一时目瞪口呆。这还是夕莲吗?她穿着粗布衣衫,梳着农家女的发辫,素面朝天,额上还绑着白布条。她的目光里再没有狡黠和戏谑,只有悲悯、无尽的悲悯。
夕莲的目光在他身上游移一圈,落定在他被捆绑的手腕上。她咽喉抽紧,慢慢蹲下,伸手摸了摸那根粗粝的麻绳,痴痴问:“疼吗?”
“你……这样对我!”卢予淳定定望着她,眼里噙了几丝笑意,“你帮他,这样将我玩弄于股掌之中?我的好莲儿,你真狠心。”
夕莲手一颤,猛地收回来。莲儿这个称呼,他只唤过一次,在那个冬夜、她为他付出贞*的时候,他一直在她耳边唤着莲儿……可是她极力在掩埋的这段过去,为什么他要不遗余力掘开来?!
“你被他骗了,莲儿……他怎么会爱你?你这样的残花败柳,他不过是利用你罢了!他是皇帝,要怎样的女人都唾手可得,为何偏偏对你好?等你帮他完成了一切,就会被丢弃在最阴暗的角落!”
夕莲无力瘫坐在地上,她藏得极深的心事,就这样被卢予淳说中了!她从不怀疑昭颜对自己的感情,她宁愿背负一切陪在他左右。可是……她终究不清白,司马昭颜有朝一日想起来,他会介怀、会厌嫌、会憎恶,到那时,她又要怎么面对他?
卢予淳微微闭目,继续说:“夕莲,你错了,大错特错。当初明明有一条更加光明的路摆在面前,你却选择了黑暗。你这样跟着他,没有名分没有地位,会幸福吗?”
“住口!”司马昭颜咆哮着冲了进来,一把捞起地上失魂落魄的夕莲,紧紧搂在怀里,“事已至此,你这样挑拨我们再无益处!最后一面也见完了,我会让你自己选择死法!”
“不!”夕莲惊呼出声,“不要杀他!”
司马昭颜难以置信,托起夕莲的下颌,死死盯着她含泪的双眸:“你说什么?”
“昭颜,不要杀他……”她话音未落,昭颜已经拖拽着她出来了,疯吼道:“他杀了我、杀了我们未出世的孩子!你还为他求情?还是你心里根本就放不下他!”
夕莲无言以对,泪不自主淌下来。她殷殷看着他,执拗、倔强。
“不许哭!他不值得你掉一滴眼泪!”他狠狠迸出这句话,强行拽着她回寝帐。临进时对守卫说:“没朕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夕莲呆坐在床沿,睫毛湿漉漉的,瘪着嘴一言不发,快一个时辰了。
司马昭颜背着双手在她跟前踱来踱去,急躁难安却不敢跟她说重话。方才是他粗暴了些,但她也不至于委屈成这个样子。他深吸口气,好言好语劝道:“如何处置他,我们回宫再商讨,并不是我一个人做主。我说的是气话,其实没人说要杀他,卿家们都说要再议。”
见她没反应,他又耐心哄他:“为了他,你这样和我赌气?值得吗?”
夕莲举目深深看了他一眼,卡在咽喉处那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卢予淳说得对,她是残花败柳,凭什么集三千宠爱在一身?她暗自攥了攥拳头,脸上舒展开一个歉意的微笑,“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不管以后是被他弃之阴隅还是被他捧在手心,她认命了。
司马昭颜惊讶极了,夕莲低声下气认错,那么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他小心翼翼查看她脸色,并无异样。她嘟着嘴,拽着他的衣袖撒娇:“别气了……要不、我给你做莲子羹去?”
昭颜立刻展露笑颜,斜睨着她:“太晚了,不如做点别的?”
夕莲双颊绯红,伸手解了他的腰带,指了指额上的白布说:“我这个样子真难看,所以……”她踮起脚用腰带蒙上他的眼睛,“这样好了!”
“嗯?那我如何看得见?”昭颜搂着她的腰身,气喘急促起来,眼看一个热吻要覆下,夕莲忽然挣了出去,肆无忌惮朝他做了个鬼脸,“不用看啊……你来抓我!”
司马昭颜未来得及反应,已经听到两个守卫忙不迭喊娘娘的声音,他自言自语摇摇头:“唔……夕莲,你敢耍朕……”
夕莲飞快跑着,她要甩掉一切的杂念,全心全意只想着他、只想他!不知不觉已经跑出了营地,夏夜晴朗,一整片及腰的疯长的野草在月色星光下波涛起伏,像一池碧绿的湖水。夕莲深深呼吸,北边二十里外就是尸骨遍地的战场,如果不是她,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罢。她罪孽深重,所以活该被世人唾骂。
司马昭颜冷不丁从后面抱紧她,剧烈起伏的胸膛贴着她后背。
他尽情埋首在她颈旁啃啮,欲望勃发。破碎的呻吟从她口中丝丝溢出,销魂蚀骨。
这里再无任何人打搅他们,一切都这样自然。原始的悸动,薰醉了周遭所有的生灵,野草劲舞、蝉鸣激烈,她雪白的小臂被藤蔓纠葛,十指痉挛拽下了他的衣袍。她与满天含笑的星子对望,在夜幕下沉沦,在他身下沉沦,此刻的念头纯粹到只想完完全全做他的女人,其他什么都不要……
她懵懵看着他迷离的眸光,手心贴上他抽搐的面庞,滚烫。
他埋首在她柔软的胸前,嗓音低沉倦苦:“皓腕撷莲香,螓首映昭阳。万缕情丝缚,姣颜溢流光。这绝句,命名为《姣莲》。”
夕莲凤眼微眯,一滴泪珠从早已盈湿的眼眶里滚了出来,被他的指尖及时接住。
司马昭颜得意洋洋,带着几分戏谑道:“你又流泪了,我就让你这么欢愉?竟然喜极而泣?”
夕莲脸红扭头。不知为什么,每次到了那个时刻,她总是忍不住热泪盈眶。
他又去吻她几乎透明的耳垂,“你可知道最后那句写的是什么?就是你此刻的模样。我要让你离不开我,心离不开、身体也离不开……”
夕莲羞涩嗔道:“无赖!”
司马昭颜笑起来,傻傻的,却很幸福。一个白痴皇帝年少时的暗恋,犹如一颗被冰封的莲子,只有用他干净透明的真心浇灌,才会逐渐萌芽,开花结果。他从一开始就坚信他们会幸福的,不管过程有多曲折,这结果终归幸福的。
原来一切都回归正轨的时候,恰好是夕莲花开的时候。
这一场声势浩大的动荡,在司马昭颜重新坐上皇位之后彻底完结。
夕莲抱着曦儿在池边的凉亭里逗乐。轻风从水面花叶中拂过,那香气如露如雾,那触感如丝如缎。这个时候的曦儿已经开始咿呀学语,不会叫父皇,却懂得叫爹娘。夕莲开心得合不拢嘴,一直抱着曦儿不肯撒手。
锦秋在一旁劝道:“娘娘,抱了这么久胳膊该酸了。”
“不酸!”夕莲笑眯眯对锦秋和玉茗说,“你们俩啊还不改口,别叫我娘娘了,被人听见要嚼舌根。”
锦秋和玉茗都垂下头去应道:“是,昭仪。”
夕莲轻轻捏着曦儿的脸蛋,眼前又浮现出陈司瑶恳切的目光。
司马昭颜决定处置卢予淳及其家人时,陈司瑶怀抱着可爱的小女婴,声泪俱下求夕莲收养她的女儿。夕莲虽然想帮但力不从心,她在朝堂内外早已没有立足之地。事后她却一直内疚无比,那么小的孩子就被送去乌镜台,一生就毁了。同样是母亲,她怎能不心酸?
夕莲无端端感到一阵闷烦,把曦儿交给锦秋,小声问:“秋,卢夫人有身子,在乌镜台可有人照料?”
锦秋眼里生出一丝紧张的情绪,却极力掩饰:“应该有吧,乌镜台的事奴婢不清楚。”
夕莲生疑,随口问的一句话,锦秋为何如此紧张?
刚迈入德阳宫,内侍通报顾曜和邬云姬在御书房觐见。夕莲喜出望外,急急忙忙闯了进去,见邬云姬非但安然无恙还容光焕发,欢快叫道:“云姬!你来看我了!”
邬云姬还是那样不屑道:“我们是来禀报事务,谁有工夫专门来看你?”
夕莲依然笑着,挽着她的胳膊:“姐姐,我担心你呢!对了,顾曜的伤没事了吧?”
“就是因为他的伤不方便上路,才耽误到现在。”
顾曜不好意思摸摸头,夕莲侧头对他说:“没事就好!”
司马昭颜却面色不悦:“可是,他要辞官。”
夕莲吃惊问:“为什么?”
顾曜一本正经说:“我要和云姬去西蜀。”
夕莲飞扬的眼角顿时耷拉下来,失望念道:“你们要走?你们也走了,就剩我了。”
邬云姬语气软下来对夕莲说:“父亲也回了清云山庄,夕莲,你有空可以来找我们。”
司马昭颜干咳了两声,严肃道:“你拐了朕的心腹大将,还想拐走朕的爱妃?”
邬云姬本来就有很大意见,这回逮着机会心直口快道:“什么爱妃?明明是昭仪!”
夕莲一怔,赶紧拉了拉邬云姬:“你不能这样说。”
邬云姬撇撇嘴,又瞪了夕莲一眼,埋怨道:“你真是奇怪,你的刁蛮霸道哪里去了?干吗忍气吞声?你明明是皇后,是太子的生母,为何要做什么昭仪?”
夕莲狡黠一笑,轻声对她说:“昭仪,就是昭颜心仪之人,本朝从今以后只有一位昭仪,再无第二。”
邬云姬干笑两声,鄙夷道:“这种鬼话也只能骗骗你!傻女人!”
夕莲努努嘴看着司马昭颜,即便是鬼话,也甘之如饴。
床边的琉璃灯五彩斑斓,满室烟霞锦依旧飘扬。
这里的一切好像都没变,其实都已经变了。
司马昭颜总是睡不安稳,每每半夜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她。明明知道她就睡在身旁,他却忍不住一直去看,不断去看,怕一不留神,她就跑掉了。即使她对他保证了许多次,他仍然害怕,害怕她终有一天要离去,而这一天会越来越近。
立后的日子,定在七月初七。在这之前,有一大批秀女要入宫。
而夕莲,要回到她自己的殿里去。为了让她看不见其他女人,他为她挑选了最偏僻的宫殿。他真的很害怕,以后午夜惊醒,怀里人枕边人再也不是她,该怎么办……
夕莲忽然睁开眼睛,定定望着司马昭颜问:“我梦见陈司瑶了。她是不是出事了?”她不敢打听卢予淳的情况,可是陈司瑶和那个婴孩却让她心焦。
昭颜移开视线,语气平平答:“能出什么事?”
“我能去看看她吗?其实,我担心她的孩子。”
司马昭颜搂住她笑道:“担心别人做什么,还是想想自己,你一定得给我再生个女儿!生不出来我不罢休!”他拾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无意瞥见指腹一条伤痕,蹙眉,“这是怎么?”
“没什么?”夕莲抽回手,“挑莲子的时候太用力了。”
“如果这些事都要你做,宫里养这么多人做什么的?”司马昭颜有几分生气,“你不许再去御膳房了!”
夕莲用两根手指撑开他的嘴,形成一个微笑的弧度,笑嘻嘻说:“可是我想亲手做给你吃!我在你身边的日子不长了……”说着话,手猛地被他抓得紧紧的。
“不要说这个!”
夕莲柔柔枕在他胸膛,“我知道,没两天我就要搬走了。想我的时候,就来看看,一个月两个月来看一次就好……你那么多女人,该宠的就宠,不过,还是国事要紧。”
昭颜忽然感到委屈至极,他没想要那么多女人,他也不想把她送走,他更不想看到这样大方的夕莲,大方到甚至愿意与人共享她的夫君。他的夕莲不是这样的!他声音干哑喝她:“别说了!我不喜欢听你说这样的话!”
夕莲嬉皮笑脸勾住他的脖子,“上次那些老家伙说我贵贤德淑一样不沾,所以我在学着呢!等我学好了,说不定你还能封我个妃子当当!”
他又被她逗乐了,托起她的下颌使劲吻了下去,用尽全身力气,挽留住永存心田的芳香。
11、过继
太子司马曦受赐辰阳宫,夕莲住在皇城东南角上的延欢殿。每日去看曦儿,她沿着宫墙一路向北,从辰阳宫侧门入。玉茗好奇问为何要这样走,夕莲笑答宫墙下凉快。
这路一向空旷,只有偶尔过来巡逻的小队御林军。
夕莲一袭普通的宫装,仍掩不住满身贵气。她惯有的神情姿态,总叫宫人们心怀畏惧,即便她如今只是小小昭仪。
夏日炎炎,巡逻侍卫整齐的步伐,听在耳里却觉得烦闷。夕莲甩了甩帕子,抱怨道:“天气热得这样快。”
“娘娘也不必天天去,有锦秋姑姑在,会照顾好太子的。”
夕莲没答话,目光呆呆望着侧边,玉茗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透过树木楼阁,隐约能看见明黄的坐辇缓缓行过。玉茗欢喜叫道:“娘娘,皇上也去看太子!”
夕莲目露柔光,有两个月没见他了。王朝在逐渐恢复元气,司马昭颜非常忙碌,每日只能睡两三个时辰。他大概累坏了,不知瘦了没有……夕莲心里惦念着一会见面该说什么,又心慌意乱,一个劲问玉茗妆花了吗?发髻乱不乱?衣衫得不得体?
玉茗掩口笑道:“娘娘怎么跟初嫁的新娘子一样紧张?”
夕莲吐了口气,自嘲笑笑,她什么样子他没见过,自己瞎担心了。
她用绢帕轻轻拭去额上的汗珠,脸上挂着浅浅的笑迈入宫殿。
宫人们依次行礼,然后悄悄侧目打量她的背影。她的姿态不算娇媚也说不上端庄,但总是透着一股浓重的华贵、就像一抹明媚的色彩,引人瞩目。
夕莲满心欢喜拐入内殿,却见明畅的榻上,竟坐着一位女子,怀里抱着她的曦儿。
她的笑容僵住了,愣愣转头看女子旁边的司马昭颜,机械朝他行礼道:“皇上万福。”
司马昭颜不由一颤,背在身后的双拳紧握。
“免礼。”他语气平平,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垂目道,“夕莲,来见过李贵人。娴儿,这位便是太子的生母。”
夕莲不敢直视他们,她如何能若无其事面对他的女人?只站在原地福了福身子,“臣妾见过李贵人,恭请贵人金安。”
她尽管垂着双目,但绝不会低下骄傲的头,更不会践踏自己尊贵的心。
李贵人品貌端庄,将孩子转交给锦秋,客气回道:“妹妹不必客气。”
夕莲轻笑,现如今,她倒成妹妹了。
李贵人继续说:“皇上特带臣妾来抱抱太子,日后也好有经验抱自己的孩子。”
司马昭颜紧紧盯着她苍白的嘴唇,接过话来说:“李贵人才入宫两月便有身孕了,这可是大褚国的喜事!”
夕莲的嘴角强行扯出一个笑容,“那要恭喜皇上、恭喜李贵人了!这么大的喜事,臣妾都未曾得知,是臣妾失礼了。”
司马昭颜不忍再听她干哑晦涩的声音,挥挥手说:“天气酷热,你身子不好,快回去歇着。”
夕莲抬目瞥了去,他面无表情,一袭龙袍在烈日下更加刺眼。她转身离开,轻移莲步。她的步子细碎而规整,如踏着悦耳的韵律,可一出了辰阳宫,顿时凌乱不堪。
玉茗紧紧搀着她,想安慰,却又怕自己说错话,便静静陪她一路走回了延欢殿。
延欢殿里的布置,和当初的德阳宫寝殿一模一样。那些烟霞锦、凤羽帘、琉璃灯,甚至那张龙床都被搬了过来。她以为,一切都没有变。她以为,她会很从容。她以为自己可以安安静静躲在这里过一生。
可是她无法逃避一些现实。
当她孤枕难眠时,他在干什么?他对她们是不是和对自己一样,或温柔体贴,或激情似火……
还记得他在耳边的呢喃细语:昭仪,就是昭颜心仪之人,本朝只有一位,绝无第二。
“娘娘……”玉茗心疼替她擦了擦眼角,“难受就哭出来吧!憋着多难受?”
夕莲握住玉茗的手,噙着泪使劲摇头:“不能哭、不能哭……我不难受,玉茗,我不会哭的!”
她高高扬起头,执拗将眼泪都咽了下去,看着床顶的金色莲花,坚定告诉自己,不管他怀里有多少女人,他心里也只有她一个。她相信他。
殿外忽然响起福公公熟悉的声音,玉茗拍拍夕莲的手,先迎了出去。
“公公!娘娘歇下了!有事和我说!”
福公公端着托盘,恭敬道:“这是皇上御赐的杏汁,命老奴亲手呈上,给娘娘解暑。”
夕莲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淌下,哭花了妆容。她快步走到门后,压住颤抖的嗓音说:“怎敢劳烦公公,玉茗快接下!”
“皇上交待,要娘娘亲自来接。”
夕莲暗自埋怨,他就是要看自己出丑!殿外烈日当空,夕莲也不敢怠慢福公公,赶紧洗脸、补妆,然后微微笑着走出去,接过赏赐,谢恩,客气道:“福公公辛苦了,进来歇歇脚、喝杯茶。”
福公公扫了夕莲一眼,舒心一笑:“早听闻娘娘这里的茶好。”
夕莲不解反问:“从何处听闻?我这里的茶不也是贡茶么?”
“当然是皇上说的。如若娘娘这里的茶不好,皇上怎会命老奴一定要在这里喝三盅茶再走。”
夕莲呆呆望着玉液琼浆般的杏汁。“他……何必?”
“请恕老奴直言,仅凭皇上一人之力,怎可稳固朝堂?后宫,是最好均衡各方势力的武器。子嗣兴旺,也是一个王朝繁荣的标志。”福公公半眯着眼,慢条斯理说着,“其实老奴很不放心,皇上早在两月前制定了新的规矩,说皇帝临幸任何妃子,都不得留宿,以防纵欲过多有损龙体、导致疏于国事。可是皇上这样来回奔波,加上政务繁忙,弄得疲惫不堪。这些话不是皇上的意思,是老奴自作主张,希望娘娘能劝劝皇上。”
夕莲苦笑一声,摇摇头问:“那皇上让福公公来我这喝三盅茶,可有其他事嘱咐我?”
“无非是希望老奴能安抚娘娘的情绪。还有……”福公公掏出一幅精致的卷轴,“送这个。”
夕莲双手接过才展开一点,瞥见姣莲二字,不禁抖了一下,赶紧合起来,面色微红。“福公公就这样回,臣妾惶恐。”
福公公不解其意,也不好问,便应下了。他记得司马昭颜在卷轴上书写的时候,双目含情,嘴角轻扬,一定是他们之间的密语罢。
待福公公走了,夕莲才暗地里嗔了句:“*词艳曲!”
延欢殿,他念了多少个夜晚,终于来了。
夕莲一向怕热,所以这样炎热的夏夜里灯盏稀疏,他却心绪激扬。残月幽暗的光华打在她的寝殿四周,说不出的暧昧。他慢慢走着,散步般悠闲,细细品着她的一切。金桂飘香,浓郁得让人鼻子透不过气。昭颜皱了眉,忽然一阵夹杂其中的莲香扑面而来,青涩而幽秘。他心神一怔,才发现夕莲就倚在一颗桂树下,明眸浅笑。
司马昭颜驻足,远远朝她问:“见朕来了,反而不惶恐了?”
夕莲狡黠一笑,声音清悦道:“臣妾受宠若此,当然惶恐。”
他走近,身上带着沐浴后的清香。夕莲微微发愣,他特意洗尽其他的香味方来见她。他明明疲惫不堪,却装得这样精神奕奕。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瘦了。听说你制定了什么新规矩,不宿在妃嫔寝殿,这样你累不累?”
司马昭颜捏起她的下颌,“我宁愿一个人睡,也不要和其他人同床共枕。”
夕莲引他进了殿,呈上甜品,“你不嫌累?”
昭颜轻轻搅动着冻明的莲子羹,“如果半夜醒来,发现身边的人不是你,我有多害怕?倒不如空的……你说呢?”
夕莲不语,她不敢想太多,不然心里跟针扎一样疼。颈上一阵酥痒,他细细吻着她的血脉和筋络,轻巧褪开了她的外衫。夕莲心底无由碎裂,懵懵说:“你熟练了。”
他浑身僵住,目光复杂在她脸上扫过一遍又一遍,最终放开她。“睡吧,不早了。”
她窝在他怀里,却闻不到他的气息,只有一阵陌生的清香。他为了洗去别人的香气,同时也洗去了自己的。
眼看要过七夕,是立后的日子了。宫里忙碌了许久,就为了这一日。虽然仓促了些,但是皇后为后宫之主,不宜空悬。
夕莲领了宫里的赏赐,是立后那日所要穿戴的宫装。她摸着衣料笑了笑,现时国库空虚,册封大典一切从俭。她暗自庆幸自己的那次大婚隆重得多,还有点幸灾乐祸。
玉茗替夕莲打着伞,捧着东西,有些倦态。“娘娘,我们从御花园走罢?近多了!”
夕莲见日头正毒,玉茗满头大汗,便应了。
夕莲不想走人多的地方,便绕道走小路。卵石地面不太平整,玉茗没走稳,晃了一下,几颗珠子从托盘里滑了出来,骨碌碌滚进了草丛。玉茗忙蹲了下去,放下托盘趴在草地里寻。夕莲本无所谓,但怎么也是册封大典要佩戴的首饰,便也趴在草地里找了起来。
她爬来爬去好一会,也没见珠子,不耐烦道:“罢了,不找了!”起身清了清衣裙上的杂草,蓦然瞥见不远处的凉亭外,明黄的步辇。还有凉亭内,熟悉的容颜。
他们谈笑风生,女子翘起兰花指往他嘴里塞了颗樱桃。然后,他吻了她。
夕莲就站在那里,如历风霜。
直到他结束了那个深情而缠绵的吻,目光不经意扫来,脸色顿时如乌云遮天,嘴角抽动。
她匆匆转身离开,不敢回头。
今年好像没有雨季,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一直是这样的干涸。
桌上摊着他写的《姣莲》,笔笔柔情蜜意,字字悱恻缠绵。她还是难以平静,尤其是对着这样熟悉的屋子,过往的一切好像从来不曾远离,他们的爱情一直在这里发生、凝固、沉淀。可是这样下去,她会疯的。
夕莲紧紧压抑住自己的情绪,语气沉沉问玉茗:“好几日没去看太子了,他好吗?”
“娘娘放心,奴婢去看过了,很好。”
想到曦儿,她脑里又闪过陈司瑶那双恳切的眼睛。卢予淳和陈司瑶的女儿,应该和曦儿一样大、一样可爱。一时思维混沌,她喃喃自语:“马上七月了,卢夫人不知怎样了呢?她是不是还有两个月要生产了?”
玉茗在整理针线篓,随口答了句:“还生什么呀?娘娘你忘了皇上……”玉茗惊觉自己说错话了,忙趁机打翻篓子叫唤,“哎哟,奴婢笨手笨脚的,真该死!”
夕莲冷厉的眸子盯着她喝道:“玉茗!”她才意识到,自己问过昭颜、问过锦秋、问过福公公,却从没问过一向没心机的玉茗!夕莲上前一步紧紧抓住玉茗问:“你说的什么意思?皇上如何处置她了?不是送乌镜台了么?”
玉茗慌张无措,结结巴巴说:“没有,奴婢什么也没说!”
夕莲胸腔窜出一团怒火,嘶声喝道:“你们骗我!卢予淳和陈司瑶究竟怎么了!?”
“奴婢不敢!他们确实在乌镜台啊!娘娘亲眼看见明公公将他们押去的!”
夕莲愤然举手打翻了茶杯,司马昭颜一定有什么瞒着她!难道他们都被处死了?那个孩子呢?他们的小女儿呢?在脑里搜索半晌,她猛地想起林太后,林太后一定知道!
“来人,去太后殿通传!”夕莲风风火火冲出内殿,迎面却撞上表情阴郁的司马昭颜。
他猛地抱起她按到床上,目光悲恸问:“你跑御花园去干什么?”
夕莲想起方才一幕,闭着眼笑了两声,“皇上没说要臣妾禁足。”
“你可以装作没看见……”他的唇冰凉,贴在了她唇上。
夕莲闻到一阵樱桃的清香,想起那颗朱红光润的樱桃,顿觉反胃,推开他厉声道:“不要!”
“你这是做什么?”昭颜蹙紧眉,“几次三番,你都拒绝我?这是为什么?!”
夕莲狂妄迎着他愠怒的目光,一字一句说:“臣妾想知道,卢予淳一家怎么样了?”
昭颜凝思半晌:“你又问他们做什么?”
夕莲坐起身,不依不饶问:“他们究竟怎样了?卢夫人还怀有身孕!”
司马昭颜厉色道:“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你不告诉我,我可以去问林太后!”夕莲的性子一上来,愤怒得像一头小野兽。司马昭颜紧紧箍住她,任她挣扎叫嚷,直到她再使不出力气,他才喘着粗气在她耳旁说:“你担心是担心卢夫人?还是担心你的予淳哥哥?嗯?”
夕莲苦笑,原来他还藏着这份疑心……原来她怎么也擦不掉那段过去!
他的吻密密匝匝落了下来,用力撕扯她的衣物,负气般狠狠说:“没孩子了!早就没孩子了!当初他怎么对你,我就怎么对陈司瑶!他杀了你腹中孩儿,害得你这样,你竟然还关心他么?我现在告诉你,他疯了,在陈司瑶小产之后,他就疯了!”
什么……她不敢相信,这是她的昭颜么?这还是她的昭颜么?!绝望之花在她心里怒放,她紧闭双目用尽力气吼了声:“滚——!”
殿外所有听见的人都惊呆了。
司马昭颜唇上还沾着她的泪,那般苦咸。他声音颤抖着问她:“你说什么?”
她疯了般从旁边的针线篓里抓起一把剪子挥舞着朝他咆哮:“你一定要这样来玷污我吗?!带着满身的脂粉和满手鲜血……你太脏了、太脏了!给我出去!”
话音刚落,剪子清脆落地,她呆呆望着他的脸颊,一道血红的口子触目惊心,狰狞横在他冷峻的面容上。
福公公在殿门边大喊:“来人!皇上受伤了!”
殿外顿时乱作一团,夕莲落寞望着他,周围人来人往,她只是那样望着他,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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