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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天记-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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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
从这一剑里看得很清楚,陈长生的境界没有任何改变,依然还是通幽上境,同时他的真元数量依然相对同等级的修行者要少很多,这记剑招固然精妙,但最大的区别还是他的真元不知何故变得寒冷异常,竟纯借剑势便凝出了一大片雪花。
即便这……也不是最重要的变化。最重要的,是他的剑意的变化。他的剑意无比凝练,已成实质。
要知道意随心走,短短数十日时间,他的剑心如何能够如此圆融通明?
震惊只是瞬间,战斗里也来不及做更深入的思考,伴着光翼高速振动的破空声,双侍化作一道流光,再次向石台上袭来。
石台边缘,一道明亮的剑光照亮了周遭的空间,那道剑光出现的是如此突然,白炽一片,仿佛闪电一般。
'长^风^文学'''。'cf''wx'。'' 嗤!剑锋破空声起。
那道流光就此停滞,然后疾速后退,在数十丈外的空中化作无数光点,就此消散。
依然还是国教学院的倒山棍,剑势依然清冷,剑意依然凝练,剑心还是那般的通明圆融,干净的难以想象。
陈长生执剑于身前,脸上没有露出任何喜悦的神色,也没有因为那对光翼的骤然消散而得意,反而更加警惕。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剑意虽然大有长进,最开始那一剑可以出乎意料地伤到双侍,但这第二剑应该不可能有如此完美的效果,如电般的剑光,只是伤到了那名叫做凝秋的女子左肩,并没有重伤对方,自然不可能击散对方的光翼。
光翼之所以消散成无数光点,那是因为有人确认双侍不是他的对手,不想让她们再浪费时间。
他的视线随着飘散的光点落在数千丈神道的尽头,陵墓前的地面上,然后看见了那名十来岁的小姑娘。
光点飘落在她的身上,尽数敛没,她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因为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表情。
……
……
南客看着数千丈神道的尽头,看着石台上那对年轻的人类男女,没有说话。
根据她的计算推演,徐有容一路逃亡,前期杀死那些妖兽之后,真凤之血应该已经耗尽,现在体内应该只有自己种下的毒血,按道理来说,就算能够支撑到这座陵墓,此时也应该已经死了,为何她还能活着?不过这无所谓,很明显她已经虚弱不堪,无力再战,这场宿命的对决虽然不能说是自己的胜利,但死神才是最公平的裁判,她将死,自己将活着,这就足够,问题在于那个叫做陈长生的少年……
她的老师黑袍并没有把周园全部的计划都告诉她,她自然也更加不知道,因为那柄黄纸伞以及别的某些缘故,黑袍没有来得及把最后的决定告诉她,她一直以为陈长生和七间、折袖一样,都是自己必须杀死的目标,只是现在看来,他并不像想象中的那般好杀。
她对陈长生这个名字不陌生,并不是因为他拿到了人类大朝试的首榜首名,也不是因为他一夜观尽前陵碑,也不是因为他是历史上最年轻的国教学院院长,而是因为他是徐有容的未婚夫,她没有想到,一路在草原里逃亡,这名人类少年居然能够治好自己的伤势,而且他境界虽然没有提升,但较诸双侍曾经仔细描述过的数十日前那场战斗里的表现,剑意以及战斗力,明显有了一个质的飞跃。
在草原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说,这种变化是在他们进入这座陵墓之后才发生的?
一念及此,她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当然,无论陈长生和徐有容有再如何神奇的遭遇,她现在只需要通过魂木发布命令兽朝发起进攻,依然可以很轻松地杀死他们,但她没有这样做,因为兽潮对这座陵墓依然保有着某种天然的敬畏,想要强行驱使他们进攻,需要耗费她太多心神,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这座伟大而神圣的陵墓,被这些浑身污泥、糟臭不堪、愚蠢至极的妖兽弄的一塌糊涂。如果可能,她不愿意除自己的任何生命靠近这座陵墓,更不要说踏足其间,实在没办法,她也只能勉强接受徐有容以及……此时的陈长生站在陵墓前的高台上,因为在她看来他们虽然是敌人,但有足够强的血脉天赋,不算玷污这座陵墓。
是的,在她的眼中,这是一座伟大而神圣的陵墓。
因为这座陵墓里埋葬的那名人类,是她平生最崇拜的对象,甚至要超过她的老师,更不要提她的那位父王,
她从来没有流露过这种思想,甚至在雪老城里有时候还刻意发表过一些相反的看法,因为即便魔族信奉强者为尊,私下里敬畏甚至狂热崇拜这座陵墓里那个人类的魔族数量并不少,但她毕竟是高贵的魔族公主,怎么能崇拜一名人类?
但她从来没有欺骗过自己的内心。
她无限崇拜埋葬在陵墓里的那位人类男子。
在雪老城里,在魔域,她的父亲强大的仿佛夜空,只有那个男子曾经把这片夜空撕下过一角。
放眼过去与将来,远望大陆与海洋,只要在星空之下,那个男子始终是最强大的个体。在她看来,这样的强者值得所有生命的敬畏,更何况她的师门与那名男子之间有无数隐秘的联系,那种联系早已成为她内心深处最大的荣耀。
今日,她终于来到了这座陵墓之前。
与这件事情本身相比,什么魔族公主殿下的尊严,父王对自己冷淡的态度,毫不重要。
带着这样的心情,南客顺着神道向这座陵墓走去。
神道数千丈,以她的境界修为,只需要片刻时间,便能越过,但为了表示对陵墓中人的尊敬,她没有这样做。她的脚步很轻柔,态度却极慎重,走的很缓慢,神态很庄严,仿佛朝拜。
行走间,数百道幽绿的尾翎在她的身后缓缓生出,然后开始随风招展,美丽妖艳的难以用言语来形容。草原边缘的太阳已经变成模糊的光团,夜色未至晦暗更甚,行走在神道上的她,映照着最后的暮光,竟越来越明亮,仿佛燃烧一般。
看着这幕画面,徐有容的眼睛也亮了起来,然后微黯,因为她再如何想与这样状态下的南客战一场,也已经无力再战。陈长生的眼睛没有变得更加明亮,因为他的眼睛永远都这样明亮,就像南客的表情不会有任何变化,因为她永远都没有什么表情。
用唐三十六的话来说,他的眼睛就像是两面镜子,明晃晃的,经常看得人心发慌。
他和徐有容一样,也清晰地感知到,通过神道上仿佛朝拜一般慎重的行走,南客已经把境界状态调整到了近乎完美的程度,展现出来极难以想象的强大,但和徐有容不同的是,他没有生出任何战意,他根本不想和这样状态下的南客战一场。
这就是他和徐有容及南客这样的绝世天才之间最大的区别。他从来不会为了战斗而战斗,不会为了胜利而去获胜,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通常只是为了一个原因:那就是活着。为了活着,他认为这才是最神圣的理由,或者说意义。所以他不需要调整,不需要静思,不需要朝拜,更不需要沐浴焚香,斋戒三日。当他不得已开始战斗的时候,那他必然已经做好了准备。
……
……
只是,今天他的状态似乎并不是太完美。
这极可能是他生命里的最后一场战斗,他没有任何信心,但这不是问题,因为他已经打赢过太多场没有任何道理胜利的战斗。问题在于,在应该专心迎接这场战斗的时候,他却有些分心,总觉得有些事情没有做完。
此时南客已经走到神道的最后一段,距离他还有百余丈。
他终于还是没能忍住,转身望向徐有容。
“怎么了?”徐有容问道。
陈长生看着她的脸,想要伸手摸摸,却不敢。
徐有容举起伤重无力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仿佛要把他衣服上的雪花掸掉。
那几粒雪花早就已经消融了。
陈长生满足了,看着她的眼睛,非常认真地说道:“如果我们能够活着离开周园,我一定会去找你。”
徐有容看着他的眼睛,强忍羞意,故作镇静说道:“不用,我会去找你的。”
“好。”陈长生从来没有回答的如此快过。
如果南客这时候放弃朝拜般的姿态,暴起攻击,或者他和她已经死了。
幸运的是,南客没有那样做。
做完了这件事情,终于再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分心。
陈长生望向神道上缓缓走来的小姑娘,平静而专注。
就像无数人曾经说过的那样,修行从来不是一件公平的事情,虽然他自幼通读道藏,体质也异于常人,十五岁便已经修到了通幽上境,但血脉天赋的差距不是那么容易弥补的,更不要说,在陵墓的四周还有兽潮化作的黑色海洋。
这是一场有死无生的战斗。
但他还是那样的平静,展现出远超自己年龄的沉稳与从容,如果只看背影,此时的他竟有了些剑道大家的风范。
他先前能够一剑逼退强敌,便是因为他的剑心已然与以往不同。这场在草原里的漫长逃亡,历经数十日,他和徐有容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对谈。谈的最多的,便是修行。从雨庙到雪庙,从秋天的苇丛到夏天的草岛,他们始终在谈这些。他有修行的天赋,却没有战斗的经验,徐有容教会了他很多。更重要的是,她对修行和生活的态度,那种淡然、平静、从容,影响了他很多。
这就是道心。
剑心亦是道心一属。
若要论道心通明,整个修行世界年轻一代,谁能比徐有容更强?
双剑相交,其锋愈利,剑心也是如此。
他现在已然剑心通明,剑意自然强大凝纯。
……
……
徐有容不知道他今年才十五岁。但看着他的背影,她有些暗淡的眼睛再次明亮起来,仿佛枯山终于迎来了一场新雨。
她离开他的身边,回到陵墓正门前,寻着一个可以避雨避雪避风的角落,盘膝坐下,把保暖的麻布裹在了身上。
他对生命的态度,何尝不是已经影响了她很多。
所以,她闭上眼睛,开始休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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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章 打手腕
南客顺着神道来到石台之前数十丈外的地方,看着陵墓正门前的画面,心情微异。徐有容闭着眼睛,有些苍白的脸上神情宁静,仿佛即将发生的事情,与她没有任何关系。这种姿态代表了她对某人的绝对信任。某人,自然是站在石台边缘的陈长生。
南客望向陈长生,有些不解,就算他是徐有容的未婚夫,又如何能够让她如此信任?陈长生也在看她。那天清晨,在密布芦苇丛的湖畔,他与南客只打了一个照面,便转身进入了草原里,时间过去了数十日,他才再次见到这名恐怖的魔族少女。
说她是少女都不准确,看清稚的眉眼大概不过十来岁,两眼之间相距略阔,以至于额头也显得有些宽,眼神漠然或者说呆滞,给人一种木讷的感觉,而这正是因为她眉心里的孔雀神魂太过强大,他确认当初自己没有看错,这个小姑娘确实有病。他想了想,没有说什么,在草原里逃亡了这么长时间,他早就已经想清楚,斗鸡眼确实不是好听的话,而且他这时候很紧张,握着短剑剑柄的手没有流汗,指节却有些发白。
他现在已经知道南客是魔族的公主殿下,而且据说是魔君所有子女里血脉天赋最高的那个,更可怕的是,她是那名神秘而强大的魔族军师黑袍唯一的弟子。当初在那边*长*风*文*学 。cfwx。的湖畔,他连南客的两名侍女都打不过,就算现在剑法有了极大的提升,又如何能是她的对手?
真正的战斗从来没有开场白,这场发生在陵墓石台上的战斗,将会决定周陵的归属,将会决定魔族这场大阴谋的最终成败,自然更不会有那么啰嗦的台词与试探,没有任何耽搁,也没有任何征兆,随着风起于陵墓四周,战斗便开始了。
幽绿色的双翼在南客的身后迎风招展,嗡的一声轻响,那代表着空气正在疾速变形以及被震荡开来,她娇小的身躯瞬间从原地消失,下一刻便来到了陈长生的身前,她伸出细细的食指,带着一道恐怖的气息,直刺他的眉心。
她来的太快,动作更快,以至于蓄势已久,把剑势早已催发到极致的陈长生……竟来不及出剑。带着双翼的她,速度实在太快,快到难以想象,在整个大陆里大概都能排到极前的位置,除了像金玉律这样的人物,谁能跟得上?
这时候陈长生的任何应对,比如拔剑,横剑,刺,削,劈,撩,都已经来不及。
他无法跟上南客的速度与节奏,只要试图做动作,都必然会被她的指尖抢先刺中眉心。
她的那根手指很纤细,看着很普通,但指间携着的气息却很恐怖,任谁都能想象得到,如果被这根手指击中,会有怎样的下场。
所以他只能什么都不做,向后疾退,然后退入一片虚无里。
……
……
嗡!这声轻响来自南客的指尖,那道恐怖的劲意凝而未发,没能触到陈长生的眉心,却把石台边缘的空间都仿佛要撑裂开来。
陈长生在她眼前忽然消失,这让她木讷的神情终于发生了一些变化。
这是很难以理解的事情,但其实并没有让她想太多,更没有让她生出警惕,因为她明白了,却毫不在意。
陈长生的身影刚刚出现在石台上另一处,她几乎同时出现,依然一指点向他的眉心。这个事实,反而让陈长生有些意想不到,对方竟能跟得上自己的脚步?要知道,这与速度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他用的是最诡秘莫测、短距离内趋避最快的耶识步。
他的身影再次消失,南客的身影也随之消失。下一刻,陵墓正门前出现他的身影,紧随其后,南客的身影也在那里出现,陵墓前的高台上,并没有狂风呼啸,只有微风徐徐,两道身影时隐时现,没有发生任何声音,诡异到了极点。
陈长生没有任何办法摆脱她,没有办法摆脱那根离自己眉心越来越近的细细手指,没有办法摆脱那道恐怖的气息与死亡的味道。
他一步由雪宿踏突轸,避开了那一指,出现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南客逼到了高台悬崖边。
在大朝试里,在湖畔,曾经无数次让他反败为胜的耶识步,对南客来说明显没有任何意义。
但至少这为他争取了一些时间。
在悄然无声、诡异的身影趋掠之间,时间走出很短的片段距离,终究还是走了些距离,让他有了出剑的机会。
隔着那根细细的手指,他的视线落在她的眉间,神情专注至极。
擦!一道明亮至极的剑光,在高台边缘出现,仿佛要把晦暗的天空都照亮。
还是国教学院的倒山棍。
这是他最熟悉,也最喜欢的棍法,或者说剑法,所以最快。
但……还是没有南客快,或者说,南客太强了,强到可以很随意地便破了他的这一剑。
出剑,至少需要动腕。
屈指,只需要动动手指头。
南客刺向他眉心的手指微微屈起,指尖准确至极地击在他的剑身上。
当的一声清鸣,仿佛是新铸的瓦钟,被燕子衔来的一颗黑石子击中。
陈长生的短剑荡了起来,一道对他来说堪称磅礴、难以负荷的力量,顺着剑身传到他的肩头。
如果是普通的剑,南客这一指便敲碎了。
如果是普通的通幽上境人类修行者,南客这一指便会震废他的肩。
好在这把短剑不是普通的剑,陈长生浴过龙血的身体比完美洗髓还要完美。
当南客的指尖继续向他的眉心而来时,他手中的短剑就像一道苇条般,荡了回来。
依然还是国教学院的倒山棍,但这一次不再是刺,而是砸。
他手里的短剑向着……南客的手腕砸落。
他没有攻击南客的眉心,因为已经确认,决定速度的根本还是力量,他的速度无法超过南客。
他只能选择攻击距离最短的一种方法。
这个动作很小,需要翻腕,看着很随意。
这一刻,剑不再是剑,而是教棍,或者说真的教鞭。
他用的也不再是剑法,而是真正的倒山棍。
他要打南客的手腕,就像老师惩罚顽劣的学生。
啪的一声。
他打中了。
……
……
(写打斗的时候,我都要在脑子里模拟一下,确定能打出来,现在发现,这样真的很累,摇头,下一章会非常晚才能写出来。)
第323章 有虹起于草原
啪的一声,陈长生手中的短剑准确地击中了南客的手腕,如果不是南客先前那一指太过神妙,让短剑锋刃如柳絮般飘荡而起,想要在最短的时间里落下,也只能顺势而行,他甚至可以强行转腕,用剑锋斩中她的手腕。
即便不能,他看似细微的落剑里依然蕴藏着极大的力量,即便是成年魔将也不可能视若无睹,南客却神情不变,仿佛没有任何感觉,那根仿佛尾翎般锋锐无比的手指虽然偏离了最初的方向,依然强硬地继续向前,准确地刺中了他的胸腹!
陵墓前的高台上绽起一道春雷,陈长生的身体化作一道流光向后疾掠,伴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声重重地摔在了陵墓的石门上,烟尘顺着门缝以及石门与地面之间的缝隙喷溅而出,在石台之上弥漫开来,让画面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在衣物与粗砺石面的摩擦声中,陈长生从石门上滑落到了地面,双膝微屈,脸色苍白,咽喉里快要嗌出的鲜血被强行咽回腹中,识海受到的剧烈震荡所带来的痛苦却无法消除,更可怕的是,他体内幽府所在的灵山簌簌落下无数石屑,南客看似随意的一击,竟就险些让他重伤难起。
屈着的膝渐渐变直,奔涌的血水与真元渐渐平复,他站起身,盯着南客的眼睛,等着下一次攻击的'长_风'文学。cfwx。到来。
南客没有马上发起第二次攻击,而是望向他的左手。
陈长生的右手握着短剑,左手提着一把黄纸伞,走出陵墓后,这把伞一直被他握在手里。
先前南客的手指没能直接刺中他的胸腹,而是刺在了伞面上。
就像很多小姑娘一样,南客的双眉很细,而且有些淡,这时候看着他手里的黄纸伞,双眉挑了起来,显得有些意外。她听过画翠和凝秋这两名侍女关于与陈长生那场战斗的仔细回报,知道这个人类少年有一把旧伞,那伞有些古怪。然而直到先前那一刻,她指间凝着的恐怖杀意与力量,尽数被那把伞挡下,她才明白所谓古怪是什么。但真正让她意外的是,陈长生居然没有被击倒,居然站了起来。
即便有那把防御能力超出想象的旧伞作为隔绝,自己绝大部分的力量也必然落到了陈长生的身上,他不是徐有容,也不是那个叫做落落的妖族公主,没有足够强大的血脉天赋,就算是完美洗髓,按道理也没办法承受,他凭什么还能站起来?
她没有多想,因为一些偶然的意外,无法改变大势。
这座伟大的陵墓,将由她继承,而徐有容和陈长生这对奸夫****,也必然要死在她的手里。
“你的耶识步不对。”她看着陈长生说道。
在她身后的草原上兽潮如海,天空里阴影如夜。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下巴微抬,神情漠然,明明要比陈长生矮不少,却居高临下,明明比陈长生的年龄还要小,说话的语气却像是在教育自己的学生,明明只是个娇小甚至瘦弱的小姑娘,却仿佛一代宗师。
陈长生知道她说的没有错。他的耶识步,源自那名暗杀落落的耶识族人的启发以及在道藏里的发现,只是一种简化版本,更准确地说,这种版本的耶识步本就是无数年前国教里的某位前贤大能尝试进行的一种模仿。
南客不是耶识族人,但她是魔族里血统最高贵纯正的皇族,血脉天赋让她可以掌握耶识步,而且是完美版的耶识步。
他刚才用耶识步与她对战,不得不说是件很愚蠢的事情。
南客之所以说这句话,是因为陈长生那道国教学院的倒山棍里有很明显的训诫意味,这让她很不悦,她要让他明白,究竟谁才有资格教训对方。
这句话说完了,她的目的达到了,自然不会再说更多的废话。
她的身影在石台边缘骤然消失,下一刻,再次出现在陈长生的身前,依然一指刺出,依然刺向他的眉心。
数十日前,在草原边缘的那片湿地里,陈长生看着岸上的她说她有病,说她是斗鸡眼,说她的眉心里的松果窍被强大的神魂撑出了问题,那么她今天就要在他的眉心处戳一个血洞,看看他里面有没有问题,同时也想看看三只眼睛和斗鸡眼到底哪个更难看些。
她是血脉天赋惊人的魔族公主,但毕竟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赌气自然难免,只是她的攻击绝对不是儿戏,非常恐怖。
先前一招惨败,陈长生便确知,自己不可能比她更快,无论是身法还是出剑的速度,所以他没有办法与她进行抢攻,那么,就只能守。
陵墓之中寒风骤盛,仿佛来到隆冬,无数道剑光在他的身周亮起,然后敛没,仿佛清晨第一缕阳光在村落前照亮的雪花。
玄霜寒意借着剑势而出,在陵墓正门之前,化出数百面冰镜,那些冰镜的形状与质感,无比圆融,每一面镜子都是他的剑意。
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冰镜化作无数霜片溅飞而出,在晦暗的空中形成一道雪球,就此碎裂。
几乎在同个时刻,他眼前的数十面冰镜同时碎裂。
陵墓正门之前下起一场怪雪,雪粒很硬,甚至带着冰碴,寒风更骤。
风雪之中出现一道清楚至极的空洞,任谁都看得出来,那是一个瘦小的身影造成的结果。
寒风拂在陈长生脸上,吹得细长的睫毛不停颤动,无法静止。
南客的身影出现,还是那根细细的手指,依然刺向他的眉心。
哗的一声,陈长生的左手撑开黄纸伞,右手的短剑当中斩落,国教学院真剑!
南客的指尖落在伞面上,仿佛一根树枝戳进湿重的被褥,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
然后她飘然而退,避开了那道精纯至极的剑势,站回石台边缘,双翼在漫天落下的雪霜里缓缓飘动。
她的手指不是树枝,而是一座山。
陈长生的身体再次被震飞,重重地砸到陵墓石门上。
他站的离石门很近,撞的却更重,甚至地面上积着的雨水与雪花都被这次撞击震的跳了起来。
烟尘再起,他从陵墓石门上滑落到地上,这一次他用了更长的时间,才艰难地站起身来,其时烟尘已敛。
看着站在石台边缘的南客,他的眼神没有动摇,却有些无奈。
这个魔族的小公主实在是太强大了,已经强大到一种恐怖的程度。
无论真元数量和雄浑程度,还是修为境界以及战斗意识,以及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力量与速度,他都远远不及对方。
如今他的剑心通明,剑意澄静无尘,堪称完美,就像先前他用剑斩出的那些冰镜一般。
然而,这些堪称完美的剑意凝成的堪称完美的冰镜,在这个魔族小公主的面前却……不堪一击。
她是一座大山。
再如何美仑美奂的园林建筑,再如何圆融无隙的心境,再如何强大的身躯,再如何清冷的剑意,都会被这座大山直接碾压成齑粉。
怎样才能战胜她?
除非他拥有她一样的血脉天赋,一样的真元数量。
但是他没有。
他身体里的截脉注定了他很难活过二十岁,也注定了他的修行道路在某些方面要比正常修行者艰难很多,哪怕他引来再多星光,在幽府外贮藏再多湖水,在荒原里承接再厚的雪原,再如何不怕死地狂暴燃烧,依然无法输出足够多的真元数量。
那么他只有一种方法,那就是让自己的剑变得更强。
三千道藏,万般剑法,就在那里,供人阅读,然后修行,即便倒背如流,也不过是三千道藏,万般剑法。
想要在短时间内让剑变强,与剑法招式无关,只能让剑意变强。
或者说,找到一道更强大的剑意。
到哪里去寻找如此强大的剑意?
一切至此,终于到了终局?
不,陈长生不这样认为,因为他本来就是因为一道剑意,才走过漫漫的草原,来到这座陵墓。
这些天,他一直在思考那道剑意召唤自己来到这里究竟意味着什么,是不是那道剑意需要自己做些什么,现在看来这个推测不见得是错的,但至少在此时此刻,不是那道剑意需要他,而是他需要那道剑意。
那道剑意就在这座宏伟的陵墓四周,因为某种原因隐匿着。
那道剑意一定在等待着他。
……
……
黄昏的日不落草原一片阴晦,远处的天空被那道恐怖的阴影遮蔽,草原上如黑色海洋般的兽潮散发出的阴冷血腥的味道不停向着空中飘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缘故,陵墓的上空渐渐聚集起来很多阴云,空气也变得湿冷了起来。
毫无征兆,一场寒雨落了下来,打湿了陵墓里的巨石,把世界的颜色涂的更深了些。
徐有容裹着麻布,靠在陵墓正门旁的角落里,不虞被这场寒雨淋湿。
陈长生撑着黄纸伞站在寒雨里,看着石台边缘的南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间,他的眼睛亮了起来。
不是因为南客散发光明,不是因为他想到了什么,而是因为他的视线越过南客,落在了遥远的草原深处,看到了道彩虹。
那道彩虹其实更应该说是光虹,因为没有七彩的颜色,只是白的耀眼。
他眼睛里的光亮,便是那道光虹的影子。
他手里的黄纸伞微微颤动起来。
那道光虹起于西北方向数十里之外。
那里的草原没有下雨,野草与芦苇下到处是水泊,更像是一片海。
那里有一株野草,忽然间碎了。
草丛里平静如镜的水面,也忽然间碎了。
草碎成屑,水碎成纹。
那些纹路,与剑身上常见的花纹很相像。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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