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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成雪-喜相顾-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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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丝毫的破绽。可是,她是有破绽的,并且破至灵魂,到时绽开的大抵是朵无人能赎的绝望之花。
离伤城外有修一条官道,一直通向唯一的码头。一路上喜眉看到的都是挑着鱼要进城的渔民,这场景她来时那天便看到了,但是当时由于太紧张所以没太注意。这生活在海边的人肤色要暗沉粗糙些,很好辨认,一些妇人也居然敢光着脚丫卷着袖子,这就让她啧声不已了。
她二人姿容不差,座下又是白马神骏,一路上自然也引起了不小的震动。或许是音顾的眼神太冷,两人所过之处倒是都有人通通让开路来。
走到码头处时,那儿一片繁忙,有几艘货船正在下货,到处都是吆喝粗犷之声此起彼伏,或是纤夫或是搬运工。这里每日都会有船靠岸,包括到时候她们离开离伤城也要从此地乘船而行。
不过这自然不是音顾要带喜眉看的,所以路过了码头,她们继续沿着海岸线乘马缓行,又路过几座渔村,看到准备出海打鱼的渔船,还有一些在沙滩上光着屁股玩耍的小孩子们,喜眉看得直哈哈大笑。
“我知道这海边之趣了。”喜眉早把帷帽给掀了,拎在手里当扇用。海边有些风,吹得她发丝乱舞,不过她看起来精神十足,拉着缰绳的样子一点也想象不到她学骑马时的惨状。“这海是自然之景,离得近了,人也就变得自然了。小孩们这般野,也是天性难抑,倒是比别的地方快活许多。”
音顾翻身下马,在沙子里捡出一个白色的小贝壳来。这贝壳泽如珍珠,没有一点被沙砾磨损的痕迹,上面还有些条纹的斑痕,像微微起伏的海浪般温柔。
“这是什么?真漂亮!”喜眉在马上抢了贝壳去,对着天光映照了一会儿,又觉得倒像是在顾家桌上吃过的什么壳儿。
“这儿到处都有这种贝壳,你若喜欢,家里还有海里较大些的,做个玩物摆着也不错。”音顾索性不骑马了,牵着它在沙滩里走着。她许久没来这里了,一时看着很是亲切,便干脆把鞋袜脱了,丢在马背上。
这时还没有什么阳光,沙子依然是微凉的,踩上去软软地把脚给陷着,不过一抬腿,爬上了脚背的沙子又会纷纷滑落下去。
喜眉见她这样洒脱起先是吓了一跳,她四处张望了下见无人注意她俩,便也咬咬牙模仿音顾的样儿把双足解放在了沙滩上。她从未踩过如此细软的沙子,一开始还有些不适,慢慢才放开了来。
“太有趣了。”喜眉费力地牵着马,跟在音顾身后一步步地踩着她的脚印,玩得不亦乐乎。
岂知音顾步下转向,却是一步一步迈向了海里。
足底的沙子越来越湿润了,喜眉看着身后深深的脚洼,终于感觉到了一点清凉。
海水温柔地洗拭了一下她的脚背,残留下几点沙砾闪着透明的光,很快又被海水抹去。而再抬腿落脚,便依然还在湿沙里,使劲拧了拧,就连脚踝一同埋了进去。
猛地抬头看着一望无际的海水,喜眉顿感晕眩。缰绳刚才就已经放开了,她挥着手有些慌张地叫了声:“音顾……”
她的手立时被人抓住,音顾其实就立在她身边:“怎么,怕了?”
喜眉二话不说一把抱住了音顾的腰。海风吹来阵阵湿气,又有些微咸之意,涛声细碎,远处波浪如线,一根一根地渐渐铺了过来。
天空有些云,太阳似在云后,只躲出几条金光,天水相接,虽然颜色不同,却是同样的广阔无边。
太美了。
喜眉怔怔的,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景色,连那晚与音顾坐在钟楼顶上所见之广也及不上这里。
身旁传来些小孩嘻嘻哈哈的声音,有几个孩子扑进了水里,一时没了头顶,一时又钻出来抹着脸上的水花欢快地笑着。
这个画面,也是极美的。
有自然之美,也有人趣之美,果然,孩子脸上的天真之笑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可惜……
音顾低眸看着喜眉脸上的变化,哪里会不知道她的所想。只是,她一时也不知道安慰什么。
孩子是喜眉的禁区。她们两人在一起,自然是生不出孩子的,也就少了让她触碰那道禁区之线的危险。可是,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个没有保住的孩子才成为了喜眉永远无法弥补之痛。
倘若音顾没有喜欢上喜眉,那么替她找个好夫家,然后她自然还会生孩子,或许还是一个接一个的生,到时必然将代替那份痛,且总有一天彻底遗忘。这似乎是最好的结局。可是音顾并没有这个打算,喜眉除了她的身旁,不能去任何一个地方。她心里一直有此认定,却从不知心里是如何的执着。看着喜眉现下眉间微蹙,那一抹依然无法释怀之意,她却偏生执着了起来。
明明记得在秀江县时她说过会水,可是进顾庄那日下池子沐浴她却又脱口而出不会。音顾没有拆穿她,甚至根本不曾想过要说。因为秀江县的那一日里她们联手救了一个孕妇,助那人生了一个孩子,那日喜眉是如何地哭过,她还没有忘记,哪里可能再去提起。
以为那时大病之后喜眉将脱开失子之痛,可看她羡慕地看着那些海中顽童,方知这一生都也许不可能。
不能说,不想说。音顾心中微闷,怀中之人瘦弱娇小,立于海中便仿佛下一瞬间就将消失于海中,她只得紧紧地抱住喜眉,心中这念头越发坚毅起来。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喜眉抬头,音顾正双眸微眯,看着远方的海面:“怎么了?”
“没事。”音顾拍拍她的肩,两人便牵着手沿着海水打湿却不会完全涌过来的地方往前走着……
身后孩童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远,慢慢的她们走到了更加安静的地方。沙滩上或有几截断船木,也有几张破网迎风吹鼓,却早就没了那个韧性。天空中太阳也终于跃出了云层,海面越发灿烂一片。
这一时刻喜眉忘记了她吃了海中食物如何的闹肚子,皮肤上又如何的起小疹子,来这离伤城的大半时间她都被养在音顾的小楼中,原本长好了些的身子又削了些肉下去。
可一切只为与音顾站在这海边却都值了,像是走到了这世间的尽头,唯有她二人。唔,身后还乖乖地跟着两匹白马呢。
今天海面十分平静,没有大风浪,所以没能教喜眉体验到另一种风景。音顾有些遗憾,如果能看着喜眉满脸惊吓地往她怀里钻,这应该是十分有趣的事。
赶在中午之前两人回到了顾庄,一进去音顾就被庄里专管操练的教头拦截住。
“三小姐,下午您必务要去趟练武场,大小姐说您可是答应了的。”
音顾无奈。在以前,她们几姐弟确实要承担些管教的责任,尤其有些不外传的东西,这便是家族传承了。可是因为一去必然要担搁半日,喜眉刚来之时她不想离开其身边。
喜眉看这浑身肌肉的教头在音顾面前也是硬着头皮一脸苦样,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忙道:“音顾,你去吧,我对这里也有些熟悉了,还能找到回楼里的路。”
“急什么,吃过了午饭我再去也不迟。”音顾回道,拨了马头,继续走着。
回到楼里时,顾非已经备好了水,上来便要为音顾脱靴。喜眉立在一旁看着,眨了眨眼,想想人家的关系,便又垂下眸去。音顾看在眼里,便随手拂开顾非的手,自己把鞋袜脱了。喜眉见后口上虽然不说,唇角却微微翘起。
顾非被拒绝了,只顿了顿,就站起来,开口平静地让下人准备饭菜。
吃着饭时,音顾才对顾非说话了:“下午我要去练武场,你就留在小楼。”
那个教头已经来这找过她了,所以顾非是知道的。他点了点头,继续缓缓地往自己碗里夹菜。因为喜眉吃不得海食,桌上便有些从外地急运过来的菜类。偶尔有一样顾非很吃不惯,但却没有皱一下眉头,只是一口一口的吞咽着,手未见一丝颤抖。
吃罢了饭后音顾便出去了,喜眉觉得有些倦怠之意,便爬到床上去休息,只是闭了会儿眼睛,脑子里那海的场景又平铺了开来,她便想着如果每天可以看到,只怕人的心胸也要开阔些吧。她在床上翻了个身,睁开了眼睛。
然后,被吓得猛地坐了起来。
顾非不知何时立在了她的床边,正站得笔直着身子,淡漠地看着她。
“你,”喜眉拢了拢身上的薄被,客气问道,“你有事么?”
顾非朝她微微行礼,然后才道:“请越小姐跟我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喜眉扬眉,“是音顾让你来接我的?”
“不是。”顾非轻声道,“此事,小姐并不知道。”
“什么?”喜眉惊呼,隐约感到些寒意。这是音顾的管家,他总不至于在音顾的家里对自己不利吧。只不过她从一开始就觉得与这个人有些不对付,所以也不曾给过他如何的好面孔。大概……是有些嫉妒他与音顾可以不计男女之别相处数年,那种情份,是自己来不及参与也必然无法比较的。前些时候他不在,她并不知道是音顾罚他去了,所以现在心中并没有太多害怕,只不过此人散发着些阴冷气息,总是令人不舒服的。
顾非未理她的声音,只是缓缓从袖中摸出一样东西,然后轻轻地搁在了床沿。
刹那间喜眉的心像被尖刀狠狠刺进,便她脸上立时褪却了血色,整个人都苍白起来。
那、那是什么?
喜眉突然觉得肚子很痛,正在缓慢的痉挛着,某个地方好像应该是隆起的,那里面有个生命正在成形,已经能踢动小脚,转动小手,甚至在梦睡中稚嫩娇气地叫着她“娘”……
可是一切就因为这床边的东西而消失了,疼痛、悲伤、绝望,那个谷雨将至的日子里,她失去了许多许多东西。
床沿放着一张面具,不知何物而做,却有着狰狞的獠牙和鲜红的舌头。那双眼睛大如铜铃,漆黑中间一点白亮。脸上又是些涂抹的杂块,混乱的像来自鬼狱里的颜色……
喜眉几乎要昏厥了,或者说已经昏厥。她眼前竟然再次浮现了小产那天的情景,院子门缝中恐怖的面具,摔断了腿的鸽子,还有,腹下如股而流的鲜血……
一切原以来在忘记的回忆如浪涌来,却远没有今日看到的海浪温柔。喜眉的手颤抖地伸向那个面具,短短的距离她便出了一身的汗水,手依然无力,捡不起那片面具。
“你若想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跟我走吧。”顾非说话了。他终于有些相信那个叫罗绣的女子,没想到拿出她给的这块面具时,这个越喜眉果然露出生不如死的模样。
喜眉喘着气,眼中已然无神,她木然下了床,也不管身上只着中衣,便要往外走去。
顾非微微皱眉,面无表情地替她套上了衣裳,然后在她耳旁轻声道:“你若不镇定些,那这将永远只是秘密。”
喜眉一震,瞪着他,似乎要生挖他的血肉。
这面她到死也不会看错的面具,为什么在顾非手里?这个事实的背后是什么,喜眉一时脑袋完全是空白的。可是她的心里却在呼啸着要跟着顾非去看看他要给的答案,因为,她从来都没有怀疑过那天小产是出于某个阴谋。
只不过,她一直以为那个阴谋的主使是王怡月主仆,而从没有想过其他……
喜眉深深地吸了口气,脸色依然苍白,她慢慢将衣裳穿好,然后幽声道:“请——带路。”
顾非把那个面具收在了袖中,依然微微躬身行了礼,这才率先出去。
顾非外出,向来不需要经过守庄护卫的盘查,喜眉又是那日三小姐带回来的贵客,自然也是受到了恭敬的对待。他二人要出庄,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以无聊逛街之由而去往离伤城中心,没有人会疑心什么,顾非就这么大方地带着喜眉一路走着,尔后才转了许久,来到昨夜他来过的民宅前。
宅子很小,几乎是两扇破门,一点也不像隐藏着什么秘密。可是顾非手中的那块面具是真实的,喜眉便也只是在门口停了停,便推门进去。
宅子小到没有院子,见惯顾庄的大手笔之后,这种局促的格局叫喜眉无比压抑,可是她却知道这不是原因,让她呼吸都快要紧闷到停止的只是因为这屋子里可能会看到的东西。
究竟是什么?
喜眉被那一块面具引来,已然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安全,她什么都顾不得了,所以什么都不怕。只不过,她没想到眼前看到的竟然是一个人,且是一个美人。
破旧的家具,空气中似乎还有灰尘的味道,一个身着灰白布衣,只轻挽乌发的娇小女子,坐在桌边。她听到开门的动静,便抬起了头,一眼望到了面色死灰,像是活得比她还要凄惨狼狈的喜眉。
“你来了?”
罗绣心中在笑,眼里却流出泪来,她的声音颤抖着,其实只是因为积压了许久的兴奋,只待这一刻要放肆出来。
两年多以前,她曾经以一幕戏骗取了顾音音的同情之心,而这一回,另一幕戏又将上演。

第七十一章 襁褓

这是谁?
喜眉还没有来得及想更多,光线一暗,身后那扇门竟然被顾非关上了。而他没有进来。
屋里似乎再没有其他的人了,而眼前这说话的女子看起来比她还要孱弱。喜眉深吸口气走进去,然后怔住。这人,怎的一看到自己就迳自流起泪来?
“对不起……”罗绣转开身,以袖拭泪。她低垂着头,露出雪白的后颈,是那么的纤细,仿佛一扭就断。
“你是谁?”喜眉轻声问道,生怕稍一大声,就将这女子的眼泪震落下来。
“我叫罗绣。”罗绣微有怯意地看了她一眼,又有些复杂地问道,“你可曾听过我的名字?”
喜眉摇头,心中发紧。她只想知道那片鬼面具是谁的,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跟眼前这个女子扯上什么关系。
“也对。”罗绣紧绞着双手,脸上泛起无限苦涩,“她又如何会将我的名字告诉你,她总是恨不得我在这世间消失掉,再不能打扰她的生活。”
这话里满是幽怨之意,喜眉眼皮微跳,忍不住往前挪了一步:“她……是谁?”
罗绣闻言有些出神,似是忆起了什么美好之物,竟然有些笑意,可又随即被忧伤覆盖,片刻之后似是鼓起了万般的勇气才轻声道:“你认得,外面那人认得,我也认得……又能有几个她呢?”
喜眉眼前一黑,伸手扶住了桌子,失声道:“音……顾?”
“音顾?”罗绣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她最是不拘一格,连名字也可以生生改掉,这世间,又有什么是她在乎的呢?”
喜眉跌坐在桌旁,那儿有个椅子,似乎搁着只是为她准备的。她紧紧攥着双拳,心下有些茫然。音顾,怎么会在这里听到她的名字?而这个罗绣,又和音顾有什么关系?这些又和那个鬼面具怎能说到一起?
说到底?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自己所不知道的?
“没想到还有比我更傻的人,”罗绣忽而吃吃笑道,“而你现在竟然还是幸福的,竟然不知道自己失去的那些东西究竟是谁夺了去……”
“你在说什么?”喜眉粗鲁地打断了她的话,狠狠地盯着她,“你到底要说什么就说,没必要这么拐弯抹角的。”
罗绣似是被她吓住,只愣愣地看着她,看着看着眼里又滚出泪珠,一颗一颗似有不可承受之重,落地而去。她紧紧地揪着自己的胸口衣襟,面色逐渐惨然:“你又何必恼羞成怒。你既不是第一人,想必也将不是最后一人,咱们都是命苦的女子,怎的如此看着我……”
喜眉胸中闷得慌,她有一种直觉,与这个罗绣再说下去,也许会听到什么她绝不想要听到的东西。那些东西可能会比她曾经失去的东西还能叫她发疯,她不是恼羞成怒,只是有些害怕而已。她低着头,却越发觉得沉重,可抬起头就看到罗绣的悲切模样,她觉得有些刺眼。
“我只问你,那面具,是哪里来的?”
罗绣似是笑了笑,却比哭还难看:“说来,你还比我惨些。我毕竟还有个女儿,而你,却是生了看都没有看上一眼。”
此话一出,无疑又给喜眉头顶凭添一道巨雷,她的脸色瞬间比罗绣还要难看,两人竟像在比赛着痛苦一般。就算再笨,喜眉也已经听出了罗绣的弦外之音,她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有任何的存在,有句话明明从自己的嘴里问了出来,却是连自己的耳朵都不愿意听到的。
“你不会是说……这,跟音顾有……关系……”
对面的女子似乎笑了一笑,又张了口说了什么。喜眉晃了晃脑袋,却止不住耳朵里“轰轰”的声响,整个人都被关闭起来了,冷暖不知,喜怒无感。
“喂、喂……”罗绣伸手摇晃了她几下,心底浮起了快慰的笑意。谁说复仇一定要杀人,她有更好的方法。死根本就不算什么,生不如死,才是这世间最痛苦的事情。
所谓信任,也只是很微薄的一层纸,若是满日欢笑,自然总也是不会破的,可一但流泪打湿了,便总有一天会开一个大洞,然后显露出所有的丑陋来。
这个被顾音音看上的女子,也莫过于此。
我等了这么久,甚至以为会失去的机会终于还是没有失去,结果,我就是要你生不如死!
差一点昏厥过去的喜眉被罗绣给晃醒了,她这才发现自己嘴唇干得厉害,浑身的力气都似被抽空了,大约只是一个空壳摆在这儿。
要烧毁一个人,一把柴火总是不够的,于是罗绣继续点燃:“可是有一点,你又比我好些。我的丈夫,是她杀的,而你丈夫,却还活着。”
喜眉木然地听着,一动不动。
罗绣便也不管,她心思缜密地酝酿了许久,早已在心里演练了数遍,几乎都要将自己骗过去,数度还潸然落泪。如此苦心,怎么可能,又怎么可以不达到目的呢?
“越姑娘,我只是不忍心,”罗绣伸手轻轻握住喜眉,“又不甘心。”
“我与她认识比你早许多,可是彼时我已嫁了人。你既然和她好,那就应该知道,在她眼里,女子总是比男人要可爱些。她又武功高强,总喜欢保护弱小,你我都不会功夫,不正是印证了这一点么。”
“她对我纠缠的紧,我虽然也有些喜欢她……可是,奈何我已嫁人,且还怀了身孕。她十分生气,最后竟当着我的面杀了我的丈夫……”罗绣脸上苍白,神色幽暗,手也不禁发抖,“你明白当时的情景么,那时我已怀胎十月,被她那么一吓,就动了胎气。可她还在气上,眼见着便连我都要杀了……”
“最后还是我苦苦哀求,她才放过了我,而她……”罗绣哽咽,“却是逼着我当着她的面把我的孩儿生了下来。”
“这世间最难堪而又最绝望的事为何要全落在我的身上,我真的好恨她……”罗绣捏紧了喜眉的手,迸发无穷怨怼。
她从没想过会撞见到花钱买来的杀手杀自己丈夫的这一幕,那时顾音音身着缁衣,神色冷峻。手里只一把看似平凡的小刀片却似要继续收割她的性命。她很怕死,她还有大把的好日子在等着,怎能就这般莫明其妙毫不值得的死去?所以她当即不顾一切的求情,甚至以肚中孩儿的名义乞求饶命。当时她尚不知动手的是顾音音,只是没想到她竟然冷漠地看着自己独自将孩子生下来,然后……飘然离去。
此为奇耻大辱。
至于后来她的情人被杀,她才真正的发了疯。
只是要知道到底是谁动手杀的人太难了,等查到时已经过了许久。
然后,她请的高手便给她带回这样的消息。
顾音音经常与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子在一起,看来关系密切。
她只要一想到那天的场景,就恨得无从抒解,这才令那高手小以惩戒了一番。没想到,那个女子的胎儿没有保住,还被休掉逐出了家门。
可是,顾音音依然还在这女子身旁。
很奇怪,她觉得。出于直觉,她认为这两个人的关系很不一般,所以等她探得那两人之间竟然存在着违伦之情后,她几乎要感谢上苍给了她这么一个绝好的机会。两个女子也可以在床上缠绵悱恻,听到这个消息的罗绣,既恶心又兴奋。
所以说,人无完人,每个人都会有缺点,只要你善于利用就对了。而顾音音的缺点就是这个越喜眉。
越喜眉越痛,则顾音音越痛,若越喜眉带着无穷恨意远离顾音音而去,必然会是这世间最美妙的事情……
没有人知道罗绣究竟花了多少心力在对付顾音音以及隐忍待发上,而她,总算没有错过机会,还得了一个帮手。痴情之人最多破绽,这个顾非,似是报着必死之心来拆散顾音音与越喜眉,既然如此,那岂不是一拍即合的事。
喜眉并不知道罗绣在讲到那个夜晚时,瞬间忆过了这两年多的痛苦折磨。她脑子里突然响起了几句话,很遥远,那时,堪称很陌生。
“我?我本来是杀人的。有一天我杀了个人,这个人的夫人也在边上,她挺着个大肚子跪在地上拼命向我求情,乞求我放过她,放过她肚子里的孩子。我那时突然觉得她很伟大,而我作孽太深,所以决定曾经杀了多少人,我就替多少个孕妇接生,一命抵一命,抵完为止。”
当时……音顾并没有说,这个夫人就在她的面前把孩子生了下来……
喜眉眼前渐渐模糊了,双拳失去了力气,缓缓地打开。
“后来我才知道,她竟然去做了稳婆,我不明白……她在想什么。”罗绣的话里也有着惊奇,这却是发自内心的。她不能理解顾音音的心,却觉得这是可以利用的不可放过的绝好理由。
“她说……”喜眉微微扯开唇角,声音飘忽不定,“她说她觉得你很伟大,说她作孽太深。所以决定曾经杀了多少人,就替多少个孕妇接生。一命抵一命,抵完为止。”
罗绣愣住,她完全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言论,一时心中有片刻茫然。可是很快她就记起了同样惨死的情人,那又是什么?!
“她很会说话。”罗绣冷冷一笑,继而立即又是一副柔软心肠模样,“我知道,所以说恨她,又不曾恨她。她见我生了孩子,再无心与她在一起,所以就离我而去,甚至消失的无影无踪。而等我再知道她的消息时,她,在你身边……”
喜眉猛地站了起来,仰着头死咬着牙。
“旧事重演了,”罗绣也木然道,“她看上了你,却又怕步上与我的后尘,所以……”
“不要再说了。”喜眉拍桌怒道。
“你如果不想听,我便不说了。”罗绣起身,走到桌后的床边,幽幽说道。
喜眉没有说话。
她相信音顾,就算罗绣说的天花乱坠,她还是相信音顾。这种莫名的信任自她认识音顾那一日起就不曾失去,她只是想到罗绣大概即将要说到她失去的那个孩子,心里痛得无比复加……
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了,还要被人提起?
这一切里,到底是谁的用心如此险恶,而明明是最无辜的她,为何还要承受这种入髓之痛?
室里一时很安静,可是安静很快被打破了,一声轻微的啼哭,从床上响起,只等约于猫儿的低叫声,却是划破室内平静的无上利器。
罗绣起身侧站于旁,装作擦着眼泪,却从袖后冷冷地看着喜眉,然后唇角翘了起来。
喜眉顿时觉得连灵魂都要出壳了。她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永远也逃不开的那段恶梦就这么大白日里出现了。她缓缓地转身,耳边什么声音都失去了,唯独剩下床上细弱的啼哭声,每一声都似一把刺,扎得她鲜血淋漓。
她隐约觉得自己落下了一处什么陷阱,可是脚步却不由自由地朝这陷阱中走去。
床上的白缦很厚,她来时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她拂开了白缦,床中间一个被破烂被子包裹着的小婴儿正甜蜜地吮吸着自己的大拇指,连眼睛都还没有睁开,似乎正在做着吃奶的好梦。
孩子……
喜眉很想控制自己的手,极力地告诉自己,她的孩子已经死了,已经被音顾埋在了庆家那个院子的墙角。她的身边甚至一直都带着那包泥土,那是永远安睡她孩子的床被……
可是,喜眉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手,她甚至是有些贪婪地注视着那个孩子,然后终于受不住诱惑地俯下身去,把那孩子连同破被一起抱在了手中。
喜眉哭了。
她从懂事起,就被她爹日日说着她娘生她有多么辛苦,她两三岁时本该有个弟弟,可是娘没能保得住他。自那时起,她就很懵懂地明白身为女子,总有一天要遭这生孕之苦,她希望自己身子不要像她娘那样,她希望平平安安地生下她的孩子。
所以,初遇音顾,她才会厚着脸皮希望到时候由音顾来给她接生。所以后来音顾一直在她身旁,她才能放心不再忐忑自己会出意外。
但意外毕竟还是发生了,她没有去寻死,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
再然后与音顾在一起,她也觉得这一生,怀里大概都不可能安然卧睡婴儿,有遗憾,可是在音顾的呵护之下,她也渐渐遗忘这一生中这最大的遗憾。
而,抱着孩子的感觉,原本就应该如此圆满。怀里的这个孩子很瘦小,并没有花她什么力气,可是她还是小心翼翼地抱着,再舍不得放下。
这不是她的孩子。喜眉知道,可是眼睛不知道,依然一眨不眨地看着,贪婪地看着。
“这是你的孩子。”罗绣在后面轻轻地送上一刀。
喜眉缓缓闭上眼,已经不能说话。她摇着头,流泪满面。
“你可曾见过你死去的那个孩子?”
喜眉继续以泪洗面,手却死也不想松开。
“她让人用面具吓得你小产,就当然不会让你看到。她没有把这个孩子杀了,却是与我那时一般。”罗绣继续轻声道,“可她不会让你还留在那个家里的,所以,是谁让庆家休了你的?”
喜眉倏地睁开了眼睛,现了丝丝裂痕。
“这便是她的手段,让你失了孩子,失了家,身边只剩下她一个人。”罗绣走过来,轻轻拨弄着这个她让顾非偷来的孩子,“可是她竟然把你带回了离伤城,”罗绣幽幽道,“想来,她总是喜欢你的。”
“为什么,现在要说出来?”
喜眉终于开口了,声音淡无日月。
“我说过了,我不甘心。”罗绣恨道,“她许是怕日后被你知道什么,所以竟派了人来追杀我。好在,这人就是顾非。”她也浮起悲哀笑意,“世人都爱顾音音,这个顾非,却是最爱她的人。”
“你们都恨她,却把我拖进了地狱。”喜眉茫然,怀中小儿突然挥了挥手,睁开了眼睛。
世间一切污垢都不存在的双眼,自然清明可人。婴儿许是饿了,张了张娇嫩的小嘴唇,又嘟着发着“嗯嗯”的声音。
喜眉一时愣住。
“这孩子她原是让人丢掉了,却不知道我一直在查找她。我了解她,知道她日后必然是要清算我的,所以,孩子我救下来了。”罗绣看着喜眉的眼睛,“是个男孩儿,”她轻声道,“恭喜。”
喜眉也看着她,一动不动的。
“我去弄些米糊来,没有奶吃,也是可怜的很。”罗绣说完,便进了里屋。
“他叫……什么名字?”喜眉低声问。
罗绣在她身后微微一笑,声音里自然依然是沉重的:“不曾取过,想来总是有一天要还给你的。”
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喜眉垂眸,伸了一指塞进了那双小嘴唇中。婴儿似是尝到了什么味道,津津有味地嘬着,偶尔磨两下。她看着他一脸满足的小模样,缓缓流着眼泪,退出指来,轻轻抚弄着婴儿并不肥嘟的小脸蛋。
这是她的孩子,一个男孩儿,至今没有名字。
喜眉在心底这样轻轻地告诉自己,然后缓缓地坐在了床边。她怀里抱着婴儿,如今便是个母亲。世间最伟大之人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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