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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夜凤凰-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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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现在他只能忧心忡忡的对着纸窗之上的阳光,暗暗在心里祈求方榕能早点出来,自己能早点将这个不好的消息告诉方榕,以便他早些活动,将这件祸事的损失化解到最低。
    因为不知怎的,在他的感觉中,总觉得山下面聊城中的那间小小书店对方榕来说,似乎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这一点尽管方榕从没提过,可他却就是这么几乎可以肯定的确信着,就像他当年在初见方榕之时,就已经确信他一定会是一个非常出色的超级拳手一样。
    当年他没错过,这次难道他会错么?
    ※※※
    西厢不大的屋子内,赵三屏住了呼吸,一脸紧张的躺在占了半间房的土炕一边,努力抬头注视着土炕那一边正在进行的治疗,以他胆色和心性的坚韧,看到现在,不知不觉间,头脸上都已经有布满了汗珠,就连薄被下刚新换了药不久的伤口又开始缓缓往外渗血,都没能稍微缓解一下他的紧张。
    那一边,就在同样头脸见汗的方榕注视下,神色肃穆的韩远山稳稳的坐在炕头不动声色的往小炭炉里小心翼翼的填着木炭。
    红铜的小炭炉边,放着刚刚接来的一小碗公鸡血和王小明喝剩下的半碗烈酒,可是飘出来的酒香却怎么也压不住房间里浓重的血腥味。
    小明裸露出来的那边乌黑肿胀的左肩膀此刻已经被那寡言的吴冷泉用放在炭火上的小刀划开了,微带着紫黑的血流的炕席上,在上面留下了不小的一块污渍,醒目而又难看。
    被插在身上的那几只银针,以及那碗混和了麻*醉药物的烈酒弄晕过去的王小明脸上,明显带着不时的抽搐,眉毛也紧紧拧到了一起,看起来非常的痛苦,但人还依然还处于昏迷。
    从进来开始治疗到现在已经过去大半个小时了,但直到在炭火上被烤了好久的第一把小刀被使用之后,整个令人颇觉沉闷的缓慢过程这才变得快了一些。
    而这一切,全部都掌握在并不多话的吴冷泉手中,从开始至今,他脸上都带着那种惯有的淡漠和阴郁,直到划下了那一刀!
    自从第一刀划下之后,在心惊肉跳焦躁不已得赵三眼里,他整个人彷佛忽然变了,微带凄苦和木然的独眼中发出了亮的有些异常的光芒,那双布满了青筋的老手似乎也忽然变得灵巧了起来。
    就看他顺手抛下手中的小刀,大手飞快的按压和揉搓在肿胀的伤口周围,看上去用的力道相当的大,在上口周围紫黑色的血迅速涌出的同时,赵三似乎还听到了伤口下的骨头茬子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就连深度昏迷中的小明身体上,也出现了明显抽搐躲闪的反应。
    赵三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可他硬是咬牙忍住了揪心的难受和刺痛,他知道,此刻的自己不管心里有多大的怜惜和不忍,都不能出声打搅正在凝神治疗的医者,不管他是多么地想以自己的身体去替代。
    因为他知道,有些事,即便是他,也没办法替代的。
    “韩老,情况有些糟糕。”在伤口周围迅速的按压揉搓过后,伤口处流出的血已经变的鲜红了。在用打开的针包里那五根小针迅速帮伤口止血后,额头上已经有些见汗的吴冷泉抬起了头。
    “哦?”
    依然不动声色的韩远山继续往小铜炉里添加着木炭,仔细的烤着还没用到的两把小刀,微微的抬起了头。
    “病人因为还是孩子,身体恢复的速度比较快,另外也因为受伤已经有了段时间,伤口也曾被医院处理过,所以在原本的那些碎骨去掉之后,伤势附近的骨头又重新长出来不少,现在要想完全接上,得把这些重新长出的地方全部打断才行,这样我怕他会受不了。”
    顺手接过方榕递的毛巾擦着手上的血污,脸上神色恢复凄苦和木然的吴冷泉淡淡的答道。
    “你尽管动手,其余的交给我就是了。”脸上还是神色不变的韩远山轻轻的点着头,也不去看正在望向赵三的方榕。
    “三哥,”
    “只要能好,受点疼算不了什么!”
    赵三一咬牙,对着正向自己望来的方榕说道。
    “恩,那韩老你先控制住他的神识,等下我说开始了以后,你再出手打断他的骨头。”
    也许是见惯了血和伤口吧,说这些话的医者脸上并没有多大表情,依旧是那么一副木然凄苦的神色。
    “等下你来敲断他的骨头,我全力护着他的识海。”已经往前挪动着身子的韩远山看了眼赵三,话却是给方榕说的。
    “知道了。”
    方榕在回答的同时,眼睛也望向了赵三,眼神里带着一种明显的暗示。
    “似乎是叫我不要开口的意思,难道这治伤还有什么忌讳么?”赵三被两人连续的注视弄得心里有些打鼓,这倒也多少冲淡了他心中的震惊和不忍。
    他没想到,和王小明猜想和期待了好久的治疗,这在传说中似乎带着无限可能的神秘医术“柳枝接骨”实际操作起来竟会是这么的残忍和令人难以忍受。但是为了健康的以后,他怎么着也想要王小明坚持下去。
    随即,闭目凝神的韩远山口中忽然出现的喃喃语声让他心中的猜疑在瞬间得到了证实。尽管是在光线有些昏暗的屋子里,可毕竟也算是青天百日啊,他竟然看到随着韩远山的喃喃低语,在令人神智瞬间出现昏沉的怪异声浪中,韩远山缓缓伸出的双手手掌之上,竟隐隐出现了淡淡的蓝色光芒。
    他心里一句惊,猛的一甩头,昏沉的感觉少退,可眼前韩远山手上的淡蓝色光辉却依然没有消失,不但没有消失,反而好像颜色更深,光芒更亮了。
    “这是怎么回事?”尽管多少年来,也曾经听过无数关于面前这老人种种的传闻,也知道有这样名声的人肯定会和常人不同,可赵三怎么也想不到会亲眼看到他身上会出现这样的异能。
    韩远山散发着淡蓝色光芒的双手轻轻的抚上了昏迷中的王小明有些苍白的额头和后脑,随着他口中喃喃低语的速度加快,淡蓝色的光芒慢慢敛去,看上去就好像活物一般的渗入了王小明的脑际。而爬着的王小明侧转的脸上,神色也在那蓝色完全消失的瞬间变得平和了下来。也不过转眼的功夫,小屋中就传出他已经变得均匀和平稳了不少了呼吸,彷佛刚刚陷入致深的睡眠。
    “可以敲了。”
    随着独眼医者一声淡漠的低语,已经做好了准备的方榕一咬牙,闪电般挥出的一掌落在了小明的肩后,就听“啪”的一声轻响,他肩后刚刚长成的那些骨头顿时又断裂成了碎片。
    “退后!”独眼老人吴冷泉此时又彷佛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声低呼过后,本来斜坐在炕头的身子已经连鞋上了炕,跪坐到了韩元上刚刚挪开的那里,一伸手,从小炭炉上拿起第二把小刀,缓慢而又准确无误的顺着前面的伤口深深的划开了小明的肩膀。
    这次和上次不同,烧得已经有些隐隐发红的刀划过肌肤,深深的割裂那里的肌肉,并没有见到多少血流出来,只听到半红的小刀在肌肉中发出“嗞嗞”声响,紧接着就看到表面被烤焦的肉就像在肩膀上张开了大口一样的翻转了出来。
    横的一刀割完,这把刀便已经凉的差不多了,往火炉上一放,他顺后又拿起了第三把小刀,又深深的竖着划开了一道深口。
    这时的他,双手已经快的像在飞舞了,第三把刀一离手,稳定而又灵巧的手指便已经伸进了被划开的深口,转眼功夫,便掏出四五块血淋淋的碎骨来。
    掏出来的碎骨他随掏随丢,巨大的伤口在他的拨弄之下,也慢慢的显露出了最里面的骨头,手指就像抚mo一般的就在那骨头茬子周围摸过,就好像那双手此际带着一股奇异的魔力一般,在他摸过之后,从那附近的肉里又拽出了三根寸长的骨刺。
    顺手扔掉骨刺,就在方榕和赵三心惊肉跳还没看清楚的空里,就听到他又低低喝道:“柳枝!”方榕不敢怠慢,赶紧把放在桌上的那截新砍的八寸长柳枝送了过去。那是吴冷泉在进来之前就已经砍好的。
    两三下剥干净手中柳枝的外皮,似乎心中早已经计算好了所用尺寸的吴冷泉顺手便把它折成了两截,放进了装着大半碗烈酒的大碗里,随即又把那一小碗鸡血倒了进去。
    鸡血很快便染红了碗里的酒和柳枝,顾不上擦去额头出现的汗珠,吴冷泉那只此刻闪动着奇亮光芒的独眼一扫正看着自己的方榕一眼:“过来拔开伤口,别乱动。”
    飞快的把那两截柳枝插进不规则断裂的伤口之间,随即吴冷泉又从自己随身带的一个小包里摸出两包药粉,撒在了骨头和柳枝之上,这才长嘘了口气后,浑身轻松了下来。
    “松手吧!”
    就在整个房间都被不知名的药粉那刺鼻的气味笼罩住的时候,脸上再次从轻松陷入凄苦和木然的独眼老人淡淡的对方榕吩咐道。
    “老人家,我兄弟没事了么?”拼着全身最后的一丝体力,坚持着保持半坐姿势的赵三顾不上擦去满头满脸的大汗,眼神中全是热切的期待。
    “你兄弟是没什么事了,不过我看你要是再不躺下,就该有事了!”独眼中光芒一闪,扭头斜了赵三一眼的吴冷泉冷冷的说道。
    “啊?三哥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赶紧躺下,等吴老治完小明后,再给你看看,快躺下。”
    被老人的话一提醒,方榕这才注意到赵三的脸色已经变的非常难看了,苍白中竟隐隐流露出一种土灰色,眼神都变得有些恍惚了。
    “这个人的伤一个月后能好,但他的伤我看三个月都不见的能好。”
    冷冷的继续说着自己对赵三伤势的判断,吴冷泉的手可并没有停下来,从包里拿出的长针和细细的有些透明的线飞快的,毫不手软的缝着王小明肩上的伤口。
    “郭老,你刚说小明的伤一个月后能好?”
    方榕有些不能相信的反问道,他也注意到赵三眼中也是一片惊喜。
    “只要这几天之内伤口不发炎,每天按照我说的忌口和补充营养,按时换药,一个月之后就能正常活动,如果能再养上两三个月的话,应该会和好人一样。”
    说着话,已经缝住了伤口的吴冷泉又从包里取出一沓子膏药,“七天之后,等伤口基本愈合了,就每隔两天把膏药在炭火上烤化了敷在他的伤口。伤口那里千万不要沾水。等药用完,差不多就好了。”
    说完,药往炕头一放,又还用王小明夹着肩膀部位的夹板夹上了犹在昏睡中的王小明肩头,这才拿起放在身边的毛巾擦起头脸之间的汗水来。
    “吴老,真是辛苦你了,能不能请你也赶紧给三哥看看?他已经快要支持不住了。”方榕眼瞅着因为看到听见王小明已经没事了的赵三在松了口气后,逐渐陷入昏迷的边缘,有些急了。
    ※※※
    “他身上有这么多的重伤,怎么还能坚持到现在?”就连以吴冷泉的淡漠和冷静,在看到已经昏过去的赵三身上的伤情时,也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怎么还会有枪伤?”忍下心头甚少泛起的敬佩,独眼老人吴冷泉在仔细检查过赵三的伤势之后,独眼中露出了浓浓的疑云。
    “冷泉,你放心,这人我担保了,枪伤那是意外。”
    就在方榕一时觉得难以回答的空里,自施展过殷巫特有的镇魂术之后,便一直在那边闭目调理的韩远山韩老太爷睁开了恢复清亮的眼睛,不紧不慢的接口说道。
    “恩,十九处刀伤,二十一处钝器戳、敲之伤,三处差点要命的枪伤,这人能躲过这样的意外活下来,确实命大。”一边似乎很顺口的说着赵三的伤势,吴冷泉再不多问,只管凝神切着赵三的脉搏,考虑着怎么用药。
    韩远山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苦笑,闭上眼不再接话。而方榕也知趣的闭紧了自己的嘴巴,只管等着这个他至今都只知道姓,而不知道全名的老人给赵三治伤。
    自从那天在自己房间里,一五一十毫不隐瞒的向非常失望的韩远山坦白了自己遇见赵三前后,所有发生的事件之后,韩远山的脸色才稍微的缓和了下来。再加上自己再三强调了赵三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身临绝境,却依旧不肯接受自己帮忙,因而导致自己一时激愤所以才会爆发的原因后,事情才最终有了转机,勉强答应了自己想让已经快要走投无路的赵三和王小明来寨子里养伤的请求。
    或许人和人之间真的有缘分这种东西存在,也或许是另外别有什么原因,在韩远山见到来到寨子里的赵三和王小明,看过他和王小明身上的伤势之后,竟很奇怪的一转前面比较勉强的态度,主动提出他在邻省有个身怀医术绝技的朋友,可能能治疗他们。
    这才有了这次的转机。
    “可是为什么他会忽然转变念头不惜余力的帮忙呢?这位身怀绝技,还能招架住降头师的吴老的眼中为什么会一直有那般凄苦和木然的神色?凭着这手医术,他又怎么可能会表现的这般潦倒?”
    一时间,等待结果的方榕心里一下子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疑问。
    ※※※
    “老韩,小方他们是不是出来了?”或许是因为等的时间太长,也或许是因为身体太过虚弱之后,容易产成幻觉,在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力,这已经是罗发荣第十六次竖着耳朵问韩二了。
    “还没有呢,不过我想快了。罗先生你还是叫我韩二吧,叫老韩我觉得受不起。你放心,等他们一出来,我就找方老板过来,误不了事的。”
    已经直接坐在门槛上盯着对面房门的韩二回头,脸上微带着无奈的笑容,轻声回答到。
    他也不知道这个平时看上去还很风趣的罗先生这会是怎么,愣愣的躺在那里发上一会呆之后,就会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
    明明老太爷的这个院子并不大,房门的开关声音应该很明显得就能听到,可他还是照问不误,真是令他的好脾气,都兴起了微微的无力之感。
    更让他觉得别扭的是,也不知从第几次问话开始,他对自己的称呼已经从很正经的韩二变成了说不明白含意的老韩,尽管可能换了别人被人这么叫,会觉得熟络和亲切,但在韩二他自己的感觉里,却觉得十分别扭,非常的不习惯。
    但是他的请求和抗议显然并没有被这个罗先生听进去,这叫他有了更多的无力感。反正到现在为止,在他相对纯朴的认知中,这次和方老板一起上到寨子里的这几个朋友,都是十足的怪人。
    那个叫小林的小姑娘就不去说她了,反正这些从大地方来的年轻女子的一言一行,都不是他这个山里的中年人所能理解的,也不去再说身后这个罗先生了,反正就这一会的功夫,韩二已经觉得有些头大了。就说自己面前那扇紧闭的房门之前吧,那个叫张振的黑衣年轻竟已经像个木头一般的站了一个早上,一动都没动过。
    你说站就站吧,换个轻松点的姿势也好,可他硬是把身子挺的像个标枪,那张原本就不太和善的脸上也一直保持着一种非常冷漠和阴冷的样子,叫人看上去很不舒服。
    “这些城里人怎么都这么古怪啊?还是方老板让人觉得处着舒服。”就在韩二这么懒懒的胡思乱想的时候,对门的房门一响,老太爷瘦削的身影首先跨了出来。
    “方老板,罗先生有事找你。”腾的一下站起身,可算松了口气的韩二几步来到了随后而出的方榕身边,低声说道。
    “小方你去看看吧,我和冷泉先去堂屋休息,你一会再过来。”还没等方榕答话,领先的韩远山扭头扫了韩二一眼,淡淡的说道。
    ※※※
    “什么?”
    方榕一听完罗发荣的话,脸就刷的一下白了。
    最让罗发荣没想到的是,他有些微胖的身子竟也随着这声低呼,踉跄着倒退了两步,直到退到门口,被门槛挡了一下,这才算完全站稳。
    “小方别着急,事情并非是死局,应该还有办法的。”内心的震动并没有表露在脸上,但借此也完全明白和验证了自己感觉的罗发荣却还是不由的坐直了身子,欠身劝道。
    “罗头你的意思是?”最初的震惊过后,方榕脸上的血色开始逐渐恢复,毕竟,他也不是第一天出来在社会上混了。
    “回头你赶紧收拾一下,马上下山,晚上找人活动一下,我想钱花出去问题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主要你自己要冷静,仔细琢磨一下下山后要去找谁,眼下这是最主要的。”
    “我好像没有人可找,在聊城的这几年,我几乎不和外人打什么交道。”低头寻思了一会,脸色又开始发白的方榕抬起头,缓缓的,有些萧瑟的说道。
    不知怎得,此时的方榕带给罗发荣和韩二的感觉,竟非常非常的像他当初带给小蒋的那种感觉,明明人站在这里,可是那神情,那感觉,就像他被一团异样的寂寞和阴冷包围着一般,看上去时那般的陌生和寂寥。
    就连房间内的温度和门口洒落的阳光,这一刻都带着一股冰冷寂寞的味道。
    “这怎么行呢?”心里本能的一怯,心下不安的罗发荣一咬牙干脆爬起身来:“既然是这样,那我现在就陪小方下山,这件事交给我了。”
    “那你的身体?”方榕眼中一亮,随即又黯淡了下来。
    “我身体已经没事了,只是稍稍觉得有些无力而已,放心了,我能坚持的住。”就在土炕上站稳了有些摇晃的身子,罗发荣忍着眼前微微的眩晕,强笑着说道。
    抬起头,方榕的双眼此时变得就像一潭深不见的潭水,漆黑而又清亮,什么都不说,只是就那么久久的望着微有点不安的罗发荣,一瞬不瞬。
    半晌之后,就在罗发荣快要撑不住他的凝视之时,方榕轻轻闭了下眼睛,随即缓缓睁开恢复原状的双眸,点头说道:“咱们一会再下山,不过下山之前,罗头你先躺下,不要紧张。”
    随着他的话声落地,罗发荣竟吃惊的发现他站立着的身子已经不再听他的指挥,就那么随着一股不知道从那来的力量,温和而又坚定的缓缓躺了下去。
    他想出声,嗓门已经不能发声,想眨眼,眼帘也失去了控制,就在心惊胆颤的震骇里,他不能闭上的眼睛里看到一脸肃容的方榕正缓缓举起他那双此际隐隐散发着诡异红芒的大手,往他的头顶按来。
    “轰!”就在那双滚烫的双掌按上脑顶的是时刻,一种从没体验过的,就像电一般的奇异感觉瞬间击穿了他全身的感觉,心里一慌,急怒交加的他就在那声巨响中昏了过去。
    ※※※
    “韩二叔,我过去给老太爷说一声,罗头很快就会醒来,麻烦你在这边照料一下。”缓缓收回双手,方榕就在韩二又似羡慕,又似惊讶的目光中轻轻一叹,抬眼向他望来。
    “方老板你放心,我会照料罗先生的。”韩二忙不迭地点着头答应,也直到今天此刻,他才发现面前这个和老太爷有旧的年轻人,原来也是个高明的修行人,怪不得会和老太爷那么亲近。
    “对了,韩二叔,我书店被封的事情,除了老太爷外,不要和任何人提起。”临出门的瞬间,方榕又扭头正容对正向自己望来的韩二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担心。
    就在刚刚要出门的这一瞬,他忽然想到了对面西厢里住着的那两个人,想到了王小明,也想起了这会可能还在医院的小蒋和小林,刚刚轻松了一点的心境顿时又陷入了一片霜风苦雨之中,再也不能平静。
第三十一章 彷徨
    尽管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可是等看到书店前的场面,方榕还是呆住了。
    此时,小小的书店门口,许多人围成了一个大圈,而且这个圈子还在不断因为下班、放学路过的人和学生们的加入而扩展着,慢慢地,都已经堵住了门口马路的交通。
    不少过往的汽车被堵在那里,焦躁的鸣着喇叭,可大部分的喇叭声都被人群中或高或低的嗡嗡议论声给淹没了。圈子依旧越围越大,车流也是越堵越多。
    可是这一切,都没有人群中央,那把被高音喇叭放大了的声音说出的话让方榕觉得震撼:“拍卖的规则大家刚刚都听明白了吧?总之一个原则,这间书店现在是价高者得,拍卖所得到款项将用来支付罚金,以及前几天受伤的检查人员的医疗费,拍卖的得主以后只要守法经营,一样会得到我们这些管理机构的支持。
    现在拍卖开始!”
    他本已有些隐隐发白的脸色此刻再也明显不过的白了,白的有些吓人。
    “小方,这事有蹊跷,没道理才出事两三天就这样处理。再说,他们也好像没权力这么做,等我进去看看。”紧跟在他身边的罗发荣此时也听清了高音喇叭里不断传出的消息,他更注意到了方榕这时的脸色。
    “不用了罗头,我已经看到人群中间的那些人里,有聊城警方和法院的人在。”轻轻低下自己的头,方榕闭上了眼睛,声音里有说不出来的黯然和疲惫。
    “就算有这些执法者在,他们这么做也不见的合法。就算是法院判的死刑,被判的人还有上诉的权力呢,怕什么,等我去看看!”
    这时的罗发荣尽管有点担心方榕,但心里却真的是有些不以为然,他不明白方榕怎么会忽然变的这么消沉和胆小了,这一点都不像他认识的小方。
    其实不止现在,就在下山来的一路上,方榕也是面色阴沉,一副忧心冲冲的样子,连自己多次想和他探讨一下此事,他都不大理会,现在一听到这话,又变成了这种样子,这实在教他有些不能接受,也没办法接受,因为他想不通。
    在他的感觉中,方榕不管是在拳台上,还是在日常生活中,都是个刻意隐藏着自己强人,就算此事有些麻烦,不方便使用武力来解决,可也不该这么消沉的,就以他对方榕的了解,眼下的方榕好像要就此放手了,这怎么着都让他想不通,也不能想通,因为他还有事要靠方榕来给摆平呢,方榕这个样子怎么可以?
    费了一身汗,罗发荣在众人的埋怨声中,不停地边道着歉,边挤了进去。果然没让方榕说错,人群的中央,那不到五米方圆的空间,摆着的那张两桌子之后,齐刷刷坐了七八个身穿制服的人,以罗发荣的眼界和阅历,一眼就辨认出那不同的制服竟代表了不同的五六个部门,其中果然有警方和法院的服装。
    只有坐在中间,举着手提喇叭说话的主持人是一位身着便装,但是一眼看上去也能叫人立刻猜出身份的中年人。如果书店冲突的那天罗发荣在场的话,他或许一眼就能认出这人正是那天在冲突将要结束时,和赶来的达叔理论的那位年长的执法者,在聊城有不少人都认识他,工商局的一位资深副局长,老刘。
    就见他拿惯了话筒的手略显别扭的拿着手提喇叭,颇有些矜持的示意身边的同事检查着那几个竞拍者送上来的报名材料,微微有些发红的脸上神色一片庄重,彷佛根本就听不见周围人们越来越响的议论声。
    “怎么前天才出事,今天就要拍卖了?以前可从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呀。”
    “切,你不知道哇,听说这书店的老板得罪了人,上面有人故意要整他呢,不然你什么时候见过他们处理事情速度有这么快的?”
    “难怪听说那天检查的时候,不到两个小时就来这店里翻腾了两次,原来有这样的猫腻呀,真是的,可惜了这家书店,我闺女可喜欢到这来买书了呢。”
    “谁说不是呢?我家那两个小子也是,需要买书的时候第一个就往这边跑,都说这边的书最全,而且态度也最好,这边要是没有的书,整个聊城都不会再有了,真是可惜了。”
    “以前我也经常到这边买书,怎么从没发现这里有黄书买的?
    再说方老板那人挺有水平的呀,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人,我看今天这事出的有点蹊跷,说不准还真的是有人要整他,妈的,这是什么世道,安安静静的卖几本书都不行呀!”
    罗发荣站在那里,悄悄地竖着耳朵听着身后不断传出的议论声,一面在心里盘算着自己该如何办才好。他知道,在这种时候,这种场合,他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外地人,要是想当即冲出来和这些官员们争论他们现在这么做是否合法,那绝对是再也愚蠢不过的一件事,现在要做的,首先是不能让书店落入别人的手里,至于其他的,回头慢慢再作计较。
    心念几转后,他主意拿定,于是跨前了两几步来到了场中,高声喊道:“等一下,我也要参加竞拍!”
    这时候,四五个竞拍者的报名材料已经被长桌背后的官员们验证完毕,刘副局长刚要宣布竞拍开始。
    低着头,闭着眼睛,远远的在人群之外默默地呆立了良久,方榕就在罗发荣高声喊起的同时,终于下了决心,在最后深望了自己的书店招牌一眼后,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这十年来,浪荡游离从未安定过的生活中,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他已经做过无数次这样的选择,离开。可是却从没有像这次,觉得脚步是这般的沉重。
    他知道罗发荣说得没错,面前的这事处处透着蹊跷和不合理,可以说在听罗发荣说完这件事后不久,冷静下来的他便嗅到了其中包含着的阴谋味道。但有一点和罗发荣得猜想不同的是,他第一个想到的不是书店的存亡,而是现在还躺在医院里的小蒋和小林。
    在听到小蒋小林为了书店受伤住院,而且还将遭受警方处罚的那一刻,方榕近来好不容易竖立起来的一点信心便又在轰然一声巨响中倒塌了。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总是我身边亲近的人?难道我真的是所谓的天煞孤星,不能和任何人亲近?为什么每每在自己克服了那么多磨难,想好好做点事情,想安静地过几天平静生活的时候,都要发生这样的事情?”
    在最初的激愤和悲哀中,长久以来,一直被他埋藏在内心最深处,刻意被封印着的那抹子迷茫和恐惧,再一次被狠狠的掀了起来。
    那瞬间,疼的他当时就想和当年那无数个不眠的夜晚,在四顾无人的旷野里像狼一样的悲嚎。
    原以为,原以为这种感觉在自己浪荡这么多年之后,会被淡忘掉的,可直到今天,方榕才发现,经过十年的苦苦挣扎和磨难之后,它不但依然存在,而且还沉淀的越发有后劲了,直到现在,都让他不能摆脱开那种想抛开一切,立刻远扬的疲惫感觉,不能自拔。
    可是尽管这样,尽管心里强烈的挣扎在书店门口又一次被现实打击的几乎溃不成军,可在他心灵深处,前不久刚刚发过的不再逃避的誓言,还有性格中那最不愿再让亲近的人受自己连累的骨气,都让他在有了放弃书店的觉悟之后,选择了去警局向达叔报道。
    因为在他奇异的直觉里,达叔或者可能可以让自己完成心愿。
    ※※※
    “方榕!”
    低头默默走在路上,快到警局门口的时候,方榕听到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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