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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斯理系列-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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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好几次想问她,可是这个美丽的女孩子对保守秘密十分有办法,我问不出来,也
    不能严刑拷打,是不是?
    还有,那一夜,师父没有找到我,我受了甚么样的惩罚?唉,别提了,总之,女人
    是祸水就是!
    可是,我一点也不后悔,一点也不!
   
第三章 初吻


    初吻
    天气极好,斜阳余晖在整个天空上,铺上了一层艳红色。半边天,全是深浅不同的
    红色鱼鳞云,美丽无比。我躺在草地上,以臂作枕,极目天际,先开口︰“有鱼鳞云,
    明天会有风雨!”
    祝香香坐在我的身边,她的回应来得很快︰“明天的事,谁知道呢?”
    她的话听来有点伤感,她虽然有那样令人惊骇的身分,可是我知道,她的性格,仍
    然属于多愁善感这一型。
    我转过头,向她看去事实上,我除了欣赏天上的晚霞之外,也一直在看她,我
    的眼光有时,甚至相当大胆。她虽然不回望我,但是她必然感受到我的眼光,因为每当
    我的目光变得大胆,她长长的睫毛就会颤动,牵动了我的心跳。
    来到这片草地,我就仰躺了下来,她坐在我的身边,这是古今中外男女在草地上固
    定不变的姿势不相信的话,可以去任何草地上作仔细观察。
    她约我到这痛来,可是她却并不开口,只是耐心地把身边的茅草拔起来,剥出它们
    的蕊,那是如牙签大小的、软软白白的草蕊,她剥了十来根,放在手心,向我递过来。
    我取起了其中的一大半,放在口中嚼著,这种草蕊,会带来一种清清淡淡的甜味。
    她把剩下的一小半,放进了自己的口中,也缓缓嚼著,然后,她的视线,停在自己的手
    心上。
    想起在那株大桑树上,她用手掩住了我的口,我伸出舌来,竟在她的手心上舐了一
    下的情景,我心中有异样的感觉。她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惊异之感?她的脸颊为甚么红了
    起来?只是由于晚霞的映照,还是别的原因?
    那种惊异的感觉,渐渐在我的身体中扩大,形成了一种渴望,想和她亲近,不单是
    握住她的手,而且,希望能够亲到她的唇!
    这种渴望,甚至化为了行动的力量,我陡然坐起身来,向她凑过去,她也正好在这
    时,抬起头,向我望来,我和她隔得十分近,在那一刹间,我在她的眼神之中,找不到
    鼓励我进一步接近她的神色,那令我心头狂跳,整个人僵呆。
    她又垂下了眼睑,用听来十分平静的声音问︰“你在学武,是不是?”
    我在叙述日后的经历时,常用的一句话是“我曾受过严格的中国武术训练”,简化
    来说,就是“从小习武”。这是瞒不过祝香香的,因为她也必然是一个从小习武的人。
    所以,我心中有点惊讶,因为当我知道她的特殊身分之后,她对我说︰“别问我有
    关的一切,那是秘密,而探听他人的秘密,是不良行为!”
    现在,她这样问我,算不算是不良行为呢?我回答了她的问题,直视著她。她吸了
    一口气,神情十分认真︰“带我去见你师父!”
    老实说,我极喜欢祝香香,也会尽一切可能答应她任何要求,可是她要我带她去见
    我师父,这令我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才好道理很简单,我的武术师父,是一个怪得
    不能再怪的怪人!
    我吸了一口气︰“我……我先把拜师的经过,简单地告诉你!”
    祝香香没有反对,静静地等我说。
    拜师的过程其实相当简单,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家中的长辈告诉我,如果我
    喜欢习武,今天可以拜师。小孩子都喜欢习武,自然很快乐地答应。
    那是一个大家庭,共同住在十分巨大的大屋之中,大屋有许多院落,有一些,是虽
    在屋中长大,但也从来未曾到过的。我就被两个长辈,带到了一个十分隐蔽的院落中,
    推开门,看到一个又高又瘦的中年人。那样的大雪天,只穿著一件灰布罩衫,他站著不
    动,可是身上、头上,却又并无积雪,我一进去,他就转身向我望来。他目光如电,我
    在一个吃惊间,就被他伸手抓住了手臂,直提了起来。手臂被抓,奇痛彻骨那种剧
    痛,一直想起来就发抖,所以,我一面发抖,一面对祝香香道︰“你见他干甚么?只怕
    他一抓,你手臂就得折断!”
    祝香香分明也骇然,可是她还是坚持︰“带我去见他,我……有特殊的原因。”
    我叹一声,一跃而起,拍了拍身上︰“好,走!”
    祝香香一声不出,跟在我的身后,为了不惊动大屋中的其他人,我和祝香香自屋后
    的围墙中翻进去,那时,满天晚霞,已变成了深紫色,暮色四合了。
    推开了院落的门,就看到师父直挺挺地站在一丛竹子之前这是他一天二十四小
    时之中花时间最多的行为,至少超过十小时。我曾问过家中的长辈,师父的行为何以如
    此之怪,得到的回答是责斥,只有一个堂叔,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才告诉我︰这叫
    “伤心人别有怀抱”。当时年少,自然不明白这句话中所包含的沧桑。
    傍晚并不是我习武的时间,所以我一推门进去,师父就倏然转过身来,接下来发生
    的事,简直事先绝无法料得到。祝香香在我的身边,师父一转过身,自然也看到了她,
    两个人才一看到对方,竟然同时,发出了一下尖锐之极的叫声,又各自伸手,向对方指
    了一指。
    紧接著,祝香香一个转身,夺门便逃,身法快捷无伦。任何人在这样的骤变之中,
    都会不知道该如何做。但是我自幼反应敏捷,连想也没有想,一个转身,也扑出门,去
    追祝香香。
    祝香香先我一步翻出围墙,我紧跟著追上去,她一直在前飞奔,足足奔出了好几里
    ,连我也气喘到胸口发疼,才在一株树下停步,扶著树喘气。
    我赶到她身旁,两人除了喘气之外,甚么也不能做。等到呼吸渐渐回复正常,我们
    才陡然发现,原来我们面对面,距离如此之近,鼻尖之间,相距不会超过二十公分。
    我相信她和我同时屏住了呼吸,在这时,我慢慢地和她更接近,她有点全然不知所
    措的神情,双眼闪耀著十分迷惘的光彩,一动也不动。一个十分自然的亲吻,很快就可
    以完成,可是就在这时,她的手扬起,抵在我的心口,我剧烈的心跳,一定通过她的手
    心,传给了她,所以她也震动了一下。
    她口唇掀动,用十分低,但十分清楚的声音说了两句话。我完全可以听得懂她说的
    是甚么,但还是无法相信。我实在想笑,但张大了口,出不了声,而祝香香叫︰“是真
    的!”
    她一面叫,一面又奔了开去。我没有追,只是泥塑木雕一样地站著。
    那天晚上,我究竟在树下站了多久,实在难以记忆了,只记得又推开那院落的门时
    ,头发和身上都很湿,那是露水,午夜时分才会产生的自然现象。
    师父仍然站在那丛竹子之前,和往日不同的是,他并没有叫我习武,只是一声不出。我自己也心神恍憾,一切的经过,好像是一场怪不可言的梦,所以我也不出声。
    又过了好一会,师父才缓缓转过身,我向他看了一眼,心中著实吃惊师父的双
    眼,一向炯炯有神,可是这时,竟然完全没有了神采。
    想起他和祝香香一个照面后的那种怪异情形,我心中大是嘀咕,怕不但会捱骂,而
    且还会被责打如果是那样,那真是乖乖不得了,师父的武功究竟有多高,我那时完
    全不知,但是我曾见过,一次他怔怔站在竹前,忽然一伸手
    ,抓住了一根一握粗细的竹子,也没有见他怎么运动,那根竹子,竟叫他抓得格格断裂!
    那一次目睹的情形,令我骇然,这才知道我第一次见他,我被他抓住了双臂,奇痛
    彻骨,还算是好的,他可以轻而易举,把我的臂骨捏碎!
    而且,一个授业很严厉的师父,给少年人的印象不多,大多只是敬
    畏,我和师父的关系也是一样,私下给师父取的外号是“铁面人”,从来没有见他笑过
    ,更奇的,是全家上下,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来历。当然,几个主要的长辈,应该
    知道,只是不肯说。而且,大家庭之中和我同年龄的孩子不少,他却经过了一年的挑选
    ,只挑中了我一个他是在甚么情形之下进行挑选的,我也一无所知。
    对于这样一个身怀绝技,又神秘无比的人物,自然更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何况他和
    祝香香见面的情形,又如此怪异。
    我惴惴不安地等他发落,他目光空洞,向著我,可是却又像根本看不见我。过了好
    一会,他才十分缓慢地挥了挥手︰“今晚不练了,明天再说!”
    一时之间,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拜师之初,他就曾十分严厉地告诫,习武练功
    ,一日不能停!停一日,就有惰性,会停两日三日,再也练不下去!
    所以一听得他那样说,我呆了一呆,才道︰“师父,我自己练!”
    师父也不置可否,只是又挥了挥手,我看出他不想有人打扰,就退了出来。
    当晚我睡得不好,翻来覆去地想,明天怎么问祝香香,她究竟有甚么“特殊的原因”要见我师父,又何以见了师父会有这样的怪现象。
    想好了如何发问,可是第二天祝香香竟然没有上学。好不容易等到了放学,我装著
    不经意,向几个女同学问她们可知祝香香的地址,只有一个知道她住在城东一带。
    县城虽不是大城市,但也有大街小巷,我在城东乱转,一直到天深黑,也问不出所
    以然,只好回去,明明不顺路,却经过昨晚那棵树,绕了几个圈,这才回了家中,蒙头
    大睡。
    奇事就在那一晚发生当时,我只把发生的事,当成了一个梦,后来才知道可能
    有别的解释。
    不知道是甚么时候开始,我感到自己在一种十分朦胧,记忆并不完整的情形下,又
    身处在那株树下,心情十分焦急,是一种等待的焦急,双手握著拳,不住地在树干上敲
    打。
    等的是其么呢?隐隐知道,可是又很模糊,但一等到祝香香出现的时候,一切都再
    清楚不过︰等的就是她!我甚至不知道她何以会来,但是我知道她一定会来!
    她看到了我,加快了脚步,我向她迎上去,两个人迅速接近。黑暗之中,她的大眼
    睛分外明亮,她的气息有点急促,靠近之后,有极短暂的静止。然后,就像果子成熟,
    离开了树之后,必然落向地面那样自然,我和她轻轻拥在一起。两个初次和异性有这样
    亲密接触的身子,都以同一频率在发颤由于频率完全一致,所以当时,双方都觉不
    出自己或对方的身子在发颤。
    我们互相凝望,她精致而娇俏的脸庞,在月色下看来,简直叫人窒息,然后,由于
    脸和脸之间的距离变得更近,看出来的情形,就有点朦胧,而我在这时,感到了她的气
    息,那是一股只要略沾到一点儿,就令人全身舒畅的幽香,在这样的情形下,寻求幽香
    的来源,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所以就是唇和唇的相接。
    甚么叫腾云驾雾?那时就是!
    才一和她柔软的、润湿的双唇相踫,人的其他感觉,便不再存在了。不知道是甚么
    样的生物化学昨用,在脑部起了甚么样的运作,只不过是唇和唇的接触,怎么会令得整
    个人都飘了起来,连万有引力的定律都不再存在?
    她一直偎在我的怀内,我并不感到她抱得我越来越紧,只是感到我和她唇和唇压得
    更紧,两个人的气息都急促,感到需要喘息,于是,更奇妙的事发生了,我们都微微张
    开了口,本来只是芳香的气息,这时变成了实实在在的感觉,软滑和芳香的组合,渗入
    口中,传遍全身,时间停顿,四周围的一切消失,是真实但又是那么不真实,进入了一
    个前所未有过,怎么想像也想像不出真正滋味的奇妙境地之中!
    初吻!
    初吻,是每一个人都会有的经历,但绝少像我那样奇怪。因为当我的一切感觉,渐
    渐恢复正常之后,我发觉自己双眼睁得极大,躺在床上,根本不在那株树下,也根本没
    有祝香香柔软娇小的身子在我的怀中!
    一场梦!可是我坚决摇头,不承认那是梦,因为那种美丽的感觉太真实,不可能是
    梦。
    正在我自己思想作“梦”和“不是梦”的斗争纠缠时,门推开,师父进来,我想起
    错过了练功的时间,一跃而起,师父望了我片刻,声音有点哑︰“我走了!”
    他竟没有多说一个字,转身便出了门,我追出去,早已踪影不见!
    那是我武术的启蒙师父,他是一个奇人,要写他的故事,可以有许多许多,但这个
    故事并不是写他。
    天刚亮就到学校,祝香香仍没上学。又在东城转到了天黑,再在树下等,不断用拳
    打树,使拳头感到疼痛,以证明不是身在梦境。可是打到天亮,祝香香也没有再出现。
    一直到十天之后,我已似乎绝望了,祝香香才又在学校出现。若不是众多同学在,
    我一定如饿虎扑羊一样,把她搂在怀中了!
    她向老师解释︰十天前和家人有要事北上。据她说,是那晚见了我师父之后,天没
    亮就动身搭火车走的。我连问了几次,日子时间没有错,足可证明第二天晚上我在树下
    和她亲热,只是一场梦!
    那令我沮丧之至,可是过了几天,有一次我们单独相处,忽然之间,我觉得可以化
    梦境为真实。但是当我们渐渐接近,她又用手抵住了我的胸口,重复了那两句话,使我
    不能再有行动。
    她又幽幽叹了一声,陡然之间,俏脸飞红,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我……有一晚
    做了一个……像真经历一样的梦,和你……和你……”
    她脸红得像火烧,指了指我的唇。
    我失声问︰“是你见了我师父之后的第二晚?”
    她的头垂得极低,但还是可以听到她发出了“嗯”地一声。
    我感到一阵晕眩︰这是甚么现象?两个人,相隔遥远,却又同在一个“梦境”中相
    聚亲热。
    卫斯理毕竟是卫斯理,连那么普通的初吻,都可以闹得如此迷幻,各位自然也可以
    明白,何以在我日后的遭遇中,我不止一次假设人的身体和灵魂的关系。
    毫无疑问,树下拥吻的感觉如此真实。是我们的灵魂真曾相聚的一次经历!
    哦,对了,祝香香两次用手抵在我胸口,不让我再接近时,所说的是甚么?
    她说的是︰“我……有丈夫……指腹为婚的。”
    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必然忍不住想大笑,是不是?
   
第四章 鬼竹


    鬼竹
    人的性格天生,但知识和技能,却是靠后天学习和训练得来的。
    而人的年龄,和他吸收知识的能力成反比例,就是说︰年纪小,吸收能力大;年纪
    大,吸收能力小。所以,人不努力枉少年,少年时期所学到的,吸收到的能力,可能终
    生受用。
    我在跟我第一个师父学武的时候,只觉得过程极之痛苦,可是日后才知,武术最主
    要的是根基扎得好,我就是打好了根基,所以能在武术上有所成就。
    说起我的第一个武术师父,神秘之极后来,我遇到了不知多少神秘人物,包括
    了外星人在内,可是,我仍然认为,这个师父,是顶级神秘人物。
    上次,曾约略提过他的一些怪事,这个故事,则是以他为主的,只是一些零星的记
    述,等到成年之后,阅历多了,想起往事,有点蛛丝马迹,很是可疑,可是始终无法揭
    开他的神秘面幕,也算是一件怪事。
    师父住在大宅的一个小院落中,那是大宅内十分僻静的一处所在。
    在拥挤的都市内住惯了的人,很难想像一所大宅可以大到甚么程度。像我儿时所住
    的大宅,有不少角落,全是儿童探险的目标,要一步一惊心去察看,也不知会有甚么怪
    人怪物忽然冒出来。
    若不是那一次,一个堂叔从湖南回来,我根本不知道那院落住著人。
    上次我说过,师父喜欢竹,那个堂叔,多半是师父的好朋友,出外旅行回来,竟然
    带了十多盆盆栽的竹子,而且那是很大的盆子,有的根本种在水缸里,真难想像,千里
    迢迢,是如何运回来的。
    几十个挑夫,大声哼唷著,把那十几盆各种各样的竹子挑进了门,我和几个年龄差
    不多的堂兄弟姐妹就拥过去看热闹。
    十几盆竹子的品种都不同,有的竟是四方竹,有的漆黑,有的翠绿,有的有著闪亮
    的金黄色条纹,有的一节一节鼓出来,有的生满了椭圆形的斑点(这一种,我认得,它
    叫“湘妃竹”,斑点是一双多情女子的泪痕)。
    其中最特别的一株,竟是白色的,那种白色,恰如剖开的笋,了无生气。这种竹的
    形状也很特别,呈扁圆形,很粗,直径怕足有一“虎口”(伸直食指和拇指之间的距离
    ,约十五公分),高也只有四虎口,看来是从一株粗大的竹干截下来的一节,若不是有
    两根小枝,打横伸出,又有几片竹叶的话,就只当它是一个扁圆竹筒,不知道它是活的
    竹子。
    这样奇怪的竹子,栽种在一个白色的瓷盆中,算是最小件的。
    我一见这盆竹子,就感到十分怪异,那自然只是一种直觉,说不出甚么道理。堂叔
    拍著我的肩︰“来,捧起它,跟我来?”
    我也不知道他要我去干甚么,这盆竹子也相当重,我双手捧起,重得连脸都一下子
    涨红了,其他孩子看到这种情形,唯恐这宗苦差会落在他们身上,一哄而散。
    我吃力地捧著这盆竹子,跟在堂叔的后面走,只觉得越来越重,而且,过了一进又
    一进房舍,走了一个又一个院落,似乎永远到不了目的地,好不容易到了那院落,堂叔
    迳自推门,我才看到了有一个人,又高又瘦,站在一丛竹子之前,明知有人来了,也不
    转身。
    我已累得汗出如浆,气喘如牛,放下了那盆竹子,堂叔和那人开始的几句寒暄,我
    根本无法听得见。
    等到我定过神来时,师父和堂叔,已经来到了那盆
    竹子之前,我努力挺胸凸肚,好让他们注意那竹子是我用尽了吃奶的气力搬来的,当时
    甚至还不到少年的年龄,只好算是大儿童,当然觉得自己的伟举非同小可,希望受到大
    人的夸奖。
    可是两个大人都根本不理我,只是盯著那竹子看。我这才看清师父的脸色极苍白,
    可是双眼有神,有一种异样的光彩。他看了不一会,伸足尖一挑,竟将那盆我用尽了气
    力捧来的竹子,当作是纸扎的一样,轻轻易易挑了起来,双手接住,神情激动之极,声
    音又哑又发颤︰“这可不得了,你可知道这是……甚么竹子?”
    堂叔神情高兴︰“还怕你不识货呢!排教中的一个长老告诉我,这竹子百年难逢,
    叫鬼竹!”
    (我当时完全不懂甚么是“排教的长老”,那是另外许多怪异故事的题材。各位如
    果也不懂,别心急,日后有机会会介绍。)
    师父的声音仍然发颤︰“是啊!那是鬼竹!”
    他伸手在竹筒也似的竹子表面上,轻轻抚摸著,像是在自言自语︰“一直只是听传
    说,想不到真有这样的宝物!”
    堂叔恭维师父︰“阁下真是博学多才,人家告诉我这竹子的神奇处,我还不相信哩!”
    他说著,眼望著师父,有点挑战的意味,像是想考考师父,是不是知道这竹子的神
    奇处是甚么。
    师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得十分缓慢,他那一番话,我记得十分清楚,所以才有
    几年之后,我和一个同学作弄师父的那宗恶作剧发生。
    师父说道︰“这竹子秉大地灵气而生,能通鬼域,灵气所钟,又能直通人心”
    他说到这里,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犹豫了一下,又指了指自己的额头,继续道︰
    “能和人心意相通,若是对著它,不断思念一个人,这个人的面貌形容,就会往竹身上
    现出来,维妙维肖。”
    堂叔笑︰“正是,所以我千方百计找了来,正好为阁下解愁!”
    当时,我并不明白这两句话的意思,后来想起,才知道堂叔和师父必然交情很深,
    知道师父的心事,一直在思念著一个人,所以才千方百计弄了这株奇妙的“鬼竹”来,
    好使他所思念的人,在竹身上现出来。
    我凭著记性,把大人的话记了下来,其实是莫名所以,也无法求解释。
    当年冬季,我就拜了师此后,每次看到师父,都见他在竹前沉思,最多是在那
    盆鬼竹之前。我也很留意,竹身一直是哑白色,别说没有甚么人像出现,连头发也不见
    一条。
    又过了几年,我已完成了小学课程,自觉已经很成熟,而且在同学之中,向以常识
    丰富,能说会道而出名。一次,许多同学聚在一起,又要我说故事,我就说了这个鬼竹
    的故事。
    谁知道所有的人听了,都嘻哈绝倒。他们取笑我的原因是︰“哪有这种事?太不科
    学了!”
    我十分恼怒︰“当时我听得他们这样说的!”
    好多人问我︰“竹子上出现了甚么人没有?”
    我也不禁气馁︰“没有。”
    各人又笑,只有一个同学,现出十分顽皮的神情,走过来,在我耳际,悄声说了一
    句︰“带我去,我去画一个人像在竹子上!”
    我先是一怔,但接著,只觉得这个主意,简直是妙到了极点!
    这个同学姓吴,叫甚么名字,已经没有意义,只是一个名字。他自号“道子再世”
    ,又有一颗印章,别的是“丹青妙手天下独步”他本来拟好的印文是“丹青妙手天
    下第一”,后来老师看了,提议他改“第一”为“独步”,他接受了。
    这位吴同学是天生的绘画艺术家,天才横溢,年甫五岁,作品已是远近驰名,画甚
    么像甚么,尤其擅长人像画,不论是工笔细绘,还是只是几笔的白描,无不活灵活现,
    如见其人,除了绘画之外,诸如书法、篆刻,无所不精,确然是一个奇材,是所有同学
    之中,最可以肯定,他日必然大有所成,一定是一个名震国际的艺术大师。老师曾不上
    一次,引杜甫的话,对我们说︰“你们现在年纪轻,将来都会各有发展,像吴同学,一
    定是大艺术家,将来你们回想少年时的生活,便会兴叹︰同学少年多不贱,五陵裘马自
    轻肥。”
    可是,世事岂是可以预料的,这位天才,后来迭遭横逆,人世间所有的不幸,一件
    接一件,降临在他的身上,竟一直不停地在噩运中打转,到后来,下落不明,生死难卜
    ,是所有同学中遭遇最凄惨的一位,真不知道命运是怎么安排的!
    他的不幸遭遇,就算是写十分之一出来,也是一个凄惨之极的故事,不会受人欢迎
    ,不提也罢。由于“鬼竹”这件事,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他,多花了一些笔墨,也算是对
    他的怀念。
    却说他神神秘秘,叫我“附耳上来”,向我献策,由他在竹身上去画一个人像,捉
    弄师父,这个主意,对顽皮的少年人来说,当真是新奇刺激,有趣好玩,兼而有之,自
    然立时叫好,举脚赞成。
    于是,我们详细讨论了细节问题,首先肯定,师父一直在痴痴地思念的,一定是一
    位女性,于是决定了在竹上画一个美人首。
    时间也定下了,我每日午夜去学武,大多数是我到了才叫醒师父,所以定在晚上十
    一时过后。吴同学拍心口︰“半小时就够了,保证画出来的美人,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不然,我怎能称丹青妙手!”
    一切计划妥当,想起平日不苟言笑,面罩寒霜,不住长嗟短叹,伤心人别有怀抱(
    那堂叔说的)的师父,忽然见到竹子上出现了一个美人的情形,我不知道到时是不是忍
    得住狂笑。
    决定行事的那晚,放学之后吴同学就跟我回家,他拿著一叠纸,随意画著大宅中的
    一切,几个长辈无意中看到,都啧啧称奇。
    晚饭后我们天南地北聊了一会,各抒抱负,我最记得他表示遗憾︰“所有同学将来
    会做甚么,都是未知数,只有我,肯定了是画家,再也没有变化,真乏味!”
    我在他的头上拍了一下︰“你是天才!注定了你要当画家,有甚么不好!”
    当时,自然想不到,发生在他身上的变化,比谁都多!
    临出发前,我毕竟有点害怕,偷了小半瓶酒来,和他一人一口喝完,壮壮胆子,然
    后,就偷进了师父住的那个院落。
    当晚月色很好,大宅各处,都是各种秋虫所发出的唧唧、啾啾的声响,更令环境清
    冷。一进院子,就看到了那盆竹子。
    竹子在月光之下,看来更是惨白,它是圆形的,所以竹身有两个并非凸起太多的平
    面。
    我们小心翼翼,来到了竹子之前,吴同学先伸手在面对我们的平面上,抚摸了一下
    ,低声道︰“肥皂水!”
    生长中的竹子,表面滑,不容易上色,如果先用肥皂水抹一遍,就容易落墨。肥皂
    水是早带来的,我用丝瓜精,醮了肥皂水,才要去抹,忽然看到吴同学打量著这株奇特
    的竹子,已转到另一面。只见他双眼怒突,眼珠子像是要跌出来,盯著竹子,张大了口
    ,喉间“格格”有声,神情如见鬼魅!
    当时,我还没有想到事情会那样令人震骇,我只是看出,他想大声叫,只是还没有
    叫出来而已!而如果给他大声一叫,必然叫醒师父,那可是大祸临头了!
    所以,我一个箭步,掠向前去,以最快的动作,一伸手,已捂住了他的口,不许地
    出声。我的手才一捂上去,他竟然张口咬住了我的掌缘,极痛,几乎令我也忍不住要大
    叫起来。我也确然张大了口,可是也就在这时,我看到了眼前的情景,那令得我再也发
    不出声音来!
    月光之下,看得分明,在竹子的另一边,那惨白色的竹身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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