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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名师爷--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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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孟天楚正在书房里和慕容迥雪两人处理公务,忽听得前堂堂鼓震天响,想必是又出了什么大案子。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心里揣测着。
    孟天楚是刑名师爷,不能直接接案子,都是由蔡知县升堂接了状子之后,再送交他处理。如果是发生了命案之类的大案,过一会蔡知县就会找来地。这方面蔡知县比孟天楚还要着急。命案处理不好,可是会直接影响他地政绩地。
    果然,不一会,就听到前厅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书房门外便响起了蔡知县地声音:“师爷!孟师爷!”
    孟天楚站起身迎了出去,蔡知县正迈步进来,说道:“师爷,莲雾村又发生命案了!”
    昨天从莲雾村回来,孟天楚简单向蔡知县叙述了在莲雾村发生的那意外溺死案,所以,今天蔡知县一听到报案又是莲雾村的,赶紧跑来向孟天楚报告。
    孟天楚心中一动,听了这消息,心里没由来地感到了莫名的高兴,难道是因为可以见到那超凡脱俗的林若凡的缘故吗?孟天楚当然不愿意承认这一点,问道:“东翁,怎么回事?你别着急,慢慢说来。”
    蔡知县喘了几口气,这才说道:“具体晚生也不太清楚,只是方才有人来报案,说莲雾村池塘里又发现了一具尸体!是莲雾村的一个村民。”
    孟天楚皱了皱眉:又是池塘,莫不成是同一个池塘吧!如果是的话,这池塘里连续发生命案,难道池塘有鬼吗?
    王译王捕头得到了消息,已经组织了捕快们等候在前厅外了。这种命案勘查。按道理是应该由知县老爷亲自出面勘查现场的,只是蔡知县一来对刑名事务一窍不通,二来自从上次发生那事之后。他对孟天楚更是放权了,遇到案件。都是孟天楚向他怎么说。他就怎么判。这出现场也免了,都教给了孟天楚。
    孟天楚和夏凤仪说了马上要去莲雾村查处一起命案,夏凤仪神色有些怪怪的,嘴上当然只是叮嘱多加小心,飞燕则嘻嘻笑着朝孟天楚眨眼。仿佛已经知道孟天楚这一次肯定会假公济私似的。
    孟天楚也不多做解释。时间也来不及。当下带着朱昊,还有慕容迥雪。出了宅院来到县衙大厅。
    王捕头已经将马匹都准备好了,此去莲雾村,将近一半都是崎岖的山路,没办法骑马。所以,他们先骑马出城到了山村下,留下一个捕快看马,其余的步行爬山,翻过陡峭的山坡,这才到了莲雾村。
    —
    到村口地时候,来报案的那村民先飞奔回村报告,海里正赶紧迎出村口。
    “怎么回事?”孟天楚问道。
    海里正苦笑道:“真是奇怪了!昨天海柱子死在那池塘之后,村里人都不去那池塘了,都换成到上面远一点的甜水井池塘提水或者洗东西。今天一大早,刘大婶——就是昨天和露儿两人发现海柱子地尸体的那个刘大婶,提着菜篮子要到上面地甜水井池塘去洗菜,路过昨天海柱子淹死地那池塘,一瞟眼,又发现在池塘里有一具尸体浮浮沉沉地,吓得这刘大婶菜篮子都扔了,瘫在地上大喊大叫。众人听到响动赶来,将池塘里那尸体拖了上来,结果发现是村里的癞头四。”
    “癞头四?”
    “对,姓海,排行老四,长了个癞头,所以都叫他癞头四。”
    “现场保护了吗?”
    海里正神情有些尴尬:“村里人听说这池塘连续淹死了两个人,都躲得远远的了,这现场应该没被破坏。尸体放在池塘边的青石板上,我叫了两个民壮看着的。”
    昨天来勘查过现场,孟天楚当然知道这池塘地位置,不需要人带领,当先沿着村里地石板路穿过村子往那池塘走去。
    拐过一个屋角,忽然,他地脚步停住了,只见前面一栋木屋前挂着白幡,有几个戴着白孝的老少或坐或站,在门口说着话。几个吹鼓手坐在客厅门前地小木凳上,似乎吹累了,正坐在那休息。海柱子的老爹海大山也端了个矮凳子坐在一旁,望着远处的云雾飘渺处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木屋的客厅里,赫然放着一口黑漆薄木棺材。棺材前的香案旁的草垫上,跪坐着一个年轻少妇,正在烧着纸钱。
    这少妇正是那如荷塘里的莲花一般清纯的林若凡。
    孟天楚感到心脏猛地加快了跳动,连喉咙都不由自主变得干燥,如要冒出火来似的,痴痴望着她,竟忘了挪动脚步。
    此时的林若凡一身白孝,更显楚楚动人,从雪白的孝帽下露出半个脸庞,如皎洁的明月般白净。那纤纤的素手,拈着几张纸钱,慢慢放在香案前的小火堆里。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淡淡哀愁,笼罩着她的周身,让人情不自禁升起无限的怜爱。
    孟天楚他们的出现,似乎惊扰了她,林若凡侧过脸来,抬眼望见孟天楚他们,眼神扫过孟天楚的时候,露出了一丝惊慌的羞涩,迅即将眼帘低垂下,回过身侧身朝里,跪直了身子,继续烧着纸钱。
    海大山看见了孟天楚一行,急忙站起身,哈着腰朝他们笑了笑,算是打招呼了。
    孟天楚这才回过神来,朝海大山点点头,又好生瞧了一眼跪在棺材前烧纸钱的林若凡,这才收回眼神,沿着石板路,绕过海大山家屋后,往前走去。
    绕过一丘梯田,便看见了村边那连续淹死两个人的池塘。
    孟天楚回过头望了望海大山的房子,被那梯田挡住了一大半,只露出一个屋角,这时,那唢呐声又悠悠想起,吹得撕心裂肺的让人好不心酸。
    癞头四的尸体躺在昨天海柱子躺过的那块青石板上,连躺的体位姿势都是一样的,让人感到说不出的诡异。
    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妇人,无助地坐在尸体旁,呜呜地抽泣着,不时用枯树皮一般干瘦的枯手抹着眼泪。
    昨天池塘边都是围观瞧热闹的人,只是今天同一个地方又有村民被淹死,村民们都说这池塘闹鬼,所以,今天基本上没人来围观了,除了几个拖着鼻涕的小毛孩,蹲在远处田埂上,扑闪着黑亮的眼睛一声不吭瞧着他们。
    孟天楚朝尸体旁那老妇人努了努嘴问海里正:“这是谁?”
    “是癞头四的老娘贺氏。”
    孟天楚上前低声道:“老人家!死的是你的儿子吗?”
    那老妇人仿佛没听见,依旧呜呜哭泣着。
    海里正走上前俯身在那老妇耳朵边大声叫道:“贺氏!孟师爷问你话呢!”随后又向孟天楚陪笑道,“这老妇人耳朵有些背,说话得大声一些才行。”
   
第176章 被人摇死


    过向海里正了解得知,这癞头四父亲早亡,姐弟四个都嫁走了,只剩下癞头四和老娘贺氏两人相依为命,而那老妇人神志昏聩,耳朵已经几乎聋了,难以和她商量解剖的事情,孟天楚的现代刑事诉讼理念根深蒂固,而现代刑诉法规定公安机关对死因有疑问可能存在他杀的尸体,有权进行解剖,不需要征得死者亲属的同意。所以,孟天楚为了查清案情,当下决定对尸体进行解剖。
    海里正急忙叫民壮用门板将尸体抬到了村里的义庄里。
    孟天楚吩咐王译等捕快在村里进行调查,查清楚死者癞头四死之前的活动,看看有无端倪。
    义庄里,慕容迥雪已经准备好了尸格和笔墨,孟天楚先对尸体进行体表检查,解开死者衣服之后,在死者两侧肩膀处,发现有片状皮下出血区,但不太明显。尸体的尸僵已经初步形成,尸斑主要位于头面部、胸部和大腿前侧,但很不明显,这是因为尸体在池塘水里有滚动,影响了血液沉积。
    随后,孟天楚开始对尸体进行解剖。
    孟天楚打开胸腹腔之后,首先解剖死者的胃。他惊奇地发现,胃里的食物大部分都还保持原样,能清晰地辨认出肉类和莲花白等蔬菜,这说明,死者应该是在吃最后一顿饭的时候或者刚刚吃完一会被害的。而且胃内容物里有很浓烈地酒味。死者这最后一顿应该是在喝酒吃肉。
    这个发现很让孟天楚鼓舞,由此可以初步判断,昨天和死者癞头四一起吃最后一顿饭(可能是酒宴)的人,有重大犯罪嫌疑!
    孟天楚暂时放下解剖。出到义庄门外。告诉守候在外面的一个捕快,让他去告诉王捕头他们负责调查的捕快们,重点查清楚昨晚和死者一起吃饭地人。
    孟天楚叫海里正找来鸭子,用胃内容物进行了生物实验,鸭子服了胃内容物清洗液之后,只是嘎嘎叫得很兴奋(胃里有白酒),却一点事都没有。确认胃内容物没有毒,初步排除死者服毒死亡地可能。
    继续解剖,在死者头部头皮表面和颅骨都没有发现创伤。接下来,是孟天楚需要重点解剖的地方——尸体脖颈部。
    既然尸体表面没有发现明显的外伤痕迹,那就有可能是机械性窒息致死后抛尸池塘,虽然体表检查没有发现脖颈处有什么勒痕,但如果凶手用柔软的毛巾等物垫着,然后进行扼掐或者勒缢,在脖颈处就不会留下明显的痕迹,只不过。这只能骗得一时,剖开颈部,一切都会真相大白。因为只要是机械性窒息致死。在脖颈部和内脏器官都会留下不可抹去的痕迹。
    遗憾的是。孟天楚在死者脖颈处呼吸道软骨等处没有发现机械性窒息地征象,先前的胸腹部解剖也没有发现心肌、肺、肝、肾等内脏器官出现缺氧性组织学改变。由此排除机械性窒息死亡的可能性。
    孟天楚望着剖开的尸体发呆,死者究竟是怎么死的呢?
    慕容迥雪见孟天楚的神情,知道他遇到了难题,不敢乱问,提着毛笔坐在一旁的桌子前静静地等待着。
    尸体胸腹部是被孟天楚Y形剖开,两侧的皮肤肌肉组织象两扇门一样翻向两边,上面的一块翻上去遮挡住了头脸部,胸腹里的内脏器官已经被摘除得差不多了,只剩下空空地躯壳,象一艘印第安土著的独木舟似的。
    孟天楚眼睛落在了死者没有翻过来地肌肤层遮挡地肩部,在那里,有一块暗紫色地皮下出血,左右都有。
    这是如何形成的呢?碰撞?不太可能,因为两边都有,而头脸部却没有碰撞外伤,不太可能只碰撞到两侧肩部却没有伤及其他部位。
    孟天楚凝神思索,这种情况最有可能地,是被人用力抓捏住肩部导致。想到这个结论,孟天楚眼睛猛地一亮,一个思路在脑海中浮现。
    他弯下腰重新检查颈部切口,这一次他将颈部肌肉充分暴露后,重点对脖颈韧带、椎板进行详细检查,这时候,他的眼睛更亮了,取来骨锯锯开椎板,仔细检查颈部脊髓后,脸上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慕容迥雪高兴地问道:“孟师爷,找到死因了吗?”
    “嗯~!”孟天楚点点头,“死者癞头四很可能是被人摇死的!”
    “啊?摇……摇死的?”
    “是,凶手抓住死者双肩,前后猛力摇晃,由于惯性作用,致使死者头部猛然向前极度屈曲随即又向后极度伸展,反复多次,从而导致颈部挥鞭样损伤致死!”
    “挥……挥鞭样损伤?”慕容迥雪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眨着大眼睛弄不明白。
    孟天楚举起手握成拳,将手腕放松,然后猛力前后甩动:“人的脑袋就好比我的拳头,人的脖颈好比我的手腕,这样猛力摇晃,会造成人的延髓和脊髓交界处的损伤,黄韧带向椎管内皱折,压迫脊髓,并发生脊椎脱位,造成挫伤、出血。死者癞头四就是这样的,他的五、六颈椎脱位,枢齿突、枢椎弓骨折,韧带和关节束撕裂,关节内出血,脊髓受损,导致其很快死亡。”
    这些人体解剖学上的名词慕容迥雪大部分都听孟天楚说过,也都知道,只是,这损伤和致死的机理却需要丰厚法医学知识的支持,尤其是实践经验的积累,却不是慕容迥雪简单掌握几个名词就能完全理解的,所以听了一头雾水。不过,孟天楚用人的手腕来打比方,倒是很形象地解说了挥鞭样损伤发生的情况,这让慕容迥雪大致
    损害是如何发生地了。
    其实。现代社会里,挥鞭样损伤主要发生在交通事故里,多数是受害人乘坐的车辆被后面追尾的车辆猛力碰撞时,头部发生的忽然之间地前后猛力晃动。而造成地脖颈部损害。这种损害一般会形成软组织拉伤,但程度十分严重时,会造成颈椎或者脊椎脱位、骨折,损伤延髓和脊髓,从而导致死亡。
    孟天楚接着续道:“从损害结果来判断,凶手抓住癞头四猛力摇晃的力度很大,证明凶手很可能身材魁梧而孔武有力。而死者癞头四身材比较矮小,从他胃内容物有很浓的白酒味这一点判断,死者被害时很可能已经喝醉了,无力抵抗,脖颈无力,才会造成这么大的损害。”
    慕容迥雪将孟天楚解剖尸体的情况在尸格上认真填写好。与此同时,孟天楚将尸体进行了缝合,并进行了简单清洗,给尸体重新穿上衣服。
    刚刚忙完,便听到有敲门声。慕容迥雪急忙起身开门,捕头王译站在门口,有些气喘说道:“师爷。查出来了。有人看见昨晚上癞头四和邻村一个叫黄师虎。还有一个叫‘夜乌鸦’的,在夜乌鸦家吃饭喝酒。这夜乌鸦已经被我们控制。属下已经派几个兄弟叫海里正带路,赶往邻村抓捕黄师虎。”
    “很好!把那夜乌鸦带上来。”
    很快,捕快们将一个粗壮的村民押了上来跪倒。
    孟天楚问道:“你就是那什么‘夜乌鸦’?”
    “是,小地本名海小三,因为喜欢晚上东游西逛不睡觉,说话粗声粗气的,所以大伙便给小人取了这个外号。”这夜乌鸦嬉皮笑脸,似乎经常见官,所以也不紧张。
    “昨晚上你和癞头四他们在一起吗?”
    夜乌鸦迟疑了一下,坦然道:“是,我们在一起喝酒来着。”看样子昨晚上他们和癞头四喝酒的事情有不少人知道,所以夜乌鸦也不隐瞒。
    “你把经过说一下。”
    “经过?”夜乌鸦嘿嘿笑了笑,“也没什么经过了,平日里我们三个玩得好,昨晚上在我家里喝酒吹牛,完了便各自散了。”
    “是吗?那为什么癞头四会死在池塘里?”
    夜乌鸦微微一怔,随即硬着脖子大声道:“那我怎么知道?问我干什么!也许是他喝醉了,路过池塘,不小心跌入池塘淹死了。这家伙蠢头蠢脑的,谁知道呢!”
    “有理不在声高!”孟天楚冷冷道,“我警告你,我的问话你要老老实实回答,你再这般说话,就当你是咆哮公堂,休怪本师爷动刑!”
    这夜乌鸦满不在乎撇了撇嘴,似乎见惯了这种场面,不过还是低下了头。
    孟天楚问道:“从你们家出来,回癞头四家,需要路过那池塘吗?”
    孟天楚其实不知道癞头四家在哪里,也不知道夜乌鸦家,只不过,那池塘他去过两次,四周的环境也都认真观察过,那池塘位于村边,村民们在村里往返一般不会经过那个地方,便随口问了一句。
    夜乌鸦愣了一下,说道:“谁知道他为什么跑到那池塘去了,不是说那池塘闹鬼吗,也许是被鬼勾引了过去淹死了呢。”
    从夜乌鸦的回答可知,从他家出来回癞头四家,不会经过那池塘。捕头王译凑到孟天楚耳边轻声道:“师爷,我们已经询问过癞头四的老娘,癞头四昨晚天没黑就出去了,就再没回过家。”
    孟天楚点点头,心想这癞头四的老娘耳朵都快聋了,要从她嘴里问出话来,还真得费一番功夫,盯着夜乌鸦沉声道:“你们昨晚上吃饭喝酒,什么时候开始到什么时候?”
    “没多久了!吃了一会,太阳没落山就散了呀!”夜乌鸦语气十分不耐烦。
    一旁的捕头王译怒道:“放屁!你家邻居海老蔫证明,昨晚上快三更时分,你们还在你家里喝酒行令,声音很大,海老蔫睡不成,到你家要求你们说话小声点,却被你踢了一脚。海老蔫证明,那时候他见到癞头四、黄师虎你们三人在客厅喝酒,你们又如何在太阳没落山就散了呢!”
    夜乌鸦哼了一声,低声咒骂:“他妈地海老蔫,这死老狗,老子总有一天要收拾他!”
    孟天楚大怒:“好个大胆刁民,竟然敢当着本师爷的面威胁报复证人,来人,将他拖下去,重重掌嘴!”
    两边两个捕快上前抓住夜乌鸦往下拖,这夜乌鸦身强力壮,奋力一挣,两个捕快竟然抓他不住。王译冷哼一声,跨步上前,伸出蒲扇般的左手一把抓住夜乌鸦地肩膀,钢杵一般地右拳抡圆了一拳捣在夜乌鸦地胃部。
    夜乌鸦闷哼一声,双膝一软,咕咚一声跪倒在地,随即翻倒,象个虾米似的蜷缩成一团,嘴里不停呕吐,两眼翻白,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王译也不理会,一把抓住他地头发,将他扯了起来,抡起蒲扇般大手掌,霹雳啪啦就是一顿耳光,一直打到夜乌鸦鼻口流血,脸颊肿得像猪头一般,牙齿都没几颗剩下,这才停手。
    夜乌鸦躺在地上,连喘气的力气都没了,只是痛苦地呻吟着。
    不用孟天楚吩咐,一个捕快已经端来一盆凉水,浇在夜乌鸦脑袋上。夜乌鸦这才微微清醒。
    王捕头抓住他的头发将他拖到孟天楚面前,孟天楚蹲下身,问道:“怎么样?还想报复你的邻居海老蔫吗?”
   
第177章 抵债


    夜乌鸦刚才欺负孟天楚是个师爷,以为这种文人一般不会动粗,而且师爷不是县太老爷,也没权力动刑,想不到孟天楚跟别的刑名师爷不一样,不仅得到了蔡知县的特别授权,而且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东厂的杭州领班,虽然孟天楚从来反对且极其憎恶刑讯逼供,但并不代表他可以容忍别人在他面前不礼貌甚至施以威胁。他到了刑讯逼供合法化的明朝之后,所谓入乡随俗,盛怒之下这才下令动刑。
    这夜乌鸦平素里也就是个村里的地痞小混混,这种人最懂得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饱尝了这顿狠揍之后,立即软了下来,努力睁开肿成了一条缝的眼睛,捣蒜一般点头,两片肿得跟大号香肠一般的嘴唇蠕动着嘟哝道:“不敢了,小人……小人再也不敢了。”
    “我可警告你,就算你邻居海老蔫有个头痛脑热的,本师爷也认为是你干的,会好好收拾你!所以劝你每天最好烧高香,祈求海老蔫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是是,小人再也不敢了!”
    “那好,还是那个问题,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喝酒吃饭的?什么时候结束的?”
    “天快黑的时候我们开始吃的,边吃边吹牛,一直到三更时分散的。”
    “你给我听清楚,你们干了什么我都知道,所以我只问一遍,如果你还想吃苦头,可以隐瞒不说,或者故意编造谎言。”
    “不敢,小人……小人一定如实说。”
    “嗯,我问你。昨晚上是你还是黄师虎抓住癞头四的肩膀乱摇?”孟天楚目光如电,盯着夜乌鸦。
    夜乌鸦身子一震,眼中露出惊骇以极的神色,他原以为刚才孟天楚说什么都知道的那话,只不过是在吓唬他,套他地供词,没想到孟天楚确实真的知道,而且知道得果真非常清楚。他当然不知道,孟天楚是从解剖尸体的结果中准确地推断出究竟发生了什么。
    尸体是不会说谎的,尸体被怎样伤害。就会留下怎样的痕迹,而孟天楚就是根据这些痕迹。反推出伤害是如何进行的,由于对痕迹把握准确。推断当然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夜乌鸦的反应被孟天楚敏锐地捕捉到了,心中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推测,当下冷声道:“你听清楚我的问话了吗?”
    “听……听清楚了。”夜乌鸦门牙都掉了,嘴巴漏风,嘴角流着夹杂着鲜血的唾液,孟天楚准确地问话完全打掉了夜乌鸦的心理防线,他以为孟天楚真地什么都知道了。问自己只不过是核实口供而已。为了博取一个好的态度,得以从轻处罚。急忙哆嗦着道:“是……是黄师虎……”
    “你把经过说一遍,我可警告你,我要把你地口供与黄师虎的对照。如果发现你说了假话,你应该知道后果的。”
    “黄……黄师虎被抓了吗?”夜乌鸦对这个答案已经肯定了一大半,如果不是黄师虎被抓,这师爷不可能如此准确地了解昨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现在是你回答问题,不是你问话的时候。”孟天楚巧妙地避开了这个问题。
    夜乌鸦忙点头道:“是,昨晚上,本来喝酒好好的,偏偏这癞头四要触黄老大的霉头,黄老大很不高兴……”
    “什么霉头?”
    夜乌鸦犹豫了一下,孟天楚当然不会给他思考轻重利害的时间,冷不丁在他脑袋上重重敲了一记:“快说!想什么想!准备编谎话吗?”
    “是是!不敢……,小人不敢……”夜乌鸦慌得又是点头又是摇头,使劲将嘴里地血水咽下,说道,“说好了地,咱们三个出钱买下海柱子媳妇林若凡,玩够了卖给青楼赚一笔,这癞头四偏要黄老大把林若凡给他做媳妇,又没钱替她赎身……”
    孟天楚心里咯噔一下,这件事涉及到林若凡?他心头猛地一沉:“怎么回事?什么买下林若凡?林若凡不是海柱子的媳妇吗?”
    既然已经开了头,夜乌鸦也就继续往下说了:“是这样地,海柱子好赌,欠了一屁股债,主要是欠我们三个的,其中大部分欠的是黄老大地。我们三个找他要债,怎么打他他都找不出钱来,黄老大要废了他。他最后说回去卖他娘子给青楼,赚了钱还我们。其实这一切都是黄老大设的圈套,就等他这话。黄老大以前见过他娘子,很是喜欢,所以打上主意了,黄老大我们诱惑海柱子去赌,等他输了就借钱给他,海柱子这才欠了一屁股债。听了海柱子的话,黄老大当即答应,说让他用他娘子给我们三个睡一个月,抵一半债,再卖给青楼,得的钱还债……”
    孟天楚怒极,抡圆了给了他一嘴巴:“你们***真是一帮畜生!”
    这一巴掌孟天楚使足了力道,打得夜乌鸦一个跟头翻了过去,嘴角鲜血直流,夹杂着血水又吐出了两枚牙齿,左侧耳朵也有一丝鲜血流出,想必耳鼓受伤了。这一巴掌打得夜乌鸦脑袋里嗡嗡作响,眼前金星乱冒,蜷缩在地上直抽搐。
    孟天楚是不崇尚暴力的,刚才也是一时气恼,打过之后稍稍有些冷静了,抱着双肩等夜乌鸦缓过气来之后,这才问道:“你接着说!”
    夜乌鸦吐了几口血水,脑袋里的轰鸣此刻才稍稍缓解,知道眼前这师爷可惹不起,忙哆嗦着续道:“海柱子同意了,给我们三人打了卖妻文契。可第二天又来找我们说,他娘子宁死不从,要我们缓两天,他慢慢劝他娘子。黄老大又揍了他一顿,只给他三天时间。没想到第二天,海柱子就死在池塘里了。”
    孟天楚心中一动,怎么会如此凑巧呢?难道海柱子的死也有疑问自己没有发现吗?孟天楚细细思索了对海柱子的现场勘查情况,却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过,这癞头四尸体地体表检查也是没有发现什么端倪。而是在进行了尸体解剖之后,才发现了很隐蔽的挥鞭样损害,这海柱子是否也有隐蔽的受害伤存在,而自己没有对海柱子进行尸体解剖,所以没有发现呢?
    这种事情想是想不清楚的,不过现在没空解决,只能等一等再说,先解决癞头四这件案子。
    孟天楚接着问道:“你接着说,这癞头四又如何得罪了你们那什么黄老大?”
    “昨天晚上,我们三个在我家喝酒。商量这件事该怎么办,商量之后决定明天一早。等海柱子棺材上了山下葬之后,我们拿着海柱子打的卖妻文契。直接去找海大山,让他把儿媳妇交给我们。说完这件事,我们接着喝酒,大家想着可以睡这如花似玉的……”癞头四发现孟天楚听了这话铁青着脸似乎又要动手,赶紧掐住话头,接着说道,“所以我们三个很高兴。喝得有些大了。这癞头四就说。他没媳妇,能不能等我们睡了林若凡一个月之后。把林若凡给他做媳妇。”
    “你们***……”孟天楚怒火中烧,拳头一抡又要动手,不过。这一次还比较理智,拳头抡在半空,到底还是克制住了,怒喝道:“接着说!”
    夜乌鸦已经吓得抱着脑袋闭着眼睛等一顿拳脚了,听孟天楚这么说了,才知道暂时躲过一顿揍,忙续道:“黄老大说只要癞头四出得起钱,卖给青楼卖给他都是一样,可癞头四哪有那么多钱,这癞头四喝多了胆子也大了,想必也是太想要那美貌的林若凡做媳妇了,先是说只要黄老大同意一个月之后把海柱子媳妇给他,赎身的钱一定会慢慢还,还许诺说黄老大以后每个月可以和这媳妇睡三次,见黄老大不同意,这癞头四昏了头,竟然威胁黄老大说如果不答应,他就把黄老大做的坏事都告到衙门里去。”
    孟天楚怒极反笑:“你们这帮畜生,窝里反死光了最好!”
    夜乌鸦喏喏连声,偷眼看了看孟天楚铁青着地脸,赶紧续道:“黄老大何曾被人这等威胁过,十分恼怒,盯着癞头四让他再说一遍。癞头四不是黄汤灌多了,就是被海柱子媳妇鬼迷了心窍,竟然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大着舌头又说了一遍,黄老大也是看在兄弟面子上,不想太过分了,feiteng手打。所以没揍他,只是抓住他肩膀一阵乱晃,问他是不是瞎了眼不知道在和谁说话。这一通乱摇之后,那癞头四竟然软在地上一动不动了,我们两以为他害怕了装死,也不管他,继续喝酒。过了好一会,他还是一动不动的,我去叫他起来,这才发现他已经没气了。”
    “你摇过癞头四没有?”
    “没有!真地,我没说谎,当时癞头四不是针对我,因为那海柱子主要欠的钱是黄师虎地,我和癞头四的很少,把林若凡卖给青楼还是给癞头四做媳妇对我都没有太大的影响,所以,我不会因为这就发火的,再说了,我和癞头四都是一个村的,从小一起长大,我们是前两年才认识黄师虎的,我和癞头四的感情要深得多,也不会冲这就死命摇晃他地……”
    “死命摇晃?你是说黄师虎在死命摇晃癞头四?”
    “是啊,黄师虎又高又壮跟水牛似地,力气大得很,平时捏我们一把,骨头都要嘎崩响,快要被他捏断了似的。”
    孟天楚皱了皱眉,心里有些担心派去地兄弟是否能对付得了这个大汉。又问道:“你接着说,后面怎么抛尸的?”
    “我发现癞头四死了之后,黄师虎也有些紧张。我们俩商量了一下,决定将他扔到海柱子死的那个池塘里,等尸体发现之后,就散布消息说那个池塘闹鬼,把癞头四害死了。然后我们俩用被单裹着尸体,由黄师虎背着,趁着天黑偷偷扛到池塘边,解开被单,把尸体扔进池塘,然后就各自回去了。今天上午尸体被刘大婶发现之后,我就说池塘闹鬼,大家都信了,事情就是这样。”
    孟天楚吩咐将夜乌鸦锁上,叫两个捕快和民壮把他看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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